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轉眼已是一年。
秋風鎮上時不時仍有外鄉客要到這有間客棧來投宿甚至是長住,不過自然都是失望而返。這客棧已易了主人,先前在店裏做廚子的許家兄弟一手掌管起了這間小店,而原來的老板卻不知去向。
坊間甚至有言,這有間客棧的老板冷飛早讓人害死了。
但是自始至終,沒人能深入到客棧裏探聽清楚一切,夕陽西下之時,客棧準時打烊,大門緊閉,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許堅在燈下正看著今天的賬本,近來糧油豬肉的價格都大漲,店裏菜品卻未提價,算下來,一天竟倒虧幾錢銀子。
不過好在時夜傷好後把藏在屋中夾層的幾張銀票都拿了出來以備後用,這客棧的進出方不算拮據。
方天正看許堅算出虧了幾錢銀子眉頭皺著的模樣,不由冷笑道,「也不見你這麽吝啬的,時夜不是給了你幾張銀票嗎,一張便是五千兩,我們就是在店裏什麽也不做,也足夠好吃好喝個幾十年的,你還心痛那區區幾錢銀子做甚?」
他邊說話邊把手邊酒盅一舉到唇邊,滿飲了一杯。
「你可又想過幾十年之後呢?難道全喝西北風去?!再說,冷老板和林傲每日都要用去好幾兩銀子專門替他們買補品好藥,這些難道不正需用錢嗎?」
許堅一指敲在桌上,瞪了方天正駁斥道,竟句句是理。
方天正心想,這愣頭小子沒想到也有如此的口齒,已是不容自己小觑。
他挑了眉又笑道,「幾十年後?你以為現在店裏這衆人還有那個是弱冠之流,幾十年後我們都不知埋骨何處了。」
生死一瞬,方天正見過這些年風風雨雨,心中也慨然起來。
許屹閑不下手,剛把竈房收拾好,就挽了袖子出來幫忙做事。
他出來正聽到方天正和許堅在為店裏開銷争辯,只是嘆了聲,擡頭已見時風遞了茶杯到面前。
「我管你幾十年後死在那裏,我和我哥可是要活個幾百歲!」
許堅見許屹出來,又看時風趁機獻了殷情,面上一怒,站起身拉了許屹便道。
「幾百歲,豈不是老烏龜。」時風淡淡說了句,手上拿了卷老子,正是明日要教授的科目。
「你!」許堅聽見時風口出譏諷,臉上神情更怒。
許屹轉頭看了眼許堅,搖了搖頭,似是勸慰他無須如此。許堅見了兄長神色間的肅重之意,不便再和他們鬧下去,也就閉了口,憤然又坐回椅上。
「不和你鬧了,免得你端出老板架子趕我出去可就麻煩了。」
方天正見好就收,擺擺手,站起來便往樓上去。
他琢磨著刑鋒說要調教一番時夜,以便今夜享用,想必一切已是準備妥當,自己若還不回去,又是便宜了刑鋒那小子。夜風東少,如此尤物又怎可讓他一人獨占?
他踏步在木梯上,手把了扶手,兀自微笑起來,又忍不住一聲輕嘆。
「你們這兩人還要在我們屋裏呆多久?」刑鋒抱了手在一邊,滿臉不悅,蕭進和陳之遠借說進來畫春宮圖,這一呆便是一個時辰。
要不是想著當初這二人畢竟是救了自己與時夜於為難之時,如此春光旖旎的美景刑鋒又怎麽肯給外人看。
時夜已脫光了衣物,雙手向上被吊在屋中間,只有腳尖點著地來支撐身子。陳之遠看時夜大概是累了,頭垂得緊,長發撫面擋了容顏,伸手便要替他挽到背後,不料刑鋒在一旁虎視眈眈,看自己手一動,已咳了聲警醒。
「遮著臉了,怎麽畫?」陳之遠眼一斜,還了刑鋒一記眼色。
刑鋒不語,走到時夜身邊,抓住對方下颌便把那張累得有些恍惚臉擡了起來。他伸手細細替時夜撥弄開被汗液貼在面上的發絲,低聲道,「把頭擡起來,讓他們畫完了,好早出去。」
蕭進握了筆在一邊,只見時夜努力仰起頭,雖是痛苦滿面,卻帶了別樣風情,更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妖嬈。
「進哥,快畫啊。沒見刑大少已不高興了嗎。」
陳之遠瞥到蕭進看時夜看到入神竟忘了下筆,他冷哼了聲,心中已是無名火起。
刑鋒不慌不忙站到時夜身後,一手環住他的腰,手掌也一把握住那根軟在胯間的分身搓弄了起來。
