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蘇啓曾道:“養着這樣一大幫子白吃幹飯的皇子皇孫,純粹就是在養着一幫只懂得吸血和嗡嗡的蚊子。還不如養一條白眼狼,殺了以後還能剝皮吃肉。”
我道:“不養行不行?”
蘇啓道:“想得倒美。皇親國戚在朝中還有勢力,有的還有兵權。這些關系複雜得很……算了,跟你講你也不懂。”
我道:“可是你見過哪幫蚊子能把人給咬死的?”
蘇啓白了我一眼,淡定道:“千年蚊子精。”
我:“……”
所以說,當一個好皇帝也不容易,明知道是廢物也還是要養着,明知道是蠢貨也還是要忍着。不願意的時候得裝着願意,願意的時候得裝着不願意,想哭的時候得裝笑,想笑的時候得裝哭,着實憋氣難受得很。
但是,我總覺得憑靠秦斂的演技和陰險和心計,他是完全可以勝任這個職位的。我跟秦斂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日三秋”的經典案例。我總覺着若非我的自我安慰精神着實強大,只需五日,我就會變成十五年之後垂垂老矣的模樣。而秦斂如果按照這個方法也去折騰別人,那也只需十日,那些自稱“老朽”的臣子們估計就真的會化成三十年之後的一把老朽骨頭。
家宴進行本來無波無瀾,中途被陛下的一聲咳嗽推向了高^潮。歌舞升平時,當今聖上喝了一口濃湯,結果引起咳嗽不止。召太醫罰廚子折騰了半天,在皇後和側妃一聲比一聲的尖銳驚呼下臉色才有所好轉。而等到該來的來該走的走之後,各位皇子也粉墨登場。
大皇子秦旭拱手低頭語氣沉痛道:“父皇務必保重聖體啊。”
二皇子秦宇拱手低頭語氣沉痛道:“父皇務必保重聖體啊。”
三皇子秦楚拱手低頭語氣沉痛道:“父皇務必保重聖體啊。”
四皇子秦斂上前一步眉心微蹙道:“父皇為國事操勞,兒臣不能為父皇分憂,實在是兒臣之過。兒臣昨個剛覓得兩支上佳雪參,被那幾個外疆人說得神乎其神,還沒來得及進獻,明日兒臣就命人送過來。父皇您務必保重身體啊。”
秦斂的話音落下後,全場用萬籁俱靜也許形容得有些過,但鴉雀無聲卻肯定是有的。陛下掃了掃全場,不吭聲的意思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明白:你們都睜大了眼睛瞧瞧,扯寬了耳朵聽聽,孤若是只生了前三個皇子,那南朝江山遲早都是不保的事啊。幸好老天待孤不薄,讓孤還能有個四皇子時不時地欣慰一下啊。
然而若要是我認為,這件事僅僅只是充分證明了口才的重要性罷了。侍奉君主的時候,只有口才不是萬能的,然而沒有口才卻是萬萬不能的。前三位皇子殿下對父皇的關心程度未必就比秦斂少,而秦斂對父皇的關心程度也未必就比前三位皇子殿下多,然而僅僅是幾句話,高下就立顯,秦斂“有敬愛的父皇在萬物都不能入我眼”的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只能再次肯定秦斂的陰險。而如果硬要說這件事還能反映出什麽,那就是秦斂明明可以簡單幾句話就能哄人開心,平日裏卻偏偏還要惡意糊弄逗耍我,由此可見秦斂除了心機十分陰險之外,人品還相當十分非常的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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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家宴又在大家嘻哈哈的暖場中繼續進行。秦斂和我并排坐在一張桌上,天氣這麽熱,他還非往我這邊擠。我往旁邊讓讓,結果他又跟着理所當然地繼續擠過來。
我頓時就覺得不遠處樹上的蟬聲更聒噪了。我閉着眼又讓了一寸,眼看衣袂都快夠着大皇子妃了,秦斂忽然一把把我抓了過去,并且摟得更緊了。
他那雙手看着挺修長瘦弱的,沒想到力氣還挺大。我掙了第一下沒掙開,又掙了第二下第三下,結果還是沒掙開,只得憋住一口氣道:“殿下,你不熱麽?”
秦斂道:“不熱,怎麽?”
我弱聲道:“可我熱……”
秦斂“哦”了一聲,挑眉道:“那我給你扇扇風。”語罷真的“刷”地搖開了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我扇風。
他扇得有多麽理所當然,我就被扇得有多麽毛骨悚然。我睜大了眼睛扭頭并且仰起下巴試圖去望他,秦斂涼飄飄的話從我腦袋上面悠悠打着旋兒轉下來:“鬧騰什麽。給我坐正了。”
我“哦”了一聲,正容道:“太子殿下,你難道沒覺得今天跟平常好像有點兒不一樣麽……”
秦斂道:“哪裏不一樣?”
