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放下,說:“那個小孩不是我的,是她跟其他人生的孩子,現在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這是真話。”

紙張突然一抖,符欽若詫異地看他,想了想,說:“我相信你。可是,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施詩磊說:“因為你相信我,所以我要對你說真話。”

到底是不習慣熬夜,好在施詩磊事先在手機裏下載了電影,兩個人靠在沙發上把電影看完,也就到了下半夜。

施詩磊把已經發燙的手機丢在桌上,轉頭看到符欽若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自己也趴到了桌面上。

片尾曲的法國民謠還在緩緩播放着,低緩如泉水的女聲,猶如一首凄美的愛情詩。

施詩磊跟着調子哼唱了一句,還是忍不住悄然嘆了一聲氣。

“發音真标準。”符欽若輕聲一笑,還閉着眼睛,手卻伸過來摸了摸施詩磊的腦袋。

施詩磊別扭地歪過頭,回頭問:“你知道我剛剛唱的那句是什麽意思嗎?”

符欽若的手滑到他的後頸上,在那兒揉捏了一陣。施詩磊上了一天班,整個脖子都是生硬的,被他按了片刻,反倒是感覺更累了。過了一會兒,符欽若說:“知道。”

他驚訝地眨眨眼睛,順着符欽若的手臂內側靠到了他肩窩裏,問:“什麽意思?”

符欽若仰着頭,睜開眼睛時光都落到裏面。不知為何,他微乎其微地嘆了一口氣,側過頭見到施詩磊正一臉期待看着他,便低下了眼簾,說:“思君已久,不能或忘。”

“嗯!”施詩磊用力點了一下頭。

見狀符欽若失笑,搖了搖頭。

自從做這份兼職以來,只要第二天早上沒有課,施詩磊都會值晚上的這個班——畢竟比白天的時薪高一些。加上喝了一杯沒有加糖的咖啡,施詩磊雖然整個人都累得很,卻并沒有睡意,反倒是符欽若有些撐不住的模樣。

施詩磊又趴在桌子上望了他很長時間,在他就要睡着的時候,湊過去雙手捧過了他的臉。符欽若驚愕地看着他,一臉疑惑。

“欽若哥哥,”施詩磊注視着他,小心問道,“你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聞言符欽若還是不明不白,仿佛他問了一個根本不必要問的問題。

施詩磊撇撇嘴,兩只手耷拉下來,說得不情不願:“我剛上高中就開始賣了,當時陪在一個老頭子身邊,吃他的、用他的,還在外邊接別的生意賺外快。我抽煙、喝酒,也會和女人上床,學校裏的、社會上的,都有。我有你想象不到的糟糕,就算是這樣,你也還是相信我嗎?”

符欽若稍微坐了起來,轉眸看到他雖然這樣說着,卻沒有幾分懊悔,便微微揚了揚嘴角:“嗯。”

“為什麽?”施詩磊不解地問。

符欽若思忖了片刻,說:“因為你沒有騙過我。”

其實欺騙又何止是一次?施詩磊是知道自己的,為了自己方便,怎樣的謊話他都能夠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有的時候,就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說了謊。

次數不記得了,但施詩磊明白,為了能讓符欽若正視自己,他沒少編出這樣那樣的幌子。如今面對符欽若毫不懷疑的相信,施詩磊苦澀地笑了笑,問:“你見過像我這樣的人嗎?”

他柔軟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點點頭,用一種無關痛癢的語調說:“上學的時候,學校裏有很多長相出衆的人。他們的家境未必好,但也有不少憑借自己的優勢過上了比旁人優渥的生活。”

施詩磊聽了哂笑道:“你洗白我,覺得我和他們一樣?”

符欽若卻搖頭。半晌,他開口道:“有一次你跟我說,你用那樣的方式賺錢全是因為這樣更輕松一些,你不想在街上曬太陽,也不想在夜裏刷碗筷。而你現在,卻願意熬通宵賺幾十塊錢。為什麽?”

