第16章 介紹班預備工作&韓一小寶寶的開口說話拉

鄭海洋仔細聽了一下,兩家人讨論下來的結果是這樣的——他們決定開一個“介紹班”,性質就跟很多年之後的中介差不多,就是給兩方拉線,幫工廠或者私人老板找技術,當然形式是這樣,但具體要做些什麽還要等他們再打聽一些消息。

說幹就幹,當天韓治軍鄭平就又跑了出去,兩人把城中附近開的這個班那個班都看了一遍,發現基本都是讨債班,而且數量都不多,集中在一個招待所附近,那個招待所旁邊有一個大院兒,以前是做研究所的,後來研究所搬掉了大院兒空了出來,現在那個空掉的研究所就成了當地“讨債班”的集中營,開了大概三四家“讨債班”,因為附近人來人往的,甚至在周圍形成了一個小的商圈,不少人在附近推個車賣東西,賣水的賣早飯午飯的甚至擦皮鞋的都有。

韓治軍過去是當老板的,那一身襯衫穿得格外體面,夾個公文包如今一看也有小老板的派頭;而鄭平帶個眼睛一臉斯文,看上去就像個文化人,兩人進了研究所大院兒,門衛來問,他們就說自己想來看看那個讨債學習班,門衛打量他們一眼,也就讓他們進去了。

進去之後立刻就有人拉他們進了一個教室,那教室其實就是一間大會議室改成的,裏面放了木頭桌椅,最前頭搭了個講臺,有個男的站在講臺上吐沫水橫飛,而當時教室裏也已經坐了不少人,拉他們進來的人和他們說可以先聽聽,覺得好再繳費參加。

鄭平和韓治軍中午沒睡午覺,大教室裏頭頂電風扇呼啦啦吹着熱風,兩人昏昏欲睡聽到一半出來了,出來了之後又去了其他兩個讨債班,聽了一會兒又出來了。

他們在研究所大院兒對面的樹蔭下面買茶水喝,韓治軍問鄭平覺得怎麽樣,鄭平搖搖頭道:“我覺得像忽悠人,他們教人家怎麽忽悠人還債,其實自己也在忽悠人。”

韓治軍擦了把臉上的汗道:“就算忽悠人的,也有人願意交錢來上課,你看當時教室裏不少人都帶着筆記本邊聽邊記錄,有模有樣的。”

鄭平道:“我們現在去幹嘛?”

韓治軍:“走,看看城中附近這裏有多少小工廠的。”

結果一統計,那數目還真是不小,韓治軍回去之後稍微估算了一下,全城七七八八林林總總的小工廠上百個,其中還包括了那些近幾年才崛起的鄉鎮企業。

但統計了數目還不夠,還要去了解這些小工廠的基本情況,韓治軍不愧是開過冰箱廠的,有眼光有經驗,他說現在最缺的就是發財的好辦法,但光有好辦法是沒用的,這個辦法還必須能實踐能行得通能賺錢。

鄭平和韓治軍前前後後跑了好幾天,兩人在大太陽地下騎車跑工廠,遠的就坐車,一個小廠一個小廠跑下來,少的一天只能跑兩三個,多的一天能跑十一二個,熱和累還不是最磨人的,最磨人的是很多廠他們連門兒都進不了。

他們一開始想了很多辦法進廠子,一般都是一個人上門,說自己是某某廠搞采購的,如果不讓進就換另外一個人上,換另外一個身份,能騙進去就進去,不能進去只能過一段時間再想辦法,但最後兩人突然摸索出了一個竅門兒——只要問這些小廠缺不缺技術工人,門衛幾乎都不會立刻趕他們走,而是讓他們等等,說是要請示領導。