我道:“好像有點兒陰風陣陣的……”
秦斂道:“怎麽講?”
我道:“我琢磨着肯定是有鬼附到你身上了,否則你今天晚上怎麽舉止這麽正常呢,這也太不正常了。快說,你究竟是什麽鬼?畫皮鬼?水鬼?還是吊死鬼?”
我的話還沒說完,那絲兒扇子搖出來的微風就沒有了。秦斂姿态頗潇灑地收了折扇,并且“啪”地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面無表情道:“說什麽呢你。”
我作恍然大悟狀,道:“都不知道我剛剛在說什麽,看來你剛剛真的是離魂了。我跟你講啊,你剛剛身體被鬼附身了,你被附身之後特別善良特別體貼,一點也不符合平常的作風……”
“……”
秦斂冷着一張臉,抿着唇又想拿扇子敲我,被我反應敏捷地躲了過去。他不好再動手,只好拿眼神當羽毛箭使,嗖嗖地一把一把射過來,讓我真的很有一點萬箭穿心如坐針氈之感。于是我只能努力無視他地去看高臺上還在跳着舞的曼妙女子們,然後漸漸又生出了一點多管閑事的感慨來。
今晚家宴,大皇子秦旭呈給陛下的是一副梅圖,還是他自己親手所繪,雖然精致,且幾朵梅花的寓意被大皇子說得個天花亂墜,然而它除了紙墨筆硯和裱框工錢以外又着實沒再花一文冤枉錢,這也着實匹配了大皇子殿下嗜錢如命的本質,于是聖上單手背在身後,彈了彈那畫框,淡淡道:“這個框子是從你家裏客廳的那幅畫上剝下來的罷?”
秦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回父皇,不是的。兒臣只是覺得客廳那個畫框最為古雅,所以吩咐工匠又重新仿照着另外訂做了一幅……”
聖上道:“哦?那工匠的手藝看來的确不錯,連邊邊角角的這些小裂紋都能做出個分毫不差。”
秦旭:“……”
二皇子秦宇呈給陛下的是一臺戲劇。其實從客觀講,幾個伶人扮的是青衣和花旦的角兒,也着實配得上青衣和花旦的年紀和容貌,唇紅齒白,星目顧盼,腰肢柔軟,并且唱功也着實不錯,嗓音圓潤,婉轉妩媚,如果這出戲是搭在宮外面的酒樓裏,也許生意會十分的火爆。然而只因二皇子斷袖的癖好,所以這出戲唱得再好也是白搭,且唱得越好聖上的臉色就越暗沉難看。
聖上斂聲道:“秦宇。”
二皇子撐着下巴看臺上:“哦……”
聖上道:“秦宇。”
二皇子撐着下巴看臺上:“哦……”
聖上重重一拍桌:“秦宇!”
二皇子殿下終于徹底清醒,一下子吓得滾到地上,伏首認罪道:“父皇……”
聖上指着他的一只手顫得不成樣子,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痛心疾首道:“今天起你閉門思過一個月,默寫五經一百遍,不準其他人代寫,背不過寫不完就別來見孤!”
二皇子道:“兒臣,兒臣領旨謝恩……”
而三皇子今夜呈給陛下的則是一曲竹枝舞。也不知他從哪裏淘到的美人和樂工,一肌一容都是精雕細琢出來的上好羊脂玉,一颦一笑都是千金難買的如花如月貌。三皇子酒不醉人人自醉,看得比誰都要癡迷,聽得比誰都要認真,手還在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着節奏輕拍。那種微微仰着下巴眯着眼特別自在特別享受的模樣,在別人眼裏看起來還真是……誰看了都想沖過去狠狠拍過一巴掌。
聖上顯然也是一樣,冷冷道:“秦楚!”
三皇子殿下反應比二皇子殿下要快些,快速低頭道:“父皇……”
聖上道:“這舞曲你看得這麽入迷,也随手作首詩助個興罷。”
“這……”
聖上道:“怎麽,這還為難你了不成?”
三皇子殿下抹抹汗,道:“父皇可否容兒臣先退下思索片刻?”
聖上道:“不行。現在就給孤作出來!立刻,馬上!”
三皇子殿下連汗也顧不及抹了,一時情急脫口道:“軟,軟玉溫香抱滿懷,阮肇到天臺,春至人間花弄色。将柳腰款擺,花,花……”
這回我雙手捂眼,都不敢看聖上的臉色了。天下文章本就一大抄,三皇子若是剽竊古人的詩句也就罷了,偏還是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