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1)
柒喜上眉梢。快步走上前來,欣慰地摸摸小璃兒的頭。又轉了頭,試探地抓住衛風吟的袖子。
衛風吟輕輕甩了甩,沒有甩掉,卻也抿了唇,不予理會了。只是仍不看她。
她又是一喜。一點點順着袖子往上爬,欲拉住那袖中掩住的手……
卻是倏地被衛風吟回眸一瞪。
又快速收了手,乖乖順着溜下去,扯着她的袖子不放。
秦璃當真是心中偷樂——這兩人真是一個把一個吃得更死。
“好啦,柒姐姐,你還要不要聽我說!”她秀眉倒豎,似個大人一般。
“你說……你說……”褚沐柒正了臉色。
秦璃滿意地笑了,從袖中掏出兩塊牌子來。
一塊黑沉木墜手,看着威嚴中正——是秦晏交與秦璃讓她出宮的令牌。
而另一塊,色碧青幽,婉轉流光。上綴一粒圓潤墨玉珠,青穗低垂,随風輕輕曳動。
衛風吟看着那玉,下意識伸手撫了頸前墜飾。
——那是與她和褚沐柒身前挂的玉石同樣的材質。
她擡眸望着褚沐柒。
那碧色幽幽,深深映入褚沐柒濃黑的眼眸,她神色漸漸凝重。
當年她暗地發現了那伴生礦玉,便讓範貢将之搜刮一空,填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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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兩塊最好的料子,被她做成了與衛風吟的定情信物。剩下的,除了讓範貢變賣,便是與他約定,做成了相互交流溝通的暗號。
秦璃此時亦低頭瞧着,卻是不解其意。除了一棵樹,什麽記號字跡也沒有,這要人如何猜去?
褚沐柒将玉一翻,握進自己手裏。又擡手搭上秦璃的肩。
“小璃兒,這兩塊牌可是你皇叔親手交與你的?”
她微微用力,秦璃皺起了眉。
“不是,”她搖頭,“我今日連皇叔的面都未曾見到,是皇叔的暗衛将此物暗中送來的……柒姐姐?”
她有些疑惑。
褚沐柒心下不安,回頭看向衛風吟。
“風吟,此時可能帶我去範貢府上看看”
雖說派個人去也是一樣,但此事緊急,怕是沒有誰能比衛風吟讓她更快知道答案。
她收了平日的不正經,衛風吟也知道此時不适合與她置氣,點了點頭。
囑秦璃在此處稍坐,衛風吟攬了褚沐柒,風馳電掣朝範貢府上掠去。
景物退得飛快,不過片刻,褚沐柒就已站在尚書府門前。
敲了門,沒一會兒,就有人應了聲。然而此人唯唯諾諾,半晌才交代清楚,卻原來自前夜起範貢就沒有回過府。
仔細算來,便是從他們一起去海閣樓之後,便再沒有出現過。
當夜應是秦晏将他帶回了府中,可如今,據小璃兒所說,秦晏從昨天将她送回宮中便再未出現過。
這兩塊牌同時出現,說明兩人此時應是在一起。
到底是被扣留在了宮中,還是在宮中遇到了麻煩事……
可以秦晏的身份,他又怎會需要向人求救?
