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平白無故的浪費錢了。

兩人路過之前經過的潇湘館,轉而來到了另一家“紅袖招”。進去以後,便有一張蒼白如雪的臉迎面而來,在室內暗紅的暧昧燭光中便顯得格外詭異。顔善琪被吓了一大跳,頓時腳步留在原地,沒往前再走。靜下心來以後才發現,對面那人的五官非常深刻,臉又白,如此便顯得格外的對比分明。那人笑道,“冤家,你可算是來了,奴家等好久了。”說着便撲向了顔善琪————額————身邊的老楊。

那人身上的香味實在是重的很,熏得顔善琪直想打噴嚏。近看之下,顔善琪終于才發覺這人是化了妝,頓時心裏好驚悚。尼瑪,她在前世自己都不化妝的,如今正面看到一個男人畫的跟調色盤一般的臉,頓時有點接受不能。

老楊笑嘻嘻地捏了捏對方的臉,“這不是來了麽?”說着便介紹身旁的顔善琪,“喏,這是我的小徒弟,今天晚上我可是特意來帶她見識見識的,找個妙人好好伺候伺候她吧。”

那人打量了一眼顔善琪,才捂嘴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大概樓裏好多小哥都想倒貼呢。”然後又暧昧的湊到老楊耳邊說道,“既然是冤家的徒弟,我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不過嘛……”那人拉長了聲調。老楊立馬會意,“放心吧,她的過夜費,我包了。”

那人只是笑笑,高喊道,“來人,給我好好招呼這位小姐。”說完,也不等下面的人回應,便摟着老楊的腰上樓了。

那人一走,原本在周圍等待了許久的小哥們頓時擁了上來,“這位姐姐多大了?”

“第一次來麽?”

“家中有人麽?”

“奴家的技術不錯的,姐姐就要了奴家吧。”

“姐姐選了我吧。”

“……”

更有甚者一言不發,只是手都伸進顔善琪的衣服裏頭了。顔善琪一邊躲閃着,一邊暗罵老楊見色忘徒,只管自己逍遙去了,把她扔在這兒忍受一堆調色盤的調戲。情急之下,正好有個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臉雖然是蒙着的,但穿得倒是挺素雅的,顔善琪覺得那人比身邊這些人都來得順眼,便遙遙一指道,“我要他。”

衆人一片寂靜,稍後便都作鳥獸散了。顔善琪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于是自顧自地站在原地揉着被拽疼的手。這些個人手勁倒是不大,只不過竟都留着指甲,拉扯的時候掐到她的肉裏,真是疼得很,好在沒破皮出血。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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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雲下了樓,正準備登臺演出,卻見不遠處一被衆人包圍的女子指着他喊了聲“我要他”,依雲挑挑眉,頗有些意外,因為誰都知道他是這裏的清倌,所以,在他初夜還沒賣掉之前,還沒有人敢要他作陪,畢竟清倌的價碼出不起,衆人只等着他被人開.苞後,身價也會降低,到時候再動他也不遲。

想到這裏依雲的眼裏便充滿着諷刺,這便是命吧。正準備無視那人轉身離開時,爹爹的小侍卻忽然走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告知事情原委,原來是爹爹那個相好的徒弟,看來爹爹是想讨好那個人,所以才不介意讓他這棵未來的搖錢樹自降身價去陪這個小女人吧。雖然心有不滿,但是陪誰不是陪呢,遲早都是要遭遇這樣的事情,只不過提前了兩年而已。

想了想,依雲便朝着那人走去,衆人漸漸散開,這才漏出那人之前被擋住的臉,模樣倒是不錯的,年紀看着也不大,只是略顯緊張局促,想必也是初次來這種地方吧。想到這裏,依雲便微笑道,“這位姐姐是初次來這裏嗎?”

“是的,”顔善琪回答道,“也不知道這裏是不是有什麽規矩之類?”