這個方法幾乎是屢試不爽,同時也讓他們知道,這些工廠在當時确實非常非常缺技術人員,尤其是那些通過各種途徑搞到了機器加工的工廠,更是缺技術工人。

這年頭确實非常缺技術工人,因為以前制造業大廠都是國營企業,技術工人都被壟斷在國營工廠裏,況且會技術的就那麽多人,技術工人相當緊俏。

按道理技術工人緊俏,這些人應該更容易被那些鄉鎮企業和私人工廠挖牆腳才對,可問題是——這年頭交通不發達,信息的交流不便利,人的想法又比較固步封塵。這些都使得工廠找不到合适的技術工人,技術工人也不會出來找活兒幹,于是這一切都給韓治軍鄭平他們辦介紹班提供了有利條件。

同時鄭爺爺也幫他們打聽了省城這裏的國有企業性質的工廠,算了算,竟然比小工廠少多了,而現在最多的就是鄉鎮工廠,這些工廠夾在國營和私人之間顯得不倫不類格外尴尬。

缺少技術支持的私人工廠和鄉鎮工廠很多,他們也像鄭平韓治軍兩家一樣在尋求生存的出路,而八九年整個經濟發展都幾乎是停步不前,經過了前幾年經濟的突飛猛進和轉變,八九年就好像在跨入新年代的之前走上了一段緩坡,物價闖關被緊急拉閘,可通貨膨脹依舊在持續,國家又通過政策的手在不斷進行調控,以緩解私人經濟發展過程中帶來的各種弊端,為了保護國有企業,一大批私人企業遭遇整頓。

已有的私人企業停步不前岌岌可危,想下海的一群人看風向不對又收回了腳,報紙上每天都在報道那個私人工廠偷稅漏稅被整頓,哪個企業不合格被吊銷營業資格,有時候鄭海洋自己看了報紙都有點膽戰心驚,國家這個時候确實調控得非常厲害,似乎有意對市場進行整頓。

但這些并沒有打擊鄭平韓治軍他們的信心,在經過辛辛苦苦半個月的跑腿收集信息之後,他們終于能斬釘截鐵的下結論——可以做!

彼時兩人都已經曬黑了一圈兒,何止是黑,又黑又瘦,鄭平的褲腰帶都松下去一大截,韓治軍瘦得下巴都尖了,鄭奶奶給他們熬骨頭湯,每人一天三大碗,喝到最後鄭平聞到骨頭味兒就渾身不舒服。

而韓一小寶寶這個時候已經八個多月了,來到油廠之後就已經學會爬了,鄭奶奶找了個軟墊子,上面撲一層席子,小寶寶就在席子上爬爬爬。

一般家裏也沒人,男人們出去跑工廠,程寶麗有事在油廠兼個小工賺點小錢,只有陳靈靈在家看着兩個孩子,陳靈靈要是出去洗個菜什麽的,就只有鄭海洋在家裏看着小寶寶。

鄭海洋覺得韓一小寶寶自從學會爬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躺在搖籃裏躺在床上的時候可乖了,跟個會笑的小肉包子似的,一對黑溜溜的眼珠子時常就這麽一動不動盯着看鄭海洋,有時候看累了就直接呼呼大睡,有時候看高興了還有無聲的笑起來。

現在好了,自從會爬之後,小寶寶就立刻精神抖擻馬達全開,好像要把前面七八個月躺在床上的時間都給補回來一樣;一般大人都會把孩子抱到席子中間,這樣他左爬爬右爬爬也就還在席子上;可韓一小寶寶就好像喝足了奶水全身都是勁兒似的,每次都從席子最中央爬到最邊上,沿着席子邊爬兩圈,最後跟想要沖破“牢籠”的小綿羊似的朝外爬。

鄭海洋每次都不敢跑出去,大人一不在他就得看着小寶寶,要是爬到席子邊上了他就得跑過去把小寶寶拖回來,跑出去拖回來跑出去拖回來……拖回來,一次兩次鄭海洋覺得沒什麽,二十次三十次似乎也還好,等一個上午就要去拖個幾十次的時候,鄭海洋真是要在席子上給他跪了。

少年……膝蓋不疼麽?

