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喂，還是我。我現在準備合同，一小時後你過來。”
女老板電話打來，語氣硬邦邦的，不容李貌有任何疑問，電話挂斷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哪裏打發呢？
繁華地帶，入眼的是一片紙醉金迷，把傍晚時分暈成了白晝。
好像有個認識的人就住在這華燈之中吧。
電梯門開了。儲秀玲一手拎水果，一手拿着幾封信件，從電梯裏走出來。
素顏的她，沒有了濃重的眼影加重眼眶的立體，略顯無神。
一擡頭，看到李貌站在門口，仿佛寂寥的大海忽而飛翔過一只海鷗。
“進來吧。”她拿出鑰匙。
李貌跟着她走進房門。
房間不大，畢竟是在市中心，寸土都是金。
“晚飯吃過了嗎？”
李貌搖頭。
“要是早說你過來，我就多買點。”沒有應酬的時候，儲秀玲的晚餐向來是一盤色彩鮮豔的水果沙拉，為了不讓已不再青春的身體日漸發福。
“要不我們出去吃。”她要拿起剛脫下的外套。
“不用了，我等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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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女兒走進母親的家會拘謹的，除了李貌。這裏對于她是個陌生的地方，她和她又沒有共同話題，一時之間氣氛幹澀。
儲秀玲拿起剛收到的信件，眯着眼拉遠：“最近眼睛又差了，這上面寫着什麽。”
她把信件給李貌，李貌一封封讀過去。
“白金水岸會所的回訪信，裏面是新産品宣傳單。”李貌随意一瞄，手足SPA一千八。
“還有電費單，上個月用了三百元。”
“這麽多？我沒怎麽用啊。”
又沉默了一會，李貌說：“我要開店了，來這附近租店鋪。”
儲秀玲像是面對着一個又說了幼稚話語的小孩：“你要開店？開什麽店？”
“糖果店。”
“糖果店？你都多大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貌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早該知道來這裏消磨時光不是個正确的決定。
“不再多坐會兒？——你想走就走吧。要是去找店鋪的話，聽我話，先去洗把臉，把自己弄清爽點再去。”
“嘩嘩嘩！”清水撲上臉頰。
要說儲秀玲唯一教過她的，就是不停在她耳邊說，要好好打扮自己，好好保養自己，不然哪個男人會看上你。
她很想反問她，她到底是有多見不得人。
也難怪，過分注意形象的儲秀玲，洗臉臺上被紅色或綠色的瓶瓶罐罐占據着。其中有一個黑色的瓶子，李貌拿起來仔細端詳，寫的是英文。
看不懂的她放下瓶子，又注意到一旁有個陶瓷杯子，插着兩只牙刷。
她走出衛生間。
儲秀玲正對着窗戶打電話。
“明天還拍嗎？什麽時候過來？好，注意休息。”
手機還在耳邊，聽到背後的關門聲，儲秀玲回過頭，客廳裏空無一人。
有些人不需要再見。
“算你運氣好，要不是今天就要付錢，剛好手頭又沒現金，不然才不會便宜你呢。這是合同，一次性付三個月。”
女老板把合同和筆丢到李貌面前。
李貌艱難地提起筆。
羅太太開門，唐松蕾将羅莉欣公主抱：“阿姨，莉欣腳扭傷了，我送她回來。”
“快進來。怎麽回事，哪裏扭傷了？疼不疼，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媽，就扭了一下哪有這麽嚴重。”羅莉欣已經被唐松蕾抱到沙發上，遍身還留存着唐松蕾的餘溫，她一動也不敢動，怕這種感覺驅散。
羅太太吩咐傭人去拿藥，自己去廚房給唐松蕾泡了杯茶。
“松蕾，真是麻煩你了，這麽晚了還送莉欣回來。”
“應該的，羅阿姨。”
茶水上來，唐松蕾發覺不聊會兒是走不了了。
羅太太看着風度翩翩的唐松蕾，恨不得立刻抓他送入羅莉欣的房間。
“前兩天剛和你父母吃飯，一直羨慕他們，有你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
唐松蕾端正地坐好，說：“羅阿姨別這麽說，我媽還妒忌你們有莉欣呢，總在您身邊陪您，我們啊，三天才回家一次。”
“年輕人嘛，就應該忙事業。你現在在哪兒高就？”
“我在城南一塊當清潔工。”唐松蕾當是閑話家常，如實回答。
“做，做什麽？”羅太太很震驚。
羅莉欣塗好藥，向羅太太靠過來。
“媽，這藥塗了真舒服。”
唐松蕾押了一口茶，站起身說：“莉欣安全到家我也放心了，阿姨，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早點到崗。”