還有範貢……
褚沐柒低頭看向手中玉石。
——這玉石四方,上只刻了一株盤虬蒼勁老樹。
是個再簡單不過卻又需轉過一道腦子的謎語。
——四方一樹,合起來,卻是個“困”字。
作者有話要說: 發晚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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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褚沐柒和衛風吟進了宮。
這是三年後,秦晏的又一場生辰宴。
太後與皇帝仍是高座,褚嚴仍将褚沐柒好好叮囑了一番,秦晏坐在稍下首,面色郁郁。
而衛風吟,形單影只地一人占着一小桌。身旁,已沒了衛峥嵘的身影。
很快,她身旁便湊過去另一個身影,搬了小桌與她并作一處。
褚嚴斜着眼默默瞧着,不予理會。
桌下,兩只寬大的衣袖搭在一起。
衛風吟一個愣神,手便被身旁之人捉住。一側眸,那人沖她笑得暖洋洋。
她低了頭,輕輕抿一口酒,壓下沖上面頰的燥意。
秦晏看着她二人悄無聲息的互動,想起什麽,心中微沉。一擡手,便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小柒,安王瞧着不太對勁……”衛風吟皺眉,悄悄按住褚沐柒在袖中作亂的手,說道。
那日她二人查探過範貢的尚書府後,回頭小璃兒仍在府中等着,只說秦晏讓她們不要輕舉妄動,今日宴會,與他配合一番。
褚沐柒沉吟着應了。
可今日看他神情郁郁,視線每每掃過這邊,都是一副陰沉難辨的樣子。讓人提心吊膽。
衛風吟有些心中難安。
褚沐柒也察覺到秦晏的異常,可此時萬事不明,便也只有按兵不動。
兩人都沒有什麽心思吃菜,有一筷沒一筷地懶散動着。宴中不時有人向秦晏敬酒,沒過一會兒,他便已兩顴微紅。
“晏兒,不是有事向你皇兄禀報?”
座上方,那許久未曾見過的太後面色平淡,狀似無意與秦晏開口。
兩年多未見,她看着一點也沒有老。宮中生活滋潤,保養得宜,當初賜婚不利,她好像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
秦晏手中酒杯一頓。面頰上已有了些醉意。
他微晃着起身,跪至階下,木着臉向皇帝請旨。
褚沐柒心中忽然一跳。
——“臣弟鬥膽,如今已年歲漸大,府中寂寞,中饋無人打理,因此,欲向皇兄請一道旨,讨要一個人……”
他面色沉沉,看不出一絲喜氣。
皇帝聽聞,卻是微微一笑,“哦?弟弟竟是來請賜婚了?說來聽聽……”
他未說應,也未說不應。對于秦晏的婚事,拖到現在,不得不說,也有他的功勞在裏面。
那龍目中暗光隐藏,只待秦晏說出口,便要攪起無數機變。
“臣弟莽撞,心中一直有一個人,卻是因了種種的原因,一直未曾說出口……”
頓了一頓,他繼續道,“那人氣度清華,藝絕大祿,臣弟心甚悅之,今日鬥膽,想請皇兄賜婚于我,與衛家——風吟!”
滿室皆靜。
上方一時無人答話。
皇帝低頭看着下方跪着的秦晏,眸中變化莫測,讓人看不清喜怒。
褚沐柒倏地收緊了手,臉色頗為難看。
秦晏話一出口,不過瞬間,她便已面色陰冷,看上去,竟與前兩年衛風吟離開她時一般無二。
——好你個秦晏,說的配合,便是指要她的風吟嫁與他麽!
癡心妄想!
褚沐柒狠狠咬牙。
衛風吟亦是心中一突,不知他如何會突然請旨賜婚。
然而她很快發現褚沐柒難看的臉色,怕她鬧出亂子,此時便也顧不得許多。只能将手給她握住,無聲安慰着。
每次一涉及到自己的事,她便總是愛亂來。
衛風吟擔憂着。
然而褚沐柒很快平靜下來。
既是請皇上賜婚,那麽此事,還得他點頭才是。
她擡手咽下一杯酒,靜待上方之人開口。
“怎麽這麽突然,”皇帝一皺眉,“不過此事卻也不能朕一味做主,你想娶人家,還得看人願不願意才是……風吟——”
他忽地喚道,聲音親切,牢牢盯着聞聲離座跪拜的衛風吟,溫聲問道,“安王屬意于你,你呢……你可願?”
