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張子劍,起床了別裝死。”

我踹他一腳,他一翻身摟住我。

我無語,“別裝了趕緊起來吧,咱倆上午去你媽那,下午去我媽那兒,咱倆挺忙的。你趕緊的,別玩兒了。”

他哼唧了一聲,大腦袋在我臉上蹭了蹭。

我十分嫌棄地推開,“臉都沒洗你別在我這兒蹭了,煩不煩。”

“你看你這就是看夠我了!”他皺眉噘着嘴,那畫面看得我好像要長針眼,他嘟嘟囔囔的磨叽:“以前早上你都抱着我不讓我起來,現在就一直攆我!”

我看着天花板,非常平靜地問他:“我啥時候抱着你不讓起了?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我感覺你說的那好像是你自己。”

他不吭聲了。

“起來,別懶了。除非你還想跟以前似的你回你家我回我家,那你就懶吧,我收拾收拾得去看我爸媽了,我媽說想我了。”

我剛要坐起來,他一把拖住我胳膊:“哎你看你!咱媽也沒說光想你自己啊咱媽還說想我了呢!我都說好了今天陪咱媽去燙頭,這不才九點半嗎?昨晚咱倆一點睡的,我賴會兒床你就說我……”

他在那胡攪蠻纏,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我看他一眼,這是又缺愛了想讓我哄哄。

我真的是醉了。

我稍微提高了點音量,沖客廳喊了一嗓子:“兒子!過來喊你爹起床了!”

我兒子聽見我聲音一撒歡兒就進來了,一個健步就沖上我們的床,非常熟練的前爪往張子劍臉上一搭:“嗷嗷嗷!”

我摸摸他頭:“乖兒子,比你爹強多了。”

它拿頭頂在我掌心蹭,還舔了舔我的手。我讓它舔得有點癢,用它身上的毛擦掉它的口水。

Advertisement

我兒子是一只血統特別純正的阿拉斯加,從它一個多月的時候就讓我帶回來了,朋友家的狗一胎生了九個,又舍不得拿去賣,只能到處送人。

我去挑了最好看的一只帶了回來,一點一點給喂大了。但我現在真的發現誰養的狗像誰,我兒子跟張子劍在一起的時間可能更多一些,張子劍願意跟它瘋玩,我很少跟它瘋,所以它現在越來越像張子劍。

又二又賤的。我有時候特別納悶,它會不會其實不是高冷的阿拉斯加,它其實是個二哈。

張子劍就躺着跟我兒子瘋起來了,你抓我我抓你。

我趴過去側臉貼在他肚子上,我問他:“張子劍,你知道你今年多大歲數了嗎?你怎麽還這麽幼稚。”

他摸摸我的臉:“知道啊,我三十七。那我要是特別成熟,整天沉默寡言的,你還能喜歡我嗎?”

我說:“那我肯定更喜歡你。”

他非常自信地說:“不可能!你就喜歡我這樣,你就喜歡我話多喜歡我黏人,我越這樣你越喜歡!”

我:“……”

他問我:“寶貝兒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我嘆了口氣:“……對。”

他自己不起,也不讓我起。一直到快七點半了才讓我給拖起來,今天我倆的日程排的十分滿。

我們得先去超市把昨天訂的東西領走,然後去他們家,中午吃頓飯,再去我家。今天中秋節,堵不堵車不好說,就算不堵車從他家到我家也得一個小時。

去年我終于得到了母上大人首肯,她邀請我去她家過年。我內心覺得萬分驚悚和訝異和受寵若驚,但我還得回家陪我爸媽,于是我只是上午去了一下。然後第二天一早就被張子劍拖去了他們家。

我去他家當然還是緊張的,這種感覺和張子劍去我們家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家一對兒老兩口特別親民,張子劍比我都放得開。但我到了他家就覺得很累,他媽做飯我幫忙也不是,不幫也不是。

所以今天我們商量了一下,我們只上午去。

我剛起來我媽就給我打了電話:“兒砸?起了沒有呢?”

我說:“起了,媽。我倆大概一點多才能去,上午得去子劍家一趟。”

我媽一連聲的:“好好好,不着急!你們晚一點來也沒事兒,你有沒有帶禮物啊?”

