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太太并非豪門之後。她們家與唐家還未發跡前是鄰居,兩人從青梅竹馬,一直到修成正果。的男人難免遇到倒貼的小三,但都被他們一旦攜手便會自動散發的物質打敗了。這種物質叫情比金堅。

也正因如此,她不會像羅太太那樣勢力。唐家的家財也不需要兒媳多麽能幹,品貌端正,賢惠善良就好。

和藹地看着肖靜。女孩子幹幹淨淨,是她喜歡的類型。

一個男孩子插進來,問肖靜要番茄醬。

“你們這些點一包薯條配五包番茄醬的人夠了,你們其實是想說,把所有不要錢的都給我吧,要錢的話別給我,我愛吃白食!”

男孩子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聲不吭地走了。

“要不是看他長得白白嫩嫩,我真想給他點——”一只蚊子飛過,被她無情地拍到牆上,一抹血跡以極其驚悚的形狀留在上面,“顏色看看!”

李貌心一悸,淡定道:“有點樣子了。”

“這裏有哪些菜可以點?”唐太太不敢相信這是他兒子看中的女孩。不過她安慰自己,可能經常會有貪小便宜的人來讨番茄醬,她也是出于無奈。

肖靜斜眼看了看這位衣着樸實卻不失氣質的婦女:“你自己不會看?”

“那有哪些你認為比較有特色的菜,我跟我先生第一次來。”她試着又問了一個問題。

肖靜叉腰:“特色菜?你是說特別難吃的菜?每樣都是!”

李貌看着夫婦倆瞠目結舌的樣子,覺得過意不去,她憨厚地笑笑:“她說錯了,這裏每樣都是特別好吃的菜。叔叔阿姨,要不來我這裏點吧,她那裏……蚊子多。”

肖靜眼睛紅着血絲:“蚊子多怕什麽,見一個我殺一個,見兩個我殺一雙!”

李貌扶住額頭,內心充滿憂患。肖靜走火入魔,她作為給錯劍譜的人,同樣罪大惡極。

夫妻倆一同外出,不到關鍵時刻唐秉誠一般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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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姐,你是服務行業,對待客戶态度有點惡劣了,你對待男朋友也是這樣嗎?”他扶住不住後退的太太,正聲道。

“男朋友?我對他很好啊,百依百順。我就是後悔對他太好了,當初怎麽沒一巴掌把他拍到牆上呢,不對,是他爸爸怎麽沒直接把他射到牆上呢!”肖靜開始喪心病狂。

李貌瘋了。她怎麽把那個乖巧可愛的肖靜變成這樣了!!

李貌雙手顫抖,端了兩杯可樂奉上:“真不好意思,這孩子她……忘吃藥了。可樂算是賠禮道歉,你們降降火。這味道有點怪,這不是可口可樂,這是可日可樂。”

*****

唐松蕾在炸雞店門口遇上父母。

唐太太多年未這麽失态過:“唐松蕾!你要是敢娶這個女人為妻,我就跟你斷絕母子關系!”

看着他們手上的可樂杯子,唐松蕾面如死灰。

*****

李貌換上衣服正要出門。

唐松蕾坐在沙發上,電視機是關着的:“你去哪?”

“我去店裏看一下,就小良一個人在。”小良是她雇來的服務員。

“貌貌,陪我坐一會兒好嗎。”

李貌很奇怪唐松蕾此時的低求,要是以往他都是蠻不講理地将她抓過來困住的。李貌老實地坐在他身側,頭靠過去,融化在他懷中。

“你媽媽一直反對我們在一起,她嫌我是個窮小子,你是怎麽和她抗争的?”他用臉和李貌柔軟的頭發輕蹭。

“不需要和她抗争啊,我做什麽決定從來不經過她的。而且,她自己不也找了個窮小子,你比他還好點呢,你至少有份穩定的工作。”她親親他的脖子,嘴唇放在他飽滿的喉結上,不肯離去。

