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微訝然的目光,好像也看到了他凝結的目光起了波蕩。

他就勢站起來,把長袖挽到一半不讓衣料弄花手臂上的花藤,對四周圍看得屏住了呼吸的大家輕輕一笑,好像沒事人似的說:“好啦,我給畫題字。你們說,寫什麽?”

江盈的呼吸難以平複,瞬也不瞬盯着施詩磊,暗暗罵了一句:“變态。”

“盈盈。”在場的可不止施詩磊一個男生是喜歡男性的,梁婧不明就裏,好意小聲提醒了她一句。

江盈的表情扭曲了一陣,看到符欽若一點也沒生氣,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完全洩了氣。

符欽若一聲不吭地收拾他的東西,把色碟和筆拿到案上放下。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樊靈天扯了扯施詩磊的袖子,對他使眼色。

施詩磊聳肩,眼看着符欽若收拾完東西以後就轉身離開,沉了沉氣,終究頂不住衆人的目光攻勢,追進了屋裏。

“病人這是血糖不足引起的暈闕,給他打兩瓶葡萄糖吧。你們也去給他找點易消化的東西吃一吃。唉,真是的,拍戲也不能這麽拍啊,工作重要,休息同樣重要嘛!怎麽能夠餓肚子呢?”醫生交待完醫囑,從眼鏡背後擡起眼睛看看坐在辦公桌對面的袁康,裝作漫不經心,問,“你們拍什麽片啊?都有哪些明星啊?”

這一行人把暈倒在客棧裏的符欽若送到古鎮外面的衛生院,有近一半人是穿着古裝,也難怪醫生會有此一問。

施詩磊靠在門沿上等了一陣子,轉身走去病房。

剛才追進屋裏,還沒來得及多說半句,就看到符欽若倒在了房間門口。

一點辦法也沒有,唯有跟其他幾人把他送來就醫。聽那醫囑,施詩磊又想起了之前他們說從來沒看到符欽若吃東西的事。

還真是不要命了,空腹還喝這麽多酒。

手上的藤蘿在洗過手以後就化了不少,看在眼裏心煩,他索性都給洗掉了。施詩磊看這麽多人都在守着符欽若,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跟盧松子他們說過以後就自己先回了客棧。

他還以為所有住在客棧裏的人都大晚上的奔到衛生院去了,沒想到路過盧松子的房間時,看到樊靈天在裏面收拾背包。

樊靈天換回了平時穿的衣服,動作又快又急。施詩磊走進去,奇怪地問:“你要走?”

“啊。”他先應了一聲,回頭才看到是施詩磊,進一步解釋道,“我一高中同學出事了,我得馬上回去一趟。”

施詩磊看他扶着額頭一臉焦慮,說:“你先別着急。”

“怎麽能不急呢,人是死是活不知道呢!”樊靈天煩躁得很,一被勸就生氣了。

沒想到居然這麽嚴重,施詩磊訝然:“要不要我跟你一塊兒走?”

他把碩大的背包往背上一背,謝過了施詩磊的好意:“不用了。你先休息吧,也挺晚的了。符欽若沒事吧?”

施詩磊聳肩:“吊着水。”

“哦。”樊靈天意味深長地看了施詩磊一眼,嘆氣道,“我看他不像玩得起的人,還是別跟他鬧了。唉,不說了,我走了。”

符欽若在醫院裏住了足足兩天,原因還是在于他難以進食,身體依舊很虛弱。

Cos團的人工作還在做,團員們的家人都紛紛打電話過來問什麽時候回家,而書畫社那邊也在催。

書畫社裏有人是學醫的,就差沒請醫生開些精神類的藥物讓符欽若吃了。但他沒有抗拒進食,只不過吃得少,衛生院本來床位就少,院方也在旁敲側擊地希望病人可以回家休養。

漸漸地,在兩位領導的安排下,大家都按照原定計劃前後離開,只剩下兩位領導和江盈。施詩磊也留在客棧裏,不過,他沒有跟他們一起去找符欽若聊天說話,而是每天都背着相機出去拍照。

過了些時日,盧松子突然變得緊張,問袁康到底知不知道符欽若有什麽心事?別憋在心裏不說出來,如果得了抑郁症還是要就醫,否則後果會很嚴重的。

袁康很為難地搖頭,“我不知道,他以前個性雖然也算不得開朗,但肯定是沒有現在這樣的。——怎麽了嗎?”

盧松子的呼吸變得很重,沉默了一會兒以後說:“小凡的高中同學。沒消沒息好幾天,昨天在公寓裏發現屍體。”

四個人正在吃飯,聞言一下子都端不動碗了。

江盈嘴角抽動了兩下:“怎麽會這樣?”

“失戀啊。”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說,“他也是gay,跟男朋友是初中同學。男朋友在初中時就在追他,高二那年在一起的,現在都六年了,上個月才分的手。”

“為什麽分手?”江盈奇怪。

盧松子嘆了一聲:“男朋友結婚去了。”

他這麽一說,又沒有人說話了。

袁康放下筷子,搓了搓手,說:“我只是知道他一直在等人,不知道他在等誰。之前還以為是哪個女孩子。”他說完看了施詩磊一眼,原因不言而喻。

施詩磊總不可能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他們,再說,符欽若變成這樣,到底是不是他的罪過,這還不好說。那天他明明就是去相親的,哪裏還有等人的意思?

