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攻玉的心猛然一跳。
顧琰退回來看他, 兩人的目光對撞在一起。
攻玉崩着自己的表情,想要開口下承諾, 可是心裏卻有道巨大的坎橫在那裏。
顧琰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自己率先破了功,他摁住攻玉的後腦勺摸了他兩下, 語氣輕快道:“這是婚前契約,誰要是犯了, 就受懲罰!”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說出那樣的話,只是剛才攻玉躲開他手的那一瞬間, 顧琰直覺有些不安,直到說出那句話, 都是循着本能。
難不成真是被壓着一個晚上, 自己的心思也随着女子變得敏感了?
顧琰将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中甩出去,見攻玉還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地,忍不住湊上前親了他兩口:“好了好了, 我就随口那麽一說,沒有不相信你。”
攻玉依舊坐在原地。
顧琰心道這大美人還挺難哄,他摁住步渝的肩膀, 半直起身, 正好好好哄一哄, 卻因為床面太過狹窄, 半邊身子險些跌出床外。
攻玉看得心驚肉跳,一把摟住顧琰的腰。
顧琰順勢掉進他懷裏,都是可以飛天遁地的人, 怎麽着也不可能從床上跌下去,顧琰原本想說沒事,可一看到攻玉那麽緊張,忍不住往他懷裏鑽了兩下:“還好相公接得快,險些破相了。”
行為十分浮誇,偏偏攻玉還十分受用。
他在顧琰的臀上掐了一把:“為何不換個更大點的屋子?”
堂堂一界之主,總不至于連個殿宇都沒有。
顧琰笑了笑:“大屋子在城裏有,你想跟一群魔頭朝夕相對?”
攻玉沉默了一會兒,雖然顧琰把話頭放在了他身上,但他還是聽出了弦外之音:“你不想和那些東西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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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琰沒想到攻玉會這麽敏銳,正想打個馬虎眼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卻見攻玉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
那裏頭有心疼,有不忍,更多的……好像還有自責?
顧琰擡手蒙住他的眼睛,聲音輕快:“我只想跟你對着。”
攻玉攥緊顧琰的手。
如果當年不是為了自己,這個人現在什麽都不會失去。
不會失去柳長卿,也還會呆在天玄宗裏,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活在陽光下,而不是在這個四處彌漫着陰冷魔氣的地方……
心中酸酸漲漲,攻玉握住顧琰的手,又想将他推倒在床上。
顧琰聯想到昨夜這人的力道和粘人勁,靈活地從步渝的臂彎裏鑽了出來。
“大美人,白日宣淫可不好。”顧琰披上衣裳,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惹火。
攻玉:“你要去拾心林?”
昨夜的事太過迷幻,美好得讓攻玉險些忘了他們為何會在魔界。
顧琰:“我怕胖胖打瞌睡,把自己跟葉子放進火裏一起燒了。”
上回往火裏放血只放了一半,就發現攻玉出事了,這回得去把精血放足了。
顧琰看攻玉要跟着自己下床,知道他想跟自己一塊兒去。
拾心林裏的瘴氣對人體不好,縱使攻玉現在恢複了原身,顧琰也不太想讓他多接觸,何況這人若是看到自己往火裏放血,八成又要心疼。
顧琰嘿嘿笑了下,唧唧歪歪地上去抓攻玉的手:“只是監督下胖胖有沒有偷懶,很快就回來,你這冰清玉潔的身子,可不能沾了我以外的味道。”
都幹過那事了,還哪來的冰清玉潔。
攻玉好笑。顧琰生怕自己說服不了攻玉,又扯出一堆束生散的後遺症雲雲。
“那我在這兒等你回來。”最後攻玉還是松了口。
顧琰說得沒錯,只是燒個葉子,他也是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若自己還是要強行跟去,只怕要惹出懷疑。
左右後來聽顧琰說,要心葉完全發揮作用,還要燒上十天,再慢慢想法子吧。
相公……不,媳婦兒肯乖乖呆在家裏看家。
顧琰心情很好。
一會兒回了家,家裏就有人候着他了。
他攏了攏衣裳,春光滿面地出了門,想着去拾心林看看就趕緊回來。
然而當指尖滑過觸感極佳的領口時,顧琰的腳步頓了頓。
這纏情絲衣……
顧琰籲了口氣,調轉方向,往主城而去。
從成衣店裏挑了兩套喜服,顧琰抱着一大堆嫁娶用具往回走。
畫風十分奇特,可路上卻無一人敢打量他,甚至在看他過來之後,都紛紛把道讓開,有些識趣地還會喚他兩聲大人。
從前顧琰在魔界的時候就喜歡呆在自己的小房子裏,不經常露面。畢竟魔界不像人界,他雖是魔尊,也就是修為無人能出其右,至于別的……他對籠絡小弟什麽的興趣不大,一般能見到他的除了不要命來搞事的,基本沒有。
所以衆人對于這位低調的軒澤魔尊印象可以說十分單薄,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他昨天一腳把羅晟踹成一塊餅的話。
顧琰停在秋閻殿門口,朝門口的小魔兵問過之後才知道羅晟昨日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現在正重傷昏迷療養中。
他還是對羅晟昨晚未說完的話很在意,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羅晟真得握有籌碼,只要他一有意識,就會想方設法再去找他。
不能讓他家美人兒再見到這野男人了。
顧琰揮揮手,在秋閻殿的犄角旮旯裏留下了一縷魔魂。
等他再去拾心林時已是黃昏,穗毛抱着片心葉躺在越燃越小的火堆旁睡得不省人事,哈喇子可以彙成一片小河流。
顧琰将買來的東西放到一邊,用腳輕輕踹了下腳邊的肉墩子。
“唔——”穗毛流連忘返地在原地滾了半圈,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一團白花花的肉體在自己眼前晃。
顧琰脫了上衣,裸着身子站在他面前。
穗毛徹底醒了,他驚悚地護住自己的身軀:“你幹嘛!人貓授受不親,我還沒成親呢……”
嚷到一半,卻見顧琰從手邊拿起一套大紅喜服罩在身上。
衣袂如火,翩然紛飛。
閃瞎了穗毛的眼睛。
顧琰将喜服穿上,神情罕見得有些嚴肅。
他沒有同穗毛扯皮,而是劃破自己的手指,往那團暗了的火焰中放精血。
說來也是奇怪,他這兩日陸陸續續放了不少精血,身體居然沒有一點異樣。難不成是自己重活一世,魂靈還變得堅韌了?