施詩磊心裏一堵,撇撇嘴,不願意說。

哪裏有什麽為什麽?他可說不出為了是符欽若這樣的話。與其說是為了他,還不如說是為了自己。其實沒有什麽原因,他就是不喜歡去賣身了,多輕松也不喜歡,總覺得再跟其他人混在一起,自己會渾身不自在。施詩磊很讨厭去做那些讓自己不自在的事情的,既然讨厭,又為什麽要繼續?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不喜歡而已。并沒有什麽神聖的,更稱不上純潔。既然并不是什麽值得說出來引人褒獎的話,施詩磊索性也不說。

看他過了半天也沒有回答,符欽若料定他不會說,道:“我喜歡你,因為你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施詩磊心裏咯噔了一聲,驚詫地看着他。

他認真想了想,又道:“如果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相信,又何必喜歡?”

施詩磊聽到這句話,腦袋裏忽然空白了。過了幾秒鐘,他忽然傾身親了符欽若一下,聲音溫軟:“符欽若,你真好。”

一直到淩晨六點,晨光也還沒有灑進店裏。施詩磊早些醒了過來,揉揉兩只眼睛,回頭看了看還倒在沙發上睡覺的符欽若,又蹲在旁邊觀察了一番他的睡顏。

他的睫毛可真是長。施詩磊才在心裏感慨,便見到符欽若忽然睜開了眼睛,吓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符欽若怔了怔,反而是一臉懵懂,聲音柔軟:“怎麽?”

“沒什麽。”施詩磊又蹲起來,湊過去吻了吻他,說,“你要不要刷牙?我帶了牙刷和牙膏過來。我要去把那個窗簾拉起來了,待會兒會有同事來換班。”

符欽若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坐起來,好像沒有聽到他說話似的,好一陣子以後才回過神來,擡頭看着蹲在地上的施詩磊,點了點頭。

交班結束以後,施詩磊把工作服換下來,還和符欽若坐在靠窗邊的位置上一起吃了早餐。起先還是灰暗的天空,就在一頓早餐的時間裏,慢慢轉亮。

施詩磊親眼看到太陽緩緩從符欽若身後的窗外升起,就連他手腕上紅繩的銀飾也泛着刺眼的光。符欽若端着豆漿,望着窗外踏着晨光出門的行人,還是忍不住掩着嘴巴打了個呵欠。

“你去我那兒嗎?還是回叔叔阿姨那裏?”施詩磊放下豆漿,如是問道。

符欽若看到他把胳膊都擱在了桌上,身子也貼着桌沿,說:“回你那兒吧。”

“嗯!”他高興地點頭,又捧起豆漿含着吸管咕嚕咕嚕喝起來,快喝完的時候,他忽然覺察到剛才符欽若在問答時,置換了一個動詞。

回家路上,睡覺以前,施詩磊還是問到了這回符欽若的爸爸媽媽為什麽回國。可是,令他難以置信的卻是這件事對于他們家來說的輕而易舉。

施詩磊參觀過真正的臺門,知道一座臺門有多大,他也聽說過如今留下來的臺門裏會住多少人。符欽若他們家居然能把一座老臺門買下來,到底是怎麽辦到的?裏面原先住了人嗎?把他們遣散走,動用了很多關系,花了很多錢?

他趴在枕頭上,轉頭看到已經開始補眠的符欽若,心裏充滿了疑惑。

一度覺得像他這樣清清靜靜的書生,說不定就是從大宅院裏走出來的,但究竟是多大的宅院呢?施詩磊想起符欽若開的客棧,還有爺爺奶奶家的小樓,眼皮越來越重,合上了眼睛。

下午的課是一位在業內享有盛名的書法家給學生們講課,施詩磊老早以前就聽說過這個人的名號,小時候甚至還見過一面。但他老人家貴人多忘事,一晃也過了十幾年,施詩磊一直躲在後排不冒頭,他自然也沒有發現他。

施詩磊聽他說的那套書法理論聽得意興闌珊,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呵欠,埋頭發信息跟符欽若約定下課一起去吃飯。他還跟符欽若說起襯衫的事情,讓他如果要洗澡,可以找自己的衣服出來換。

好不容易等到這位大師書寫演示的作品,一群學生圍上去觀看,還有人主動為大師調墨。施詩磊抱臂站在人牆後面,手裏握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低頭一看,竟然是以前還在做MB的時候結識的朋友——施詩磊剛來杭州的時候兩人就認識了,還是這個人把他介紹給徐坤的。

