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7)

你很出色,人長得好,又有能力,可是,這些都并不是我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啊。感情這種事情,是很奇妙的,我喜歡寶寧,也不是因為他姓賀,只是因為他是賀寶寧而已。”

“……是……嗎……”

“寶寧他,怎麽說呢,有點任性,有點犟,花錢大手大腳,和我的生活習慣完全不一樣,但是,我還是喜歡他,喜歡就是喜歡,就算他渾身都是缺點。人無完人,我自己也很平凡,所以我并不要求另外一半是個十全十美的人。如果喜歡一個人非要有理由的話,那這就是我的理由。”

“……”

“至于你,寧教主,老實說,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喜歡我?我平凡,普通,一無是處,家室單薄,似乎并不足以成為你的擇偶對象。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我曾經對寶寧說過的一生一世。也許,你喜歡的并非是我,而是這種一生一世,你需要的,只是有個人也能對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如果你非得選擇我的話,或者說我真的喜歡上了你的話,你有沒有想過,背叛了寶寧的我,真的有資格給你一生一世的承諾嗎?背叛曾經的感情,來投入新的感情,這并非一生一世。而且,如果我能夠棄寶寧而選擇你,那麽,将來我也許會棄你而選擇其他人,這樣的一生一世你也要嗎?”

寧嘉簡直哭都哭不出來。自己的心意就這樣赤.裸.裸的被剖析,在理論上好像很有道理,很能說服人,但是所有的話綜合起來不過只是一句話:顏善琪不愛自己。僅此而已。

“好了,說了這麽多,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最主要的是寧教主你自己要想清楚。而且,寶寧不喜歡你,你昨天甚至還對寶寧做出那樣的事情。無論如何,我已經決定下午就出發回家了,你好自為之吧?”

寧嘉急忙伸手攔住欲要出門的顏善琪,“昨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要推我,我只是躲閃了一下,他就摔倒了。”

“但是,你本來可以拉住他的。”

“我……”

“我失去了一個孩子。”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就算你說再多的對不起,我的孩子也不會回來了。”她輕輕撥開他的手,“也許你是無意的,但是,我和寶寧都不能容忍。你也無需向我解釋太多,反正,我根本不在乎。”

她推開門,大步地往前走着。

而留在身後的寧嘉只能目送她的背影。

眼前的這個人,漸行漸遠,那背影太過遙遠,看似伸手便可觸及,實際遠在天邊。或許這一生,她都不願意和自己有交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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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嘉啊寧嘉,明明只是想要抓住幸福,明明只是想要更加靠近,但是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麽呀,為什麽反而越來越背道而馳呢。他忍不住抱住頭,慢慢蹲下身子,毫不顧及形象地伏在腿間哭泣了起來。

………………………………………………………

來的時候明明是輕車簡裝,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回去的時候卻裝了滿滿三大箱的行李。

等到裝車完畢,顏善琪才用厚厚的披風裹着賀寶寧,從屋裏出來,又迅速地抱上了鋪滿棉絮的馬車。

小産過後,大約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賀寶寧的臉一直泛白,在日光的照耀下,仿佛都能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顏善琪甚至都沒和寧嘉打招呼,便和護衛們徑自駕車離開了。

一路上,馬車都是安安靜靜的。賀寶寧的話也格外的少,顏善琪不主動詢問,他便不開口。每逢吃藥的時候,倒是乖乖地把藥喝完了。看來這次小産,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靜靜地深夜中,馬車裏邊傳出隐隐約約的哭聲,大概是賀寶寧又在想那個素未謀面還來不及降臨人世便夭折的孩子了。顏善琪将賀寶寧的身子翻過來,果然見到滿臉的淚痕。

唉,顏善琪嘆了口氣,每到這時候,她都有些恨自己的詞彙量貧乏,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對方。只好吻吻對方的額頭,将對方擁得更緊一些。

