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嚴厲:“這是怎麽回事?怎麽不宣禦醫?”

我揪住他的袖子,呼吸勉強平複了幾分,道:“不用宣禦醫,估計是舊病複發,明天就好了。反正宣了他們也沒有轍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秦斂蹙起眉,一邊揮手吩咐婢女遵命行事,一邊不改嚴厲神色地道,“不宣怎麽能行。”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又咳嗽了幾聲,在他不停歇的拍背之下慢慢轉好,趁着呼吸順暢的間隙道:“禦醫們都很讨厭的,比你還要讨厭……”

秦斂居高臨下地俯視我,渾身都散發着涼飕飕的氣息,包括話語:“哦?不宣太醫就吃一個月的胡蘿蔔。”

我怒道:“我又不是兔子!我為什麽要吃胡蘿蔔!”

秦斂一邊把我的頭發撫到耳後一邊慢悠悠道:“那你究竟叫不叫禦醫診治?”

“……”我弱聲道,“我幹嘛一定要聽你的……”

秦斂漫不經心道:“既嫁從夫,蘇國好像也不是沒有這規矩罷。”

“……”

第 十四 章

看來國家有別,太醫與太醫也是不同的。又或許是因為南朝的太醫只是單純地認為我是偶感風寒導致咳嗽,所以盡管來東宮的腳步匆匆忙忙,面皮上卻還是很鎮定從容的。

在蘇國的時候就不會這樣。每一回踏進我寝宮的太醫無一例外不是愁着眉苦着臉的,就好像病重的不是我而是他們一樣。他的臉色一苦,就代表我的味蕾即将跟着苦,我跟着苦,父皇就會跟着苦,而父皇跟着苦,太醫們的臉色就更苦,如此年複一年的惡性循環,我沒給太醫紮巫蠱娃娃父皇沒給太醫治罪而太醫也沒給我在藥中喂毒,真不可不稱得上是一個奇跡。

秦斂一直握住我的手腕,一直到太醫到了床前他才松開,道:“太子妃突然咳嗽不止,周太醫給她診治一下罷。”

我試圖把手縮回被子裏,結果被秦斂眼疾手快地又重新一把抓住,不動聲色地問道:“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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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聲道:“能不能不診治……”

秦斂皮笑肉不笑:“你覺得呢?”

我試圖扭過身子面朝床內,結果在秦斂那雙幾乎可以觀天象洞未來的眼睛底下沒能成功。我作最後一絲僥幸掙紮,弱聲道:“反正我從小都是這樣的,再診治也是一樣的……”

秦斂瞥我一眼,慢吞吞道:“你是在懷疑周太醫的醫術麽?”

“……”我決定對他不予理會,轉頭問太醫,“南朝有沒有玉陀花?”

這位周太醫看我一眼,躬身道:“回太子妃,玉陀花是止咳良藥,雖然不是稀罕之物,但它适合在寒冷幹燥的天氣生長,南朝氣候潮濕又溫暖,玉陀花恐怕是難以生存的。但是治療咳嗽的藥物有很多,也許可以找些藥材代替玉陀花也說不定,太子妃不如先容微臣切一切脈。”

他既然也這樣說,我只好伸出了手。

切脈也是一項技術活。切得太快易被懷疑成醫術不高,切得太慢也易被懷疑成醫術不高。而這位周太醫明顯也沒能把握到個中火候,在秦斂的兩聲催促下才終于收了手。

他道:“太子殿下不必太過擔心,太子妃只是偶感風寒,微臣這就開方子,服兩天藥就好了。”

他說到做到,馬上就揮筆開了藥方。這位周太醫的字跡已經潦草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我看了兩遍也沒看明白,只是看着寫了滿滿兩頁的藥材,頓時就覺得頭皮發麻。

藥童随即跑去煎藥。秦斂坐在床邊出了聲,問太醫:“裏面有沒有玉陀花?”

太醫躬身道:“回太子殿下,太醫院已經很久沒有備過玉陀花這種藥材了。臣用了其他草藥代替,效果也是一樣的。”

秦斂“嗯”了一聲,随即太醫行禮告退。我捂住帕子側身靠在床沿咳嗽,本來覺得這個動作并沒有什麽,但是在秦斂長久的注視下,再正常的動作我也慢慢覺得不正常了,擡起頭來看看他,發現他還在看着我。

秦斂的眼神很詭異,就像我是一個引魚上鈎的誘餌一般,明明是在看着我,但給人感覺又好像是沒在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忽然聽他輕聲道:“你剛剛說這是舊疾,以前就有?”