依雲撲哧一下,“姐姐說笑了,這種地方能有什麽規矩,不過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呢。”

顔善琪倒是有點詫異對方的直白,想想也是,青樓都是賣笑的,做的皮肉買賣,錢色交易,若是在這裏還立下規矩,裝模作樣的,不是贻笑大方麽?真要是那樣,倒真應了那句“既要當婊.子,又要立貞潔牌坊”了。

依雲便又說道,“爹爹吩咐過了,姐姐第一次來這裏,定然要好好伺候姐姐,姐姐這便随依雲上樓吧。”

顔善琪便跟在後面上了二樓,殊不知後面有多少視線既羨又妒地看着她。真是豔福不淺啊,多少人來這裏好幾年了,連未來的頭牌的手都沒摸到過,這人倒好,才剛來就直接成了入幕之賓了。不過夠了今晚以後,這個美人以後就可以開吃了,想到這裏,衆人便更加急不可耐地扯起了身旁小哥兒的衣服來。

身後的衆人如何想法顔善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的心思已經跳到別的地方去了。這一路走過,依雲倒是目不斜視,只是顔善琪卻覺得很尴尬,他們在回廊裏走着,經過的都是包房,虛掩的房門不時地傳來暧昧的呻.吟和喘息聲,非但如此,他們也常常撞見擁抱接吻的男女在廊柱的陰影中寬衣解帶,互相摸索着對方的身體。

雖說顔善琪前世出于好奇,也看過類似的愛情動作片,但是那是在電腦上,更何況已經時隔多年了,當初的記憶早已經淡化了。相比之下,這些正在眼皮子底下上演着的春宮圖才更有沖擊力,更讓她窘迫不已。

終于走到了依雲所居的樓閣裏。顔善琪才總算是松了口氣。

依雲合上門,請顔善琪坐下後,便給顔善琪倒了一杯酒。雖然爹爹也派專人來教過他房中術,但他終究也是初次,心中也頗為忐忑,自然希望能得到對面之人的憐惜,邊想着先緩和一下氣氛,“不知小姐貴姓?”

“唔,我叫顏珊。”顔善琪下意識的不想告知他真實姓名。

“顏小姐,不如依雲先為您吹奏一首曲子,可好?”

“可以,你吹吧。”

依雲拿下挂在牆上的笛子便吹了起來。顔善琪一邊聽着笛聲,一邊吃着樓裏的小哥兒送來的膳食。因為出府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吃完飯,此時腹中早已饑腸辘辘,便也沒顧得上招呼依雲,一個人吃的稀裏嘩啦起來。依雲一曲已畢,顔善琪已經把膳食吃得只剩殘羹冷炙了,酒倒是一口沒碰。

這純粹是因為顔善琪聽說青樓妓院這種地方,酒水裏都是摻了春.藥的,所以才沒動。感覺嘴裏有點幹,顔善琪想着,小倌也是要喝水的,那這茶應該是不會加東西的吧,于是徑自倒了一杯茶兩口便灌了下去。

依雲愣愣的看着對面的人,目中滿是不解。這個人倒是奇怪了,怎麽感覺是來這裏吃飯的,不是來尋歡作樂的呢,當這裏是茶樓麽。

顔善琪見依雲笛聲停了,便說道,“你再談一曲吧,挺好聽的。”依雲依言又開始了吹奏。其實這是胡說的,剛剛一心忙着吃飯的顔善琪根本只注意着面前的菜了,哪裏會細心聽依雲的演奏呢。而這一次原本的确是打算認真聽的,但是聽着聽着,顔善琪就感覺腦袋暈呼呼的。

前世顔善琪聽慣了流行音樂,對古典音樂雖然也有聽過,但是那畢竟是少數。如今飯也吃飽了,身體也暖洋洋的,今天又被諸事折騰,睡意便來了。于是見依雲仍舊吹着笛子,便自行脫了鞋子和外衣,直接鑽被窩裏睡着了。

依雲停了笛聲,走過去才發現對方是真的睡着了,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原本他還想着先緩和一下氣氛再與這人行事,卻沒想到這人直接把這兒當客棧了,來了便吃,吃完便睡,跟豬一樣啊。心裏當時就松了口氣,但卻有種被忽視掉的莫名的不甘心。

本來想轉身去尋別的房間休息,想了想,明日爹爹肯定會回來查看的,若是發現自己不在房中,定然認為自己不願服侍的,幹脆還是呆在這裏好了,若是這人半夜時分要行事,那便由着她吧。