回到落日鎮上的時候,天空竟已開始下起雪花。紛紛雜雜的雪花很快就鋪滿了一地。

冬天開始來臨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長,也特別的安靜。

就算是回到了賀家,賀寶寧也沒有露出多大的歡喜來。終日便呆在床上,郁郁寡歡的。為了給他解悶,顏善琪便将養在賀維身邊大寶抱過來,日日和夫妻兩個一起睡覺。

有個孩子在身邊,日子總算也不太無聊。賀寶寧似乎也在慢慢淡忘發生在聖教裏的那些事情,精神慢慢好了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轉。

而顏善琪,一回來就因為和寧嘉的緋聞事件被賀維罵了個狗血淋頭,也收回了她手中的權利。然後打發顏善琪去西院裏陪着賀寶寧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尾以及小番外

終其一生,顏善琪也未再踏入川地半步。

無論她去哪裏,賀寶寧總是不言不語地跟在身後。顏善琪心知,寶寧這是對自己不信任的結果。

從小到大,萬事都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賀少爺,在川地被寧教主的話打擊得體無完膚以後,終于明白了并非一切都在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偏執而又占有欲極強的賀少爺開始學會了主動出擊,慢慢地收斂了自身的任性與天真,逐漸也變得成熟了些。只是在自己妻主的身上,卻仍舊是固執得無人能撼動。

後來的那些年,顏善琪和賀寶寧又陸陸續續地生下了二女一男。

大女兒顏瑾古靈精怪,對于數字十分的敏感,大概是最深得賀維的心的那位,因為從小養在身邊,一直都是親身教導,恨不能将畢生所學全部傾力傳授。

在賀維的要求下,顏瑾後來改名賀瑾,在賀維臨走之前,将賀家家業盡數傳到了賀瑾手中。

二女兒顏玥脾氣溫和,性子沉穩,樂于助人,從小就跟着吳素清和蘇神醫學醫術,在醫術上頗有造詣,後來成為了江南一帶的名醫。

三公子顏珺的個性,也不知道是像誰,性情冷冷淡淡的,也不愛說話,最喜歡獨自呆在房中看書,除了家人,對別人的事情幾乎是漠不關心。唯一的優點大概是比較專注,從小跟着老劉學廚藝,比起自己的娘親來,簡直好太多。

四女兒顏珏也是個好脾氣的,只是性子有點野,皮得很,成日裏笑眯眯的,但是一生氣卻不是個好惹的,從小跟着老楊學武,最喜歡的就是用雙手解決問題,外號賀小霸王。

而顏善琪,從川地回來後,被賀維撤了手裏的權力,專門陪着賀寶寧父女。到了後兩年,顏玥出生以後,才又重新獲得了賀家的掌權資格,不過,賀維并沒有把賀家傳到她的手裏,只是讓她幫忙打理賀家的事務。

顏善琪因為工作需要,基本上是常年奔走于全國各地,而賀寶寧也是寸步不離。不過每次賀寶寧一懷孕,兩人都老老實實的呆在賀家,直到孩子平安降生。當年在聖教失去的那個孩子,在兩人心裏,都留下了一片沉甸甸的陰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句當年賀寶寧以為顏善琪背棄了約定的誓言,顏善琪用一生,向賀寶寧證明了,這一切,并非是虛言。

番外之賀家五寶

“哐當”一聲,巨響猛地在寂靜的賀家大宅中驚起衆人。

“四寶,看你做的好事。”賀瑾拿着一把大笤帚追在賀珏後面跑,一向被譽為風流潇灑的賀少主此時哪裏還有半點氣質可言,都怪自己從小沒學武,所以現在才愣是跑不過自己的四妹。

顏珏一邊朝後看一邊對着賀瑾吐吐舌頭,“大姐,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不是故意的,那是誰把貓抱到書房裏的,你要是不把它抱進來,它會在書房裏上蹿下跳嗎?尿濕了賬本就算了,居然還把爹爹最喜歡的字畫給抓破了,還把祖父最喜歡的花瓶給打碎了。”賀瑾簡直氣急敗壞。

“那又不是我打壞的,是貓打壞的嘛。”

“你還敢頂嘴?”賀瑾一個笤帚抽過去,顏珏身子一閃,頓時靈巧地避開了。

“你往哪兒躲?”又一笤帚抽過去,顏珏又一閃。

“你傻啊,不躲等着挨打啊。”

“你……”賀瑾氣到不行,沒多久就氣喘籲籲,只得一個勁兒喘氣。

顏珏得意地一笑,抱着懷裏的貓,轉身便要往門外跑,卻不留神,一轉身便撞到人。“哎喲,二姐?”