他面容平靜,似乎只要衛風吟說願意,他便能即刻賜婚。然而龍袍底下,拳頭卻是攥得緊緊的。
“回陛下,”衛風吟身板挺直,言辭清晰,“請陛下恕罪,風吟已有婚約在身,只待孝期一滿,即刻成婚。安王厚愛,恐承受不起……”
她長身一拜,面容堅定。
皇帝是什麽意思,她再清楚不過。若她膽敢答應,恐這世間的太陽,她再見不着幾日。
況且……
她回過頭,望着一直将她凝進眼中的那個人,輕輕一笑——如何能再負她!
“哦?你已有婚約……”皇帝佯作思索,須臾,便見下方又施施然走出一人。
“——陛下聖安,如前所說,臣女與衛小将軍兩年前,便已有婚約。還請聖上成全!”
她渾然無畏,在大庭廣衆之下輕輕覆上衛風吟的手。
又是一人越衆而出,卻是褚嚴——
“啓禀皇上,臣兩年前已向衛大将軍提親,得他允諾,此事,兩家親眷都可證實!”
看着下方跪成一排的幾人,皇帝眼中閃過滿意。
“安王,既是人家木玉在前,便不好……”
“——皇兄,兩位女子,如何……”
“——安王殿下!”褚沐柒側頭看他,烏黑的眸中黑泉深邃。她悄然露出衣袖中一角青幽碧石,定聲開口,“女子又如何?安王殿下……還請慎言!”
秦晏定定看着她手邊一點青綠,一直木然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他抿着嘴,再未發一言。
皇帝看他安靜了,終是一笑,“既然如此,安王,可不好拆人姻緣。女子之風,我大祿,也是時候開放了。萬不可抱有偏見……”
他一揮手,幾人便都退下。
而太後,很罕見地,今日并不曾出聲阻撓。
宴酣賓樂,幾個人影中途離席。
褚沐柒帶着衛風吟在宮中穿梭,秦晏一聲不響跟在後面,欲言又止。
“小柒,我……“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時有些讷讷。
褚沐柒理也不理。他今日,已犯了她的逆鱗。便是知道他許是因範貢之故受了脅迫,卻也打心底裏不能原諒。
“別跟着我們,安王殿下,還是回宴席上好好待着吧。”她冷冷出聲。
秦晏頓住腳步,“抱歉……可……”
——可範貢,他還未找到被藏在什麽地方。
他想讓褚沐柒幫忙,可此時,卻是不敢開口。
“安王殿下,先回吧。範大人我與小柒會将他接回來的。”
衛風吟拉住褚沐柒。
雖然她也惱秦晏今日的作為,可一想到他是為了範貢,看他整個人面容憔悴,又覺得能夠理解。
她朝秦晏點點頭,示意他不必憂心。
有她應允,秦晏放心許多,朝她鄭重躬了腰,又看了看褚沐柒,見她仍是不理,只得轉身離去。
衛風吟轉頭,“小……”
卻驀然收了聲。
褚沐柒站在廊下,臉半隐在黑暗裏。一雙黑眸鈎子一般,牢牢盯了她不放。
衛風吟心裏一緊。
難道胡亂答應了秦晏,将她惹惱了?
她咬咬唇,正待上前,褚沐柒卻忽然擡了步。
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卻讓她有些慌了神。
悄然往後退了退,背後卻是已抵上了朱紅的廊柱。
她勉強笑了笑,“小柒……你別氣,他不是沒有……”
褚沐柒覆上前來,她倏然收了音。
氣息暧昧地交裹着,唇上一點一點地變得濡濕,那人似貓兒一樣輕/舔着。伸了舌尖,一點一點地輕掃描摹。
她好像不似震怒,一點也不粗暴,甚至比平日更加溫柔。那薄唇将她一點一點含咬了又松開,複又黏上來。
衛風吟有些不知所措。
細小的舔啧聲傳進耳裏,衛風吟臉紅心跳,被她溫柔的舔/弄惹得身子發軟。
褚沐柒不曾強勢地禁锢她,縱然她有些留戀這樣的吻,卻也忍不住轉過臉緩着。
她将頭撇向一邊,這詭異的溫存讓她有些茫然。她咬着唇,便感覺脖頸上又傳來一陣溫柔輕/舔。
“我……錯了……”她心裏有些發顫。
褚沐柒不說話,就這般沉默地近乎溫柔地壓着她,讓她心裏越發沒有底。
她輕輕一點點勾/舔着,舔得衛風吟心裏發癢。
“——你哪裏錯了,你這般大度,該是我反省才是……”
她又吻上她側過的臉,找到那惹人憐愛的耳垂,一口含住。
衛風吟忍不住輕輕一顫,伸了手将她抱住,“別……”
褚沐柒看着她輕喘的樣子,眼眸黑得深沉。倒是沒有再招惹她。
衛風吟傾身上前,乖順伏貼在她肩頭,不再露出哪裏能讓她放肆。
她柔柔抱住她,緩聲安撫,“我錯了……他竟敢開口請賜婚,我就不應再理會他……”
她環住她的腰,能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
“可是……小柒,便是他不求,範貢你也會救,不是麽?”
