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6)

開口,卻感覺腰間的大手下意識緊了一瞬,勒得她有些發緊。她皺了眉,正待繼續開口。卻感覺那冷漠的目光盯了她一會兒,腰間的手慢慢松開。

兩人握着劍,與南思初身邊殘留下來的人對峙着。那邊衛右帶了玄衛也支援過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身上沾染的氣味熏得人呼吸困難。

半空中四散的黑影朝這邊慢慢聚攏,重新彙成了一條緩緩湧動的黑河,起伏着,似猛獸蟄伏,危機潛藏。

“南思初,事已至此,你該知道如何做!”褚沐柒身上沒了外袍,愈發顯得單薄瘦弱。然而幽深的眼底,卻是冷靜的。看着南思初,逼她做出抉擇。

此時衆人的氣味融在一處,等再次攻擊襲來,便無一人能逃脫。宮殿的門口不知何時落下了機關鎖,要出去,只能依靠看起來對此處機關頗為熟悉的南思初。

她若不配合,大家便都只有一起在此處埋于獸腹。

直到此時褚沐柒的人将她包圍,南思初依然沒有半分驚慌。從從容容将手中弓交到侍衛手中,朝褚沐柒微微一笑,“不曾想你随身帶了這麽多人。”

她點點頭,對褚沐柒的話表示了解和配合。

“既如此,看來今日的游玩也就結束了。待回去休整休整,本公主也是時候告辭了……”

她此時這般說,不過是提醒兩人她的身份,讓兩人不得輕易動她。

舒展着伸了個懶腰,她半睜了眼,“乏了,這便回吧。”

說罷,便欲走到不知何處,去打開那機關。

“慢着,你直接說那機關在哪裏就好,便不勞公主動手了。”褚沐柒盯着她,一個示意,兩名玄衛便将她牢牢看住,不許她輕舉妄動。

此人陰險狡詐,不到事情落定,都不能完全相信她。

南思初被人攔住,眼神一凝,似要發怒。細細斟酌一會兒,卻又收斂了眉眼,一點點笑開。她望着褚沐柒,說道,“也行啊,說起來,那機關就在你身前右側方三步遠處,那個外牆邊……”

褚沐柒掃了一眼,那周圍都是空蕩蕩一片,牆上有一塊不甚明顯的突起。到了此時,那些蠢蠢欲動的黑霧看上去已頗有些按捺不住的意味,南思初若再耍手段,大家便都只有玩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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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右接到示意,上前兩步,一劍舉到南思初脖頸處,劍鋒淩厲,削斷了南思初頸側幾縷頭發。卻看她依然是面不改色。

“若機關有問題,你便第一個先死。”

南思初不甚在意地勾勾嘴角。

褚沐柒凝了眉,擡步便要往那牆邊走,卻被身旁一只白色袖子扯住。

一只手滑進她的掌心,衛風吟看着她,眸光堅定,“我跟你一起。”

褚沐柒看了她一會兒,點點頭,反手将她握住,拉着她往旁側走去。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只手在停那突起上輕輕一按。只聽轟隆一聲響,面前的石壁往兩側分開,露出一條漆黑甬道,盡頭處,有一點微弱亮光。

褚沐柒回身看着後面衆人,朝衛右點點頭,南思初便被挾持着走上前來。

“公主先請。”褚沐柒側過身,讓出後面的路來。

南思初眼中劃過一絲薄薄的惱怒,又飛快壓了下去。進了那甬道中,邁步往前。她的幾個護衛緊緊跟在她身後,幾個玄衛一一将之制住。再後,則是褚沐柒等人,玄一和衛左各自護在自己主子身旁,剩餘的玄衛墊在最後。

身後的石壁又轟然一聲合上,夾住幾個欲沖進來的黑東西,濺了不少幽綠的血液。随後是連續地撞擊在石壁上的輕響和屍體墜落被窸窣分食的微弱聲音。

但這些,已與衆人無關了。

天光漸亮,外面還未到傍晚。秀美的風景透過前方的洞口映進來,有徐徐的山風吹過,拂到人身上,讓剛剛劫後餘生的幾人心中都松快幾分。

行至洞口十餘步的地方,南思初總算開口,“出口已經到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搭在她頸側的劍巋然不動,衛右側了下頭,等到褚沐柒示意後,收劍入鞘,退後幾步,與玄一一同護在褚沐柒身邊。

南思初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笑了笑,回頭對幾人說道,“過幾日,我便回國了,幾位,告辭!”