顏玥扶住她差點摔倒在地的身體,“出什麽事兒了,跑得那麽急?”

顏珏連忙告狀,“二姐,大姐要打我。”

“二寶,攔住那個家夥,我要打她還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事嘛。”賀瑾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笤帚直喘氣。

顏玥低着頭看着才到她胸前的四寶,“四寶,你又幹了什麽壞事啊?”

顏珏一臉委屈,“不是我做的啦,是這只貓。”她舉起懷裏的小貓。小貓渾身抖得厲害,只是睜着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望着顏玥。

顏玥心裏一軟,無奈道,“都說了多少次不要将外面的流浪貓啊狗啊的帶回來了。”

“可是它們好可憐嘛……”

“那你也該先帶到我的醫館裏頭嘛,好歹我還能先看看有沒有病,你不是不知道,爹爹體弱,最近年紀大了,又不喜歡這些貓貓狗狗的,而且萬一這些貓狗身上帶着病怎麽辦呢。”

“什麽呀,”顏珏小聲咕哝道,“明明是因為這些貓貓狗狗最喜歡往娘親身邊粘,爹爹不高興而已。”

“四寶,你說什麽?”一聲冷哼從門外傳過來。

衆人擡頭一看,顏善琪正和賀寶寧攜手而來,那句話正是出自賀寶寧之口。

“哎呀,爹爹,我想起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啊。”顏珏谄媚地抱起正欲奔向娘親方向的小貓,轉身便跑了。

顏善琪搖搖頭,寵溺地笑道,“這孩子,真是的……”

賀寶寧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誰寵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是我寵壞的。”

賀瑾和顏玥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都看到了笑意,娘親真是的,明明娘親對他們比較嚴厲,爹爹才比較溫柔,只是爹爹每次一傲嬌起來,娘親都只得依着他的意思。

衆人正說說笑笑,忽聞一聲嚎哭響起。

大家面面相觑,頓時往顏珺的院子裏跑去。

果然,進門之後,便是一片狼藉。紙頁滿天飛,椅子也歪倒了一邊,小小的顏珺正坐在地上傷心的哭着,顏珏正跪坐在旁邊急急忙忙地安慰着,幫他擦幹眼淚。

“這是怎麽了?”顏善琪頓時有點頭痛。

顏珏怯怯地擡起頭,“呃,剛剛小貓跑進來了,然後我去追貓,然後椅子倒了,然後小貓把三哥的書抓破了……”

賀瑾和顏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唉,四寶啊四寶,不是姐姐們不幫你,只是,誰不知道三寶最喜歡看書了,現在書被撕壞了,能不哭嗎。你啊,就自求多福吧。

顏珏耷拉着腦袋,獨自跪在祠堂前。

唉,很少哭的三哥都哭了,難怪爹爹都生氣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顏珏回頭,頓時亮起眼睛,“娘親。”

顏善琪将食盒放置在她面前,顏珏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娘親。”

顏善琪摸摸她的頭,“餓壞了吧,快趁熱吃吧。”

“嗯。”

顏善琪看着女兒吃得狼吞虎咽,心裏不由得頗感安慰。只是想到房裏那位因為自己出去應酬去了一趟紅袖招而正生着悶氣的某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家有五寶,這日子,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的正文算是就此完結了,之後大概會寫到一些文中人物的番外,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文章,簡直比寫論文的時候還要專注,無論如何,終于不用糾結劇情了(T﹏T)撒花撒花

盡請期待接下來的番外君喲

☆、番外之長輩的那些事兒

在劉明書還是個小小孩的時候,國家戰亂,母親被強制征兵,後來便再也沒有回來。而父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兒,獨自一人撫養幼女長大,積勞成疾,沒多久便撒手人寰,獨獨留下幼女孤身一人留在人世。

