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監護人的異狀

開春了。

舊雪被掃至一旁,堆積在道路旁的綠化帶緣,透明的細碎雪晶反射着太陽光輝,被人們絨厚的鞋底踩過時沾染的污泥,也在暖融初化的冰水洗刷下慢慢潔淨。

人們的體感上,往往會出現這種錯覺吧。

二十四小時,地球自轉的速率明明未曾有過改變,客觀上,速度和時間都是嚴謹的代名詞。但是在人們腦海中印刻的時光流逝,卻會被他們自身經歷的風浪影響,陡然而生一種幻覺。

倘若一個人在兩天內數次險象環生、波瀾起伏,陷入生命危機又化險為夷,這兩天的時間對他而言恐怕抵得上二十年,每分每秒都難熬得可怕。

但大多數人沒有那麽轟轟烈烈的人生,他們平凡地日複一日,每天重複地面對熟悉的場景、工作、學習,習慣成自然的作息時表,二十年晃過,就像只有兩天。

祈本裏香正是處于後者的狀态。

初醒時的迷惘漸漸消褪,雖然內心的空洞依然,但身體好似已經習慣了每日尋常往複的活動,慢慢積累在腦內的知識,漸漸娴熟的刀術,以及……學會了去讓自己忙起來,不要去想他,不要讓自己煎熬。

自從結交了江戶川亂步這個朋友,裏香沉悶的日子總算出現一點亮色了。可即便是亂步,也沒法幫裏香填補心裏的空洞,自他上回給裏香的推論後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就像是陷入了瓶頸一般,進度再也沒有走一點。

好在裏香已經學會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在追逐心中的幻影卻不得其果後,她學着去關注自己身邊的事物,身邊的人們。

蘭堂先生的變化,也是在這個時候被她發現的。

作為将裏香帶入陌生生活的第一個引領者,祈本裏香的養父,也是她目前為止最親近的人,她對蘭堂投以的關注度自然也是最多的。

可能蘭堂自己都沒發現的變化,卻被敏銳的小姑娘察覺到了。

首先是,這位長發微卷的異國青年,最近發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在無論是例行給裏香檢查功課時,還是和她共進晚餐時,蘭堂總會不自覺地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神空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視平線上随機的一點,要裏香呼喊好幾聲他才能回過神來。

這也就罷了,有時候他發呆發得雪落在身上也不知覺,這就有點可怕了——要知道蘭堂有多怕冷,家裏的電費光空調一項就是個龐大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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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地方還不止這些。

裏香在打掃家裏衛生的時候,在垃圾桶裏發現了成沓的報紙,全部都是外文書寫,而且是法文,幸虧小姑娘在監護人的高要求下基本掌握了法文日常用語,又有網絡輔助,看懂這些報紙不是難事。

可蘭堂先生明明以前沒有看報紙的習慣,但是看這些報紙的厚度,他已經訂閱了不少一段時間了。

若說還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蘭堂先生,在開春了沒多久,外面寒氣還冷飕飕的時候,就願意踏出暖爐般的別墅,不只是為了工作,假期時間也總是這麽幹…還一出就是一整天。

反常。這也太反常了。

祈本裏香有一回忍不住問他,蘭堂先生是去哪裏了。

鐳缽街。懼冷的異國青年是這麽回答她的。

但除此之外,他就沒有透露太多了。

但就是這個簡單的地名讓裏香懵圈了半天。

鐳缽街是什麽地方?早在被蘭堂撿回去後裏香就做過了功課,關于八年前的鐳缽街爆炸事件,讓這一塊徹底變成廢墟,淪為了被政府遺棄的貧民窟,孤兒數量極多,裏香剛蘇醒時遇到的“羊”組織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還同時是蘭堂先生與自己失憶後的初始地點,俗名新手村。

不過據蘭堂先生所說,他自己是在醫院裏醒來的,只是從将他送往醫院的人口中聽說,自己是在鐳缽街昏迷的而已。

但是加上今年,蘭堂先生在橫濱可是已經待了快八年了啊……這麽久的時間,裏香相信他早就把鐳缽街事件調查了個翻天覆地,要是有收獲的話他應該早就離開了,何必還須等到現在,還能撿到裏香?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隔了這麽長時間,又忽然開始去鐳缽街調查了?