她對這大祿已經有所了解,本以為早晚是囊中之物,卻不想,這些年竟多了這麽幾個人物。她再次看了看并肩而立的衛風吟和褚沐柒,眸光轉動間,頗有些詭谲之意。

“褚沐柒,”她喊了一聲,退了回來,眼中含了些贊許,“你很不錯……”

她忽然如此,褚沐柒有些疑惑,猶豫了下,上前半步,同她點頭示意,“多謝,便不送公主……”

“——小柒!”

話說道一半,褚沐柒腳下的土地猛然落空,身體急速下墜。猝不及防之下,幾人都未反應過來,待争相伸出手去,那薄弱的身形已快完全沒入進去。

衛風吟緊急之下,驚喊一聲,身體前撲,一把抓住褚沐柒舉起的手,腳尖險險勾住邊沿,還未待松一口氣,又是淩厲的破空聲傳來——

南思初伸手從身旁侍衛手中一扯,立時拉弓上箭,三箭齊發,箭箭直指衛風吟要害。她向來以發箭快速力深著稱,此時三箭發來,幾人根本來不及相護,匆忙間不知是誰胡亂打偏掉兩只剛沉黑箭,铮然一聲,深深插入一旁石壁。

卻還剩餘一只,帶着呼嘯風聲破空而來,肩頭冷厲,直指衛風吟背心。

卻是要将她射個對穿的危急情形。

褚沐柒被她拉着,身旁便是堅硬的坑壁。衛風吟倒挂在這裏,全然無法轉換身形躲避。褚沐柒擡頭深深地看着她,伸腿在坑壁上猛地一蹬,伴随一聲骨頭錯位的清脆聲響,她強忍了痛意,揚聲大喊,“衛右!”

兩個身影在空中揚起一道漂亮的弧線,巧妙地避開射來的冷箭。得了指令的衛右瞧準時機,伸手一抓,将飄起的衛風吟撈住。

而褚沐柒借着蹬起的力量蕩到窄小的坑洞對面的石壁,狠狠一撞,反沖之力劇烈,将兩人相連的手狠狠震開。

兩只手同時落空,衛風吟被衛右拉住,低頭往下,只看到墜落的褚沐柒那緊皺的眉頭,一雙幽眸望着她,翻湧着無盡的深沉,耳邊是她溢出的一聲難以忍受的痛哼。

風聲乍響,褚沐柒朝黑暗之中快速墜落。衛風吟無力地伸着手,陷在她最後的眸光中無法自拔。

眸深如許,情意難承……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晚上要去上課了…悲慘感謝在2020-10-0721:29:33~2020-10-0817:18: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格2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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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走!”

南思初收了弓,倉促吩咐一聲,轉身就往外頭奔去。

此地不宜久留,事已至此,恐遲則生變!

幾人悄然轉身,意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

風聲蕭蕭,只聽锵然一聲,寒光乍現,明劍出鞘,一個素白的影子飄忽到極致,似一縷輕煙無聲無息地追上。

衛右看着手中空空的劍鞘,反應過來,也趕緊跟了上去。

南思初身子繃得像根弦,頭也不回地往外奔去。短短幾步距離踏出,便覺眼前忽然一亮,就已出了那甬道。

可她完全不敢放松,心下發緊。愈發沒命地往外奔逃。

看衛風吟那樣子,等她回過神了,恐怕管她是不是南國公主,都得成為她的劍下亡魂!

風聲隐隐,有微弱的空氣流動聲掩在其間,夾雜了無情殺機。

幾聲凄厲的慘叫從後方傳來,南思初心頭猛地一顫,感覺到背後一股森森寒意,甚至來不及閃躲,便聽“哧”的一聲悶響——她身子猛然頓住。

不敢置信地望着身前露出的一截血紅劍刃,胸中氣血不停翻湧,驚疑之下,南思初驀地噴出一口血來,灑在衣領前襟,綻出朵朵血花。

又是一聲尖銳劍鳴,整只沾滿了鮮血的清劍從南思初體內冷然抽出。悶哼一聲,那身影頹然倒地。

捂住腹部不停流出的鮮血,南思初咬牙,“衛風吟,你敢動我……唔——”