她始終将臉貼在褚沐柒頸窩,不敢擡頭。比起方才那種溫柔得詭異的溫存,她反而寧願面對褚沐柒蠻橫的怒氣。
褚沐柒撫過她的臉,稍一用力。衛風吟也只有硬着頭皮擡起臉來。
仍是沒有說話,她只是沉默地,一點點溫柔舔/舐。就已讓衛風吟頭皮發麻。
“小柒……”她輕聲喊着,在被親吻的縫隙裏間斷發出聲。
這人這般溫柔,讓她不敢反抗,也,不忍反抗。
“你沒錯……”褚沐柒仍是溫聲說着。
衛風吟當真受不住她這個樣子。
她咬牙,“你想說什麽便說,做什麽要這樣……”
褚沐柒一把抱住了她。
“風吟——”
她一聲輕喚,衛風吟又不敢出聲兒了。
這人今夜古古怪怪,衛風吟心裏也被她攪得古古怪怪。
她嘆一口氣,感覺頸側又被她貼了過來。溫溫軟軟的,叫人難以招架。
她只得揪住了她的衣襟,“不要弄出印子……”
她待會兒還得出去見人。
褚沐柒慢慢停下來,烏黑的眸看着她。
“你真讓人惦記……”她嘆道,“我真怕什麽時候看不住你。”
“風吟——”又是一聲輕喚,衛風吟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被她這樣柔柔喚着,耳尖都忍不住開始發燙。
她有些無措,卻也知道褚沐柒沒有跟她計較方才的事。
心中微有些慌亂,她又埋進褚沐柒肩頭,“好了,我們去找範貢好不好……待會兒早些回去。”
這些日子,她都與褚沐柒住在一起。或是她溜進褚府,或是褚沐柒來找她。
她知道褚沐柒清楚太後将範貢藏在哪裏,方才鬧了那麽一場,她也想早些完事,早些出宮。
褚沐柒看着她,忍住了再與她溫存的念頭。
秦晏什麽的,她也不願再想。這宮裏,真是讓人心生煩悶。
她帶着衛風吟,一同潛到太後寝宮後的小暗室。
這是那老太婆慣來藏人的地方,這許多年來做的無數腌臜事,都是在這裏無聲掩埋。
兩人伏在屋檐上,掀了瓦。
四周都有人守着,便是這上面,也是衛風吟放倒了兩個人才能上來。卻是不宜再大範圍打草驚蛇。
兩人朝下看去。範貢躺在軟榻上,翹着二郎腿,輕輕的還哼着調兒。旁邊的小桌上,還擺了些水果點心。
褚沐柒一聲冷哼,看他這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我去将他帶上來——”衛風吟說着就要下去。
卻又被褚沐柒拉住,“他一個臭男人,你要去将他怎麽帶上來?”
