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天兩個人去了南山海上觀音和天涯海角。
腰背挺直站在純白、高大、莊嚴寶相的觀音像面前,吳葭又一次覺得自己很渺小,那種無力感頓時冒了出來,源源不斷從胸口湧出的敬畏之情讓她跪倒在地誠心下拜。
連天何第一次親眼目睹吳葭跪拜的全過程,心中驟然升騰起一種想要好好保護她的沖動。
她在泰國每一次在佛像前下跪的照片他都看過,但保留在相機裏的瞬間似乎總像是缺少了一份真人的氣息,現在她就在自己眼前,就在前方幾米遠處的佛像前,明明有什麽話想說,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跪拜完畢,吳葭回到連天何身邊,挽着他的手臂,笑了笑說:“走吧,快點去天涯海角,我想去看看所謂的盡頭。”
可連天何卻遲遲沒有動,吳葭繞到他面前,擡頭看看他,手掌在他眼前晃動,叫了聲饅頭爸爸。
連天何這才回過神來,眼前是吳葭圓溜溜的大眼睛,他一時沒能适應,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體,掌心揉了揉額頭,另一只手握住吳葭的手,沉聲說:“走吧,我們過去。”
吳葭總覺得有哪兒怪怪的。
天涯海角的人也有點多,站在沙灘上遠遠往海平線看去,真有種世界盡頭的即視感。如果,這裏真的是世界盡頭就好了,前方已經無路可走,一定會逼人絕處逢生,找到另一條出路。
“天涯”兩字銘刻在海邊一塊約有10米高的巨石上,而“海角”兩字刻在“天涯”右側一塊尖石的頂中端,四個字雖然年代不同,但都是為了紀念愛情。
嗯,愛情。
吳葭覺得心裏甜甜的,她很喜歡連天何,越來越喜歡了。
“饅頭爸爸,既然都到了盡頭,我和你能不能合照幾張?”吳葭搖搖手裏的相機。
連天何沒有拒絕,極不情願地進入鏡頭,面無表情配合吳葭自拍,明明就很不耐煩,卻又不說。
浏覽屏幕上每張照片裏的死魚臉,吳葭很無語,他還不如直接說他不想照呢,浪費時間,浪費她的表情。轉念一想,她突然玩心大起,把連天何拉到愛情石面前。
愛情石在海裏,兩塊大石左右斜相交在一起,形似心形,左邊石上刻着“日”,右邊石山刻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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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再照幾張,連天何沉默以對,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她才不管那麽多,規規矩矩站在他身邊,舉起相機,餘光卻時刻觀察着他眼睛的方向,找準機會,趁他不留神,轉身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在連天何反應過來之前,吳葭迅速按了好幾下快門,照夠了就收了嘴,腳跟着地滿意地抹抹嘴唇,像是偷吃了絕佳的美味一樣,對着連天何傻笑。
連天何出人意料地沒有生氣,只是摸摸她的頭頂,淡淡說了句:“小傻瓜。”
這樣反倒使吳葭心裏小愧疚,覺得很不好意思。
一回酒店吳葭就跑到洛清房間,把海邊失敗的合照和搶拍的接吻照拿給她看,求她處理一下。
看到照片,洛清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在自己手臂上咬了一口,真切感覺到痛,确認不是在做夢,雙手捧住吳葭的臉:“草草,你是怎麽辦到的,居然讓不愛照相的連老大入了鏡,雖然他的表情是有夠臭的,但已經算是大離奇事件了。而你更好,居然還讓他和你拍吻照,你告訴我實話,他是不是有交換條件,說!”