我笑了:“帶了。”

“那就行,去吧去吧!”

我媽囑咐了我半天才挂了電話,張子劍剛洗完頭,拿毛巾一邊擦一邊問我:“咱媽啊?”

我點頭:“啊。”

他問我:“咱媽想我了啊?這麽早就打電話是不着急讓我去呢?”

我眨眨眼,點頭:“啊。”

我今天還特意捯饬了一下我自己,我得盡量帥點,畢竟我要去見公婆了。其實自從我婆婆默認了我們關系以後,她對我也挺好的。但我對從前的事已經留下陰影了,我看見她就免不了的神經緊繃,誰知道什麽時候她一反悔又不讓我們在一起可怎麽辦。

臨走之前給我兒子留了一天的飯,我們沒法帶着它,張子劍他媽嫌它掉毛不好收拾。

我們到的時候在小花園看見張子劍他爸正折騰自己那兩盆花,我先打了聲招呼:“早上好叔叔。”

他看見我們,笑的挺親切:“哎,來啦?你倆先進去吧,讓你阿姨給你泡杯茶。”

“您一早上忙什麽呢?”我笑着問。

他指了指那盆不知道是什麽的綠草:“我感覺它不那麽綠了,我給施施肥。”

張子劍問他爸:“爸你今天沒去公司啊?”

他爸說:“就行你們過節,不帶我過節的啊?”

張子劍推着我讓我開門進去,他在門口先叫了聲:“媽我們來了。”

母上大人從樓上下來,我笑着打招呼:“阿姨節日快樂。”

她對我笑得依然很符合她的定位,得體又不失親切,“小葉來了啊?”

我跟她說了幾句,然後基本上屁股就沒離開過沙發了。因為離開這兒我不知道還應該去哪呆着,有點尴尬。母上做飯的時候我本來想去幫忙的,但她給我攆出來了,我一想我要是不出來在廚房就我們如果沒話說那簡直更尴尬了。

機智的我在這樣的時候選擇緊跟張子劍。

還好我們只需要在這呆到吃完午飯,要是讓我在這待一整天的話我估計我骨頭都得坐僵硬了。

等我們從他家出來坐進車裏的時候我長長舒了口氣,我閉上眼睛仰頭跟張子劍說:“我現在終于明白新媳婦兒上婆家什麽滋味了。”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你還算新媳婦兒呢?你要是個女的現在咱家孩子都好幾歲了!”

我笑了下:“你閉嘴吧。”

他如我所願地閉了嘴。

時間過得真的太快了,我就感覺好像沒多長時間,他當初死皮賴臉黏着我坐我旁邊這事兒沒過幾年。

但轉眼都是二十年前了。

我們竟然這麽稀裏糊塗的都過了二十年。挺可怕的,我其實挺想時間走慢一點,越慢越好。

我側頭看了看他,我當初那個羞澀腼腆的小太陽,現在充滿了成熟男人的氣概,舉手投足間都是成功人士獨有的迷人氣質。

再過幾年,他也會老的吧?

我也會老,我們會一點一點眼角長細紋,皮膚不再光滑,白頭發一根一根變多,身形也不再挺拔。慶幸這會是個十分緩慢的過程,每天微不可見的變化,讓人不至于惶恐和悲傷。

不過其實也沒什麽惶恐的,因為你能親眼看着一個人從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陪着他經歷這個過程的每一天,這是件特別幸運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都沒跟我媽說幾句話,她直接就讓張子劍領着燙頭去了,我在家陪我爸下了一下午棋。

我媽回來的時候又頂了一腦袋小卷毛,看着特別有活力。

我誇她:“媽你真好看。”

我媽照鏡子笑眯眯的:“好看吧?我也覺得好看,這個理發師跟子劍熟!可熱心了!不對,不叫理發師,設計師!”

我說:“那你以後燙頭就讓子劍帶你過去呗?”

我媽挎着張子劍胳膊:“對我們都說好了,下回還讓子劍帶我去那兒!就是有點貴,不過他給我們打折了!”