顧琰琢磨着等手邊的事安頓下來之後,好好琢磨下後頭的緣由。
他站在那兒,等着火勢重新爆起之後,慢慢撿起腳邊被脫下的衣裳。
纏情絲刀槍不入,尋常水火根本奈何不了它,可是這注了精血的魔火卻不同。
穗毛意識到顧琰要做什麽,祖母綠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一時失了聲,怔怔地看着顧琰将那衣裳舉起來。
灼熱的火焰在晚風中飛燒,外焰燒至顧琰的面門前,他的臉被火光照着,顯現出驚人的蒼白。
火舌席卷而上,瞬間吞沒了纏情絲衣的下擺。
“當今世上,只有我能破開這身衣裳。”
那人的聲音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在腦中響起。
顧琰的手顫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神情是恍惚的。就好像做了一場黃粱美夢,驟然被人敲醒,帶着一種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迷惘。
穗毛迎風站着,顧琰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眼中被無限放大。
鼻尖忽然一酸,穗毛跳起來,用爪子将燒了一小半的衣服打出去:“既然這麽不願意,何必要勉強?!”
顧琰如夢初醒,他看着已經被燒黑的衣裳下擺,唇角忽然勾了勾:“哪有什麽不願意。”
他重新擡起手,任由黑焰繼續吞噬那純白的料面。
“這東西,原本也不是送給我的。”
顧琰盯着那愈燒愈旺的黑焰,聲音聽上去很輕快,可眼眶卻在不知不覺紅了。
就好像那團火在焚的不是他的衣裳,而是他與那個人息息相關的少年時代。
步渝……
顧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個名字。
手指緊了又松,整件衣裳從顧琰的掌間轟然滑落。
火舌橫掃而過,霸道地焚完每一片角落。
顧琰呆呆地看了許久,身子一滑,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他伸出手,将一旁的穗毛拎過來摁在懷裏,那力道,仿佛要将穗毛昨夜的晚飯都給擠出來。
穗毛呼吸困難,艱難地從顧琰的臂彎中擠出一個頭,正要控訴,卻對上顧琰微微泛紅的眼睛。
偌大的林間只有他們兩個,顧琰那一身紅色喜服在魔風的吹拂下顯不出喜慶,反倒給人一種悵然若失的潦倒感。
穗毛嘆了口氣,用爪子拍了拍顧琰的腦袋:“好了好了,不就是個男人麽,哪兒沒有呢是不是。”
顧琰把頭埋進穗毛的脖子裏,吸溜了一嘴毛,嘀咕道:“那可是我的初戀。”
穗毛的肉爪繼續在顧琰腦袋上有游移,他瞅了瞅顧琰放在一邊的那堆東西,雖然不知道他不在的這兩天又發生了什麽離奇曲折的事情,不過從剛才顧琰的行為來看,他這次是真得發了狠要舍棄前塵了。
“初戀就是用來失去的,你看你現在長大了,找個實惠人過日子才是要緊啊。”穗毛揉揉顧琰的腦袋,做着廉價喵工,還要操着當娘的心,果然是能者多勞。
顧琰被穗毛的話給逗笑了,他擡起頭,正要好好蹂/躏下懷裏的肉球,眼角的餘光卻無意間掃到了已經将衣裳燒完的火堆上。
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
顧琰伸手拾起,整個人忽然僵住了。
那是一片由纏情絲做成的刺繡,不知是何緣故居然沒有在魔火中被焚毀,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片刺繡的樣式顧琰曾經見過。
“匙葉草……”顧琰瞳孔微縮,想起了當日在自己住所處見過的東西。
為什麽,步渝送的衣裳裏會有一片這樣的刺繡?
那不是……攻玉專門栽給自己的花嗎?
作者有話要說: 琰琰:相公騙了我T ^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