她不許,攬過衛風吟的腰,喚了一聲衛右。
“将他帶出宮——”
一切進行地悄無聲息。
找到了範貢,她又與衛風吟回了宴席。
秦晏不時朝這邊看兩眼,似在問情況如何。褚沐柒不理,衛風吟只得朝他輕輕點頭。
他松一口氣,宴會結束,便在各路恭賀的臣子簇擁下,總算踏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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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沐柒到書房見了範貢一面。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一點差。
衛風吟梳着頭,在鏡子前坐着。身後忽然擁上來一個溫熱。
脖頸上傳來一片細細密密的灼口勿。
她偏了偏頭。身子卻忽然騰了空。一驚之下只得趕緊揪住褚沐柒的衣領。
“小柒,怎麽了……”衛風吟被她口勿得迷迷糊糊,頗有些難以招架。
褚沐柒将她放到床上,深深地看着她,呢喃着,“真想要了你……”
衛風吟咬唇不答,總歸她之前是應允過的,是這人自己不願,此時來說,也不過就是想調戲一下她罷了。
褚沐柒将臉埋到她頸邊,半晌沒有動。
衛風吟隐隐有些不安。然而褚沐柒又慢慢擡起頭來,溫柔将她裹進了被子裏。
“睡吧……”她親親衛風吟的額角。
她褪了衣袍,上床來将她抱住。深夜裏,衛風吟聽見她有些急促的心跳——“咚、咚、咚”。
可褚沐柒慢慢睡着了,衛風吟這才安下心來,也漸漸睡去。
好像從那之後,日子又過回了原來的樣子。太後沒有繼續找茬,秦晏和範貢也沒有再來府上煩她。
褚沐柒和衛風吟,一日一日平淡又甜蜜地過着日子。
衛風吟被褚沐柒嬌寵着,臉上的情緒也越來越多,時嗔時羞,用秦璃的話來說,就是越來越有煙火氣了。
四月初七這天,是衛風吟生辰。
衛風吟在褚沐柒溫柔的口勿中醒來,她欲穿衣,褚沐柒卻是不讓。讓她好好坐着,自己動了手,為她一件一件将衣物穿上。
早飯是褚沐柒親手煮的面和紅雞蛋。衛風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小柒……還會做面?”
被質疑的某人很是不滿,作為一個現代人,煮個面有什麽難的。她哼哼唧唧,直看着衛風吟将她做的東西都吃完,才放棄了碎碎念。
她二人沒有宣揚,也沒有請相熟的幾人過來團聚。這樣的日子,她們只想兩個人一起度過。連随從也不想帶。
褚沐柒擁着衛風吟騎了馬。兩個人悠悠然共騎一乘,打馬走到了郊外。她一直從背後擁着她,衛風吟看着遠處,靠在她身上,莫名地覺得心安。
兩人在馬上擁口勿,興致起來時策馬奔騰,出了汗也毫不在意地貝占在一起。
褚沐柒帶着她騎到河邊,要了一艘船,坐在船上,讓船家釣了魚來,親手烤給她吃。
鐵叉子将魚叉得牢牢的,架在火爐上不停翻轉,撒了各種佐料,孜然、鹽、醬料……衛風吟看着她變戲法一般拿出許多東西,将一條魚烤得金黃酥脆,心中當真是驚訝。
“小柒……我從不知道你會做這麽多事。”她微微睜大了眼,看着專心架烤的褚沐柒,眸中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絲新奇和雀躍,便是對褚沐柒最大的誇贊和肯定。
褚沐柒嘚瑟着将臉湊過去,衛風吟彎了彎眸,毫不吝啬印下一個溫柔的親親,更是讓褚沐柒心花怒放。
兩人将船包了一整天,後來索性讓船家不再劃槳,讓這船随波飄蕩。
一起并排仰躺在船上,看着天邊舒卷的柔雲,映着湛藍如洗的晴空,安然假寐。
到了夜間,船只飄蕩到城中河,穿過裝點了冶昧燈籠的橋洞,趕上夜間最繁花的一場煙火。
那煙火太美,五顏六色,絢爛奪目。衛風吟被那綻放在空中的花朵迷了眼。
褚沐柒從身後抱着她,坐在船上,與她一同欣賞着。卻被那無知無覺的人兒反手一推,壓倒在了船上。
“小柒……”她趴伏在她胸前低喊,一點點細碎口肯上她的下巴,唇角。
“還有兩月,我的孝期便滿了……”她低頭口勿上褚沐柒的唇,輕輕厮摩。
她清淺的眸光中碎光閃動,靜靜望着,便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她咬着褚沐柒的唇,聲音從相抵的唇間撲出,直灌進褚沐柒胸腔裏。
“小柒——成親……準備好了麽?”