裏香不是沒有問過,但一反往常的是,以前對她有問必答的蘭堂先生,這回出奇地沉默,無論她問什麽都是緘口不言,久而久之,裏香也就把疑惑埋在心底了。

既然蘭堂先生不願說,那大概就是很私人的私事了,她也不好刨根問底。

于是兩人的共居生活又相安無事地持續了一段時間。

直到那一天,那麽突兀地,蘭堂先生走入了家門,在他以往還是在港口黑手黨工作的時間段內。

裏香聽到了聲音,打開卧室的房門,她就那麽一扭頭,心髒都仿佛停跳了一瞬。

整個人的表情直接定格,眼眸瞪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蘭堂——身後的那團巨型影怪。

像是墨汁的集合體,沒有固定的形态,整團咒靈呈液體狀,被裝在水球裏的墨似的,球體表層泛起波瀾漣漪,陰暗得能把光線吞噬。最瘆人的是,它的球面上,四面八方布滿了眼珠子,就這樣被蘭堂先生拖拽在身後,差一步就要跟着他擠進家門……

蘭堂還保持着握住門把手的姿勢,神态略顯疲倦,在裏香倏忽喊出“蘭堂先生!您等一下!不要動!”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蘭堂身形一頓:“……?”

女孩的聲調是難得一聽的尖利,這對于一直在教導她禮儀涵養的蘭堂而言是罕見的,可是蘭堂順着她的視線向後望去,一覽無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一步退出門外,在女孩随之沖出來後反手關上房門,眼瞳轉向她的方位:“在哪裏?”

“你身後。”祈本裏香捏緊了刀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咒靈看。

所以說蘭堂先生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怎麽連咒靈都黏上了?要知道即便是在咒靈滿地跑的橫濱地區,他們家別墅也算是不會被那玩意兒幹擾的難得淨土了,她和蘭堂先生也都沒有被纏上過的先例。

“體型?”蘭堂冷靜地問道。

“很大,大概有一層樓那麽高,圓團狀,離你不到兩米。”

只見蘭堂無聲地點了點頭。

裏香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她看到自己的監護人頭都沒回,只是隔空一揮手,他身後的大片區域驟然拖入了金色的彩畫集裏,棱角分明的方塊将咒靈困死鎖住,然後亞空間瞬間塌陷,黑色的咒靈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被碾得粉碎。

祈本裏香:“……”

她默默松開了握刀的手。

對不起,時間太久了,都忘記自家監護人是怎樣的挂壁了。

蘭堂的聲音再度響起:“現在呢?還有嗎?”

裏香搖頭:“沒有了。”連渣都不剩了。

話說原來非咒術師也能對咒靈産生傷害啊,異能力和咒力應當是不同種的力量體系,但在某些方面好像可以共通?比如毆打咒靈。

裏香忽然想起了自家別墅的彩畫集觸發命令,原來如此,是蘭堂先生的異能力一直保護着這裏,那些咒靈才根本無法接近。

彩畫集啊……

因為很久沒看到蘭堂的異能力了,在他把金燦燦的亞空間收回去後,裏香還恍惚了一瞬。

是她的錯覺嗎?怎麽感覺彩畫集的光輝,比較以前看到的更強大刺目了?

“裏香。”蘭堂輕柔地喚回了她的思緒,見女孩跟上後,率先一步走進房門。

然後裏香聽見他說:“裏香,你是想一直留在這裏,還是要和我走?”

祈本裏香愣住。

“诶?”

作者有話要說:  #乙骨學長今天回國了嗎#

沒有。在奧地利。

剛來到這個國家時乙骨是驚訝的,因為咒靈密度很小。

大概是奧地利的人們普遍擅長用音樂療傷吧?人們的負面情緒湧出不多,形成不了強大咒靈,相對的,咒術師的質量也不高。這回破天荒形成了特級咒靈,奧地利咒術界不帶一絲猶豫地就把乙骨從英國手裏搶過來了。

順便一提,維也納很漂亮,乙骨拍了好多照片,風景照和自拍都有,然後回到酒店,默默地把裏香給p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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