于是依雲便去屏風後沐浴洗漱,完事後便只着內衫也鑽進了被窩,熟睡中的顔善琪只覺得被子比平時熱乎了許多,也沒覺得異常,仍舊睡得死死的。

晨光初照入房間的時候,顔善琪便醒了,難得睡個好覺,便眯着眼伸了個懶腰,正準備翻身下床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勁,地面上有兩雙鞋,房間的擺設不一樣,顔善琪猛地回過頭,果然被子裏露着另一個人的面孔。仔細想想,昨天的事情便想起來了。

顔善琪倒是不擔心酒後亂性,首先她沒喝酒,其次嘛,顔善琪對自己的睡品還是很有信心的,一般睡着了是雷打不動的。他們兩人應該沒有發生什麽。不過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麽。對于此時的顔善琪來說也沒什麽,反正這裏是女尊國,她也沒有男朋友,不會有人說她婚前就不是處啊什麽的。

顔善琪轉過頭,又看了看枕邊人的臉,昨晚上這人戴着面紗沒看見,現在才發覺這人的臉長得真心不錯啊。不對,顔善琪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現在不是研究對方的臉的時候,天都大亮了,她該回去上工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0 章

顔善琪迅速地下床,着裝,然後出了門,依稀記得昨日來的方向,便直接往那邊走了。原本是想去找老楊的,但是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人,或許老楊自己已經回去了呢,于是顔善琪幹脆自己就走了。回府後,顔善琪上交了出府的令牌,自門房那裏取了昨日寄存的衣衫,卻發現老楊的衣服已經不在了,看樣子的确是先回來了。去守衛的休息室裏換了衣服以後,顔善琪便直奔廚房而去。

“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顔善琪一邊圍着圍裙,一邊招呼道。

老劉噼噼啪啪的剁着豬肉餡,頭也不擡道,“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老楊可是幫你請了兩天假的。”

顔善琪手一頓,“楊姨沒跟我說這事兒呢,難怪把我留那兒自己回來了。”

老劉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感覺怎麽樣?”

“還好啊。”睡得挺舒服的。

老劉點點頭,看來還是有點作用的。

……………………

依雲正坐在梳妝臺前端坐着,任由小侍擺弄自己的頭發。餘光從銅鏡中瞥見熟悉的人影。依雲喊了聲爹爹。弄影沒作聲,只是瞧了眼他身後的小侍,小侍停下梳頭的手,點點頭,弄影心裏便有譜了。

揮手讓小侍出門去,他才開口道,“昨日,她沒碰你?”

依雲搖搖頭,“我給她吹笛子,她卻只知道埋頭吃飯,吃完以後讓我接着吹,結果自己爬到床上睡着了。”

弄影皺了皺眉,既然冤家說了是帶她來開葷,那便是不通男女之事了。但是再怎麽不懂,到了樓裏,看見這滿屋子的旖旎景象,也該開竅了吧。更何況依雲原本可是他打算精心培育的下一任頭牌,容貌身段自是不在話下,除非這人有了心上人,又或者是……不行?

弄影正暗自琢磨時,對面卻響起一聲輕笑,“爹爹,依雲不太明白,你本來不是打算讓我明年十六歲生辰時再推我做花魁的麽?怎麽如今就舍得讓我破身了?”

弄影擡起頭,依雲臉上一臉諷刺,“就算你要讨好你那位,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這個禮物啊?”

弄影冷聲道,“你說什麽?”

依雲啪的一聲放下梳子,嗤笑道,“我說什麽你不知道麽?這麽些年來,大家都在說呢,又不只我一個人知道。”

“……”弄影沉默半響,才道,“你懂什麽?你是還沒遇到。”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你們都不知道,她到現在都沒有碰過我,她說,我和一個故人長得很像。說是故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她的心上人。”

“最初我的确是沒有動心的。她也只是偶爾來找我喝喝酒,聊聊天,敘述着一些年輕時的過往。雖然她沒有提過她的心上人,但我知道,一個能在酩酊大醉時還念念不忘的人,肯定很重要。”

“她說她做了錯事,事情發生後,她不知道怎麽面對。”

“我淪落風塵多年,原本早已看淡了風花雪月,男女之愛。但是看着這個人的時候,又不禁羨慕起被她愛着的那個人,欣賞她的專一,于是,也慢慢地興起了不該有的念頭,希望她專一的對象是我。”