又是一聲悶哼,她顫抖着擡起手捂住剛剛被刺穿的肩頭,心中一片驚駭。将頭一點點轉過,她望向身後漠然持劍的人,戰栗從手邊一點一點蔓延。

這衛風吟,怎麽……

此時已近傍晚,天邊的雲霞紅透了半邊天,一輪金黃的落日半遮半掩在雲層裏,散發着柔和的餘晖。

清風徐來,吹的人身心舒暢。看起來,明日會有個燦爛的好天氣。

夕陽斜斜地傾灑,輕柔地落到那缥缈的白衣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輝。

金輝皎皎,讓人心頭迷醉。

——卻在将将沾上那白衣之時,被那人兒周身森冷的殺意絞了個粉碎。

衛風吟心中涼得透徹,面容上也擴散開一片沉沉的寂然,周身的氣息冷凝而又肅殺。

她似乎在低頭看那癱坐在地上的南思初,又似乎,那冷寂的眸中空無一物。

“小柒掉到了哪裏……”她緩緩開口,飄忽的聲線中壓抑了冰冷的殺意。

南思初捂着肩膀和腹部,從未受過如此重傷的她心中翻湧起滔天的不甘和驚怒。

“我怎會知……”

“哧——”又是一聲尖銳刺透血肉的聲響,衛風吟眼中空寂而冰冷,聲調平直,依然是毫無情緒。

只機械地重複着,“小柒掉到了哪裏?”

瘋了!

南思初睜大了眼狠狠瞪着她,身體裏傳來的痛感讓她頭腦有些遲鈍。而衛風吟那張平日清冷如仙的臉,此時籠上了一層昏蒙的陰影,襯着周身萦繞的冰冷殺機,望上一眼,便讓人打從心底裏發寒。

南思初咬緊了牙,“我不知……”

“哧——”

依舊是冰冷的一個穿透,那冷劍無情地穿透了她的肩胛,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你當真不顧及了?為了一個褚沐柒,不惜挑起兩國的戰火!”南思初慌亂開口,不敢相信衛風吟會如此不顧大局。

默默抽回手中的劍,衛風吟眼眸一片冷寂,無波無瀾。

“萬民同等,她也一樣。”

她對得起所有人,不管是誰,都沒有理由要她犧牲心頭所愛。

她護大祿百姓,那為何不能護褚沐柒?

她低着頭,眸中閃爍着冰冷的殺意——早便該在那日宮中,讓小柒将她殺死。

戰火,她尚能平複,可小柒——

她握緊了劍,再無耐性,揚手便要收割了南思初的爛命。

“——南面……山腰附近,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南思初見她當真動了殺意,驚顫之下,趕緊喊出聲。

淩厲的動作戛然而止。

停頓之際,南思初伺機而動,從袖中飛速射出個鐵器樣的東西,直沖衛風吟面門。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火光四濺。衛風吟移開身前格擋的劍,卻只見到一道飛遁的身影。

冷眸一凝,衣袖在空中高高揚起,手中長劍震蕩着脫手而出,沖着那遠奔而去的身影疾射而去。清晰的入肉聲傳來,那身影一個踉跄,卻半分不敢停,慌忙逃走了。

擡起手,望着空落落的手心,衛風吟空寂的眼眸中總算有了一絲波動。

須臾,她轉過身,對着後方靜靜等待的衆人吩咐,“山腰南面,有任何異常,即刻來禀。其他地方,召衛家軍和範貢過來,一處不許落下!”

那南思初的話,她怎敢全然相信。若是因此枉顧了小柒性命,她定會抱憾終身。

即便如此,衛風吟還是親自去了山腰南面。

茫茫山野,青幽一片。擡眼望去,全然看不出哪裏會有一處空曠的洞穴,哪裏會掩藏住一個單薄的身影。

衛風吟垂了眸一寸寸搜索着,不時探了腳去,試探是否有落空之地。

小柒——在哪裏……

某處陰暗的洞底,褚沐柒艱難地擡了擡手,全身上下四處清晰的痛感,一浪又一浪地在她腦海中翻湧,意識仿佛都有了一瞬間的遲滞。

“嘶!”