小寶寶精力充沛氣勢十足,每次被拖回來就繼續朝前面爬,每次拖回來就繼續爬,練就了一身“馬踏飛燕”的好工夫,從一開始慢吞吞爬到席子邊上的十幾秒,到現在的兩三秒,那速度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而席子占了房間中間的空地,一邊兒是個四腳鐵柱子的大鐵床,一邊兒是個實木辦公桌,終于有一次在鄭海洋沒注意的時候,小寶寶一腦袋撞上了床邊的那根鐵柱子,小嘴一瞥肉包子臉一皺,“哇”一聲大哭了出來。

當時鄭海洋出院子尿尿,就直接尿在牆根下面,陳靈靈在房間裏也就轉了個頭的工夫,小寶寶就這麽撞了一額頭包。

陳靈靈趕緊去把兒子抱進懷裏,揉揉腦袋,抱着哄着:“哦哦哦,寶兒乖不哭不哭哦,媽媽給你呼呼,呼~~呼~~,不疼不疼哦。”陳靈靈揉着韓一腦門兒上的一個小包,當媽的心裏也疼死了。

小寶寶在陳靈靈懷裏扭來扭去,一會兒朝這邊一會兒朝那邊,就好像在找什麽人似的,越哭越厲害,貓淚噼裏啪啦朝下掉,陳靈靈越哄哭得越厲害。

韓一小時候其實特別乖,一般很少哭,畢竟陳靈靈不上班都是整天陪着孩子的,孩子對母親有一種天生的依賴,長時間陪伴能給予他們安全感,可今天不知怎麽的就是哭得特別厲害,那一嗓子嚎起來恨不得把屋頂都給掀翻了。

鄭海洋在院子外面隐約聽到哭喊聲,趕忙掏着小鳥抖了抖塞進褲子裏,胡亂洗了手朝屋子跑,一進屋子就看到陳靈靈懷裏的韓一哭得滿臉都是褶子,就好像一個縮了水的肉包子。

祖宗哎,鄭海洋心裏嘆着跑過去,韓一一轉頭就看到鄭海洋,竟然慢慢慢慢哭聲就小了,最後就這麽不哭了;鄭海洋擡手拉拉韓一的小肉手,兩人一個三歲多一個才八個月,小手剛剛好能一掌握住那只小肉球一般的手。

鄭海洋拉着韓一的手看着他,語氣略嗔帶着點成年人語氣的責備道:“怎麽哭了?自己亂爬撞到頭拉?”

小包子吸了吸鼻子,嘴巴無聲的嚅嗫了一下,陳靈靈看兒子不哭了終于放心了,溫熱的掌心捂着孩子剛剛撞到的額頭,道:“現在我哄都沒用了,都要洋洋來哄了,洋洋一來就不哭,寶寶喜歡洋洋哥哥是吧?”說着拿額頭寵溺的頂了頂小包子。

鄭海洋心想我這哪是哥哥啊,我這操心天天看孩子的,簡直就跟養了半個兒子似的。

剛這麽想着,突然的,安靜的房間裏出現了一聲輕微的嗓音——“央……央,央……央……洋”

陳靈靈和鄭海洋同時驚愕的看着小寶寶,只見韓一慢慢慢慢蠕動着嘴唇,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卻可以成調的嗓音。

當天晚上,所有人都圍着小寶寶轉,韓治軍蹲在兒子面前,“爸爸,爸爸,來寶貝兒子,叫爸爸,爸!爸!”

“洋……洋……”

陳靈靈坐在床邊,把韓治軍的腦袋扒拉開,自己湊到兒子眼前:“寶寶,來,叫媽媽,媽……媽。”

“洋……洋……”

程寶麗:“阿姨,阿姨回叫麽?”

“洋洋……”

鄭平:“叔叔呢?看你鄭叔叔,來叫叔叔。”

“洋洋……”

“奶奶,來叫奶奶。”

“洋洋。”

“爺爺,叫一聲爺爺聽,爺爺給你買糖吃。”

“洋洋。”

所有人:“……”

陳靈靈望頭頂吊扇:“一定是我們平時洋洋洋洋的喊多了。”

程寶麗樂了:“看跟我們家洋洋多親啊,跟親弟弟似的。”

鄭海洋心裏樂開了花,臉上笑的也跟開了朵花兒似的,他想這麽長時間跟保姆似的照看孩子果然沒白照看,沒白疼!!