以往那些不怎麽來往的親戚,家家戶戶都是窮苦人家,誰也沒有能力多養一張嘴,到了後來,劉明書便只能乞讨為生。

年紀尚幼,加之無人照拂,劉明書便成了其他乞兒欺淩的對象。

下山置辦生活所需的吳名,趕巧經過,便将劉明書救了下來,見她年紀雖小,但卻生就一雙不肯屈服的眼眸,心下憐惜,便帶回了山上。

此時吳名的夫君身懷六甲,夫妻二人隐居山中多年才得一子,更是疼惜。因為無仆人服侍,一切瑣事便都是吳名親身處理。譬如燒飯,譬如洗衣。

吳名雖有一身武藝,但是此時服侍夫君尚且來不及,哪裏的空去教導五六歲的稚女呢,劉明書小小年紀便已嘗盡世事冷暖,心知吳名收留自己已是難能可貴,便也懂事得緊,平日裏也幫着吳名洗衣做飯,長期以往耳濡目染,如此便練就了一身好廚藝。即便後來師君生下了吳素清,劉明書也只是默默地修習自己的廚藝。亂世之中,能得一技傍身,便已足矣。

待到吳素清五歲的時候,吳名再次從山下帶來了一個小孤女楊瑛,如此,劉明書學廚藝,楊瑛學武術,吳素清學醫術,三人便一起慢慢長大。

劉明書比吳素清要大個六歲,比楊瑛也要大個七歲。那兩人因為年齡相近,大多時候都在一起玩耍,而劉明書一般只是默默地在旁邊看着。

到了十八歲的時候,劉明書便下山歷練,順便也為家中賺取生活補貼。劉明書其人,為人自律,雖說不上容顏俊美無俦,但是在衆人看來,也是難得的一個好女子了,便有媒人上門提親了。不過大多時候劉明書都以“未立業何以成家”的說辭推拒掉了。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對普通男子毫無感覺。

直到三年後,吳素清來投奔她,她才明白,自己心中早已有了這個自小看着長大的親如弟弟的男子了。男女之間,男未嫁,女未婚,朝夕相對,便容易日久生情了。吳素清這時候便也開始懂得情字滋味了。待到兩人情定終身以後,便回了山上禀明吳名和師君了。

劉明書的人品吳名倒是信得過的,便答應了兩人的婚約。

然而,世事總是難料。

師君醫術是極好的,心腸也是極好的。吳名和夫君在一起去疫情災區的時候,雙雙感染了瘟疫,等到劉明書等人得到消息的時候,屍骨早已和其他身染瘟疫而死的病人一起被火化了。

孝期需守三年,待到三年後兩人才成的婚。劉明書憑借着一身好廚藝,在帝都也闖下了一片好天地,自己開了個酒樓。而吳素清則因為高超的醫術和仁慈的心懷,年紀輕輕便有神醫之稱了。一切似乎都如此完美。

而小師妹楊瑛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天真的想着在江湖中闖出一身名和利來,自吳名和師君過世後,下了山,便再也沒有回來,幾年不見蹤跡。

時間緩緩流逝着。

而此時,帝都近郊的一所宅院裏卻出了一件事情。

右相的侍君最近風頭正盛,竟然妄想爬到正夫之位上來,竟然意圖綁架正夫,結果被正夫倒打一耙,反被人打斷了雙腿,挑斷了筋脈,終身只能呆在床上。這位侍君如此大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這位侍君是禮部尚書家的嫡子,右相多年無出,膝下只得一子,而這一子竟然還是出自侍君。然而即便在府中有着天大的權勢,,若是一輩子呆在床上,豈能甘心。

有侍人進言,說是帝都最近有一個神醫,可請來看看。

于是侍君便派人去請了吳素清。但是筋脈已斷,吳素清年紀又輕,哪裏見過這種情況,只得回複說無能為力。結果侍君大怒,命人綁了吳素清,遷怒道,“連這點病都不能治,虧得你還能妄稱神醫?如此,我便讓你嘗嘗我這痛苦,看看你能不能把自己治好?”于是活生生地打斷了吳素清的雙腿,挑斷了筋脈,見到對方和自己一樣的情況,才滿足地把人丢到了門外。