弄影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這才轉向依雲,“我本來沒打算挑你,只不過是那個人選了你而已。”

聽了半天的故事,依雲也很意外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她心心念念的那人回來了怎麽辦呢?如果她不再來了怎麽辦呢?”他忽然覺得,眼前這位撐起紅袖招多年屹立在花街巋然不動的依雲爹爹,其實有些可憐。

“還能怎麽樣呢,那我就守着這些回憶老卻殘生。好了,”弄影站起身來,“既然你還是處子之身,那便好好為你的初夜登臺做準備吧,希望你能覓得好的兩人吧,至少給初夜留點好印象。”說罷,便離開了。

依雲看着對方遠去的身影,想着剛才他說的話,眼裏卻忽然閃過一個人的影子,那人不知還會不會來呢?想想又搖了搖頭,若是有了心上人,大概是不會再來了吧。

……………………

顔善琪從不知道府裏的人是這麽八卦的,幾乎每看到一個熟人,對方都會擠眉弄眼的問昨晚一夜春宵感覺如何,原本顔善琪還正兒八經的回答,到後來對問的人簡直不勝其煩了,于是一聽說李韬終于出府了,顔善琪便立馬沖回了住所,好好檢查了一下似乎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便沖涼睡了。

賀寶寧知道顔善琪去逛花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因為平時他不愛讓人跟着,侍從們也不敢在他面前八卦,直等到有一天早晨賀寶寧大清早的爬起來去花園看新開的牡丹時,聽到兩個澆花的侍從碎嘴才得知此事。賀寶寧當下便氣得減掉了手邊一朵月季的花骨朵兒。

他的年歲已經足夠他知道男女之情了,這些年了,每次見到府裏的小侍們對顔善琪暗送秋波,投懷送抱,他就只能暗地裏生氣,找個理由把那些小侍發配去打掃馬廄,或者是倒恭桶。偏偏顔善琪卻是個榆木腦袋,對那些侍從也不拒絕,對他的心事也不懂,老是覺得他無理取鬧,使得他更是生氣。

原以為顔善琪不開竅,現在她居然去逛花樓了,這哪是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分明就是個喜歡裝傻的花心大蘿蔔。

因為顔善琪現在都不去花園了,賀寶寧只得在後園守株待兔。呼嘯的北風刮在他臉上跟刀割似的,賀寶寧只得拉緊了身上狐裘。把腦袋深深的埋在帽子裏。等了許久,才看見不遠處姍姍來遲的人兒的身影。

對方似是見到這邊有人,腳頓了一下,便跑了過來。

顔善琪蹲在賀寶寧面前,“少爺,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過來了?快點回去,這種天氣你的腿怎麽能受凍?”

賀寶寧狠狠一推面前的人,“你管我。反正你都不關心我了……”

顔善琪一屁股坐在地上,頓時有點摸不着頭,“……少爺,你又發什麽脾氣啊?到底怎麽了?”

賀寶寧瞪着顔善琪不說話,片刻之後,淚珠兒便一顆一顆的從眼睑中滾下,“小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顔善琪有點哭笑不得,“少爺,你在說胡話麽?我現在可是你家的下人呢。”

“……可是……你去了青樓……”

“額,誰告訴你的?”顔善琪忽然覺得有點心虛。

“……你真的去了?”賀寶寧的眼裏滿是不解,“你為什麽要去那裏呢?”

“……少爺,我是個正常的女人啊。”顔善琪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賀寶寧解釋這麽多,想着,便撐着雙手站了起來,“這麽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在顔善琪快要觸及輪椅的推手時,賀寶寧卻轉着輪椅閃過了,“不需要,我自己回去。”

看着越走越遠的那個渾身充滿怨氣的少爺,顔善琪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孩子,怎麽越長大越孩子氣呢,還總是這麽無理取鬧,真是頭疼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1 章

賀寶寧氣惱地砸了桌上的茶杯,筱筱聞聲正準備進來收拾,卻見賀寶寧冷眼一掃,厲聲道“出去,把門關上。”筱筱只得出了門來,聽着屋內的杯盞破裂聲,桌椅倒地的聲音,不由地搖了搖頭。