開口第一句不是爸爸媽媽,是洋洋。嘿!多自豪啊!

第17章 為人父為人母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兒子養大最後他卻成了別人的男人

确定“介紹班”可以做之後,兩家人又開始各種跑。

韓治軍負責去打聽怎麽在研究所大院兒裏搞個辦公室,其實他們不授課完全可以不搞教室,但大院兒那兒已經形成了一種氛圍,很多工廠企業的領導都會去,他們面向的就是那些工廠領導,一傳十十傳百對他們有廣而告之的好處;再者韓治軍也想了退路,萬一“介紹班”不成功,他們還能退而求其次在這裏辦個讨債學習班什麽的,忽悠人他還是十分有一套的。

鄭爺爺則想辦法去搞那些有經驗的技術職工的家庭地址,鄭平和程寶麗就一起跑那些技術職工的家,有時候甚至等在人工廠門口等着,對于去鄉鎮工廠甚至小工廠幹活兒,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同,有人聽到能多賺錢就很開心表示可以去,有人謹慎怕丢現在的鐵飯碗立刻拒絕,也有人表示可以在不影響本職工作的情況下看看,還有人甚至覺得他們兩個是夫妻檔的騙子。

反而是很多已經退休的技術工人表示很樂意出來,反正他們已經退休了,閑着也是閑着。

名字年齡,家庭地址,會什麽技術,空閑時間,最遠能跑的地方等等基本情況,鄭平都用個專門的皮本子記下來。一統計,其實願意多賺錢的人還是不少的。

韓治軍打聽了消息,原來大院兒還是研究所的,要辦個大教室要走點必要的流程,他甚至打聽到原來大院兒裏的那幾個“讨債班”都是沒證的,但研究所有學習課程,那些讨債班都借了研究所課程學習的名義,上頭即便來查,也是研究所擔着,而那個研究所的面子據說還挺大。

打聽完了消息,韓治軍就帶着陳靈靈開始跑關系,之所以帶着陳靈靈就是因為她在人情世故方面的能力十分彪悍,該送什麽該說什麽她都門兒清。

當然在鄭海洋看來,關鍵還是這個時候的人比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人要“淳樸”,花花腸子沒多少,大部分都是送點小禮就願意辦事兒的,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哪怕是當官兒的都是從貧窮年代過過來的。

手續走得很順利,韓治軍花了點錢弄了個中型會議室,不大,但旁邊還有個辦公室,裏面桌子椅子都齊全,韓治軍又花了好些錢辦了個座機電話,雖然貴一點但方便需要的人打電話咨詢。

接着就是想介紹班的名字,想個有意義又洋氣的名字,幾人讨論了很久沒結果,最後程寶麗道:“就叫‘一洋介紹班’,韓一的一,鄭海洋的洋。”

韓治軍一拍大腿,“這個名字好,不俗氣,就這個名字!”

忙活了一個月,韓治軍穿了他最寶貝的一套西裝,和鄭平一起開始跑工廠,這次再也沒有人攔着他們,幾乎都見到了廠裏的領導,尤其是那些亟待發展的鄉鎮企業,有些甚至是省城下面一個小鎮上的領導在招待他們。

鄭平手裏的小皮本上詳細記載了那些願意出來提供技術支持的工人的名字和情況,他們跑了相應的工廠,表示可以提供技術支持,而很快就有一家鄉鎮工廠投來橄榄枝,表示需要合作,他們需要技術,更需要發展。

這個年代做很多事情都是沒有規範可言的,很多人合同都不簽,口頭上一個承諾就作數,韓治軍留了心眼兒,還是以個人的名字簽署了一份合同,這份合同是“一洋介紹班”的第一份生意合同,白紙黑字寫明“一洋”為他們提供技術支持,一周四天,一天六個小時,一周保證提供二十四個小時的技術支持,一個月按照30天算,費用頭三個月月付,次月月初結算,三月之後提前支付。