時夜呻吟一聲,腳尖不穩,身子差點歪到一邊。
「不要,小鋒。」
這畢竟是蕭進和陳之遠面前,讓他們畫了自己這身子也就罷了,若在他們面前再盡出羞态,實在是情何以堪。
「怕什麽,春宮圖嘛,就該像樣些。」刑鋒冷笑道,手上卻不停歇,他一邊捋著時夜分身,一邊冷眼盯著面色已紅的蕭進,手指間動作舒緩,漸漸便逼得時夜身子扭動呻吟不止。
「擡頭。」刑鋒看時夜又想垂下頭,一只手扶到他頸上,強迫他又擡了頭起來。
時夜初時還滿是羞澀,後來也就在刑鋒的愛撫下忘了這許多,神情一舒,盡是貪求渴望之色。
刑鋒輕啄在時夜脖頸之間,更促得他難以忍耐,此時,刑鋒的手上一松,一扶,一道濁流便從時夜鈴口間激射了出去,正好噴在坐在面前張望的蕭進面上。
「刑鋒,你欺人太甚。」陳之遠見刑鋒如此辱弄蕭進,早就忍不下怒火中燒,卻又惱火蕭進從進屋起心思便只在時夜身上,只是強自壓抑了心中怨憤。
「啊,東少,你怎麽弄到咱們的恩人臉上了。」
刑鋒故作驚奇,轉眼又嗔怒起來。
他對陳之遠說了聲抱歉,取了九尾鞭在手便往時夜身上抽去。
蕭進尴尬異常,擦了臉上的濁液,只見時夜已被刑鋒抽得面容緊繃。
「算了,算了。我圖已畫了個大概,回去再著色便好了。」
他瞅見身邊的陳之遠也是怒容滿面,心中一驚,只道今晚要鬧出些事來。
「進哥可是我和東少的恩人,怎能如此就算了!」
刑鋒怒顏不改,手上九尾鞭落在時夜大腿間,頓時便是一片紅印。
時夜只覺後穴邊一陣冷風,而後腿間灼痛,痛呼一聲,這才睜眼看了刑鋒。
「我知錯了,小鋒。饒我這一次吧。」
自己分明就是被刑鋒所害,可認錯的仍是自己,時夜苦笑一聲,望了蕭進多有哀求之意。
「還敢求饒?」刑鋒作色道,竟反轉鞭柄插進時夜口中,頂在咽喉方罷手。
「不許吐出來。」刑鋒看時夜難受得身子發抖,又一笑,已取了根細鞭在手。
蕭進被時夜看得心裏發慌,卻又懼於陳之遠的醋意,不敢再多話。
陳之遠也不做聲,他倒要看看刑鋒到底想演出什麽戲來看。
「依進哥的意思,要打他這不聽話的東西幾下才好?」
刑鋒一手擡了時夜分身,一手拿了細鞭在上面比劃了起來。
蕭進光是看了那細鞭一眼已覺下身發緊,他想這東西又細又長,若是打在那裏,雖然不至損傷,卻是極痛。
時夜一聽刑鋒的話,絕望地把頭仰得更高,口中插的鞭柄頂在他喉嚨裏,讓呼吸也困難起來,更不用說那逆嘔之意。
「我看随便打個幾十下就好了。」
陳之遠搶在蕭進前面說話,聽得刑鋒一愣,蕭進一寒,時夜一顫。
「這……」
蕭進正要開口,刑鋒已舉鞭打了下去。時夜只覺得分身上一陣火辣辣的痛,身子也忍不住一晃。
「該打該打。」刑鋒握住時夜分身,連續打了十幾鞭,直痛得時夜哀號起來,頗是慘痛。
蕭進看時夜分身上已有血絲滲出,一把拉住刑鋒,便道,「別再打了,這不關他的事,只是我坐的位置不對罷了。」
陳之遠豈能瞧不出刑鋒心痛,既然已略施小懲也就夠了。
他揚了嘴角對刑鋒一笑,先蕭進一步出了屋去。
蕭進跟在陳之遠身邊,陪了笑趕上,免不了被一翻白眼。
「痛嗎?」刑鋒見他二人走了,急忙松了時夜下來,扶到床上躺好,拿了上好的青玉鸾膠塗抹在時夜被抽破皮的分身上。
時夜自然是痛得緊,只是見刑鋒如此關憂,也就忍了痛搖頭。
自己曾想,留在他們身邊一生便罷,如今看來,這願望已是實現了吧。時夜正想著,方天正已進了門來,刑鋒回頭看他一眼,微微一笑。
且說冷飛自胸口被林傲刺進一針後,神智再也未恢複過,醒來也只是木然瞪著屋頂,無半句言語,這一年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曾下來過。
果然,如許屹所言,林傲事後悔愧不安,時常在自己屋中嗟嘆痛哭,只在聽到冷飛仍有命在時,才稍稍恢複常态。
一年的治愈,他的腿傷雖不能痊愈,卻已可扶了牆慢慢行走。
這晚,他早早去了冷飛屋中,如往日般坐到床前,靜靜看了一年來一直都神智不清的冷飛。冷飛每日晨昏颠倒,林傲去看他時,他仍在睡夢中。鬓發已白。