施詩磊百無聊賴跟朋友閑聊了幾句,後來被一片讨論聲打斷,才發現講課已經結束了。

他正盤算着稍後和符欽若去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吐槽一番這位大師的作品遠沒有符爺爺寫得好,而且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沽名釣譽之感,半點不似個會靜下心來寫字的人。

但書法這東西就是這樣,經年累月的沉澱,哪怕後來人心更變,功底還是留在那裏。有時候一筆好字,卻造就很多冤孽。

同學們剛剛散掉,施詩磊就接到了符欽若的電話。他心中一喜,連忙把電話接起來,面對走過來跟自己說話的樊靈天,他也揮揮手,指着電話說:“我男朋友來了,先走。”

“男朋友?”樊靈天寒假的時候才恢複單身,聞言大吃一驚,二話不說跟上去要看看究竟。

面對他一路追問,施詩磊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的男朋友不是別人,就是符欽若。

“你把符公子弄到手啦?”樊靈天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施詩磊挑眉,洋洋自得道:“知道我本事大了吧?”

看到他這副炫耀的模樣,樊靈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兩人一路走,路上又遇到了幾個朋友,他們約着去打游戲,施詩磊卻是沒有時間奉陪了。

走到校門口,果然看到符欽若站在臺階下等他,施詩磊回頭對樊靈天做了個鬼臉,抓着斜挎包的背帶一路跑下去,在還剩下三級臺階時忽然跳起來,撲到了符欽若背上。

符欽若始料未及,整個人都向前趔趄了幾步,手上卻還是穩穩扶住了施詩磊。

“啊喲。”施詩磊撞到他的蝴蝶骨上,吃痛叫了一聲。

他忽然跳到自己背上,還大叫了一聲,符欽若背好他以後才要回頭說什麽,便注意到周圍出入校門的學生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們身上。

就在一個瞬間,符欽若的耳朵變得通紅。

施詩磊見狀壞壞一笑,低頭往他左耳上輕輕咬了一口,甜甜喊道:“欽若哥哥~”

符欽若頭低着,背着他往前走,沒有應。

施詩磊看着他臉紅到了耳朵根,忍住笑問道:“咱們去哪裏吃飯?”

過了一會兒,他緩過來,說:“樓外樓。”

“嗯!”施詩磊高興地點頭,又埋下頭在他耳背上舔了一下。

符欽若整個人都顫了顫,低聲說:“你別這樣。”

“想你嘛。”他把聲音灌進符欽若耳朵裏,像是蜘蛛絲,“硬了沒?”

他眉心一蹙,沒有吭聲。

施詩磊眼睛轉了轉,抱着他的頸項,還是說:“待會兒,你只許吃七分飽。”

“為什麽?”符欽若回頭,奇怪道。

“因為……要留着肚子吃我呀!”他收緊雙臂,抱緊了符欽若。

模模糊糊間,皮膚上的水汽被蒸發,讓燈光也變得朦朦胧胧,符欽若用手臂遮住了微弱的光,手臂上滲出的汗和額頭上的汗水黏在一起,過了一會兒,他平靜地舒了一口氣。但這縷氣息卻被施詩磊吸了進去,接着,符欽若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淡淡溫熱。

施詩磊的目光流連在符欽若的嘴唇上,見到他睜開眼睛,便退回來繼續趴在枕頭上:“符欽若……”

“嗯?”符欽若将手臂拿開,露出額頭上那片被手臂壓出來的紅印。

以前住在公寓樓裏,房東安裝了空調,施詩磊自然不會購置風扇。他努了一下嘴巴,抱怨道:“還以為地下室裏,夏天會涼快一些呢。現在就這麽熱,也不知道真的到了夏天會怎麽樣。”

符欽若側過身子,看施詩磊從旁邊的枕頭上挪過來,扯起他的手臂,枕到了上面。

他稍微調整了睡姿,話說得慵懶而緩慢:“換別的地方住吧。這兒不通風,光線差,白天也要開着燈,耗電。”

“呵呵,欽若哥哥,你是自在清閑慣了,不知道人間疾苦吧?”施詩磊翻了個白眼,到底還是因為符欽若太瘦了,後頸被硌得不自在,坐了起來,循循善誘一般說,“現在哪兒這麽容易找到便宜又好住的房子啊?我不願意跟別人合租,在這附近,能找到一間這麽寬敞的地下室,已經很不錯了。到了下學期,我連地下室都住不起了,想到要回學校,幾個人住那種破爛宿舍,這兒已經是天堂了。”

符欽若還是躺着,疑惑問道:“為什麽不喜歡跟同學們一起住?”