倒吸一口冷氣,褚沐柒細細感受了一番。

可能撞在坑壁上時斷了兩根肋骨,後來墜下來……她也不知這裏有多高,可能掉下來時還背後也斷了幾根。所幸,折斷的骨頭并沒有戳傷內髒。

對了……還有腿。

她試探地動了動,似乎除了痛意,沒有任何感覺了。不知是錯了位還是斷了腿骨。

四處張望着,周圍黑漆漆的,看不見一絲光亮,也聽不見任何水聲,就連空氣,也仿佛凝滞不動。

褚沐柒心裏一沉,恐怕這是個封閉的洞穴,除了上方她墜下來的那條路,再無其他出口。可這條路,下來容易,上去難。

她此時又身受重傷,難以移動,也不知她四周距離外面到底有多深,若是淺些,她還能想法弄出些動靜。

腦子裏胡亂想着,眼前又浮現那個盤桓在心尖上的身影——風吟……

褚沐柒眼眸一黯。

恐是傷心了吧……可她一時也無法同時保全兩人……

傷得太重,褚沐柒的意識也漸漸模糊,縱然心中萬般想出去,她卻也只能漸漸陷進了黑暗。

城門前,嘚嘚的馬蹄聲綿延不斷,高高揚起的鞭子狠狠抽在馬屁股上,發出響亮的鞭響。幾匹快馬奔騰着沖出城門,馬上的人面色焦急,手中的鞭子一下接着一下,激得馬兒繃緊了臀,發了狂似的往前沖。

一個玄袍男子從城門外悠哉悠哉晃進來,被飛馳而來的馬蹄猛然驚了一下,狼狽地閃身躲到一旁。

他凝神細細分辨了一會兒,思忖這連他都敢沖撞的人到底是誰。

“範貢!你大清早的不去上朝,往城外跑什麽?還敢沖撞了本殿下……咳咳……你!”

他擡袖掩鼻,路上的灰塵被範貢狠狠勒住後收之不及揚起的馬蹄撲打得四處飛揚,猛然嗆進他的喉管中,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範貢板着一張臉回頭,朝他拱手示意,“安王殿下,對不住,微臣有要緊的事出城,沖撞殿下,改日賠罪!”

他态度敷衍,說完竟一刻也不停就要繼續趕路,秦晏一句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他冷漠的态度堵在了嗓子眼兒。

他眉毛一豎,便要發怒,“放肆!你給我站住!”

範貢心中焦急,面上也帶上了不耐煩,語氣更是談不上恭敬,“安王殿下,臣當真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一揚鞭,轉身就走。

豈有此理!

秦晏怒上心頭,這範貢,當真是半分不把他當回事。以為仗着小柒,便能不将他放在眼裏了嗎?

靴子在地上一蹬,秦晏一個飛身,便穩穩坐于範貢身後。正欲起步的馬兒身上猛然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蹄子登時慢了半拍。

秦晏劈手奪過他手中鞭子,冷聲道,“放肆!範貢,本王可許你走了?”

他不依不饒,範貢卻着實沒工夫跟他瞎纏,心中暗罵他幼稚,面上卻是收斂了,半分不敢顯露出來,比之剛剛倒是禮節周全不少。

“是,安王殿下,微臣逾越了。微臣有要事在身,可否請安王殿下放微臣離去?”他低了頭,暫且按捺下來,先将這惹事的安王安撫下來再說。

他态度端正了,秦晏卻仍是不想放他離去,盯着他問道,“你去哪裏?”

範貢眉頭一皺,覺得他委實婆媽,管得未免太多。

兩人同乘一馬,範貢不好回頭正視他,只好側着頭,勉強答道,“一些私事。”

見他避而不答,秦晏心中發怒的小火苗又是一蹿。攥緊了手中鞭子,反手一抽,馬兒吃了痛,一聲嘶鳴,又撒了蹄子往前沖去。

範貢重心一個不穩,往後一倒,便撞在了秦晏身上。秦晏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伸手将他扶好,反手又是一抽。

最前方的馬兒一走,後面馬上的人立刻跟上。城門口頓時卷起了一股濃煙。

“秦晏,你幹什麽!”範貢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再沒心情同他迂回,氣急了甚至開始直呼他的大名。

“管管你的私事。”秦晏不為所動,穩穩坐于馬後,腰杆挺得筆直,将他壓得完全無法動彈。

馬蹄疾馳,秦晏手下不停,坐在他身後問道,“看清了,可是這個方向?”