而“一洋”也和相應的兩位技術工人簽了合同,确定他們的工作時間和酬勞,以及“一洋”的抽成費用,工人的工資由他們負責發放。

從一開始韓治軍和鄭平就确定不會隐瞞抽成,也明白隐瞞不了,工人在工廠工作,一打聽很快就能打聽出來,他們公開,就是直白告訴別人他們做的是一種中間人的買賣。

鄭奶奶有些憂心問道:“那萬一等半年合同時間過去了,工廠不從你這裏找人了,他直接找那個工人,你不是抽成拿不到了?”

韓治軍笑:“如果能做半年,那‘一洋’能掌握的信息就很多很多了,到時候哪裏有技術人才哪裏有需求,我們‘一洋’掌握得最多,到時候就不是我們上門找別人了,就是工人和工廠來找我們求介紹拉線。好比城北的人不會知道城南有什麽鄉鎮工廠、又有哪些工廠缺人,那找我們,我們就知道有什麽企業适合他。這個本質上就是一種信息壁壘。”

信息壁壘?鄭奶奶不懂,只是似懂非懂茫茫然地點點頭,但韓治軍還有後面半句沒講——我們賺的就是快錢,什麽能賺錢做什麽,現在政策不穩定,也許半年之後我們賺了點錢改做其他的東西了。

就這樣,随着第一筆合同的簽署,“一洋介紹班”跨出了第一步,而這第一份合同,他們就抽了一個技術工人一個月六十塊,相當于鄭平在老家油廠半個月的收入。當然,這筆合同裏本身給技術工人的工資就很高,一個月有好幾百,比他們在原來廠裏拿得多多了。

以前鄭平累死累活在一線崗位起早貪黑,一天幹十個小時半個月才有六十塊,可現在,他坐辦公室、接電話、和廠裏的領導交流,苦活累活兒不幹一個就能有這麽多,鄭平和程寶麗雙雙感慨,果然人還是要邁開步子才能追上時代的步伐。

兩家人現在鬥志昂揚,每個人每天都是雄赳赳的出門氣昂昂的歸來,就是大多數時間在家帶孩子的陳靈靈每天臉上都樂開了一朵花兒,男人事業重新起步,兒子會爬開始說簡單的話,朋友靠譜實誠如同家人,最好的生活不過如此。

程寶麗現在每天騎着自行車去介紹班的辦公室裏打掃一次衛生,每次擦桌子的時候都會把桌子上的那個花了老大錢辦的座機電話小心翼翼捧起來擦一擦,再輕輕放下,活像那是個什麽大寶貝。

再看鄭平,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黑了也瘦了,可整個人再不是過去那個穿着油廠工作服的技術工人了,他換了一副金絲邊眼睛,專門去百貨商場買了兩套西裝幾條領帶還有皮鞋,走在大馬路上一副“小領導”樣子,看上去可神氣了。

他現在和韓治軍輪番坐辦公室,一個人出去一個人就留下來,最開始的時候還是要跑工廠的,但同時鄭爺爺拿毛筆還專門給他們寫了小紙片兒,找那些傍晚在馬路牙子上拿個蒲扇乘涼的老頭兒老太太貼電線杆子,貼紅轉牆,一人負責幾條馬路幾個區,帖得少一個晚上兩毛錢貼得多一晚上五毛錢,還真有不少老頭老太太願意,反正活兒輕松漿糊也都是韓治軍他們提供的,還能賺個好幾毛。

具體寫了多少份鄭爺爺他們沒算過,就是不停寫不停貼被撕了第二天繼續找人貼。

終于在最開始兩周的過渡期之後,韓治軍又簽了兩個單子送出去六個技術工人,同時辦公室裏一直沒響過的電話也終于打破了沉寂。

一臺電話要四千多塊,大院裏其他三家讨債班都沒有韓治軍財大氣粗,鄭平一開始也不想弄座機電話,但是韓治軍十分有遠見:“工廠一般都有電話的,一個電話打過來不比跑路方便?一開始多花點錢沒什麽,以後都會賺回來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電話一個接一個,一開始早上能接三四個,下午也能接七八個電話,後來就越來越多,有時候剛剛擱下話筒,電話鈴音又“叮叮叮”響了起來。

