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希辰的秘密(三) ...
一桌子的好菜早已擺好了,四溢的香味很是撩撥人的鼻子。
林蔚棟習慣性地換了拖鞋,心裏卻想着,或許今晚以後,這雙沒穿過多久的拖鞋将會被永遠擱置在鞋架上承受灰塵的積壓了,或者直接扔進垃圾桶,被路過的乞丐當成寶貝。
張希辰過來拍拍他的肩,“在想什麽呢,過來坐吧。”
鹵蛋一個勁地在林蔚棟腿邊蹭來蹭去,尾巴搖得已經看不清節奏了。
林蔚棟道了聲好,便也不扭捏了,進廚房洗了把手,之後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
青椒炒雞蛋還是擺在了林蔚棟面前,張希辰向來是細心的。
林蔚棟拿起筷子首先夾了一口塞進嘴裏,依然是當初的味道,他忍不住向張希辰比了個大拇指。張希辰的廚藝是沒什麽可挑剔的,雖然林蔚棟不想承認這份感情,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否認張希辰的手藝。
張希辰自然是高興的,他說:“要是喜歡,你就自己夾着吃,別客氣。”
“我何時客氣過?”林蔚棟順口答道。
張希辰微微一愣,繼而笑了,“不客氣是最好,我就怕你對我有偏見。”
林蔚棟看着張希辰,“我對同性戀沒有偏見,對你也沒有偏見。”只是對自己有偏見。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拿筷子指指桌面,“廢話不多說了,吃飯要緊。你也別老說我客氣不客氣,你自己才應該多吃,這麽些日子胃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能吃肉類就多吃點,別搞得瘦不拉幾的,以為自己是衣服架子啊。”
張希辰很認真地點頭,“嗯,我會多吃的。”他的心裏是多麽歡喜,如果這個男人能夠每天這樣對自己唠唠叨叨,他該多麽幸福。這一直是他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但是他知道,現在的林蔚棟,僅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上來勸自己,沒有任何逾越的感情。盡管如此,他依然很知足。
鹵蛋安安靜靜趴在桌子底下,方才它吃飽了,所以現下食物再香也撩不起它的興趣。它只是偶爾甩甩尾巴,或者盯着兩位主人的拖鞋出神。
吃着吃着,林蔚棟忽然“撲哧”一聲,無緣無故笑了出來。
張希辰一時好奇,遂問:“你笑什麽,我做的菜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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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蔚棟微微搖頭,以示否定。他說:“我只是想起之前我對你說過的話,說要是哪個女人嫁給你,那肯定幸福死了。”殊不知,那時張希辰心裏想的都是自己。
張希辰看着林蔚棟,眼神裏透着難以訴說的情愫。
“蔚棟,”他說,“你之前,有沒有一絲懷疑,懷疑那個人就是你?”
林蔚棟說:“我曾經質疑過你對我的好,但又很快被符合邏輯的理由推翻。說起來,懷疑是有,但我卻沒有将你的愛情觀歸類到懷疑的列表裏。如今看來,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如果當初早點發現……”說到此處,林蔚棟忽然停住了。若是當初早點發現又如何?自己難道就能将張希辰的感情扼殺在搖籃裏嗎?
不。林蔚棟對自己搖了搖頭。張希辰的感情是日積月累之後的升華,那份将十幾年前的恩情牢記到現在的執着,林蔚棟自認沒有把握可以輕易打散。
若不是自己自那之後衍生出的毛病,他或許已經接受了張希辰的感情。
但人生哪有那麽多如意之事,總要來那麽點磕磕絆絆。
林蔚棟已經決心在今晚坦明一切,不然他斷不會來赴這場宴。
張希辰并沒有在意林蔚棟的欲言又止,他只是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煮一輩子的飯。”
那麽沁人心脾的話語。林蔚棟但笑不語,那笑是自嘲,純粹的自嘲。他林蔚棟,真的有這個福氣嗎?