言中之意,竟當真要陪他一同前去。

範貢心中将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這勞什子王爺,怎麽就閑得這般沒事幹,真是白瞎了一身的本事。

然而此時卻也別無無法。他扯過秦晏的手,調整着被握住的缰繩的方向,沉聲開口道,“這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滿課…抱歉來晚了,淩晨更明天的,免得白天等。

這…第一次收到這麽多營養液,謝謝小可愛——

感謝在2020-10-0817:18:10~2020-10-0923:06: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零食27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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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已是一夜過去,那邊範貢得了消息,帶了秦晏疾馳在趕過來的路上。而這邊,四處搜索的衆人卻仍是沒有半點發現。

衛風吟走在山腰,仔細搜尋着,步子極為緩慢,遠處的人看着,還以為她未曾移動過。她身上還沾染着在那殿中染上的綠色血液,和着傷南思初時濺上的鮮紅,又在山間行走了這麽久,身上已是淩亂不堪。

若被褚沐柒看到,還不知會如何心疼。

到現在,距離褚沐柒重傷墜落,已經過了八個時辰了。她身子弱,又深受重傷,滴米未盡之下,也不知要怎麽才能熬過來。

各種情緒揉在一塊,衛風吟心中濃濃的似抹了團漿糊,散不開化不掉,早已不知是什麽感覺。專注地尋找着,冷寂的眸子琉璃珠似的無情冷淡。

她木然地走在山間,一草一木,在她眼中都成了灰暗。若身旁土地有絲毫的松散,她方轉動了兩顆琉璃珠子,走過去寸寸翻找。

不知疲倦,不知饑餓,一點點翻查過去,像一個一身污穢,卻面容精致的人偶。

太陽從東邊漸漸西移,影子從長變短,又漸漸變長。久久沒有發現半分褚沐柒的蹤跡,衛風吟的目光有些渙散。

她一點點蹲下、身來,忽然像個孩子般茫然無措。

小柒……

微弱的呼吸在漆黑的洞中翕動,褚沐柒艱難睜開眼,傷重之中,這一個動作,就已耗盡了她所有的意志。

不能繼續睡了,風吟還在等着,不能讓她着急……

她腦子轉動起來頗為艱澀,遲鈍得仿佛生鏽的齒輪,互相死死卡住,半分運轉不得。可她仍然努力睜了眼,搜集着四周少得可憐的信息。

這漆黑黑一片,看不着也摸不着,她要從何下手,才能找到自己的脫身之法?

時間在這封閉的空間中也仿佛停滞了,在這睜眼與閉眼毫無區別的洞中,褚沐柒眼皮愈見沉重。搜尋無果,她僅存的意識又似要一點點沉睡。

呼吸漸漸平緩,冥冥之間,她心中忽然一動,清醒了幾分。

她撐着眼皮,鼻端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那是在殿中沾染上的那些“東西”鮮血,即便沒了外袍,在裏面熏染許久,那味道也是濃烈無比。

這是山體之中,怎麽會當真完全封閉。即便除了上方的隧道外,四周都封嚴實了,可氣味,也能通過土石間稀疏的縫隙傳出去,就像那些殺了人自以為将屍體掩埋得天衣無縫,卻最終因為散發的屍臭味而暴露于陽光下的慘案一般。

——而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找到最靠近外牆的薄弱地帶,能将味道更好地散發出去的地方。

褚沐柒忍着身前的痛意,伸手撚了撚地上的泥土,細細感受着,辨別了方向,艱難地撐了身子,一點一點地挪去。

青綠的山地上,衛風吟呆呆地蹲了一會兒,垂下的手慢慢蜷緊。眼珠子動了動,又木偶般站了起來。

小柒……

她心中無意識默念,身體裏似乎生了一根精神支柱支撐着她,不斷往前走。她擡起手,感受着旁邊堅硬的山壁。

柔軟的青苔小草附在上面,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可她此時腦中木然,大自然的香氣入了她鼻中,卻是淡然無味。

忽然,她頓住腳步。

眼眸動了動,眉間似有了一絲疑惑。她眨眨眼,輕輕吸着鼻尖的空氣,辨認許久,才确認鼻尖的味道不是幻覺。

她身形驀然一僵,倏忽轉過了身。

面前的山壁看起來和旁處別無二致,可衛風吟心中漸漸溢出了紛湧的情緒。她纖長的手按在堅硬的山石上,臉頰貼近了,在那上面輕嗅。

沉寂多時的冷眸中仿似注入了一點活水,流動着,洗亮眸中一點清光。又被濃濃的寂然吞噬,席卷了,在眸中沉浮。

褚沐柒——找到你了!