“人多事雜啊,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東西這麽多。”說着,他朝屋子裏雜亂擺放的物什擡擡下巴。

施詩磊很瘦,在暗淡的光線裏,赤裸的背上透着一根脊梁骨,看起來生澀卻筆直。符欽若一直看着他,在快出神時,坐了起來,決定道:“我給你找別的地方住吧。”

“我都找不到其他地方,你能找到?再說,比這裏好的,必定更貴,我哪來的錢?”施詩磊說完立即轉身果決道,“我不要你的錢。”

“不用花錢。”符欽若卻說,“我高中是在杭州讀的。那時家裏人的意思,是讓我報你們學校,以後也在這裏工作。房子都買好了,就在勞動路。後來,我去北京讀書,那房子就租了出去,房租也是算在我的戶頭上的。最近的房客是短租,去年租期一滿就搬走了。你上回說沒地方住,我就一直空着沒租出去……”

聽到這裏,施詩磊忽然用力地抓住了他,好像逮到了獵物一樣,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瞅着符欽若不放。

饒是這樣,符欽若還是慢條斯理地說:“但是後來問你,你卻說不愁住的地方。”

“你又租出去啦?!”他不禁大叫起來。

看他這副一驚一乍的樣子,符欽若忍住笑,說:“沒有,還空在那兒。”

“啊呀!欽若哥哥!”施詩磊高興得一下子撲倒了他。

床并不柔軟,符欽若後背被撞得生疼,但他只是皺了一下眉頭,拍拍施詩磊的背,說:“你要是想去住,就搬過去。物業和水電我會負責,那裏離學校也近。”

“我真是愛死你了!”施詩磊往他臉上用力親了一下,轉眼又抱怨道,“你怎麽不早說?害我還窩在地底下住了這麽久!”

符欽若淡淡一笑,避而不談:“你的東西不是特別多,也沒有家具。這兩天我們一起搬過去吧。”

“嗯,好啊!”施詩磊轉念一想,馬上從床上跳下來,一邊穿衣服一邊碎碎念,“我現在就收拾東西。”

他把自己那兩個碩大的行李箱又搬了出來,全都攤開放在地上,看到角落裏那堆鞋盒,又開始頭疼。

難道要請搬家公司?施詩磊晃了晃腦袋否定這個要花錢的想法,回頭看到符欽若在玩手機,催促道:“你也幫忙收拾一下呀,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了!我要去住大房子!——那房子有多大?”

符欽若一愣,擡起頭說:“兩百多平米吧。”

“這麽大?還在那種地段?!”施詩磊簡直不敢相信,感慨道,“你家裏人可真舍得給你花錢,就一個人住,還給你買這麽大的房子。”

誰知符欽若卻若有似無地揚了揚嘴角,說:“當時計劃以後就在這裏成家立業,要足夠一家人住的。”

聞言施詩磊一怔,頓時不知要怎麽接話才好了。

“咦?你在幹什麽?”他可不記得符欽若還是個低頭族,又坐回來看一看。

符欽若把手機拿給他,嘴上說:“買回去的車票。”

好像一腳踩空了似的,施詩磊看看他,默不吭聲低下了頭。

“我會先幫你把東西都搬過去的。”見狀,符欽若說道。

施詩磊蠻不高興地撇撇嘴巴,也不回答。

“怎麽了?”符欽若幫他理着襯衫的衣領,溫柔問道。

“你多住幾天……”這話還沒說完,原先萦繞在施詩磊心裏那種別扭的感覺更濃烈了,他厭惡地哼了一聲,說,“算了!”