跟着賀寶寧這些年以來,他也算是看得清楚了,少爺倒是真的看上了顔善琪,但是顔善琪的心思他卻不太明白。若說她也對少爺有意吧,可是最近也似乎慢慢與少爺變得疏離,倒像是要擺脫關系一般;但若說她不喜歡少爺吧,平日裏對少爺也是關愛有加。唉,這兩人大概是冤孽吧,顔善琪也充其量,不過是府裏頭一個長得不錯的三等侍從而已,賀家主會讓自己的兒子嫁給一個下人嗎?這是不可能的吧。

賀寶寧發洩完自己的脾氣後,便靜下來好好想了想最近顔善琪的行為舉止,從爹爹回來後,小顏便不怎麽來找他了。後來為了讓小顏成為西院主廚,便有了那場比賽,只是,小顏似乎并不想來,所以故意輸了比賽。現在甚至去了青樓。

他忽然有種感覺,一直以來是不是他太過自以為是了,以為和小顏多年感情,小顏心裏也必然是有他的,但事實并非如此,小顏似乎一直在遠離他的生活,想到這些,賀寶寧心裏便猛然一驚。小顏只是賣身十年,再沒兩年她就要離開了,如果到那時候,他還能去哪裏找她呢。

因為他的雙腿不健全,所以,就算小顏走了,他也無法去追。說不定就是因為他這雙異于常人的腿,所以在小顏心裏他甚至不如青樓男子。若是他的腿能夠站起來,若是他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那麽,是不是他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呢?

賀寶寧想着前些年爹爹有跟他提過這世上有一位神醫能夠将斷了的筋脈重續,雖然希望不大,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嘗試一下。

于是,翌日賀寶寧便将自己的決定告知賀維。賀維蹙眉看着賀寶寧,“我以前也同你說過,成功的幾率太低了。”

賀寶寧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爹爹,之前你不是希望我試試麽?”

“話雖如此,但是……這些年有一個和你症狀相同的人,我把他送到那位神醫那裏了,我一直在默默地關注這個人的身體狀況,怎麽說呢?”他頓了頓,似乎想打什麽不好的事情,皺起了眉頭,“過程……非常痛苦……我親眼見過,原本痊愈後的雙腳需要割開皮肉,翻看裏面的筋脈狀況。”

賀寶寧想到的那種血肉橫飛的模樣頓時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賀維繼續道,“若是筋脈的缺口已經自愈,還得用刀切開,用金針疏通堵塞的甬道,然後用針線縫起來。這樣還沒結束,每日還得重新劃開皮肉查看筋脈是否長勢良好。不但如此,還得預防傷口腐爛化膿。種種程序下來,再健康的人也會被活生生地折騰得不成人形。”

賀維深深地嘆口氣,“所以我舍不得。”他輕撫着賀寶寧的頭,“我不想讓你去嘗試那樣的痛苦。雖然我本來是想治好你的腿的。”

賀寶寧強忍住胃裏奔騰的惡心感,開口道,“那個人……我是說,那個和我一樣的人,現在怎麽樣了?”

“上次我去看的時候,腿好像可以下地了。以他的毅力,現在應該可以走路了吧。”想到那個人,賀維眼裏不禁流露出一絲敬佩起來。起初只是讓那人做個試驗品,用來為寧兒試藥,到了後來,他卻被那人的頑強毅力給深深折服了。

一開始,因為金針紮的位置不對,那人卻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雖然有麻藥,但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卻是讓他都大驚失色的。試驗了無數次,終于成功疏導了筋脈以後,傷口因為長期不愈合,慢慢凝結淤血,甚至化膿發臭,于是又得一次又一次的放血流膿,到了現在才算是終于能夠下地走路了。

這些年看過來,他對這樣的治療過程簡直心有餘悸,他簡直無法想象寧兒在他面前痛苦得輾轉難眠的模樣,即便現在有了前車之鑒,能夠避免很多的失誤,若是寧兒現在接受治療的話,大概兩年後就可以正常下地了。但是他還是不想讓寧兒嘗試這樣的遭遇,盡管他的初衷就是為了寧兒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走在陽光下,用自己的雙腿感知這個世界。所以直到現在他都不曾再提起這個話題,誰成想寧兒居然自己提出來了。