掌下的岩石一點點化作齑粉,一個身影一點點破入石壁中,緩慢,但卻堅定。

衛風吟不知道褚沐柒在哪裏,不敢貿然出手傷了她。只得用了這般笨的法子,毫不顧忌地消耗自身的內力。

巨大的消耗,讓她臉上漸漸泛上一層青白。可她表情仍是毫無波動,堅定地朝前推進。面色麻木,心中卻卷起冷冷狂暴的風浪……

褚沐柒喘着氣,靠坐在背後山壁上。意識愈發朦胧,卻苦苦強撐着,不敢閉眼。

她怕這一閉,便再也等不到那個人,再也不能将她摟在懷裏,聽她低聲耳語……

風吟——

她腦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無聲無息的洞中,褚沐柒一次次閉上眼,又一次次艱難睜開。計量着時間的流逝,苦苦耐心等候。

“咝咝、”一點細柔的聲音透過身後的山壁,夢幻一般抵達褚沐柒的耳朵。

她努力睜大了雙眼,聽着身後傳來更加清晰的響動。

動了動手指,她掙紮着想再次撐起自己,回頭看看是否是她的錯覺。可她将自己拖到這裏,已然是耗盡了全身殘存的力氣,再也無法挪動半分。

她頹然往後一倒,恨自己怎麽這般無用。卻是身後忽然落了空。靠着的一塊岩石粉屑般紛揚四落,明亮的光線從後方照射進來,擴散成一道自然光束,将灑落的粉塵映照得透徹清晰。

褚沐柒張了張嘴,被鑽進鼻孔的灰塵嗆得想咳嗽兩聲,卻無奈背後落空,沒了依靠物,甚至來不及忍受鼻中的異塵,便軟軟朝後倒去。

——落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褚沐柒、”

上方一個清冷的聲音輕喚,褚沐柒難受地睜開眼,看到那張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臉。

她突然振奮了些,嘴角揚起一個虛弱的微笑。意識不清不楚之間,只顧了欣喜,竟絲毫未發現來人的不對勁。

“風吟——”她擡起手,想感受那真實溫熱的觸感。

衛風吟動也不動,歪了頭,任她撫在自己臉上,目光卻在她身上掃視了一番。

身子忽然一矮,衛風吟抱了她坐下來,将她枕在自己膝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只是那目光愈見轉冷。

即便不敢相信,可事實好像擺在眼前——

“要死了?”輕輕的語音擴散在半空曠的洞中蕩開,飄忽,而又空洞。

衛風吟心中情緒翻滾撕扯着,壓抑了許久的浪潮,終于在此刻猛地爆發開來。将悲痛鑄成了冷硬,愛意轉化為凄涼。那眸光中,升騰起一片空茫和慘然。

她如今總算找到她,她卻要死了?

褚沐柒聽得心中一恸,無力地張張嘴,卻是什麽也說不出。

“呵……”一聲凄涼的輕笑,衛風吟抱着她,開了口。語氣中,卻夾雜了一絲綿綿恨意。

“——褚沐柒,你是否覺得,這樣便是愛我。”

她胸中情緒激蕩,盯着褚沐柒的目光中卻是死氣沉沉。

“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是為了證明我在你心中有多重要嗎?”她木頭似地睜了眼又關上,眸中是一潭死水。

“證明給誰呢?”她幽幽地問,“是給我,還是給你自己?”

她又扯了一抹嘲諷的笑挂在嘴邊,垂下來的眸子空洞得可怖,“你怎麽不将我一并扯下來,與你同生共死呢?留下我……做什麽呢,保衛你輕易便說要毀去的百姓山河嗎?”

“不……”褚沐柒想搖頭,卻有些力不從心。

她卻又輕輕笑開,漾起一層虛假的幻影。

“還是……舍不得我呢?”她眼珠動了動,像個精致的木偶,了無生氣,更加讓人心疼。說至一半,尾音卻又突然一厲。

“那你又怎麽舍得——将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承受痛苦!”

褚沐柒,你怎麽這般自私,只顧着自己的愛,卻又讓她,将心中的愛置于何處?