上一回施詩磊搬家,一輛出租車,來來回回運了三次。這一次也是運了兩回,施詩磊不願意讓符欽若跑上跑下,讓他把門禁卡給自己,自己折騰了半天,每次符欽若提着東西要上樓,都被正好下樓的他攔在半路上。

“你別碰,要出汗的。”施詩磊可不願意他受累,說罷拖着行李箱拉進了電梯間裏。

符欽若在門關上前,跟着進了門,面對施詩磊一臉不悅,他說:“這是最後一個箱子了。”

“诶?”他意外地眨眨眼睛,倒是驚訝得不得了。

行李都堆在房門口,施詩磊捶捶胳膊捶捶腿,等符欽若開門。可是,等到門打開的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沒去上檔次的地方了,就連根據面積來判斷房子大小的能力都消失了。施詩磊在門口愣了半天,轉頭看到符欽若也站在旁邊沒進去,頓時回過神,拉着手裏的行李箱進了房子。

後頭符欽若跟着幫他把行李一件一件搬進來,見到他杵在門口,便從提來的一個塑料桶子裏找出施詩磊的拖鞋放在地上。

施詩磊怔了怔,低頭看到腳下的拖鞋,“欽若哥哥,這房子好寬敞啊。”他一邊換着拖鞋,眼睛還不住往整間房子裏張望,“以後就讓我住這裏?”

“嗯。”符欽若還在往裏面搬行李,最後把門關上,将鑰匙和門禁卡一同放到施詩磊手裏。

手心裏的重量一加重,施詩磊就晃過神來。他看看鑰匙和門禁,問:“除了我,還有誰有鑰匙呢?”

符欽若被他問得莫名其妙,答道:“我那兒還有一份,怎麽了?”

“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他們沒有?”施詩磊追問道。

他搖頭:“沒有,只有兩套。怎麽了?”

又被問了一次,施詩磊思路斷了一下,試探着問:“要不,我付一點兒房租?”

聞言符欽若一怔,看着他,也不說話了。

施詩磊見狀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愧疚地笑笑,轉而讓這個笑容更像是開玩笑一些,連忙抱住符欽若有些僵木的身體,撒嬌道:“我開玩笑的!那以後我就住這裏啦,你要常來看我,知道嗎?”臂彎間的身體松了一些,但還是沉默。

良久,符欽若說:“或者你住主卧,我再把其他房間租出去。要麽,你讓你朋友來跟你住?”

施詩磊一聽不樂意了,又知道是自己想不通才鬧別扭,于是更不爽快。他放開符欽若,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我可是男女通吃。讓我跟別人合住,你可真是夠放心我!”

符欽若沒說話,只是打量着他的臉,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太清澈,眼神也太幹淨了,施詩磊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笑着往他身上推了一下:“看什麽啦!”

他沒有預防,往後退了小半步。見到施詩磊笑,他臉上也浮現出慣有的笑容,不細說自己在想什麽,說:“覺得太空曠的話,有時間找朋友來玩吧。”

“嗯!”這一回,施詩磊沒再猶豫什麽,轉身把自己的東西往裏頭搬,走着問,“主卧在哪裏?”

這間房子的裝潢很現代化,跟符欽若的客棧還有符爺爺家完全不一樣,完全看不到一丁點書香的氣息。

也不知道上一回租這間房間的是什麽人,可在施詩磊看來,大概符欽若在他們搬走以後重新把房子折騰了一遍,整個布局看起來還是整齊統一的。

他們忙活了大半天,終于基本上把東西都安置好來,但符欽若卻沒有時間再陪施詩磊在這裏住上哪怕一夜——他的爸爸媽媽給他打電話,他就只好離開了。

臨走前,符欽若打電話給施詩磊叫了外賣,還陪他等到外賣送過來。

“叔叔阿姨什麽時候回去?”施詩磊在玄關等符欽若換鞋,猶猶豫豫地問道。

符欽若搖頭:“這我還沒問。大概過些日子吧,待不了多久的。”

“哦……”他舔了舔嘴唇,又問,“他們知道……”問到一半又自己先有了答案,既然連符欽若的姑姑都知道了,他的爸爸媽媽又怎會不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男人呢?

施詩磊靠在牆上,等符欽若出門,瞧見他還在等自己沒說完的話,便撇撇嘴巴,問:“你跟他們提起過我嗎?”