我點頭:“媽快點給我做飯吧我都餓了,螃蟹我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回來蒸了。”

我媽換身衣服就去廚房了,張子劍跟我眨了眨眼飛了個吻,然後緊跟着我媽就過去了。我心說我什麽時候上他家要是能也這樣黏着他媽,那我也算圓滿了。

吃完飯我媽想留我們倆在家住來着,但轉念一想我兒子還在家呢,于是念叨了我們倆半天,怪我們沒牽着出來了。

我覺得中秋節還得是這樣一家團聚着過有意思,一般有我媽的地方都挺活躍的,氣氛特別好。張子劍很少這樣跟我們一起過節,他有點激動。

回家之後他抱着我就不松手了,連我洗澡的時候都要時不時抱一下。現在家裏也不光是我們倆了,還有個兒子。我倆抱着的時候它也總想跟着摻和一下,這倆加一起要煩死我。

張子劍眼看着就奔四十去了,但有時候勁兒一上來明明就還是個孩子。我以前以為随着年齡的增長他能不這麽黏糊糊的了,後來發現還是我天真。

不過也可能是前兩年有一回我病了把他吓的,大夫剛開始誤診了,說得挺嚴重的,後來再檢查才說不是。

從那之後他更是一天不看見我就不行。

說實話那次我也吓了一跳。幾天時間我想了很多,我承認我心裏是有恐慌的。我當時就想,如果我不在了,我爸媽有張子劍能照顧,可是誰來陪我的張子劍呢?

他怎麽辦?

我一想想可能他要孤孤單單地過接下來的幾十年,我真是心都碎了。

“我給你抹沐浴露啊寶貝兒?”他賤兮兮地問我。

“用不着,你抹你自己的得了。”我無情拒絕了他。

他不死心,抹了一手滑溜溜的就往我身上蹭,蹭着蹭着就變味兒了。

然後就是這樣那樣的兩個小時。張子劍壓在我身上,一臉花癡相對我說:“寶貝兒你還那麽好看。”

我不想回應他的,但那樣顯得我不太禮貌,于是我十分敷衍地說:“你也還那麽帥。”

他那一臉要上天的表情也是讓我一下子就迷醉了。

我們現在這樣那樣的時候都得鎖着門,不然太刺激我兒子了。那才是純純正正的單身狗,有點心酸。

完事後張子劍抱着我,親親我脖子親親耳朵,也不讓我消停睡覺。他不知道怎麽竟然感慨上了。

“你說時間怎麽這麽快啊。”

我說:“嗯,太快了。”

他嘆了口氣,大臉在我肩膀上蹭:“你還能想起來初中時候的咱倆嗎?”

我摸摸他頭:“能啊,你那麽煩人我能想不起來嗎?”

他問我:“那你還能想起來我們剛在一起時候的樣子嗎?”

我點點頭:“能,你跟個小太陽似的,天天活力四射的。”

他跟我十指交握,又問我:“那你知道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嗎?”

我閉上眼睛,笑着說:“二十年了。”

作者的話:

這是網絡版最後一個番外啦,至此這個故事我才算是真的講完了,感謝大家陪我這麽久。

個志裏會有一萬字左右番外,相關的我會在微博說哈,大家找我玩可以去微博cp酸菜壇子,或者去隔壁貼 人不如故。

再次感謝大家長久陪伴,二十幾頁的帖子不算長,但從第一頁跟到最後一頁挺不容易的,鞠躬。

愛你們,麽麽噠。

過年番外

“張子劍,我看你是賤的。”我看着手機屏幕上不停往上刷新着的紅包,和右上角小窗口他的臉,內心無波無瀾。

“嘿,我發你就收啊。等會兒你也去朋友圈曬一曬,截圖曬!”屏幕裏他低着頭,也不顧角度不顧形象了,兩個鼻孔正沖着我。

“年年搞這出你累不累?”我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出去回拜年消息了。

我都不記得具體哪年開始的,這傻子一到過年就給我弄紅包轟炸,刷我的屏。這倒也沒啥,問題是他綁定的是我的卡,他這邊刷屏我的短信也嗡嗡個沒完,提示我的餘額變動,把我煩壞了。

“我不累,我就喜歡這樣,”他哼唧了一聲,湊近了手機小聲說一句,“今晚給我留門兒,我等他倆睡着了就過去,盡量趁爸媽睡之前就到,紅包我背着呢。”

我最怕這傻子又半夜來回折騰,趕緊說:“你別來,別折騰,我等會兒就睡了。”