他吃不下飯了,适逢一個電話打進來,他站起來說:“我接個電話。”

徐坤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接活,聽得施詩磊完全懵了——可不記得自己換了手機號碼以後,還曾将新的聯系方式留給他。

他正在腦子裏面搜索着是不是誰出賣了自己,就聽到徐坤說:“你現在是在學校呢,還是在家裏啊?這個活你到底接不接啊?”

施詩磊也沒耐性:“我在家,怎麽接啊?”

“我手頭找不到別的人,誰能比你有文化?”徐坤打了商量的語氣,笑道,“接呗!”

施詩磊先前就只有要買新鏡頭的念頭,但遇到龍傾以後錢就拿到手了,哪裏還需要再接工作?他撇撇嘴,說:“不接。我現在又不缺錢。”

“哎,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我跟你說,這可是個大客戶,真金主,能甩以前那些好幾條街的。我是見過面的,看那樣子,就是玩也是玩一段時間。你說你現在又不住學校裏,在外頭租房子,什麽相機啊、鏡頭啊,消費高吧?有個人供養着還不是好事啊?”老板說話的聲音變得鬼鬼祟祟的,“那可是搞房地産的,給你弄套樓中樓。”

施詩磊現在租的房子離學校近,房租的确很貴,他又不肯跟別人合租,自己負擔起來是重了些。聞言他細想了一下,問:“人什麽來頭弄清楚沒啊?別有什麽特殊嗜好吧?我可不玩重口味啊,這你是知道的。”

老板看他松了口,呵呵直笑:“放心、放心,人雖然是國外回來的,但挺正直的。”

“切,你跟他睡過?還挺正直。”施詩磊毫不領情,忽然想起一件事,追問,“結婚沒?我可不當小三。”

老板嘿嘿了兩聲,笑話道:“上了大學就是不一樣啊,還挑三揀四的,到底誰伺候誰啊?得得得,MB不可怕,就怕MB有文化。藝妓就是不一樣!趕緊回來啊,什麽時候回來?我給你買機票,身份證號給我。”

施詩磊冷笑:“你當我傻?身家性命給你。行了,我盡快回去,價錢到時候再說。”

挂上電話,施詩磊嗤笑了兩聲,順手折下枝頭上的一朵石榴花,回頭時看到站在院子門口的人,吓得石榴花從手中掉落了。

“你怎麽跟幽靈似的?”施詩磊白了面無表情的符欽若一眼,想想還是把花撿起來,挑眉問,“身體好些了?”

符欽若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從未見過如此無話可說的人,說他悶,偏偏又不是悶,就是這副靜得一塌糊塗的模樣。施詩磊走過去,把石榴花給他:“那天我喝醉了,不記得了。你應該也不記得了吧?”

符欽若仍站在院子外頭,低頭看到他捧過來的紅花,眉心輕輕一蹙,還是把花拿到了手裏。

施詩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這朵花給他,他雙手背在身後,頭微微低着,鼓了鼓腮幫子,含糊不清地解釋說:“我跟龍傾沒什麽,那天正好是吃個飯而已。”這話自己聽了都覺得拗口。

符欽若的手一顫,花又落到了地上。

施詩磊委實受不了,吹散自己的額發,又彎腰下來繼續拾那朵花:“你那天是去相親?我覺得既然你也想開了,過了就算了。幹嘛跟自己為難?”

看他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施詩磊讨了個沒趣,也懶得再裝好人,就說:“我要去給那幅畫題字了。”

“你打算寫些什麽?”施詩磊走過符欽若身邊時,他突然開口說。

應該是身體還虛弱,他的聲音很輕,像極了走手音的結尾。

施詩磊不過是為了找個像樣點的借口走開,冷不防他這麽問,還真被問住了。好在他還是有些功底的,稍微想了一下,“‘春水渡溪橋,憑欄魂欲銷’?”說到銷魂這個詞,他連忙又搖搖頭,“‘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绮羅。遙知未眠月,相似在漁歌。’”

符欽若垂眸想着他說的句子,想到中途,看到施詩磊遞過來的石榴花。

“‘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裏。’”施詩磊笑着把石榴花放到他不知不覺攤開的手裏,繼而勾過了他的手指,“符公子與小可一道去題字吧?”

藤蘿洗掉以後,就連原本已經幹了的指甲油都覺得單調,施詩磊把指甲洗得幹幹淨淨,看到有些黯啞的指甲蓋,撅起了嘴巴。

徐坤的消息在這個時候發了過來,居然是一個百科鏈接,對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施詩磊尋思着怎麽應付這攤事,尋思半日卻決定暫時放棄。

他颠颠走到符欽若身邊,負手而立,又彎腰把面前畫卷看了一遍,回頭問:“你說寫什麽好?”

他早預料到符欽若不會說什麽,還是先把墨汁給準備好,筆杆輕輕在臉頰上壓了壓,考慮究竟要用哪一首詩詞——如今可沒有功夫自己作一首詩。

“‘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符欽若靜靜地說。

聞言施詩磊一愣,擡頭去看他,只見他嘴唇輕輕抿了起來,也拿起了一支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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