相愛的兩個人多甜蜜都不會膩。

“假如你媽媽不同意我們倆,甚至以死相逼呢。”喉結在震動,李貌微微張開嘴,好想咬一咬。

“她才不會呢。”

擁着她的人沒了聲音。李貌又在他懷裏膩了會,才去想他剛才說的話。莫非他,話裏有話。

“唐少,我從來沒聽你說過你的父母……”以前不問是覺得關系還沒到那一步,何況如果他是認真的,他早晚會提。

唐松蕾的雙眼深陷進去,仿佛陡峭的山峰那般俊美。

他沉思很久,說:“我們家只是普通家庭。我們的事還沒跟他們說,有很多原因。”

“沒關系的,我知道男的都想先忙事業,你不是想當服裝設計師嗎,我陪着你。等到你覺得可以了,再跟你父母說也不遲。”李貌越說越弱,等到他功成名就了,那他還會要她嗎。女人的青春,耗不起。

唐松蕾接下來的話無疑是一章強心劑。

“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要一起解決,不管有多艱難,不管別人怎麽看。答應我,這輩子不許離開我。”

*****

李貌和他的手十指交合:“我答應你。”

李貌賴在唐松蕾的懷抱裏許久,直到快打烊,她才來到糖果店。

“蜜糖先生”巨大的四個字,和戴鴨舌帽的糖果的那個LOGO,總能在她心中揚起一陣暖意。

小良在清點營業款,李貌詢問了一天的營業情況。意料之中,不忙也不冷。

“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嗎?”李貌做一行還是像一行的。

小良一看就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她說:“我覺得宣傳不夠多,客人都是附近上班的白領或者路人。要是能在哪裏打打廣告就好了。”

打廣告她不是沒想過,可現在豆腐塊的地方動辄上萬,成本太高了。

“對了,今天還有你的信。”小良把一章厚厚的信封遞給李貌。她拆開來,是一份協議。協議上說,羅榮凱将收李貌為義女,同時享有天河集團50%的繼承權。

這份協議,堪比黃金萬兩還要值錢。

小良很懂得和老板的距離,她沒有靠近看,但好奇心又讓她忍不住問。

“這是什麽啊,這麽厚?”

“我馬上就要成為億萬富翁了,想想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小良呆住:“你要是變得這麽有錢,你可以在大街小巷做廣告,你可以把店裝修得更高檔,甚至你可以不求盈利白送給人家,那你開這家店還有什麽意思。到時候別說這家店了,你的整個人生,都處于一種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狀态,那你這個人生還有什麽意思呢?”

輪到李貌發愣了。

小良為她打開一個新視角。她窮了二十年,有朝一日突然有了錢,她會變成什麽樣?她穿着貂絨,手上挂滿金鏈子,捧着一杯就要上萬元的葡萄酒,劈頭蓋臉地朝幾十個傭人發出指令。

她果斷地撕了協議丢進垃圾桶。

“快收拾好關門吧。明天我還是白天上班,晚上過來看一眼。辛苦你了。”

*****

第二天,老龔領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孩。

李貌自覺地脫下裙子,交給他:“對老板好一點,他開這家店不容易的;對客人也好一點,東西已經很難吃了,所以态度必須要好一點。”

李貌淨身走出炸雞店。天空配合地飄起淅瀝瀝的小雨。

離開孤兒院的時候也是這樣,她好不喜歡那地方的名字,血淋淋地告訴她,她是個孤兒。可分別的時候,所有人抱在一起大哭。

肖靜和劉雙喜追出來,時隔離開孤兒院那會已經好多年了,李貌沒有哭,她微笑着和他們一一擁抱。

“劉雙喜,什麽時候拿個諾貝爾獎回來給我們瞧瞧?”