兩人在這種奇異的氛圍下吃完了飯,在張希辰收拾餐桌的時候,林蔚棟轉到電視劇旁邊,拿起那張張希辰母親的照片,微蹙着眉,看了足足一刻鐘。張希辰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瞧見林蔚棟在拿着自己母親的照片出神。
“我母親的照片有什麽好看的?”張希辰問。
林蔚棟将照片放回原位:“你母親的樣子,讓我覺得很眼熟。”邊說着,便轉眼看向了張希辰。
張希辰身形一滞,看着林蔚棟那投射過來的清明眼神,心想,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林蔚棟在沙發上坐下來,動作很緩慢,“今天上午,我在所裏做檔案錄入的時候,十幾年前的某個事件,忽然讓我回想起一段被我遺忘的記憶。”
張希辰聽到此處,已是十分驚訝,他說不出話來,确切地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蔚棟指指對面的沙發,“你坐吧,別站着。”
“你已經知道了?”張希辰有些僵硬地坐下來。
“嗯。”林蔚棟應了一聲,他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他十歲的時候。
他記得那是個大夏天,天氣特別燥熱,蟬鳴的聲音很是聒噪。
爸媽沒離婚前,他們住在牛杭鎮一個叫東村的地方。他家離學校沒多遠,走路走個十幾分鐘就到了。中途會經過一塊工地,同路的孩子們總喜歡放學後在裏面玩耍,雖說因危險被家長警告了幾次,但他們總是不死心。沒辦法,誰叫可供他們玩的地方太少了呢。
林蔚棟便是這群孩子中的佼佼者。他是領頭羊,叫得最歡騰的一個。
不過今天只有他一個人了,因為其他的孩子都被父母在校門口直接接走了。然而林蔚棟并不難過,在自娛自樂方面,他也是很有天賦的。
在那被水泥和鐵管環繞的世界裏,他像一只小狗崽一樣興奮地穿梭着。
然後,在某個角落裏,他隐隐約約聽到了一陣激烈的聲音。那聲音裏,有孩子的哭聲,有男人的怒罵,還有女人的哀求。
林蔚棟順着聲音悄悄摸索過去,他看到一個男人正舉着把尖刀威脅一個被縛住手腳的女人,男人的一只胳膊下,還緊扣着一個小男孩。那男孩涕淚交流,一個勁地哭,顯然是被吓怕了。女人讓男人放了孩子,男人卻說:“打電話給你男人,我要和他說話。”
之後無非是一陣激烈的争論,電話接通了,女人的老公似乎沒有相救的意思。
那時候的林蔚棟,是被聖鬥士星矢等熱血動漫荼毒的少年,所以面對這樣的情況,在理智戰勝了害怕之後,他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救下男人手中的小男孩。
當然,他沒有忘記報警,只是後來警察來得太晚,慘烈的結果誰都沒有料到。
林蔚棟以為正義的化身可以吓退歹徒,但他畢竟太稚嫩了,不了解社會的真正黑暗。力不能敵,他被一并綁了起來。
那場□裸的侵犯,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裏。小男孩綁在自己的背後,幸運地沒有看到這野獸般的行徑。林蔚棟無法忘記那男人猙獰而興奮的臉,還有他下|體暴露在外的可怕性|器。
那段颠覆性的記憶給林蔚棟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這段心理陰影所産生的後果,也正是他無法答應張希辰的原因。
後來警察出現的時候,男人嫌女人累贅,轉而将兩個小孩當做人質。不過男人先前的繩索綁得并不牢固,林蔚棟稍一使勁,手腕處就開始松脫了。小男孩雖然一直在哭,但感覺很靈敏,覺察出繩子一松,他就撒腿往外跑。男人一時驚慌,舉起刀子就砍,那時的林蔚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硬生生地為男孩擋下了那一刀。
之後的記憶,林蔚棟已經模糊了,他好像記得在急救車到來之前,男孩緊緊抱着自己的身體,哭得稀裏嘩啦。那聒噪的哭聲一直讓自己無法睡去,被送上急救車的時候,醫生驚詫的聲音從白色口罩裏傳出來,這孩子,竟還保持着清醒的意識。
林蔚棟是被那男孩的哭聲強行拉住意識的,不然,他還真有可能一睡不起。
後來的事情,林蔚棟已經記不清了,他只知道,那小男孩和他的母親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他從醫院手術室裏出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再到後來,這件事就被埋沒在歲月的塵埃裏。直到十多年以後,在命運的安排下,他再次與當初的小男孩相遇,不過當時的男孩早已長成了英俊優雅的男人,還是個滿懷着心機想要把自己得到手的男人。
“說實話,我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你。”林蔚棟的語氣分外冷靜。
張希辰低着頭,十指相扣,關節都翻了白。
林蔚棟長呼了口氣,問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這麽多年,我們從來沒有聯系過,甚至相遇過。”
張希辰擡起頭來,“其實那次我在銀行門口被挾持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眼熟。後來,我們倆一塊去菜市場買菜,你還記得嗎,你的錢包掉在了地上,小時候的照片露了出來被我看到了,我當時心裏立刻确定,那人就是你。我這人一向記人很準,絕不會認錯。”
林蔚棟微微蹙起眉,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關于林張兩家的長輩。小時候的事那麽大,怎麽從沒聽父親提起過,照張希辰這般說法,貌似張伯也沒有告訴過自己兒子。
林蔚棟忖了忖,估摸着父親可能是為了不給自己的心理造成壓力才刻意隐瞞,張伯估計也是這般想法吧。
殊不知,命運到底是捉弄人的,即使當事人再怎麽規避,該相遇的人還是會相遇,該明晰的真相還是會明晰。不管中間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彎,到最後,都會是同樣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會晚一些送上,親們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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