那眨也不眨盯着她的烏黑的眸中黑浪澎湃湧動。褚沐柒心中被不停攪擾,心湖震蕩着,一個翻身便将兩人上下交換。
一只手及時伸出,護在了衛風吟頸後,這心尖尖上的人兒,無論何時,她都怕她磕了碰了。
河面波光粼粼,那微微仰起的清淺的眸望着褚沐柒笑,五彩的煙花映進她淺淺的琉璃瞳中,像水墨一樣在清湖中暈染。
今夜最美的,不是煙花,而是這雙吸納了煙花的清瞳,為天上綻放的花朵掩去幾分張揚的絢麗,添上幾分靜谧的柔和……
褚沐柒便在這樣一雙眼中失了魂魄。
兩道纖細的身影交疊,周圍萦繞了一片無聲的靜谧。
然而又于恍惚間回了神,差一點,就又要迷失在她軟軟的聲音裏……
衛風吟勾住她要離去的月要,眼眸堅定,“你說過,要我清醒,我今日,很清醒。”
褚沐柒看着她不語。
小巧的酒壺擺在旁邊,随着水波的蕩漾輕輕搖擺。
褚沐柒定定地看着她,笑得溫柔寵溺,眼尾,卻早已挑起深沉冶麗的紅。
她低下頭,在迷亂中複又将唇印上去,将她親自點印上的朵朵紅梅描染得更加醒目妖嬈。
衛風吟清眸微漾,眯着眼望着她。
褚沐柒口勿着,心中動蕩不已,無數的想法在胸中叫嚣。
驀然,旁置的酒壺被她探手摸來朝嘴中猛地一灌,又被她一點點渡進衛風吟唇中。
那人兒迷離中睜開眼,溫順地咽了下去。又被她接着不停地渡下幾口。
她望着她,烏黑的眸中是化不開的深情。
她口勿上她混雜了清香與酒香的唇,一字一句,直烙進她心裏。
“衛風吟,要你,是我這一輩子的夙願——”
天空的煙花依舊絢爛,安靜的橋洞下只有水波輕漾的聲音。褚沐柒一點點攏上她散亂的衣衫。
那雙清眸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視線逐漸變得渙散……
一切戛然而止。
——
一輛馬車嘚嘚地在山路上行駛着,車簾蹁跹,随着馬車的抖動和山風的吹拂上下翻飛着。
從那不時翻卷開的車簾一角,得以窺探到車內的擺設陳列——
最下面墊了兩床巴掌厚的毛絨軟墊,上鋪一層狐皮毛毯,此時五六月春末夏初的天,怕裏面的人兒熱着,最上面,又墊過一層涼竹席。
些許雪白的絨毛從竹編的縫隙中露出來,襯過樸雅的綠,輕拂過躺在上面的人兒裸露的嬌嫩脖頸。
些許輕癢。
然她此時昏睡着,沒有知覺。
輕柔的雲紋雪衫層層疊疊地在車中鋪散開來,像一朵嬌嬌柔柔将自己舒展開的清嫩白荷。
那人兒仰躺車中,枕着鵝絨軟枕,蓋着羽織薄衾被,輕輕柔柔的白攏于周身,卻也掩不住她水嫩透粉的肌膚。
兩手輕柔置于頸側,瑩潤的臉上洇了兩團酣睡的酡紅,紅潤的嘴唇無意識淺淺翕動着,嬌軟誘人,待人采撷。
再往上,便是那雙清淺靈淨的眸,此時輕輕阖着,掩去了其中細碎輕透的光。
車身一個輕抖,即使車內已墊了這麽幾層柔軟緩沖的墊子,那人兒還是輕輕顫動了一下眼皮。
然後慢慢地,吃力地撐開了眼睑,看清了眼前陌生的景象。
——這是……在車內?