賀寶寧想了一下,“如果他可以走了,那麽,我相信我也可以做到。”

“寧兒,爹爹真的不想你受苦。”

“沒關系的,我想用我自己的腿走路,而不是處處都要依靠別人。”賀寶寧堅定道。

…………………………

最近老劉似乎很高興,顔善琪暗暗的想,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簡直和她平時的模樣大相徑庭。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麽,問老楊的時候,老楊卻只是面色沉重的跟她說,“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真是奇怪啊,顔善琪摸摸頭,怎麽老楊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過了兩天,老劉甚至還申請了外宿。這個外宿的意思,就是在外住宿。因為老劉已經是賀府的家奴了,嚴格來說,她是得住在府裏的。但是像這種情況也有例外的,比如說家離得近的,可以申請外宿,也就是住在自己家裏。這也算是一個比較人性化的方式了。但是外宿不是那麽好申請的,所謂家離得近的概念,就是每天上班不遲到,要是每月遲到超過三次,則取消外宿。

然後,老劉掏出三百兩銀子,在臨近賀府的市區這邊買了個大院子。顔善琪見老劉出手就是三百兩,不禁有些咂舌。這裏的房子其實也不貴,真要算起來,一平方米也就三四百文錢左右,但是古人一般子嗣衆多,再加上物價也是比較高的,能有餘錢在好地段買房子的人着實不多。小門小戶買的房子一般是平房,地段一般的話,也就兩百文左右一平方,若是買個一般的兩間兩層,大小四間,也就十兩銀子左右。

顔善琪便在心裏頭默默算着,在好地段買個帶個小院子的房子也不過是五十兩左右,難怪大家都說賀府福利好,也是,一般外頭的人就算每個月賺個二、三兩銀子,貼補一下家用就所剩無幾了,哪有閑錢買房子呢,而賀府管吃管住的,買房子的錢一下子就存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傍晚的天空夕陽正要西下,斜斜地投進廚房裏。此時是夏季,白晝長于夜晚,天色也大亮,廚房裏無需點燈。

竈裏的柴火紅彤彤地印到坐在竈口前面的賀斌臉上,使得她的臉晦澀不明,只有一片暧昧的投影。看着顏善琪一邊叮叮當當地做着菜,一邊指揮着衆人擇菜洗菜,她的心裏便一陣陰霾。

雖然上次賀斌贏得了比賽,沒幾天賀主事也通知她去西院就任,但是去了以後,少爺只嘗了一口她做的膳食,便說不合胃口。于是她就被發配回來了。

但是,她不甘心!

那天準備呈給少爺之前,她親自将食材檢查了許多遍,确認是否新鮮。後來出鍋後又親自試吃了一遍又一遍,确認口感新鮮。甚至,事先她還特意跟賀主事确認了少爺的口味,卻沒想到才端上桌就被打了回來。

回到廚房以後,大家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麽,仍舊和以往一樣對待着她,但是賀斌心裏卻覺得衆人一定在背後議論她,偷偷地嘲笑她。

後來,原以為顔善琪是家賊,偷了賬本,這次定難翻身,沒想到少爺卻幫她洗刷了冤屈。再聯想到上次顔善琪輸掉比賽的事情,以及府中暗地裏流傳着顔善琪跟少爺的謠言,賀斌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原來這便是真相嗎?自己礙了少爺與顔善琪的計劃,所以才會被趕回來的,所以,她這次才會輸得這麽難看麽?

對于賀斌不停地矚目,顔善琪并非是毫無所覺。只不過,這些年來,她和賀斌也就只是點頭說話的交情,對方的心思她也無意探聽。更何況,今日她也有另外的安排。因為老劉搬新家了,所以為了大家湊個熱鬧,便喊了顔善琪去吃完飯。

于是,等到顔善琪做完大家的晚餐後,便解了圍裙,拿了令牌,直奔老劉家了。

之前顔善琪倒是也來過幾次,主要是來搬東西的,因而很快就老劉家門口。大門緊閉,顔善琪敲敲門,便有人應聲來了。

開門的人是老劉新請的門衛小丁,說是門衛,其實是什麽雜活兒都幹的。畢竟平日裏也沒什麽人往來。小丁笑嘻嘻接過顔善琪在路上買來的兩壺酒,“小顏姐,你這麽破費,待會兒劉姨一定會罵你的啦。”顔善琪只是笑笑。