符欽若微微一怔,搖了搖頭:“還沒有,晚些時候會說。”

聞言施詩磊一警醒,連忙站直來。

“你願意去見他們嗎?”符欽若問。

施詩磊的心好像被抓了一下,他勉強自己跟符欽若對視,話卻哽在喉嚨裏說不出口。

符欽若注視他良久,最後看到了答案。“我知道了。”他摸了摸施詩磊的腦袋,像是寵溺,像是包容,也像是其他更寬廣的心緒,“我先走了,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符欽若那天離開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施詩磊曾在夜裏他大概要睡覺的時候發信息問他是不是還陪着他的爸爸媽媽,但符欽若似乎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基本上都是跟那座符家臺門有關的事,被符欽若說起,施詩磊才知道原來從前曾路過。

元宵夜裏施詩磊拉着符欽若在橋上數河燈,那座大房子就在距離石橋不到一百米的街道上,只是當時施詩磊眼裏只有符欽若,只有河燈,至于那座老房子是不是門庭寥落,是不是有人進進出出,他都沒放在心上。

有一天晚上,施詩磊給符欽若打電話,聽到他說話的聲音慵慵懶懶,大抵已經是微醺的狀态。後來他才知道,符欽若在紹興的爺爺家裏,陪老人家和父親一同青梅煮酒,談家裏的事。

施詩磊聽了開始後悔,後悔之前符欽若問起要不要見他的父母時,他沒點頭。

他對符欽若的父母知之甚少,除了他們定居國外以外,一無所知。符欽若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是和爺爺一樣嚴肅卻慈祥,還是和符欽若一樣?而他的母親呢?或許也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

新搬進的這棟樓不似之前的地下室一樣是單位房,鄰裏都不認識,符欽若住進來一個多月,根本連對門住的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樓下的住戶他卻是見過面的,還見過兩回。

第一次是在電梯間裏。當時施詩磊才剛要走出電梯間,低頭看到一直灰不溜秋的折耳貓溜了進來,吓了他一大跳——樓裏是不準養貓的。緊接着,他見到一個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的女孩子跑進來抓貓,應該是宅在家裏,她的劉海用發夾夾起來,露着好看的額頭。

她應該是沒有料到會遇見人,一抓回她的貓咪,自己也像貓一樣開溜。不料電梯門已經關上了,還往上走了一層,落得他們二人在電梯間裏尴尬了幾十秒鐘。施詩磊忍不住斜眼瞄了她一會兒,注意到她臉頰上薄薄的皮膚透着毛細血管的紋路,讓本就眼睛大大的模樣更加顯得可憐。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連稍微拜托一下施詩磊不要說出去的話都沒說,一等施詩磊出了電梯間,立即跳到門邊關上了門。

不過施詩磊不得不承認,她是他見過的所有短發女生中,長得最可愛的。

至于第二次,就是在樓下的便利店了。如果不是朋友扯住自己,施詩磊還注意不到她。

“施施,那個女生也是住你們那棟樓裏的吧?”艾倫朝收銀臺那裏擡了擡下巴,“她的包可是今年的新款,上個月才在巴黎發布,少說也要這個數!可真是有錢啊……”

施詩磊瞟了一眼艾倫比出來的手指,不以為意,卻發現了正在結賬的女孩子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大概是因為長得好看,施詩磊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問:“你找到創口貼了嗎?”

“嗯!”艾倫把手裏的創口貼搖了搖,跟着施詩磊結賬。

才掃完條碼,艾倫立即将創口貼拆開,拿出一片貼在自己被磨破皮的腳後跟,重新把還沒有磨合成功的新鞋穿好。施詩磊看他完全沒有要結賬的意思,知道這是他的生活習性,也不想計較這點小錢,幫他把錢給付了。

“不會是什麽大老板養在這裏的小三吧?”等到那個女生走遠了,艾倫開始嚼舌根,酸溜溜地說,“看來也是個學生。現在老板們的口味變啦,就喜歡清純的天真婊,要是出了什麽事也好哄、好打發。”

施詩磊不免側目:“你內心怎麽這麽陰暗?”

“啊?你說我?”艾倫反倒是很鄙夷地打量了施詩磊一番,哂笑道,“你敢說你沒這麽想?”

