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時我倆都沒怎麽睡醒,倒不是她打的早,主要是這天周六,不用上班就一直躺着沒起。

他接電話的時候見是生號,還挺納悶。

“喂你好,我是張子劍。”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他好像沒太聽清,最主要是他還不清醒,聽不清就直接開揚聲器了。

這下不管他醒沒醒,我是徹底醒了。

那邊聲音還挺好聽,軟軟的,聽起來有點不太好意思,“你好……我是張蕾。嗯,阿姨讓我給你打的電話,沒打擾你吧?”

張子劍看着我:“……”

我睜開眼睛看他:“……”

他慌張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攥着,捏來捏去,一邊用眼神跟我求饒。

但打電話的聲音還挺正常,語氣也一本正經的,“沒,怎麽了你說。”

他這麽嚴肅那邊姑娘不太好接了,有點尴尬,“啊,我沒什麽事兒,就阿姨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張子劍:“啊。”

那邊也找不着話說,安靜了三秒,她猶豫着說:“那要不……要不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咱倆吃個飯吧?”

我一直看着他,他就緊緊攥着我手,跟那邊說:“內什麽,我今天就得出差,回來不定什麽時候了,要不你別等我了吧,我這忙起來沒時候。”

他說的挺直接,姑娘估計沒遇見過這樣的,半天就只發出個單音:“啊……”

“我這兒先有點事,咱回頭再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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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趕緊說:“行行,正好我也得出去一下。”

張子劍挂了電話之後就失聲了,只能緊張地看着我。我臉上連個表情都沒有,他有點懵,不知道我什麽想法,心裏沒底。

我抽回手,閉眼接着睡。

他試探着蹭過來抱着我:“寶貝兒?”

我出個聲:“嗯。”

他不知道怎麽說,晃了晃我:“我不認識她。”

我閉着眼說:“我也不認識。”

“就我媽給我張羅的,她昨晚給我打電話我都跟她說不行了,我也不知道這咋回事兒……”

我說:“我也不知道。”

張子劍估計快吓死了,他特怕我生氣,我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還沖我嚣張地喊呢,還罵我騷呢。現在半點氣勢也沒了。

這事兒我還真有點不是滋味。雖然我挺大度的,我可以不計較他那些,但你別讓我聽見啊是不是?這太刺激我了,我跟人約個電影你就作那麽大一通,換個身份這要是我的話,我的媽呀現在天都得讓他作出個窟窿。

他自己也知道,現在整個人往我身上一趴,什麽招兒都使出來了。

“下去啊,壓着我幹啥呢?”我終于受不了了,推他一下讓他下去,推不動。

他也不說話,就那麽趴在我身上一動不動的挺屍。

“幹嘛呢?裝死啊?”我索性也放棄了,就那麽讓他壓着。

我倆都不出聲了,就肚皮挨着肚皮的喘氣兒。在我都快睡着了的時候,他終于說話了。

“寶啊,你生氣嗎?”

我不說話。

他捏捏我胳膊,小心地問我:“你別生氣行嗎?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我絕對沒有外心!絕對的!”

我點點頭,沒睜眼。

“這事兒我提前真不知道!回頭我就跟我媽說,別再弄這些個,我知道你心裏不高興,這要是換我,我得扒你一層皮!”

“……”

我這人吧,其實生氣的點挺高的,一般他要是不把我惹急了我都不生氣。但我要真氣一回他也是怕得不行,通常都不能善了。

不過因為這事兒倒是不至于,畢竟他也挺無辜。再說他晚上還得出差,我從來不在他要出差時候跟他鬧矛盾,路上還是安生點好,可能是狗血劇看多了,我怕當頭淋我們一盆狗血。

“這次還能有驚喜嗎?”他眼睛blingbling看着我,“就像上次那種,我一開門見到你。”

我答的幹脆利落:“不可能。”

我仿佛看到了他使勁搖着的尾巴在空中劃了一個憂傷的抛物線,然後垂下去了。

那晚我送他去機場,同行的還有他一個下屬。飛機晚點四個小時,我陪他一直等到淩晨一點半。他火氣有點大,下屬也不太敢出聲。

我看着想笑,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就能吓唬吓唬外人。眼神冷冷的,眉毛也緊緊皺着,裝出一副冰山臉。其實他是個狗屁冰山,那就是個活火山。我看着下屬大氣不敢喘的樣子特別想安慰他一句:“不用怕,他裝逼呢。”

終于能登機了,他攆我回去,死冰山臉還挂着,冷冷跟我說:“開車慢點。”

我點頭:“是。”

“遇上搶劫的你就把東西都給他。”

我無力吐槽,“我開着車呢大哥,他要能攔住我搶劫那他得開至少倆車,為了搶我身上這點錢他也是蠻拼的哈?”

下屬“噗嗤”一聲就樂了,張子劍瞪他一眼,然後又瞪我一眼,問我:“你跟誰犟嘴呢?”

“……”

“是不給你臉了?怎麽跟我說話呢?”

我淡淡瞥他一下:“還能不能裝完逼了?”

他終于笑了,一邊笑一邊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等我回來的,真是反了天了。”

我懶得傷害他在下屬面前那點心酸的虛榮心,聽他又磨叽了幾句,這才把他送走了。

沒辦法,這點耐心都沒有還怎麽養兒子。

我兒子他總是傲嬌得很。

其實他走了我也不自在,晚上自己躺床上都覺得空虛,讓他摟習慣了,自己怎麽睡怎麽不香。但我不能告訴他,不然他能把尾巴撅天上去。再說我挺大老爺們了,總不能天天我愛你我離不開你我特別想你挂在嘴邊,那太別扭了。

張子劍走那天是周六,第二天我回家看了看我爸媽,老兩口對于我跟他湊一塊過日子這事兒還有點尋思不過勁,但我是親兒子,他們就算不喜歡這樣也不能真怎麽樣。自己兒子自己疼,也說過要斷絕關系這種話,但難為我兩個月也就過去了。

我去的時候我媽正要出門買菜,我接過她手裏的菜籃子,看着她一腦袋小卷毛我笑了。

“誰給我媽整這麽潮個發型啊?”