在“一洋介紹班”剛有起色這段時間裏,鄭海洋基本都在家裏看着小寶寶,他感覺自己跟個奶爸似的寸步不離地照顧着孩子,其實如果可以他還是想多出來轉轉的,只是他現在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

韓一在撞過一次大腦門兒之後并沒有老實很多,這孩子在鄭海洋看來就好像被某種不知名生物附身了,總是表現出一種超乎一般小孩兒該有的水平,特別容易興奮,就跟從小患了多動症似的。

因為之前撞過一次床柱子,韓治軍就用軟布把床腿都給包了起來,鄭奶奶又去找了一張大涼席往地上一撲,韓一可以爬動的範圍頓時大了一倍多,這下可好了,鄭海洋現在每天看韓一繞着墊子爬都要看出蛇精病了。

鄭海洋想不通,這孩子的小手小腳到底什麽玩意兒做的?他就不累麽?

陳靈靈會把玩具鋪在席子上讓小寶寶玩,韓一在興奮過一段時間之後就開始熱衷于把所有觸手可及的東西往嘴巴裏面放,幸而他的嘴巴只一點點大,才沒有把那些個頭明顯超标的積木玩具都塞進嘴巴裏。

“洋洋,洋洋……”韓一自從開口說話之後,每天喊得最多的就是鄭海洋的小名。

而且這孩子還不是随随便便見人就喊,鄭海洋曾經坐在一邊仔細觀察着,每次韓一喊“洋洋”的時候都是朝着自己,就好像知道“洋洋”這兩個字是他的名字一樣。

小蘿蔔頭一丁丁大,熱衷于到處亂爬到處拿着東西往嘴巴裏面塞,如果塞不下,一般都會轉着朝鄭海洋的方向,把東西往他面前一推,喊一聲“洋洋”,那樣子就好像把自己的東西送給鄭海洋一樣。

如果鄭海洋不拿不動,韓一就會坐在席子上一直盯着他看,看到最後一臉委屈,活像要哭似的;鄭海洋拿起來了,小寶寶的黑眼珠子立刻就滴溜溜放光。

鄭海洋有時候還會趁着大人不在的短暫時間教小寶寶說話,重生之後這麽長時間,鄭海洋還真心花了不少時間在小蘿蔔頭身上,韓一就像他的親弟弟半個兒子,他花了時間花了精力,就像園丁澆灌小樹苗似的,耐心又懇切,巴望着十年二十年之後,小樹苗能長成一棵主幹挺拔、筆直筆直的小白楊。

鄭海洋想着想着,腦子裏自從冒出了韓一十幾年之後的樣子,帥、優秀、性格好、家世好、懂禮貌、人緣好……,總之就是個集所有優點于一身的好少年,看到自己還會親切的喊一聲“哥”,哥倆就跟親兄弟似的。

這麽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鄭海洋現在對自己的人生、對家人的人生、甚至對小寶寶韓一的人生都充滿了信心和期待,他知道一切都和原先不一樣了,未來這條人生路,只會越走越寬越走越平坦,最後将會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因為身體和年齡的限制,他現在思考的時間非常多,人一游手好閑就容易亂想,一亂想腦洞就會大開,有時候看着小崽子在自己面前晃着個小屁股爬啊爬的,腦洞一開禁不住就想到了二十幾年之後的事情。

他想着小東西是自己看着長大的,穿開裆褲他就親手照顧着,可惜二十幾年之後還不是要去談戀愛娶媳份兒結婚生娃麽?

鄭海洋這麽一想,突然生出一種“為人父為人母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兒子養大最後他卻成了別人的男人”的感慨。

這麽想想,還真有些小心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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