“沒有,”吳葭笑眯眯擺手,“我膽子大,搞偷襲。你別問這麽多了,快點幫我弄一下嘛,我急。”
“早知道這樣,我就帶臺拍立得出來,好壞就那麽一張,現在要我改這麽惡心肉麻的照片,我真想惡搞一下。”洛清裝出一副作嘔的模樣。
“你敢!”吳葭怒了。
洛清又一臉臣服樣,“是是是,我不敢,你沾了連天何的光,我再也惹不起了,求原諒。”
吳葭“哼”一聲撇過頭,“那你快點弄好,我要傳到手機裏。”
迫于吳葭的淫威,洛清違心的把照片整得又小清新又夢幻,就連連天何板着臉那幾張她也一一做了微調,讓照片不那麽有違和感。
吳葭笑嘻嘻心滿意足離開後,洛清還是忍不住把照片發給了連天何,附帶的一段話是:“你已經把草草帶向腦殘了,請自重。”
沒過多久就收到了回複,差點沒把她氣得吐血:“很明顯,讓她腦殘的人是你,算算就知道,她是跟你混的。PS:腦殘是什麽,我不知道。”
連天何,算你狠,我徹底敗給你了!!——這是洛清內心的咆哮。
**
連天何談事情的地點在蜈支洲島,整整三天,吳葭都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即使是在他談事情的時候也跟着,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視線。
為此洛旸三不五時就對吳葭會心一笑,而吳葭不完全不知道他要表達個什麽意思,總是用探尋的目光看着他,他就會及時收起笑容,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
在島上連天何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忙,差不多每天都有半天的時間是空閑的,他便帶着吳葭坐快艇環島一周、坐觀光船看海底景色,吳葭覺得不夠,他又帶她去潛水。
在碧綠澄澈的海水裏暢游,身邊不時有魚兒經過,還可以一直拉着連天何的手,吳葭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很早之前她就想過,如果自己可以在水裏呼吸就好了,就能一直呆在水裏像魚類一樣,那才是真正的換一個環境生活,可惜她是個人類,不是傳說中的美人魚。
吳葭恍惚間有種錯覺,自己和連天何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情侶一樣,他帶她走過情人橋,傍晚在沙灘上散過步,因為住的是臨海的木屋,他甚至和她在明亮的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海水注視下,在房間的陽臺上做、愛,汗水相互交、織到一起——這明明就是一對情侶應該過的生活。
可是,吳葭無法确定自己,也無法确定連天何,是因為情欲而入戲,還是因為感情。從現在開始反思,她希望還不算遲。
她困惑,從最開始的害怕,到依賴,再到現在的貪戀,到底是什麽催化劑促使她忽視變化的原因。不,是逃避。她總是強烈暗示自己,饅頭爸爸對自己是有感情的,就算不是她想要的那種也沒有關系。
可是她體內沉睡的小怪獸開始蘇醒,她不再想僅僅滿足于身體的滿足,她想要更多,更多,更多,就像饅頭一樣,得到他的“愛”,真正意義上在他身邊——住進他的心裏。
她想試一試,雖然絕對會輸,但如果不試,誰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麽。
吳葭越發确信,自己,是真的喜歡饅頭爸爸。
在蜈支洲島的最後一天,吳葭從下午起無精打采,下腹隐隐作痛,這是她大姨媽來之前的征兆。
她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就窩在客廳的沙發裏縮成一團,手死死捂着肚子,根本不敢亂動。連天何只以為她吃壞了肚子,也沒有多問就出門去參加酒會,今晚對他來說很重要,不能缺席。
等他微醉,拿着胃藥回房間已是午夜,他本以為吳葭已經上床去睡了,結果卻看見她還躺在沙發上,額頭上全是汗。
他叫了幾聲,吳葭都沒有回應,他只好把她抱回床上,在轉身要去洗澡時卻被拉住了。
吳葭緩緩睜開眼睛,說話有點發抖:“饅頭爸爸,你回來了?”
連天何坐到床邊,用手抹去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語調出奇地溫柔:“還在痛?”
