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洛清看吳葭那副萎靡不振的樣子,特別害怕她就此消沉下去,連天何對她的影響向來都是不容小觑的,剛好一個高中同學發郵件讓她去幫忙拍點照片,地點在川貴交界赤水河流域附近的一大片森林,據說那裏環境清幽空氣新鮮,樹木茂密,就算是夏天溫度也不會太高。她想得是,親近沒經過多少人工雕琢的大自然,讓吳葭換個心情。
那片林子名叫黃荊老林,是自清初封禁後的200多年時間裏人跡罕至,森林茂密,植被豐富,動植物門類多,被開發來做旅游區也是這幾年的事情,原始狀态被保護得比較好。
由于景區景點比較分散,因此貼心的高中同學特意給洛清準備了一輛SUV随她使用,讓她自駕游。
乘飛機到了成都,兩個人就依着導航往黃荊老林駛去。
驅車将近九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稍事休息就迫不及待去了景區內最著名的八節洞瀑布。
瀑布以八級瀑布相連得名,上起莽洞壩,下止黑龍潭,短短三華裏的距離,總落差達120米。順着瀑布邊的小徑自下而上,第一節是黑龍潭瀑布,第二節是白雲岩瀑布,第三節是珍珠灘瀑布,第四節是含羞瀑,第五節是大旋渦瀑布,第六、七、八節為三級連灘瀑布,每節瀑布都各有各的特色,一路上快門的聲音就沒有停過。
最好玩的要屬珍珠灘瀑布,瀑布下是個水潭,水潭由深入淺,形成了一個水灘,這是八節瀑布裏唯一一處允許游人戲水的地方。
洛清其實就是沖着水灘去的,站在水灘中央,背靠瀑布從上往下順着水流看去,整個視野特別美,同時呼吸着山間清新的空氣,讓人格外心曠神怡;轉過身面朝瀑布,涼爽的山風就迎面撲來,風裏還夾帶着大山特有的味道,讓人不想離去,腳下還有清涼的清泉“嘩嘩”淌過。
“心裏舒服多了吧?”洛清一臉驕傲,“在這兒你就給我把連天何那個老男人暫時給忘了,好好玩知道了嗎?”
“知道啦!”吳葭笑得別提有多開心,雙手放在嘴邊呈喇叭狀沖着瀑布下大喊。
“多這樣叫幾聲,有益身心健康。”
說完洛清“啊”的大叫了一聲,吳葭緊接着也來了一聲,最後變成兩個人比誰的聲音響,還好周圍沒什麽游客,不然可能要想“這是哪裏來的兩個女瘋子”,臉都要丢光了。
叫聲難分高下,洛清就彎腰舀起一手水就朝吳葭潑過去,吳葭立即還擊,然後兩個人就在在瀑布裏玩鬧起來,你追我趕,誰都不讓誰,“哈哈哈”的笑聲一直在山間回蕩。
最後,兩個人衣服都濕透,臉上、頭發上滿是水珠,吳葭體力不支首先認輸,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微微喘氣,洛清就在她身旁,用手背擦擦臉上的水,另一只手朝她擺出個大大的V字形。
“小樣,跟我比,你差遠啦……”
洛清尾音的“啦”字拖得很長而且走音了,吳葭正欲擡頭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見她吃驚又有些心虛的聲音支支吾吾地說:“裴沛姐,你,你,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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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葭全身的氣力就像突然被抽離似的,一個重心不穩,屁股着地直接跌坐到水裏,目光正好對上站在岸邊一個身穿寶藍色上衣黑色短褲的長發女人。
她真漂亮,一雙鳳眸含笑,看起來好溫柔的樣子——原來這就是連天何的前妻,裴沛。
洛清沒有把吳葭拉起來,而是跑到裴沛面前一把抱住她,激動地說:“真的好久沒有見你了,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還能相遇,真是緣分啊!”
“是啊,有一陣沒見你了,到這裏來拍照片啊?”裴沛也有些激動。
吳葭眼前霧氣彌漫,覺得鼻子有點酸,揉揉眼睛,自己用力站起來,走到久別重逢正在熱情交談的洛清和裴沛身邊。
她想要近距離看一看裴沛的樣子,想知道做過連天何妻子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好吧,除了自慚形穢她不知道要用什麽詞來形容裴沛,因為她很漂亮,看起來只有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就裴祐的年齡推斷,她應該還要大一些。
“阿清,這位是你朋友吧,快介紹介紹。”
裴沛倒是一臉對吳葭感興趣的樣子,但洛清巴不得她看不見吳葭的存在,這死姑娘也真是的,自己在幫她打掩護也不知道識相點開溜,和裴沛正面交鋒,她是真的找抽是吧。
“她,她啊……”
洛清還是有點小慌張,大腦高速運轉,說叫草草肯定是不行的,饅頭肯定在她面前提過,權衡之後,她做出決定,強行鎮定下來說:“她叫吳葭,是我回國後認識的朋友,這姑娘有點怕生。”
裴沛繞過洛清,對吳葭伸出手,“你好,我叫裴沛,你跟阿清一樣叫我裴沛姐吧。補充一句,我很喜歡你。”
可是我不太喜歡你,你太好了,你這麽好的人饅頭爸爸都看不上,那我不就更加沒戲了麽。
“喂,看見大美人就傻啦!”