衛風吟動了動眼眸,環顧了一下四周。多年的行軍生涯讓她随時随地都盡可能明辨四周環境,搜集可用信息。
然而,她只能分辨出這是一輛精美的馬車,便連四壁都用柔軟的棉布包裹住,便是不經意撞上去,也一點不會覺得疼。
她艱難地撐着自己坐起來,便是這麽一個小動作,也讓她手臂輕顫。
渾身虛軟無力的感覺,她只體驗過一次——那時南思初求娶,在宮中後苑。而除了那個人,再無人能這般輕易對她下手。
她閉了閉眸,又是惱怒,又是心憂。
“主子……您醒了?”衛右的聲音從簾外傳進來,夾雜着鞭子的抽打聲。
衛風吟心中微涼。欲握拳的手卻完全捏不住,輕輕顫抖着。
“衛右……你怎會在這裏……”
衛右的聲音聽着有些猶豫,“奉小姐之令,送您出城……”
衛風吟頭昏腦漲,一回眸,看見馬車角落的三角熏爐。
她緊緊抿了嘴,咬着牙,艱難地朝角落挪去。
“主子……”衛右似聽見聲響,“那熏爐裏的藥是能讓您好受些的,您可千萬別弄了。”
衛風吟頓住,胸口起伏着,有些着惱。
聽着馬車內沉默,衛右有心為褚沐柒解釋一番。
“給您用的藥,小姐之前全都自己先用過,那熏爐裏的藥,是她試過最能消解頭腦昏沉的……”
衛風吟氣得心口發疼。
——她便這般作踐自己的身體。
縱然心知不會有太大的希望,她仍是撐着虛弱的身子,低低喊了一聲:“衛左——”
然而。
“在。”
車簾外的另一邊傳來衛左遲疑的聲音。
衛風吟驀地咬緊了唇。
——褚沐柒!
可真是能耐,連她身邊的人都能指使了去!
衛風吟恨得牙癢。可心中,卻是越發地擔憂。
她無力地靠在背後車壁上,斜斜垂着頭。身後靠壁柔軟,就像那個人無數次從背後将她抱住……
衛風吟眼圈有些發紅,心中升起濃濃的不安。她無力地收緊了手——
褚沐柒,我要生氣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記錄一下,第七次…m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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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備森嚴的宮門口,一隊隊巡邏士兵交替換崗。铠甲相撞的沉悶聲響片刻不停。
一個纖弱的身影踩着步子,悠悠行至宮門前——那裏,已有兩個宮裝中年女子等候。
“褚小姐,您來了……”眼旁刀刻般的深紋皺起,那兩人看着她,似在笑着,可眼中,卻毫無笑意。一潭死水,感覺不到絲毫的溫度。
褚沐柒微微一笑,“太後诏令,怎敢不從?”
兩人向她行過禮,對她似真似假的調笑毫不動容。轉了身,以太後令牌示意,讓巡邏的士兵開了宮門。
沉沉的大門在褚沐柒面前大開,朱紅的宮牆,幽幽的綠瓦,金碧輝煌的宮殿,雕梁畫棟的宮柱……
那堂皇恢宏的深宮在褚沐柒面前矗立,綿延了整個晴空,自遠處壓下來,狠狠掼進人的心裏。
這不是她第一次進宮,卻也許,是她最後一次……
她拂了拂裙擺,雙手輕提,悠悠踏前一步。
沉重的宮門在她身後“轟”的一聲閉合,隔絕了身後的光線,逼着她一步步朝前走。
她心中念着那個幽柔的身影,腳步堅定,沒有回頭。
——
“你說,衛風吟不在府中?”