果然,酒才提進廚房裏頭就傳來老劉的叫喊聲,“小顏你又亂買東西了,到了你劉姨這裏還用拎東西來麽,真是見外啊你。”顔善琪吐了吐舌頭,裝沒聽到。

其實今天她來的目的主要是見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劉叔(?),恩,嫁給了劉姨應該這麽稱呼吧,或者說是師君?還是師爹呢?前幾天的時候據說回來了,之前好像一直在山上養病的樣子。

顔善琪踏入正廳,便看到有兩人正在下棋,另外一個人正站在旁邊靜靜地看。那個站着看的人,自然是老楊了,只不過她的眼神麽,似乎不是落在棋盤上,而是別的什麽地方。

聽到有人進來了,半天站在一邊不出聲,那下的正歡的兩人便擡起頭了,坐在老楊對面的那人先笑了起來,“你是小顏吧,早就聽明書提起過你了,別客氣,坐着吧。”

顔善琪依言坐下,立馬就知道這位笑得讓人如沐春風的人便是師爹了,便道,“劉叔好。”雖說招呼她的人是這一位,但是她的注意力卻很快轉到另一個端坐不語的人身上,那人長得倒是挺素雅的,說實話要比師爹好看,本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凝視着棋盤,卻仿佛像是一幅水墨畫一般。只不過,這會是什麽人呢?

劉叔放下一子,道“小顏會下棋麽?要不要來一盤?”

顔善琪搖搖頭,“我可不會這個,劉叔,我看着你們玩好了。”

劉叔下了半天的棋,顔善琪還沒看懂這是什麽個玩法,就見劉叔大手一揮,頓時棋盤上的所有棋子便不複原位了,嘴裏還嘟囔道,“不玩了,溫雅你每次都贏我。”

對面的人輕笑起來,“素清,你又耍賴皮了。”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下不過你。對了,”劉叔看向顔善琪,“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你……恩……你叫他溫叔好了。”

顔善琪也笑着喊了聲。只是看到老楊臉上凝重的表情時,不禁有些疑惑,怎麽老楊臉上這麽奇怪呢。倒像是見到闊別許久的戀人,但又似乎是滿含愧疚的樣子。

吃過晚飯後,老楊被老劉趕去廚房洗碗了,老楊叫苦不疊地,一直推诿着“女子遠庖廚”之類的。而一直不怎麽出聲的溫叔突然道,“還是我去洗吧。”于是便去了廚房。老楊看了人家的背影半天,終于還是跟去了。

老劉嗤笑道,“這家夥,早幹嘛去了?”

劉叔笑道,“至少現在是改了嘛,要不然,我還真覺得對不起溫雅啊。”

老劉擁着劉叔的肩膀,“這些年,我很感謝他一直在山上照顧着你。”

“是啊,若是沒有他,我還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山上怎麽挺過來呢。都怪你……你都不去看看我……”劉叔輕聲抱怨道。

“我怕去了,就舍不得啊……”老劉長嘆了一口氣,只是将對方擁得更緊。

原本還對老楊和溫叔的關系驚疑不定的顔善琪,看着前面那兩位旁若無人的喁喁私語,頓時膩歪得雞皮疙瘩都渾身直冒了,只好硬生生地打斷道,“那個……劉姨劉叔,天色晚了,我該回去了……先走了啊。”

老劉只是頭也不回的揮揮手,看得顔善琪不禁在心裏大罵某人見色忘徒啊(恩?這句話似乎很熟悉)。

回到住所後,室友都已睡了。說到這個,顔善琪便有點郁悶,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自從李韬走了以後,另外兩個室友對她的态度也奇怪起來,基本上都退化到點頭之交的地步了。

于是有一次在路上遇見朱略時,顔善琪便将一直掩埋在心底的疑問道出,對方只是笑着說“沒有啊,沒覺得和以前哪裏不一樣啊”之類的話來敷衍她,于是顔善琪也懶得再問了,反正她在這裏也沒多少日子了,幾年嘛,一下子就過了。對于這些虛假的對待她的人,以後大可不必理會就好了,無需多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3 章

自從劉叔回來後,老劉每天都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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