見吳葭遲遲沒有動作,裴沛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洛清撞了她一下,吳葭才從自己自卑的小世界裏抽離,顫抖着伸出手,連說話的聲音也是發抖的,“你好,我是吳葭。”
接觸到裴沛手掌地那一瞬間,吳葭感覺到自己心裏酸酸的,真想馬上逃離這裏。握手儀式完畢她立即縮回手,低着腦袋,全身都在發熱。
洛清心裏別提有多着急,卻沒辦法把裴沛變沒了,趕緊挽過裴沛的手說:“裴沛姐,等她自己消化一下,她太緊張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我們下去吧。”
吳葭默默跟在一直聊天的兩個人後面,心裏亂成了一團麻,怎麽會巧到這種程度,跑到深山老林也會遇見不該遇見的人。
她是饅頭的親生媽媽,連天何的前任妻子,洛旸說過她最近想要和連天何複合,但連天何那邊一直沒有反應,事情雖然暫時擱置,但她不會放棄,也不知道連天何會不會念舊情。
吳葭覺得自己機會更加渺茫了,那天晚上鼓起勇氣問了他一個問題,就被害得要強忍住幹嘔和肚子痛才能最終好好睡覺。
煩死了,為什麽自己要喜歡上連天何呢,明明最開始只是想從他身上找點親情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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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裴沛一直都是“在路上”的狀态,随心所欲到處亂走,遇到合心意的地方就停下來多住一陣,本來也沒想過回中國,只是兒子生日之後在國內的姑媽一家一直挽留她留下,來到這偏僻的老林也是受姑父所托考察項目,看看這裏商業潛質有多大,之後她還要到貴州去查看基金會的公益項目——這些事情她其實都不太像管,但受人之托身不由己。
能遇到洛清裴沛也挺意外的,只是她身邊那個女生倒是格外有意思,看見自己就像見鬼一樣——因為她連看都不敢正眼看自己一眼,眼眶濕潤不說,瞳孔張大,分明就是害怕的表現。
裴沛向來覺得自己平易近人,莫名其妙感受到來自一個陌生人的畏懼,困惑之餘又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那姑娘對自己的恐懼給消除掉,自己分明就是一個很好相處的失婚女人。
只能說萬幸裴沛沒有聯想到連天何層面上去,不然吳葭在裴沛面前的每個舉動都會越看越像是悲情小三遭遇正房的場景。
三人一路走到最後,才發現住的是同一家旅館。
回到房間吳葭就躲進廁所,縮在角落裏,翻出連天何的電話,想打又不敢打,頭無力地靠着牆,有種無路可走的感覺。
“草草,你給我滾出來!”洛清在一邊“嘭嘭嘭”的用力敲門,一邊大聲喊。
洛清也是一肚子火,一門之隔的膽小鬼一點都沒有眼力見,看見她跑過去了自己不知道裝成和她不認識趕緊跑啊,還要湊上來,現在知道怕了吧,自己找罪受,活該!
剛才裴沛一臉真誠提出同行,自己一時抽風居然點頭答應了,同行之後的話題肯定會圍繞連天何和裴祐展開,草草肯定會随時一副被針戳的一驚一乍模樣,裴沛遲早會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到時候怎麽辦,雖然裴沛肯定不是壞人,但兩人必定會尴尬。
啊啊啊啊啊,煩死了!為什麽這種破事兒要把她擠在中間啊!
洛清繼續用力敲門,直到手都敲軟了,裏面的人還是沒有動靜,她無奈只能放棄,背靠門坐下來,緩和的說:“這種事情誰能預料得到呢,你就不能僞裝成你就和我不是很熟,對連天何一無所知?”
她突然想起吳葭一直很想知道連天何的過往,找準重點輕輕一點,“對了,你不是很想了解你的饅頭爸爸麽,只要稍微控制一下表情,然後我再抛磚引玉一下,裴沛姐她一定會跟你侃侃而談,到時候你就只管洗耳恭聽就是了。”
過了很久,洛清才聽見裏面弱弱問了句:“你說的是真的?”
“對啊,裴沛姐和老男人結婚七年,見證了他由青年變成大叔的完整過程,而且她很健談,你放心。”
又過了一會兒,吳葭對門外的洛清說:“你小心點,我要開門了。”
洛清趕緊讓開。
吳葭是打開門爬出來的,一張笑臉別提有多委屈,抱住洛清的大腿就像只小貓似的蹭。
“你真當自己是貓啊?”
吳葭抽抽鼻子,“沒有啊……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