劉明書找到吳素清的時候,對方便已是奄奄一息了。花費了數年來累計的財産,劉明書才挽回了吳素清的命,但是,腿卻是救不回來了。甚至,還包括那個尚未來得及降臨人世的孩子。因為侍君下了毒手,害得吳素清終身已不能再有孕了。

右相在帝都一手遮天,一介庶民哪裏還能鬥得過,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劉明書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暗恨在心頭。

而此時,小師妹楊瑛卻回來了。

聽聞師姐和師兄的事情,性情耿直的楊瑛哪裏還坐得住,恨不得立馬殺上右相府中。但是,民不與官鬥,更何況哪裏鬥得過。

楊瑛便天天在右相府外蹲點,恨不得趁人不備沖進去殺了那個害得師姐一家支離破碎的賤人。直到,她看見了右相府的獨子從門外出來,她的心裏便浮現了一個主意。

相府獨子溫雅在去寒山寺上香的途中,遭遇了歹徒,差點被人糟蹋,幸得一人相救。右相便重金酬謝了此人,甚至破例招納此人為府中的侍衛總管。

于是,楊瑛便這麽一步一步進了相府。楊瑛生就一副風流相,武藝高強,對于甚少接觸其他女性的溫雅來說,實在是夢中情人的好人選。于是一來二去,楊瑛終于勾搭上了相府獨子,甚至,在溫雅未嫁之前,便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待到東窗事發之時,右相大怒,但是,此時溫雅也身懷有孕了,誓死不肯另嫁他人,為了将此事掩蓋下去,便只好将溫雅嫁給了楊瑛。

然而事情到這裏并沒有結束。為了在溫雅生産之前成親,婚禮便倉促地舉行了。但是,婚後第二天,溫雅便發現自己的妻主并不如表面那樣,日日夜宿青樓不說,還把青樓男子帶回家中故意卿卿我我,溫雅情緒大動,氣急之下,于是流産了。

死去的孩子終于喚醒了楊瑛潛藏的良知,她放棄了向右相的報複,将所有事情全部告訴了溫雅,然後給了溫雅一紙休書,便回到了劉明書那裏。

溫雅回去以後質問了自己的母親,才得知确有其事,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知道這一切該去恨誰?恨楊瑛,她也只是為了師姐複仇;恨爹爹,但是,他是自己的爹爹;恨右相,但是,右相只是為了保護爹爹……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少日子,溫雅便得知右相在追殺楊瑛和劉明書等人,但是,那個人終究是他愛過的人,終究是他們欠了對方的,于是溫雅跪求右相收回了命令,這才使得楊瑛等人有了茍延殘喘的餘地。

大約是歹竹裏頭出了根好筍,溫雅對劉明書一家心中有愧,便留下一紙書信給右相府,離家去了劉明書家裏服侍吳素清。起初劉明書和吳素清因為溫雅是右相府的人,所以不假辭色,後來便也發現這人确實是在慢慢贖罪,便也随他去了。只是,溫雅和楊瑛之間,卻始終是有了一層隔膜。

就算是真的為了複仇,那些朝夕相處的感情哪能是假的呢,楊瑛心中有愧疚,也不敢明說,只能默默藏在心底,看着對方不言不語的在院中服侍着師兄。

後來,賀維聽說有這麽一個人,和自己兒子的症狀一樣,便起了念頭,為自己兒子試藥。于是便來了劉明書這小小的院子。

原本劉明書并不願意,但是吳素清不想這樣下去,不想永遠這樣進進出出都需要人搬運,他想重新站起來,重新站在劉明書身邊,便接受了試藥的條件。為了留下吳素清試藥,賀維開出高昂的價錢,買下劉明書的終身契約,來支付醫治雙腿的高昂價格的藥材費用。