“嗯,大姨媽來了。本來今天晚上,應該……”滿足你的,又要分開了。
她話沒能說完,因為連天何堵住了她的嘴。
這是一個少有的長吻,沒有侵略、性,也不強勢,軟綿綿的,就像是在品嘗醇香的茶,久久都舍不得抽、離。直到吳葭快要窒息,連天何才結束,又輕咬了一口她下巴。
“寶貝兒,我說過女孩子要矜持,我要生氣了。好好反省一下,我先去洗澡,再來陪你。”
連天何洗得很快,圍着浴巾走回床邊的時候吳葭還在堅持讓自己不要睡着,拼命硬撐着睜開眼睛,連天何看見她眼眶有些充血。
他側躺在她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腰,手掌覆在她小腹處,吳葭頓時覺得疼痛得到了緩解,源源不斷的溫暖從肚子上的手掌處傳來。
“你怎麽知道這個方法的?”吳葭聲音懶洋洋的,反倒有種剛睡醒的感覺。
“你想表達什麽?”
“不知道……就随便問問。”她現在腦中出現的是裴沛的聲音,就那幾句簡短的話。
“……”沉默持續了很久。
“阿何,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吳葭終于切入正題。
“說。”
“我,能不能,喜歡你?”
“随便。”
連天何把手抽、離,平躺在床上,他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他讨厭察覺到一絲被人逼迫的感覺,他更讨厭不聽話的人,今晚吳葭的每一句話都踩到了他的雷區,必須得到懲罰。
“如果一個人說錯了話,你覺得她該受到怎樣的懲罰?”吳葭聽得出來,連天何生氣了。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撐着床直起身,看了連天何一眼,主動承認錯誤,她确實逾越了,“對不起我錯了,阿何。”
連天何用食指指着自己胯下,吳葭明白了他的意思,爬到他腿邊,褪掉他的三角內褲,張嘴,低下頭。
**
第二天乘船回三亞,洛旸發現吳葭離連天何遠遠的,臉色也不好,連天何也一直在抽煙,氣氛反常。
“怎麽了草草?”相比起來,洛旸更加擔心吳葭一些。
吳葭搖搖頭,眺望着遠方的海平線,“是我錯了,我惹他生氣了,他可能要讨厭我了。”
“他一開始是挺不喜歡你的,但現在絕對沒有讨厭你,他是在自己生悶氣,不關你的事。”洛旸看一眼連天何,告訴吳葭實情。
但吳葭沒能被說服,因為有些事情不能告訴洛旸。
她把頭輕輕靠在洛旸肩上,“洛旸,我覺得是我太貪心了,而且我并不了解饅頭爸爸,這樣的相處方式是不對的,總有一天我和他會因為這個原因而分道揚镳,到時候我就投靠你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不收留我。”
“這倒是實話,哥哥我沒理由不收留妹妹你,哈哈。來,叫聲哥哥讨好我一下。”
洛旸擅長三兩句話就把低沉的氣壓升上來,緩解沉悶。
“不要。”吳葭嘴角揚起點點笑意,“你這個樣子好惡心,回去讓阿清幫我把你叫個夠。”
一聽這話,洛旸就心虛了,“草草,別害我挨罵,我在她面前已經夠沒有地位了。”
“哪有,其實在阿清心裏你是最好的哥哥。”
“呵呵,謝謝誇獎。”洛旸笑容驟然收斂,聲音降下來,“老大他正往我們這邊看,告訴你,他心裏正在羨慕嫉妒恨。”
“最好是這樣。”吳葭嘆了口氣,垂着腦袋。
回到三亞連天何立刻就乘飛機走了,連讓吳葭說句再見的機會都不給,吳葭整個人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趴在床上無精打采,最後實在熬不住了,悶聲悶氣地對洛清說:“阿清,我們離開海南吧,這兒成我傷心地了。”
“怎麽會事,我是說你從蜈支洲回來就不對勁,被連天何虐了?”洛清不為所動,專心在筆記本上改圖。
“嗯。我把他惹生氣了,他讓我……”實在難以啓齒,吳葭幹脆不說下去了,她相信洛清能懂的。
“別人都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呢,兩天河東三天河西,要我說你什麽好,只能說你沒那個命,肖想連天何,你畢竟還是太嫩了,裴沛姐那麽老練一個人都沒能攻破,何況你?”
吳葭受打擊了,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