我聽見視頻那頭他爸叫他的聲音,張子劍應了一聲,然後回頭跟我說:“大寶你倒是看我一眼,我爸叫我吃餃子了。”

我回到他的視頻界面,說:“去吧,等會兒吃完趕緊睡,明天上午再來,別折騰,煩。”

他又挂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垂拉着眼睛看着我,跟個大狗似的。我笑了聲說:“別裝,你知不知道你多大歲數了小哥兒。”

他回得倒快:“三十四了。”

“三十四了得成熟點了,別跟個孩子似的,別再用我的卡給我發紅包了OK嗎?”

“OK的,”他自己也有點忍不住笑,點頭說,“那今天就發到這兒,但你別忘了截圖曬一曬。”

他笑起來特好看,我雖然內心非常想翻白眼,但還是覺得我小哥兒賊可愛了,如果他在我面前的話我肯定會摸摸他的臉或者頭。我敷衍地點點頭:“行,記着了,快去。”

他挂了視頻,我笑着端起手機,去客廳跟我爸媽看春晚。

“唉,這破晚會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這才九點啊我都困了!這都什麽啊!明年我不看了咱都不看了!”我媽年複一年用相同的話抱怨着巨型晚會,剝了個小橘子塞進我爸嘴裏。

我爸一邊嚼橘子一邊說:“對付看着吧,紅紅黃黃的不挺熱鬧麽?不然咱仨能幹啥。”

“去年子劍晚上偷着過來,咱四個打麻将,我看這就挺好。”我媽拿着手機去親戚群裏搶了個紅包,一邊說着:“也不知道子劍哪天過來。”

“明天一早就來,你想你兒子了?”我笑問她。

“是,想我大兒子。”她笑眯眯承認了。

張子劍在我家地位一直高,畢竟人家會哄人,這麽多年把我爸媽哄得樂樂呵呵,稀罕得不行。

晚會實在是沒意思,我媽看了會兒就沒勁了,一直拿手機搶紅包。我聽她小聲說:“今年手氣不行,怎麽都塊八毛的……哎你二姨搶了五十多!她搶五十多我怎麽就兩毛八啊……”

“媽呀又沒到一塊,六毛三……”

“那我自己發一個試試,我發個三十的吧,發六個。哎嘛兩塊二!你二姨又最佳了!自己就十八!她咋那麽旺呢?”

我說:“沒事等會兒我單發給你。”

我看我媽樂了,以為是因為我,我拿起手機要給她發紅包,就看見群裏張子劍又在跳躍了。他連着發了三個,最後一個我媽搶了最多。我媽在旁邊聽語音,我聽見張子劍一邊嚼着東西一邊跟我媽說:“沒事兒啊媽,等會兒咱們還搶,我肯定能把你手氣帶旺了,等我吃完讓你準備你就等着搶啊媽!”

我媽發了個點頭的表情包。

我在一邊內心充滿了省略號,張子劍這個狗腿子。

晚會太難看,我媽樂呵呵玩兒了一晚上紅包。張子劍最能哄這些老頭老太太樂,管它手氣好不好呢,搶多了心情都好,都開心。這群一到了過年都惦記着張子劍,惦記他下個沒完的紅包雨。

群裏小侄女兒發語音說:“子健叔叔土豪,新年行大運!”

張子劍美滋滋給孩子又發了個紅包。

我就看着他得瑟了一晚上,我手機短信嗡嗡嗡個沒完沒了,後來我不得不把短信提示給關了,不然太鬧挺。

紅包一直炸到十一點多,張子劍在群裏說:“今天咱就到這兒了啊,元宵節咱們再玩兒,我要加班就讓葉秦過來發,到時候你們叫他!”

我一個窺屏的都看不下去了,給他私發語音:“我不發,你自己答應的你自己發,別帶上我。”

張子劍竟然沒回我,過了二十分鐘都沒回。

我其實有點困了,但是我爸媽每年都要堅持到十二點跨年,我就穿着睡衣在沙發上陪着。後來終于挺到了晚會倒計時,我跟我爸媽說了晚安回了房間。

我還有點惦記我小哥兒,我那傻兒子。每年這個時間他都得跟我感悟一下人生,還要訴一下衷腸,念叨念叨我倆這二十來年的感情歷程。今年就這麽沒動靜了我還挺不适應。

我又發消息給他:“你是睡了啊寶貝兒?”