他懶得多說:“我什麽都沒想。”

艾倫就是之前還在聯系施詩磊的朋友,畢竟認識的時間也長了,施詩磊知道他除了貪財外,也沒什麽壞處。他也是從外地來杭州的,在這裏一混就混了六七年。曾經施詩磊因為家裏的情況,一夜之間急需一個大數目,還是艾倫出面伸手跟其他一起工作的人湊的錢,算來對施詩磊也是有恩的人。

雖然他總是說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找一張長期飯票,談一場細水長流的戀愛,可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遇到他想遇到的那個人。

施詩磊上一次聽到他的消息,還是他跟着一個老外跑了,讓徐坤氣得跳腳。也不知道怎麽的,才幾個月過去,他又回來了,繼續做起了老本行,繼續他的豪言壯志。

“靠!這房子,現在一個月沒有兩萬租不到吧?難怪你不上我們那兒去了,又攀上哪位金主了?啧啧,坤哥也忒不厚道了,有好人淨介紹給你,虧我們還這麽賣力幹活兒。”艾倫懶散地坐在沙發上,理所當然地接過施詩磊遞過來的牛奶,吸管一插上就咕嚕咕嚕喝起來。

施詩磊盤腿坐在一個單人沙發裏面,聞言皺眉道:“什麽金主?是我男朋友。”

他差點沒把牛奶噴出來,忍笑道:“扶正啦?”

“這房子是我男朋友的。正經八百的男朋友,不是徐坤介紹的,從來不逛鴨子店,徐坤想介紹也介紹不來。”施詩磊可不願意旁人把符欽若跟那種不幹不淨的地方說在同一個句子裏。

“行啊你!”艾倫從旁邊推了一下施詩磊的膝蓋,興奮道,“怎麽認識的?怎麽好上的?他知不知道你是MB?知道你是個萬人騎,還跟你好?”

施詩磊瞪着他,不客氣地說:“什麽MB不MB,老子早就不賣了好不好?”

“噗!還說得大義凜然的!”艾倫又縮回沙發裏喝牛奶,“你怎麽不賣了?要我說啊,你現在還不是一樣在賣?只不過,主顧定下來了,領到一張長期飯票罷了。”

施詩磊白了他一眼:“我懶得跟你說。”

艾倫看他撇過臉去,頗有些感慨,搖了搖頭,說道:“我說得又沒錯。你啊,也就別掩耳盜鈴了。吶,你聽我跟你分析,你現在住他的,生活費怎麽辦?你要是不賣了,哪兒來的錢,還不是管他要?——或者,他主動給你。這跟讓他養着有什麽區別?

“就算你過去些年,有點兒積蓄好了,就你花錢如流水的樣子,我可不信你能留着幾個錢,否則前段也不至于住地下室了,對吧?你還在上學,就算你不管你那群吊車尾的弟弟妹妹好了,學費呢?總要有人給你出吧?再說,我可不相信你會不管他們。

“你想管,沒錢,你管得着嗎?不去賣,還不是得伸手問你男朋友要?唉,你要透過表面看本質。你能給他什麽?不就是跟他上床。要麽你幹他,要麽他幹你,他雖然不是在完事以後給你錢,但到底還是會把錢給你。有什麽差?沒差!”

這些話施詩磊不想承認,卻還是一句句都往他心底踩。他沉了沉氣,冷冷說:“我畢業以後工作了,會把錢還給他的。”

艾倫詫異道:“啊?那你還說他是你男朋友?哪裏有男朋友這麽見外的?”

施詩磊忍不住了,不耐煩地說:“你今天來到底是幹什麽的?找抽是不是?”

“嘻嘻,來找你玩嘛。”艾倫看他要生氣了,忙笑着打哈哈,又熱絡地搖了搖施詩磊的胳膊,“哎呀,我也不找你晦氣了。有照片沒有?讓我觀摩觀摩?”

說到這個,施詩磊總算輕松了一些。他看艾倫一臉期盼的樣子,挑了挑眉,掏出手機找到符欽若的照片,像是将自己的寶貝拿出來炫耀一樣拿給艾倫看。

果不其然,艾倫一看到照片,眼睛就瞪得像要掉下來似的:“老天……施詩磊,你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還是怎麽着?這麽相貌與氣質兼具的高帥富都能被你釣到。家裏做什麽生意、當什麽官的?”

他這副羨慕嫉妒的樣子讓施詩磊很是滿意。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把手機收回來,随意說:“沒做什麽生意,也不是什麽官。他家是書香門第。”

“怎麽可能?”艾倫完全不相信,反問道,“你見過哪家書香門第不沾點權啊錢啊的?否則怎麽能給兒子買這麽大的房子?還在西湖邊上!”

聞言施詩磊一愣,又想起來,自己的确對符欽若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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