老太太摸摸小卷毛,神采飛揚的:“兒砸,我花七大百弄的新發型,好看嗎?”

“那必須好看啊,底子在這呢。”

“那個小夥子太煩人,我本來讓他給我別弄這麽小的卷兒,他偏按自己意思來,沒吹幹之前我照鏡子一看,媽呀這是哪來的泰迪狗!給我氣的差點投訴他!我都問了,接着一個投訴扣二百塊錢。”

“多美啊,”我挎着我媽胳膊,一直誇她,“全廣場你是最好看的小老太太。”

我媽拿手機照了照,自己也覺得好看,“還行,吹幹之後卷大不少,我就沒投訴他!”她看看車裏,又在我身前身後望了望,問我:“子劍呢?”

“出差了。”

“又出差啊?”她琢磨琢磨,“這個月第二回了吧?這也太辛苦,不行換個班兒?”

我說:“出差不辛苦,還沒有去公司累,甭管他。”

我媽湊近我問:“那啥,你倆過得還行哈?不鬧別扭啥的吧?”

我搖頭,“不鬧,挺好的。”

她點頭,“那就行,好好過。”

我看着她後腦勺,突然就說不出話。其實她也是想有個兒媳婦兒的,沒事陪她逛逛街燙個頭,再給生個大孫子哄着。這個我注定做不到,張子劍他再好也給我生不了一兒半女的。

小區裏八卦多,誰家誰家有點啥事都躲不過大媽們的眼睛,我從來沒領姑娘回來過,一回來就是跟張子劍,時間長了都能看出點什麽。背後指指點點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我倒沒什麽,我挺怕爸媽難受的。

買菜的時候我媽繞過她常去的那家,我問她:“怎麽不去她家啊?”

她挎着我,撇了撇嘴,“這麽多賣菜的哪家還不能買啊?她家魚不新鮮!肉也不新鮮,我不在她家買!不好好買菜天天嚼舌根子,閑的慌!”

我一聽這就是有事兒啊,我問:“怎麽了啊?她說什麽了?”

她還不太想說,擺了擺手:“沒說啥,她能說啥,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你們年輕人怎麽說來着?對,顏值!她沒有顏值!”

我笑了:“還知道顏值啊?”

“我咋不知道,天天看新聞啥都能看着。”

我陪她四處逛,也沒再問,過會兒她自己沉不住了,一臉不忿的:“那天咱家對門回來跟我說的,那個賣菜的在背後說咱們家的事兒!說你不正常,有病!對門你阿姨當時就跟她吵起來了,我都想再跟她吵一場了,要不是吵架太沒素質我肯定得跟她吵!什麽人啊說誰兒子不正常呢?我兒子好的不行!她兒子才有病呢,她們小區都有病!”

其實我聽了倒真沒覺得什麽,同性戀這事吧,近幾年放開了很多,但在老一輩人眼裏,這的确就是個變态的事。這種話聽多了都麻木了,沒什麽感覺。

“委屈你了媽,特不是滋味兒吧?”

老太太一擺手,“她說我兒子我當然不是滋味兒了!誰說我兒子都不行!”

要不是當時在外邊人太多,我肯定要抱抱她。不過估計她得給我一大巴掌,說我三十了還離不開媽媽的懷抱。

我媽這人就這樣,鬧鬧哄哄的一個小老太太,人特別好,心也善良。但你不能傷着她們家人,特別護短,你說我兒子一句這輩子咱倆別再有來往。我從小就讓她這麽護着長大的,上學那時候老師都不行打一下。

那天晚上我有點失眠了,一個是張子劍不在,另外一個我也有些心疼我爸媽,這是知道了的,不知道的還不一定有多少在背後說的。

因為睡得晚,所以秦州短信來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收到了。我看着那條短信,比上回更露骨了。第一次我能當他發錯了,那這第二次怎麽解釋?短信總發錯,難道他長了一雙愛德華的剪刀手?

想想千裏之外出差那個醋桶,為了避免他回來之後看見又得炸一次,我主動把這條給他轉過去了。

三秒鐘之後,我接起電話。

“葉秦你這短信,我日了!你他媽這是跟誰約的?”

“操的,你這短信是想給誰發的?發錯了發我這來了是吧?”

“我`操我血壓都要高了!你在哪呢你咋不說話呢?”

我聽他咋咋呼呼的聲音,一下子竟然困了。果然還是他能治我的失眠。

“那麽大嗓門喊誰呢?這我收着的,還是秦州發的,如實轉發給你,回來別再磨叽這事兒。”

他靜默了兩秒,然後接着嚷嚷:“他又發錯了?他這手是不是不好使?他是小兒麻痹還是半身不遂啊?媽逼的我得給他治治手,等我回去的。葉秦你給他回一條,去你爹的!”

我閉着眼睛說:“不回了,我懶得理。”

“不回也行,你給他號發給我,我給他回!大半夜的賣騷這是什麽毛病?”

我聽着他大嗓門罵髒話,沒兩分鐘竟然睡着了。

其實按理說我不應該把短信發給他,這不是我性格。但我想他了啊,聽他罵兩句人都開心。

做夢都夢見他抱着我說我騷,我咬他下巴一口,他越罵我越喜歡。也是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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