這條也沒回,我突然有種預感,這傻子應該是又折騰上了。

果然,大概過了十分鐘,他才回我消息,就一秒的語音:“開門。”

我嘆了口氣,穿上拖鞋去開門,臉上表情有點無奈,但實際我心裏酸脹酸脹的,特別愛他。

我開了門,他一身冷氣地走進來,還挂着一小層雪,小聲問:“爸媽睡了?”

我點頭:“睡了。”

他于是一把抱住我,臉往我肩膀上一埋,慘兮兮地說:“外邊下雪了,樓下沒車位,我走好遠啊身上都落雪了,但是我不在你身邊感覺這年都好像沒過,沒勁。”

我擡手摟了他一下,貼着他耳朵問了句:“你怎麽還這麽黏人?三十多了啊。”

“三十多就不是寶寶了?”他挑着眉毛不太高興。

我趕緊說:“是,那必須是,我兒子永遠是寶寶。”

他渾身都凍涼了,我趕緊把他塞我屋裏,讓他脫了衣服鑽被窩。我問他:“明年咱能不折騰了嗎?”

他臉上還是委屈:“也沒折騰你啊,就我自己跑來着,我就是不願意跟你分着過年,過年不在一塊兒我心裏就不落地,怕下一年總出差總不在一塊兒,你怎麽這麽冷着我啊?”

我摸了把他的臉,說:“挺冷的天,心疼我兒子。”

我倆每年春季節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狀态,家裏都是老兩口,一起去誰家都不合适,也只能這樣兩頭分着過。但其實我倆也才分開了兩天,分開兩天弄得跟分開兩禮拜了一樣。

那晚我倆窩在我屋裏的小床上,張子劍耍賴非壓在我身上,但我倆都沒想做,他就只是想黏糊一下。

我無奈又縱容,嘆了口氣抱了他一下:“你還睡嗎寶貝兒?”

他把臉塞我脖子我,問我:“這是咱倆第多少年了?你還記着不?”

我問:“考我呢?”

他說:“嗯,考你呢。”

我閉着眼睛笑了,低聲說:“十八年了。”

“太快了……”他聲音稍微有點啞,在我耳邊說:“我有時候想想就覺得很怕,時間太快了,那時候咱倆才十五六,現在馬上都要三十五六了,可是我在覺得還沒幾年呢,一晃就過去了。”

“別晃了,經不住晃,”我笑了,揉了揉他的頭,“再晃幾下咱倆就八十五六了。”

“不敢想。”他聲音悶悶的,從我耳邊傳出來讓我有點心疼,“我一想到咱倆總會有一個先走,剩下一個孤老頭,我就賊難過,但我更想剩下的那個是我。”

我吸了吸鼻子說:“是我吧,你這麽黏人,我不可能留下你自己。”

他搖頭,鼻子尖涼涼的,貼在我脖子上:“我一想到剩你自己孤孤單單的,我就算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過年呢,什麽死死活活的,不想那些。”我親了親他的耳朵,我的小太陽從十六歲開始就喜歡這樣抱着我蹭肩膀,現在三十多了一點沒變。我沒忍住又親了親他,哄着說:“還好幾十年呢,早呢。”

我家傻兒子時不時就這樣多愁善感,得順毛摸,得哄。我抱着摟着哄了半天才給哄開心了,哼哼唧唧非讓我跟他回憶過去。

我被迫回味了好多年少時候我倆的事兒,等到這祖宗困了願意睡了我困勁兒都過了。他閉着眼還在嘟囔着說話,但是含含糊糊的我已經聽不清了。

對着臺燈的微光,我看着旁邊的這個人。眉毛很濃,棱角倒不像從年那麽硬了。眼角眉梢間還有着十六歲時候的樣子,但已經不是那個小小少年了。我陪着他渡過了人生的第二階段,我的少年早就變了模樣了。

我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臉,順着鼻子劃過嘴唇,最後在他嘴唇上輕輕親了下。我笑了下,閉上眼睛說:“新年快樂。”

“餘生都要快樂,一直陪着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