褚沐柒身子微微顫抖着,心疼地看着面前一片死寂的衛風吟,懊悔自己竟又給她帶來了這樣大的傷害。

不知該如何安撫,褚沐柒深感無力。她此時,只能躺在這裏,無法作為。

“也罷,你如此大恩,我也無以為報……”衛風吟擡了手,語調重新歸于平淡,“你如此好色,臨死之前,我便做些你喜歡的事,讓你在黃泉路上,走得能安慰些……”

柔荑翻轉,衣裳輕解。轉眼之間,便有嫩白的春景從脖頸往下一點點蔓延,暴、露在微冷的空氣中,蠱惑地将人的視線全都勾了過去。

“不要……”褚沐柒睜大了眼,掙紮了,用着僅剩的力氣,擡起手按住了她。

“怎麽?”衛風吟低頭看她,空洞的眼睛似笑非笑,“不是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還是說,你想先脫你的?”

她輕輕用力,便抽出被褚沐柒按住的手,仍是漠然開口。

“——也不是不可。”

她輕柔的手落到褚沐柒身前,靈巧地解開褚沐柒的衣衫。不甚在意地半眯了眼,眼神落在那曾見過兩面的身子上。

指尖輕觸,順着細膩的肌理往下一劃,頓時驚起一陣無力的瑟縮。

她點點頭,表示了然,“原來你喜歡這樣……”

她按住褚沐柒欲、罷、不能的身子,目光在上面一寸寸掃過。

“早先便覺得,你雖是瘦弱,卻是意外地還有些資本……”

她伸手欲繼續往下,卻又被掙紮的褚沐柒按住,“夠了——”

死寂的眸光一閃,不過片刻,複又沉默着平息。她拉了褚沐柒的手按到自己身前,喃喃道,“果然,還是喜歡作弄我多些麽?”

褚沐柒呼吸困難,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升天。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亂動。

張了張嘴,費勁地發出蒼白的聲音。

“不是——”

她有心解釋,卻無奈不曾被給與半分話語權。

她猶豫着開口,面對美人的主動,不知該拒絕還是順意。

“風吟,我想說……我好像還能活——”

她竭力壓制體內的沖動,輾轉難捱。

再這般下去,若衛風吟當真要與她臨死歡愉一場,她便真的要撒手歸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肝完了,晚安

啧啧啧,小柒又錯過一次大好機會

52

衛風吟的動作戛然而止。

褚沐柒歇了口氣,接着說道,“風吟,我斷了兩根肋骨,腿骨也有些錯位。被困在這裏許久,才乏力了些……”

“你若想與我……”她忽然頓住,心下微嘆,仍被衛風吟抓住的手微動,輕撚了下。

手下的身子驀然一僵。

褚沐柒語調愈發幽幽,“我饞你許久,你待怎樣,我自然都樂意非常。”

手下動作不停,衛風吟忍不住輕輕顫抖,眸中一點點浸了水意。

“只是我此時斷了兩根肋骨,腿骨也有些錯位,整日滴米未進……”

褚沐柒一口氣将自己的現狀和盤托出,生怕再一次被她打斷。

“身上乏力得緊,恐不能讓你體驗到最佳的感受,便如現下這般……”

衛風吟忍住讓自己不要做出過激的反應,嘴唇輕咬了,努力不發出破碎又羞恥的聲音。

“——你可舒服?”

褚沐柒聲音裏仍是掩不住的虛弱和疲憊,努力這般一直說着,語氣低柔輕緩。落在衛風吟的耳裏,卻是百轉千回的孟浪與呷弄。

“你要,我自是給你,”褚沐柒的語氣愈發輕佻,“若做得不好,便待我将骨頭養好,再重新來一次……”

暧昧的語氣輕撓似地勾進衛風吟心裏。她此時卻也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無端端沖褚沐柒發了脾性。可此時被反客為主,她受不得,便有些血氣上湧。

“啪”一聲輕響,褚沐柒的手被她拍開。

她狼狽地別過頭,一張白玉般的臉上後知後覺地爬上羞意。

“你早說便是……”她清斥一聲,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看她明白過來,褚沐柒暗自松了一口氣。撐着做了說了許多,她當真是有些力竭。也不點破剛剛是誰半句話也沒讓她說出口,只吃力地伸手将衛風吟的衣衫攏好。

看衛風吟眸中色彩總算一點點恢複,褚沐柒有些心疼。

“風吟。”她輕喚,伸手摸摸衛風吟的臉,“別怕,我不會死……”

她還等着能有遠走高飛的那天,怎麽會舍得抛下她離去。她還想将她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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