我“啊”了一聲,道:“其實這是從出生就随着的,每年冬天都會咳嗽,不過咳啊咳得到了春天也就不咳嗽了。前兩年其實已經不再犯了,不知今年為什麽會這般。也許是因為我初來南朝水土不服,又或者是……”

秦斂道:“或者什麽?”

我閉着眼睛道:“或者是平時太受你壓迫,我的心疾過深導致的……”

我聽到一聲哼笑,随即整個人連同被子一起被裹在了某人的懷中。他的眼眸近在咫尺,我都可以看清那上面一根根長長的彎彎的濃密睫毛。瞳孔中有我現在滑稽的樣子,秦斂淡色的嘴唇抿成一個相當好看的弧度,又或者其實可以說,無論他什麽時候做出什麽樣子大概都是十分好看的。

他慢慢靠過來,我吓得緊緊閉了唇。又覺得不對,于是拼命向後仰,低嚷:“你你你,你想幹什麽?我病着呢,你不能欺負病人……”

秦斂看看我,終于把我重新放回床上,隔着被子拍了拍,泰然自若道:“誰讓你話太多。”

我祈求時間過得慢一點,然而到底藥還是被準時煎好送了來。秦斂把阿寂揮退,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扶着我坐起來,我看着那只盛滿黑汁的藥碗,頓時就往後縮了縮。

秦斂一邊攪着藥汁一邊漫不經心道:“躲什麽?躲到床角也是一樣要喝。”

說完半晌察覺到沒回應,又擡起頭來看我一眼:“怎麽不說話?”

我理直氣壯道:“不是你嫌棄我話太多的麽?”

秦斂:“……”

過了一會兒,我輕聲道:“太子殿下……”

秦斂慢悠悠地舀起半勺藥湯,湊到我嘴邊,慢悠悠地道:“嗯?”

我喉嚨一陣幹癢,別過臉咳嗽兩聲,又往後退了退,很誠懇地看着他:“我自己喝就好了,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書房裏還有人在等着吧?你把阿寂叫過來就好了。”

秦斂看我一眼,端着藥匙的手還是穩穩地,一動不動。我盯着他,他盯着我,最後我望望天花板,終于還是微微低下頭,大義凜然地把藥一口咽了下去。

……真不是一般的苦。比之前在蘇國嘗過的還要苦上一倍。我痛苦得捂住嘴巴拼命吸氣,眼睛裏還盛着一汪水,依照以往的經驗,我相信這幅表情雖然稱不上楚楚,但一定很可憐,可是秦斂依舊不為所動,藥匙再次湊到了我的嘴邊,他的表情甚至沒有改變半分。

我一把抹掉眼淚,撐着床,挺起胸膛義正言辭道:“我不喝了,我就是不喝了!”

一般來講,我如果這樣做,如果對象是父皇,那父皇一定會輕聲地哄,然後端出帝王的威儀,勒令太醫再去煎一碗稍稍不苦的藥來;如果是對象是蘇啓,那蘇啓一定會涼悠悠地看我一眼,然後嘆一口氣,然而最後他也會變成是輕聲地哄,再痛斥一頓太醫,讓他們再去煎一碗稍稍不苦的藥來。

如今我這樣做了,秦斂的反應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先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我擺出更加面無表情的表情看着他,片刻後他也妥協,藥匙跟着收了回去。

我本以為這就已是結果,卻沒想到這只是個開頭。我還沒來得及慶幸,他突然舀起一勺藥含在了口中,随後又擱下了藥碗。我看着他的動作,眼睛立時睜大,嘴巴也跟着不可置信地微微張開,沒想到他一向大方,今天怎麽這樣節省?

沒想到的還在更後面。他探過身,捏住我的下巴,四唇相貼的那一刻我終于反應過來,但我還沒來得及閉上嘴巴,就已經有一股苦味順着舌尖蔓延開來。

“……”

我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秦斂已經退了回去,又重新拈起藥碗,慢條斯理道:“繼續?”

他的嘴角還留有一點淡褐色的藥痕,微微偏着頭,側臉平靜得過分,也好看得過分。我一陣手軟腳軟,連帶聲音也一并發軟,顫悠悠地道:“不,不了……”

秦斂于是重新把藥匙端到我嘴邊,我這回連眉頭都不敢再皺,毫不猶豫地大口咽了下去。

我有史以來第一次喝藥喝得這樣快,連半盞茶都不到的功夫藥碗就已經見了底。

太醫的藥當晚沒有見效,我在秦斂離開去書房後仍舊咳嗽不止,最後一邊咳嗽一邊努力睡過去。然而我的眼皮剛剛合上,就覺得身邊柔軟的床鋪下陷,勉強睜開眼,果然是秦斂。

“吵醒你了?”他悠悠地道,“正好往裏靠一靠,我被你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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