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蒲公英
“安諾,你他媽給老子停下來!”卓凡加快了車速追上安諾,在與安諾的摩托并排的地方,他眉頭緊蹙着透過車窗對安諾大聲吼道。
這裏不是賽車道,這條馬路上有無數來來往往的車輛,看安諾騎車他媽的簡直就是在要卓凡的命……
安諾偏頭看向幾乎追上他的卓凡,然後又目視前方,再次加快車速,300公裏每小時。
甩掉卓凡。
卓凡跟着加速,心慌得快要跳出來。
第二次靠近安諾的車時,他認輸了,語氣裏滿是焦急和懇求:“安諾,你停下,有話我們好好說,算老子求你,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我,別這樣……”
安諾并不回話,他再次看了一眼卓凡。
卓凡對上安諾視線的那一瞬間,心裏驟然狠狠傳來一陣刺痛。
明明是一雙毫無波瀾的眸,和往常一樣冷靜,但裏面所飽含的決絕的冷漠溫度零下,在卓凡追逐他的路途上,灑滿了凍人的冰塊。
安諾深深吸了口氣。
凡哥,我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原諒我,想要你不要背着我養別的情人。
想要你一頭撞進我為你布下的所有圈套,重新回到我身邊。
安諾将油門擰到底,達到ICONSheene最快速度321公裏每小時,周邊景物飛一般地倒退。
他第三次甩掉卓凡。
差不多了,一會兒他要在前面十字路口處減速,然後讓同樣需要減速的卓凡撞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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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高難度的cao作。
他首先必須與卓凡拉開距離。
摩托比不上汽車,除了加速,他沒法确保卓凡不會突然超車攔住他的路。
只有在速度夠快的情況下,卓凡才不敢挑戰猛地攔截在自己車前。因為卓凡會擔心自己來不及剎車,從而一頭撞在他的車上。
其次,自己想要活着,兩人又必須在滿足上一個條件的情況下把速度慢下來。
安諾已經算好了,十字路口轉彎是最好的選擇。
他的護具穿戴齊全,如果足夠幸運,他頂多就是躺病床躺個一兩個月,但是卓凡已經被迫要過一次他的命,算作他把自己欠卓凡父親的那條命還回去了,他再也不欠卓凡。
卓凡不可以再那樣冷漠地對待自己。
如果自己不幸死了,那就算自己倒黴。卓凡欠自己的三年折磨,再也沒有機會還清。
誰讓卓凡把他鎖在床上不跟他說話的,誰讓卓凡拿手機砸他,誰讓卓凡踩他的手,誰讓卓凡甩開他的手,還讓他滾……
他愛卓凡,已經到了願意用生命做賭注的地步。
他将卓凡放在了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但卓凡卻在他的悉心照料和包裹下長出了利刺,一下又一下刺穿他的血肉,叫他怎麽受得了?
所以……
要麽,就讓他得到卓凡,要麽,就讓卓凡在痛苦中度過下半輩子。
反正他不能虧。
誰讓卓凡先纏上了自己呢?
卓凡逃不掉的,要怪,就怪卓凡把他一顆對這險惡世界充滿防備的心捂暖了之後,又突然收回手,一腳把他踹回了寒冬。
都是凡夫俗子,都是肉體凡胎,他會冷的……
正當安諾做好準備想要減速時,前方有一輛車突然朝着他的方向逆行疾馳而來,車內喝醉酒的駕駛員拼命想踩着剎車,卻誤把剎車當成油門,一踩到底。
他慌張地想要讓車停下來,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急得他破口大罵。
安諾注意到前方離他越來越近的車時,驚恐得睜大眼睛。
他暗自蹙緊眉頭,為逃避這輛車的撞擊,被迫保持着321km/h的速度,向右轉了彎。
右手邊兩道刺目的車燈在安諾的餘光中明澄澄地亮着,以300km/h的速度朝着他急速靠近。
在安諾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劇烈的疼痛自被撞擊之處傳來。
他不知道自己被撞出了多遠,只知道身體很疼很疼,他似乎聽見了骨頭的斷裂聲,紅色溢了滿目。
卓凡……
我本來想給你個機會補償我的……可是現在似乎沒辦法了……
你為什麽不肯稍微對我好一點,這樣我也不至于被你逼的這樣難過……
“安諾!”卓凡看着突然橫穿到他車前的ICONSheene,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他慌亂地喊着安諾的名字,猛地踩下剎車。
在巨大的碰撞之下,他的腦袋重重砸到了方向盤上,血頓時沿着額頭向下滑落。
頭暈目眩之中,他強撐着直起身體,透過睫毛上沾染的紅色液體,他看見那個穿着深棕色衣服的男人,不知何時從摩托上摔了下來,沿着地面滾了好多圈。
卓凡推開車門,跌跌撞撞地穿過了撞飛出去的、已經徹底變了形的ICONSheene,停在距離他的車有幾十米的,滿身血紅色的安諾面前。
世界頃刻間天旋地轉。
卓凡麻木又遲鈍地跪下了身,伸出顫抖到幾乎無法自控的雙手,将血泊中的安諾從地上抱入自己懷中。
質量極好的頭盔在與地面的強烈摩擦後已經脫了皮,輕輕一碰便松開,從安諾頭上滑落,随之溢出的,是源源不斷的,帶着腥味的液體。
那是大片大片的、顏色鮮豔又刺目的血……
“安……諾……安諾……”卓凡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聲音如同老舊機器在電力下被迫工作時發出的噪音那般幹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可是安諾并不理他。
懷裏的人雙眼緊緊閉着,如睡着了一般安詳。
漂亮的雙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線,原先白淨的面龐一如既往地冷豔,如盛放在花園裏的紅玫瑰般妖冶。
可他不是被鎖在屋子裏的玫瑰,他是生長在路邊的蒲公英,他不屬于牢籠,他屬于天地。
他想離開時,會借着風力越過一層又一層的栅欄,穿過一個又一個保镖,卓凡根本攔不住。
“安諾……你醒一醒……”卓凡一聲聲喚着臂彎裏的安諾,卻始終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你他媽的,睜開眼睛看我一眼……我求你……我求求你……”
“我他媽是不是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你打醒我,你打醒我好不好……”
“你為什麽不理我?你今天早上不是對我說,讓我回來嗎?現在我回來了,我還給你帶了蒲公英,我知道你最喜歡蒲公英。你睜開眼睛,我給你在花園裏種好多好多……”
“你回我話啊……”
“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話?”
原來被冷着的感覺是這樣的……
原來不被自己的愛人理會的感覺是這樣的……
這樣地,讓人痛不欲生……
周邊保镖的車從四面八方趕到了,警車鳴着笛來了,救護車閃着燈停在了安諾身邊。
卓凡抱着懷中連多的一句話、多的一個眼神都不肯給他的安諾,哭得身軀顫抖得格外厲害。
他嗚咽着把頭埋入安諾的脖頸,瞬間淚如泉湧。
車上的那束蒲公英因為剛才的撞擊滾落在了車座下面,花瓣散落一地,安靜地睡在了枝幹邊上。
早就失去生命的它,有一個諷刺又美麗的名字,叫做永生。
可誰又知道,這束永生花,有一個極其悲傷的花語,叫做無法停留的愛。
【作者有話說:啊,我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