楊瑛和溫雅算是兩個自由人。不過,因為吳素清現在凡事都需要照料,溫雅便跟着吳素清去了遙遠的地方試藥。而楊瑛也跟着劉明書去了落日鎮。

右相府的仇已經不需要報了,因為太女即位後,便立刻開始肅清朝中盤根錯節的家族勢力,而如今人丁凋零的右相府,便是首當其沖。先是被抄家,而後滿門抄斬。離開右相府去了遙遠的高山的溫雅,反而因此而躲過了一劫。

一切,就此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交代一下往昔的恩恩怨怨吧

☆、番外之寧子卿

青青子菁,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記憶中,父親最喜歡的便是這句。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一邊喝酒,一邊舞劍。嘴裏喃喃着這幾句詞,那時候,我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清醒以後的父親,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似乎什麽都不為所動。好像那個癡癡地舞劍癡癡地念詞的人,是我臆想出來的一般。

娘親這個詞是個禁忌。

那時候的我,尚且還不懂得。教中都是和我一般的男孩子,我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直到有一次,我聽到影三叔叔說,我應該下山去見識一下這世間的物事了。

人群熙熙攘攘,影三叔叔牽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一般。

我好奇地看着周圍行走的人群,擺放的物件,有些我是見過的,有些我還沒見過。

原本我還目不轉睛的看着小小的玩具,直到有人取走了那個玩具,遞給了身邊和我一般大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笑着喊了一聲,“謝謝娘親。”

我擡頭看着影三叔叔,為什麽她和我們不一樣呢?我指着小男孩子稱之為娘親的人。

影三叔叔沉默半晌,“這是女人,在她還小的時候,就是小女孩,”他指給我看那些紮着棱角小辮兒的稚嫩小臉,“等到她們長大以後,就成了女人,”他指着那些英姿飒爽的女人,“等到女人娶了夫君,也就是男孩以後,就會生下小孩了,要麽就是小男孩,要麽就是小女孩了。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娘親。”

“那麽,我的娘親呢?”我怔怔地看着他,“教裏的人都沒有娘親嗎?”

“以前有的,只不過,他們的娘親都不在了。”

“那我的娘親也不在了麽?”

“是的,很久以前就死掉了。”

人死了,都會埋在土裏。聖教的人死了,就都有一個牌位。

晚上的時候,我獨自一人跑到了禁地裏,我知道,所有已經死去的人都埋在了禁地裏。我爬上高高的案臺,仔細地翻看着那些個牌位。

“你在幹什麽?”一聲冷叱從背後傳來。

我轉過頭,“父親。”

“下來!”

“不要!”我搖搖頭,“我要找東西!”

“這裏是祠堂,你要找什麽?”他皺起眉頭,不耐煩的看着我。

“我在找娘親。”

他的眼睛頓時變了顏色,“誰跟你說的?你娘親早就死了。”

“影三叔叔說的。”

“影三,自己去刑堂領三十杖。”

“是!”

我愣愣地看着他,“父親,你為什麽要打影三叔叔?”

“他不該提起你娘,給我下來。”他不耐煩地把我拽下來,像拎小雞一樣。膝蓋撞到了桌沿,有點痛。

眼睛漸漸浮起淚霧。

他冷冷地看着我,“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把你的眼淚擦幹,滾回去睡覺。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你娘。”他轉身便走。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該不該哭。

一道溫暖的胸膛将我擁入懷中,是二叔,“唉,對孩子發什麽火呢?子卿乖,不哭哦,二叔疼你哦。”

“二叔……”我忍不住伏在二叔的懷裏哭了起來。

父親一直都不喜歡我,我知道的。

或許他自己并沒有察覺到,他看着我的時候,總是帶着些許怨恨和厭惡。似乎我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髒東西一般。

有時候父親喝醉酒了,也會抱着我哭,他總是怔怔地看着我的臉,嘴裏喃喃着“為什麽你不是她的孩子呢?為什麽你不像她呢?”

我比較喜歡喝醉了的父親,至少他會抱着我,就像二叔經常抱着淇安一樣。

父親每年有一段時間,都會不見了。我問二叔知不知道父親去哪裏了,二叔總是無奈地搖搖頭,“還能去哪裏?八成又去看那個人了吧?”