「許堅說過幾日,他們去靈山,看看能采到治你病的藥不。」
林傲兀自笑了聲,輕輕握緊住冷飛的手。「只是,我不知能不能等到你病好的那日了。」
雖是服了九轉回魂丹,林傲的傷勢卻未得完全好轉,昔日蛇蠍美人的餘毒,殘軀被冷飛換了之後所遭得重創都不曾痊愈。
只是他心中憂挂冷飛,這一年來倒也勉強撐了下去。
參湯也不知喝了多少,可這身子卻仍是一日差過一日。
若有一日冷飛真地恢複了神智,而自己已不在世間……
林傲不敢去想,他湊到床邊,吻了吻冷飛的臉頰,對方輕哼一聲,已醒了過來。林傲如往日般去探看,仍是一雙暗如死灰的眸子,恍然不清。
「冷飛,我欠你甚多,一死難報。」
林傲見他醒了,也不管是否能聽到自己言語,喃喃起來。「可我不想死啊,若我死了,這世上留你一個人,豈不太可憐。」
林傲說完一句,胸口已悶痛起來,他一手握住冷飛的手,一手捂在胸口,身子竟軟軟俯到了床上。林傲滿頭是汗,掙紮著擡起頭望了冷飛笑,他笑過之話,急喘幾聲,目中滲出兩行淚水,頭一垂便停了呼吸。
此時,原本混沌的冷飛目光忽然清澄了起來。他并未抽出被林傲緊握著的手,不及出聲,也已淚流滿面。
「到、死、你、都、要、我、欠、你。」
冷飛伸出另一只手輕拭去林傲面上淚水,一年未曾出聲的他一字一句說得沙啞艱難。
他偏過頭望了會俯在自己身邊了無聲息的林傲,神色漸緩,似是放下一樁心事,微微一笑,這才握緊了林傲發涼的手。
許屹一早去冷飛屋中打掃時,發現林傲俯在床上已死多時,再看冷飛也早已氣絕,竟是咬舌自盡。他二人有如此結局,倒不能不說正好。
生不能同室,死即同穴,人生渺渺,盡在不言中。
許堅正後悔自己因為惱恨林傲,所以這一年來也并未曾好生照料過他的病,以至於他暴斃在冷飛屋中。
只是冷飛向來神智不清,又怎會在此刻咬舌自盡?莫非一個情字,竟讓人生死相随,實在可嘆。
葬了林傲和冷飛在附近山上,許堅正坐著感嘆,刑鋒他們已收拾了行李下來,向衆人道別。原來他們三人已決定從此放游江湖,過上半生逍遙日子。
方天正自號逍遙淫魔,對此并不反對,只是要離開這住了幾年的客棧,倒也有些傷感。
「你們要去何處?」時風問道。
「江湖一去遠,兄長又何必問歸處。」時夜笑道。
時風見他們去意已決,點點頭,一手撫到時夜肩上,看了在一旁神色自若的刑鋒道,「保重。」
陳之遠已到了樓下,昨晚回了屋中他把蕭進好生收拾了一番,故而對方仍躺在床上不能下來。
「一路好走。」他簡單送出一句,揖手笑道。
刑鋒也不記前仇,走上前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見。不過,你倒是不必再擔心你家進哥的魂被東少勾走了。」
陳之遠一笑,搖手不談。
車馬已備好。刑鋒三人出門上了馬車,驅馬便行。
許屹一幹人在店門口,目送他們遠去,直至揚塵不見。
日出正紅,霞光滿天。
不一會,店裏已來了吃早飯的客人。
「老板,來兩根肥香腸吃吃。」一身素衣無纖塵,白三翩然而至,坐到桌前也不客氣。
「啊,是白老板。」許堅見是常客,展眉一笑,便親自去竈房端菜。
白三見許屹正低頭掃地不理自己,無由嘆道,「我終究來遲一步,未能給鋒少送行。」
「人生何處不相逢,何愁不相逢。」蕭進已起了床下樓,腰上仍酸痛,他沒想到這看似冷酷的白三爺也會有動情傷懷之時。
「正是。」白三點頭笑道。
許堅已端了香腸出來,店已坐滿了客人,聊天說地好不熱鬧,叫菜聲此起彼伏,一時讓他也忙不過。
許屹掃去店前落葉,伫著掃把站在門前,擡頭看了眼冷飛親筆寫下的四個大字。
有間客棧。
曾以為這裏不是自己的最終歸宿,可是若能有這樣一個歸宿也是不錯。
「哥,快進來幫忙。」許堅忙得團團轉,看許屹在門外急忙叫了起來。
「來了。」
許屹放了掃帚在一邊,暖意洋洋的日光正跟著他的腳步一起進了客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