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浙希出院了,他請人私下調查藍田村唯一住人的那戶人家，目标如此明确，相信很快便有答案。
他住院這幾天，天豪國際行政總廚陳規給他找了數十位據說是善做粥品的高手。
一道茄粥，将所有的溢美之辭扔回陳規的臉上。
不對，完全不對！
曾經十幾碗茄粥拼成一道風景線擺在他面前，雖每碗只用一勺，但他知道，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
陳規幫忙吃，他的朋友幫忙品味。
他們說這碗好，這碗滋味妙，可在他看來，不過如此。
陳規說：“你之前吃的茄粥究竟是誰做的，你告訴我，我請那人再給你做。”
李浙希搖搖頭。
他不知道自己吃到的茄粥是否只是自己的幻想，或是當時情境之下衍生出的美味，而實際真如那小宋所說，胡亂煮的。
世上有很多例子。
比如子女覺得自己母親所做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菜，長年在外，便會朝思暮想，而實際上，他們真正思念的只是母親而已。
同樣的情景，象餓極之人，旁人遞過來一個隔夜饅頭，也會覺得這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因為能保命。
李浙希神色有些恍惚，他沉下心，“不過是一道粥，不用這樣大動幹戈。”這是告誡自己的話。
陳規啞然。
這還不叫大動幹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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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數十位大廚差不多同一時間做好茄粥，再統一到他這裏來，送到病房，而且要在兩天內辦到，這費老大勁了。
旁人一個勁問他，“你們老板要吃這個，是不是大魚大肉吃膩了？”
還有的卻道：“難說現在開始流行茄子飲食文化？不錯，有道理。”
李浙希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不對勁了。
很不對勁。
一入執念，便成瘋魔。
絕對要打住！
但人心能控制麽？
他能控制自己不失眠？
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象那種美味？
他能控制自己不去回憶小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解鈴終需系鈴人。
也許只有親口再吃一次小宋煮的茄粥，他才有可能從這種瘋魔的狀态中解脫出來。
——
宋澤友一大早便上新市的人才網刷招聘信息，将自己的簡歷發到網上。
如今經濟不景氣，适合他的職位不是工作地點太遠，便是工資太低。
現在大學生簡直跟大白菜一樣，都爛大街了，以前的讀書人何等受人敬重，根本沒法比。
時代不同了，人心中所想不同了。
難道他錯了麽？
宋澤友站起來伸個懶腰，他爸從樓下打電話過來：“店裏現在忙不過來了，快下來幫忙。”
“……”
宋澤友看看手表，才早上十點就忙不過來了？
想騙他下樓洗菜啊。
宋澤友慢慢吞吞下樓來。
他爸雙手各拎着一提快餐盒，“動作快點，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外賣生意要爆了。”
宋澤友無語，這些點外賣的人，是吃早飯啊還是吃中飯？
他爸手上有四份要送，桌上還留有一份，尚未打包，看看壓着的地址，幾乎要叫出來。
“爸，咱們這裏是城南，象城東這麽遠的生意你們也接啊？”
開這種小店，還指望将天下生意一網打盡，怎麽不累個半死。
宋爸說：“以前從沒接過那麽遠的單子，人家打電話過來，很誠肯地說，他們聽說我們店的菜很好吃，一定讓送，第一次生意推不得。”
“我、們、家、的、菜、很、好、吃？”
宋澤友一字一字往外蹦，這樣奇怪的傳言究竟打哪來的？
這對夫妻半路出家，他們哪來的自信？！
宋爸一跨電瓶車：“快來不及，桌上那一提，等你媽手上這個菜做好，你趕緊一并送過去。”
說完騎電瓶車絕塵而去。
宋澤友細看桌上那外賣的地址——城東路上海花苑，這可是新市比較早的別墅群。
住那種地方的人點外賣會叫江西小炒？
還是橫跨了大半個新市，坐公交車都要四十多分鐘。
他爸做事能不能靠譜一點，這種單子怎麽能接？
江西小炒本來就利薄，這幾個菜加起來也就六七十塊，送個外賣要一個小時，掙的錢都不夠功夫錢的。
他按上面留的電話號碼打過去。
“喂，你好，我這裏是城南阿輝江西小炒，請問是你下的單麽？”
電話裏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送個外賣打了幾通電話，都說了讓你們打的送來，來回車費我付。”
“……來回的打的費至少要五十，我讓專業跑腿公司送過去。”
那頭立刻道：“別，就你親自送，不就五十塊錢，我現在就用微信紅包轉帳給你，你微信號多少。”
宋澤友愣了下，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菜快燒好了，等下就送過去。”
住上海花苑的人不會賴這五十塊錢，沒得掉身價。
最後一個剁椒魚頭出來，打包好。
他提着四個菜，仔細用塑料袋裝好，小心翼翼地出門。
宋澤友走到路口，剛想攔計程車，卻見一輛白色寶馬車在他面前停下來，車窗降下來，律師探出頭來：“嗨，好巧。”
“……”宋澤友瀑布汗，巧個屁啊，專門堵他的吧。
仿佛沒看到宋澤友尴尬的笑容，律師熱心道：“你去哪裏，我送你。”
“不用了，我幫家裏送外賣，都是湯湯水水，你車子剛保養好，免得不小心又弄髒了。有計程車過來了，我趕時間先走了。”
“真沒關系的——”
他有關系！
宋澤友開車門，上了計程車報上地址，讓司機師傅趕緊開車。
想想，這些高級知識份子哪個不是傲氣十足，會對他這樣一個吊絲熱情如火？！
常言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律師所圖什麽，早就一清二楚了。
路上出租車司機開的很慢。
“大哥，能快點麽？客人還等着吃飯。”
司機一臉苦逼樣：“你這麽年青一定還沒成家吧。”
“沒。”車開快點，跟成家有一毛錢關系麽？
“現在出租車不好開，錢難掙啊。”
“所以你開快一點，這樣一天多開幾趟，錢不是多掙了麽？！”
“開太快就接不到人了。”
“？？？”
司機往路邊靠，緩緩停下來，車門一開，上來二個小青年。
宋澤友坐在後車座，那兩個小青年一個坐在宋澤友身邊，另一個坐在副駕座。
“司機這怎麽回事？”宋澤友有些不愉。
“沒什麽，就是滴滴打車接的生意。”
宋澤友：“……我真的趕時間啊。”
司機：“你沒有成家，現在生意不好做。”
操，又給繞回來了。
坐宋澤友身邊的小青年，穿着運動背心，露在外頭的皮膚，除了面部幾乎被紋身所覆蓋。
觀音，美女，青龍，英文，愛心……各類符號應有盡有，這簡直是活動的刺青紋身樣版。
“這堆什麽東西，擱車座上礙着老子了！”
在紋身小青年動手做勢要将外賣拂下車座，宋澤友眼明手快拎起外賣包擱自己兩腳間。
這塑料袋都是透明的，裏面一盒一盒疊起來的快餐盒會看不出來？
如果紋身青年真的将這些快餐盒推下後車座，會是什麽結果？！
湯湯水水全倒了，辛辛苦苦弄好的外賣要泡湯。
宋澤友低聲道：“這是外賣，師傅，現在人都上來了，能快一點麽？”
坐副駕座的黃頭發青年忽道：“現在幾點了，都開始送外賣了？難怪我現在就餓了，喂，你把外賣賣給我們吧。”
“……”宋澤友瞠目結舌，“這是客人早點了的，這個不能賣的。我這裏有名片，你打這個電話訂餐，會有人給你們送去。”
紋身青年直起身，雙手握拳撐在大腿上，根本不接名片：“別給臉不要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