羅太太生硬地笑道：“時間也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唐松蕾坐在羅家的備用車中，撥通李貌的電話。
李貌的生活被如何賺錢和如何省錢這兩者占據着，很少有時間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地踱步在大街上。
手機打破一個人的清靜。
“喂，你是誰？”
電話那頭是個陌生的聲音。
“是李貌小姐嗎？我們是《洛陽三月》的劇組，你明天有空嗎？”
“在跟誰打電話？”
許久的忙音之後，唐松蕾放下手機。
“什麽？你能再說一遍嗎？”李貌一聲吼，路人抖三抖。
“普通角色三百一天，給正面鏡頭的五百。”劇務人員的聲音也顫抖了一下，他給很多人發過通知，激動成這樣的他還第一次見到。
李貌咽了一口口水：“我明天一定來！”
她把手機放到胸前，擺出一副感謝上蒼的姿勢。
手機在胸口震動，唐松蕾的電話。
接，還是不接？
羅莉欣楚楚可憐的告白在她耳邊響起，“貌貌，我覺得我喜歡上唐少了。”
李貌果斷地把手機放進包裏，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邁起輕盈的步伐。
“怎麽搞的，不是忙音了也不接。”唐松蕾咕哝着，又對司機說，“麻煩前面拐彎，我暫時不回家。”
“李貌回來了嗎？”唐松蕾走進炸雞店。
店已打烊，劉雙喜在整理剩下的炸雞：“不是你陪她去看店鋪了嗎？看得怎麽樣？”
他扔給唐松蕾一塊雞腿：“今天李貌沒來得及拿，我們一人一個。”
唐松蕾準确地接住，放進嘴裏用力地咬，似在發洩。
心思靈敏的肖靜感覺到有意外發生。
“你們吵架了？”
“沒有。”
吵架是沒有，可是打她電話沒回應，無端地在給心頭添堵。
劉雙喜雖沒有肖靜的蕙質蘭心，卻有着同是男人的心情，知道他現在最想要什麽。
“今天李貌有個包裹，前任寄的。你幫忙給她吧。”
肖靜直言道：“劉雙喜，你把李貌的東西胡亂交給別人，這樣可以嗎？”
唐松蕾已經将包裹拿在手上，朝劉雙喜一揮：“謝了。”
接下來的幾天，炸雞店裏都能看到唐松蕾的身影。
他憤怒地捶桌子：“李貌呢！李貌呢！李貌呢！”
“阿嚏——”
洛陽城中，尚書之女淩三月身着絢麗碧紗裙，飄飄然走在青石板小巷裏。每走一步，挽起一陣裙裾的飄揚，這場景古色古香，美不勝收。
一個路過的粗布衣女子，原本存在感為零，在發出嘹亮的噴嚏聲後，甚是搶鏡。
副導打牌：“咔！”
衆人盯着肇事者，唐歡則面無表情：“是誰？拖出去斬了！”
副導忙上前安撫這位脾氣不好的大腕：“唐大小姐還沒出戲呢，現在是新社會，斬不了，我頂多換一個人。”
對着唐歡他是憨笑，一回頭看向李貌，則是一臉的暴躁：“那個誰，下去！”
李貌被人帶出去的時候，真有種被人拖上刑場的感覺。
好端端的怎麽會打噴嚏，真是的！
唐松蕾不急不躁地排到最前面。肖靜見是他，根據這幾天養成的慣性，她的眼皮耷拉下來：“第十五遍，我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唐松蕾笑得明媚：“別急，我是來買吃的，掃地這活真耗體力。給我來一包薯條。”
終于恢複正常了。肖靜三下五除二端上薯條：“慢走。”
“唰！”唐松蕾将薯條都倒在盤子上。
肖靜強壓下不快：“你這是幹什麽？”
“一，二，三，四……我剛看到薯條根數的标準，我要數數看你有沒有少我。剛才數到哪兒了？算了，重頭再來。一，二，三……”
高興得太早了。為什麽她遇到的人都是做起事來沒下限的？先是李貌，現在又來了個唐少。
“這幾天她休息，我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之前倒是聽見她打給一個劇組的電話，說想去當群衆演員。”
唐松蕾手伏在櫃臺上，頭無限向前延伸。
“什麽劇組？”
“名字我不知道，唐歡演女一號的那個。”
李貌收到唐松蕾的短消息：“我知道你在哪裏了，我現在來找你。”
和唐松蕾的對話框裏，上方都是他的信息。
“你在哪裏？”
“看到打我電話。”
“發生什麽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李貌“切”了一聲：“肯定是空城計，他不知道，引我自己說出來。”
“什麽？”青霞在琢磨着如何通過有限的表演，去刻畫一個小人物的內心，沒有聽清李貌的話。
“有個傻子，我不接他電話不回他短信，他還問我為什麽，難道是因為太稀罕他太崇拜他？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了嘛。”
她一回頭，那個傻子就在她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