“我剛發現将原子的帶電粒子加速後可以——”

“打住!——肖靜,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也許最好的就在你身邊,你只是因為太近了反而感覺不到。”

離去的人沒有落淚,留下的人哭了。

*****

現在是新一天的起點,沒有糖氏綜合征的人不太會在這個時候走進蜜糖先生。

小良在儲藏室裏打電話。

“我準備了好多例子,才說了開頭她就把協議撕了。真是好騙。你說的那件事我已經在鋪陳了,不出意外今天就能搞定——”

“小良,你在跟誰說話?”李貌推門進來。

正在通話的手機失重摔落在地上。

“吓了我一跳。”小良拍拍胸脯,“我在跟我爸媽打電話呢。你怎麽白天就來了?”

“那邊的工作有人接手了,我可以一心一意撲在這裏了。”

“那恭喜了。廣告的事情我幫你留意了一下。”兩人回到店裏,小良打開電腦,“要刊登廣告在雜志上費用較高,現在很多開店的人都把宣傳放在互聯網上。網站上人流量又大,成本又低。你可以考慮下。”

李貌聽她說完後興致勃勃:“你說的很對,那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有認識一家店是做網絡營銷的,要我介紹你認識嗎?”

*****

“完了……”唐松蕾一到,就癱坐進椅子裏。

親兄妹之間心有靈犀,唐歡深深感到自責:“哥,對不起,我當時正在氣頭上,說話哪會想那麽多。”

“不怪你,也不怪李貌。都怪我,應該早點讓他們認識的。”

唐歡握住哥哥的手腕:“那現在還來得及嗎?”

唐松蕾飄來痛苦的眼神。唐歡感同身受,更為痛苦地揉搓他的手臂。

*****

樓下是一條彎彎的青石板小巷,一對新人正在拍婚紗照。

新娘的裙托有幾米長,純白聖潔。這是每個女人都為之瘋狂,卻只願穿一次的衣裳。

這時要穿過小巷太破壞氣氛,李貌等在照相機後方。

攝影師指向高空:“眼睛看這裏,再甜蜜一點——”

新人朝攝影師的手看去,他們的目光彙聚成幸福的光束。

李貌朝攝影師的手看去,她的目光卻碎裂成殇。

那裏,在他的手延伸向前的餐廳裏,一個女人撥了一只葡萄,喂進唐松蕾口中。

*****

“吐出來。”唐歡伸手接過唐松蕾吐出的葡萄籽。

這對于從光屁股長大的兄妹倆是極平常的事。

“哥,娶個外面的女人就是這麽讨厭,還要考慮到爸媽的感受。你要是娶我為妻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了。”

唐松蕾抛來兩個史無前例的大白眼。從小就這麽說,說了這麽多年也不膩。

“我要的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你看看你。”他指指唐歡快擠到下巴尖的乳溝。

他的手機響起來。

“我的寶貝怎麽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你在哪?” 李貌站在舊上海風格的建築旁,語調冰冷。

“我在……”唐歡貼到他耳邊,被他推開又熊抱住他,“我在單位開會。好想你,親一下,啵!”

原來他也可以,和你說着甜言蜜語,懷中卻是另一個女人。

果然最輕的便是誓言和承諾。她将手機慢慢收回,一如她的淚緩緩落下。

“喂!麻煩你讓一下,我們取景!喂——喂!”攝影師沖她大喊好幾聲,她才從失常的入定中脫離。

眼睜睜地被騙,這種感覺,就好像開得深紅的玫瑰,霎那枯殘。

*****

等到她徹底清醒,她費了好幾秒才弄清楚已經回到糖果店。

小良看她進來急忙問:“怎麽這麽快?跟廣告商談的怎麽樣?”

她說:“密碼給你,你幫我去。”

現在就剩李貌孤零零一個人。

派對時留下的氣球和彩帶還挂在牆上。她随手旋開一盒橡皮糖往嘴裏塞,嚼碎後,色彩斑斓的甜味劑包裹住每一個味蕾。

開食品店的一大好處就是,不開心的時候可以随時将悲憤化為食欲。

*****

玻璃門碰到許願樹,發出舒舒聲。

是他嗎?

被騙也好,無果也好,她還是好想見見他。

“收貨款,前天到的那幾箱糖果。”是供貨商。

“稍等,我打給我員工,錢在她那裏。”

一個沒有感情的電子合成聲響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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