祥和靜谧的室內,一縷縷輕煙旋繞,萦于那悠然舉着茶盞的雍容婦人身周,掩在她的面上,叫人瞧不真氣。
“是……太後。”那宮人躬着腰回道。
舉起的茶盞緩緩被放下,那婦人擡起眸來,看向從容坐于對面的纖弱女子。
微有些松弛的臉皮扯緊,揚起那有了些碎紋的嘴角,眼皮斜睨着一掀——
“你以為,這般,我便沒有了法子?”
她心中冷笑。總歸還是天真了些。
褚沐柒溫和笑着,樣子十足的謙遜,“不敢,太後自能應對……”
青瓷的茶盞在桌上輕輕一磕,太後掀着眼皮看着她,笑起來,“有意思……不怪衛風吟選了你……”
原以為只是衛風吟為了拒絕皇家做的樣子,這樣看來,此女子是有些過人的膽量。
褚沐柒笑着,此時笑容方有了幾分真,“多謝,誠如太後所言……”
——她的風吟就是看上了她。
“你……”太後微微一窒。
須臾,卻又笑了起來。
這感覺于她有些新奇。說頂撞,卻也算不得頂撞,可那女子眼尾眉梢坦然流露的得意,卻又讓人分外不爽。
她默了默。
“你便在這兒好生待着吧,我也不怕你跑了,你在我這兒,我也好吃好喝給你供着……褚沐柒——”
“在。”她眼眸微彎,欣然應許。
太後又是一窒,冷哼一聲,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你既在此,便不怕衛風吟不回來。你好自為之……”
聲音漸漸拉遠,褚沐柒臉上的笑意,仍是溫和。
城外,某隐秘的地方。
“主子……該吃飯了。”
衛右端了一個托盤,将門推開,又迅速關上。
衛風吟坐在桌前,即使渾身無力,背脊依然倔強地挺直。
衛右低着頭,不敢看她。
一連幾天了,主子都是這幅冷然的臉,身子也使不上力,不能四處走動。
恐是從小到大,從未這般狼狽過——偏偏,這都是那個人給她的。
或深情或保護,總歸,未曾與她商量,便強硬地要她全盤接受。
她握了拳,卻連想砸桌子的力氣都沒有。
許是以前在那個人面前暴露過,這次對她用的藥,分量很足。衛左和衛右兩人不間斷地在她屋前守着,時時刻刻盯着她。
衛風吟發了怒,“你們要背主不成!”
衛右“砰”地一聲跪到地上,便連衛左也自門外跪出一聲輕響。
“屬下等不敢……”衛右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勸說,“主子別氣,氣壞了身子,小姐會心疼的……”
衛風吟怒火更甚。
“她心疼什麽!日日對我用藥,怎不怕傷了我的身子?”
衛右趕緊低了頭,“主子……這藥,無礙的,小姐之前試過……”
“你!”衛風吟心裏疼得一抽。心中氣惱更是無處發洩。
她深吸口氣,平複着坐下來,冷聲問道“她在哪裏?我要見她!”
她心中揪着,悄然試探。
“小姐……此時尚在京中,事務繁忙,還請您稍安勿躁。”
許是見衛風吟臉色變得不好看,衛右想了想,将褚沐柒教他的話道出——
“小姐說,還有兩月便要成親,成親之前既然不宜見面,那她便想嘗嘗将您金屋藏嬌的味道……”
衛右強忍着因話中對主子的不敬而産生的不适,面無表情說出口。
衛風吟咬緊了唇,因了這番話,心中翻湧而起羞惱,面頰也越加滾燙。
“閉嘴!出去!”
她再也不想瞧見跟褚沐柒有關的東西。
無力趴伏在桌上,想起那人當初執念深深,說要将她藏起來,任誰也找不到、看不到,只能她一人瞧見的混蛋樣兒……
“小柒……”她将臉埋在臂彎裏。
這樣的鬼話,真當她會信麽!小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側過臉,眨着眸,看見桌上的飯菜。每一道,都是她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