那個人?是誰呢?我很好奇。有一次,父親又出門了,我偷偷的跑到他的房間裏,然後看到了一個人的畫像。這幅畫像大概有些年紀了,邊緣微微發黃,雖然裝裱得很工整,卻仍舊掩蓋不了歲月的痕跡。

畫上的人并不美,這是一個女人。她有着燦爛的笑容,溫柔的眼眸,渾身散發着祥和的氣息,卻讓人忍不住向她靠近。

這個人,難道是我的娘親嗎?

我興沖沖地拿着畫像去問二叔,但是,二叔卻只是搖搖頭,眼神充滿眷戀,他的手指慢慢描繪着那人的容顏,仿佛現在面對的不是一幅畫,而是真人一般,“她不是你娘,她只是一位故人。”

二叔把畫像又放回去了。

之後,每年父親出門的時候,我就偷偷跑去看那幅畫。

每次父親回來,心情都會很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喜歡發脾氣。例如說,我的功課做的不好,他便要打我的手心。功夫退步了,便要挨板子。

父親待我,總是與別家的父子不一樣。時日一久,我甚至覺得二叔比父親更像我我父親。有時候委屈的時候,我甚至在二叔懷中哭了起來,“二叔,為什麽你不是我的父親呢?”

二叔往往只是摸摸我的頭,“傻孩子,說的什麽話呢?你爹也是疼你的。”

什麽疼我,我才不信呢,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拿這種話來哄我麽。

雖然我對父親滿懷怨憤,卻也沒想過,父親終有一日會離我而去。聖教的教主向來都比較短命。大約是因為身體從小喂毒的緣故吧。

二叔說,雖然從外在看不出來,但是父親的內裏,已經慢慢在腐朽了。能撐到今日已是不容易了。

臨終前,父親緊緊握着二叔的手,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方,幽幽道“依雲,你說下一世,會不會是我先遇到她呢?”

二叔只是默默垂淚。

父親輕輕拭去二叔眼角的淚,“人世凄苦,依雲,對不住了……我要先下去了……子卿……交給你了……這一次……我要先去……黃泉路上…….等着她,這一次……我要……先遇見她……比任何人……都要先遇見她……”

“父親……”我撲了上去,這一次,我知道父親是徹底的離開了。

按照他的遺囑,我把那幅畫放在了他的棺木裏,聖教教主因為全身帶毒,是不能入土的,只能火化。看着烈火吞噬着他的衣角,我忽然悲從中來,從今往後,我沒了父親。

教主一死,教中便又有人蠢蠢欲動了。我心底冷哼一聲,看不起我嗎,那我便讓你們看看我的能力吧。待到那些個有所企圖的人慢慢露出馬腳,我這才大刀闊斧的動手了。

二叔有點感慨的看着我,“你這個樣子,倒是天生做聖教教主的人了,看似軟弱可欺,實則外柔內剛。聖教在你手裏,大約是能發揚光大的吧。”

我沒有做聲。

聖教的教務繁瑣無比,我始終無法投入其中,便把繁雜的事務都扔給各個分堂的堂主,自己只處理一些大事。

許久沒有去迷霧谷了,聽說父親以前還在那裏住過,我便有了興趣一探究竟。迷霧山的空氣始終清新如一,然而,此時此刻卻多了一個明顯不屬于這裏的人影。

我眯起雙眼。

一個女人,

一個在迷霧山采藥的女子,

一個低頭彎腰在迷霧谷采藥的青衫女子。

微風吹起她的衣擺,她似是要乘風而去。

她似乎沒有發現有人站在她身後。

“你是什麽人?”我緩緩開口。

她似乎受了一驚,猛地站起身擡起頭來,詫異地看着我,而後微微一笑,“在下顏玥。”

看到她的臉,我卻呆住了,那正是我從小看到大的臉龐嗎?那個挂在父親房中的女人,那個随着父親灰飛煙滅的畫像。

命運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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