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碧色的鑽石, 互為一對,這一點從設計上便可見一斑。
鑲嵌的橄榄綠鑽被制作成鎖與鑰匙的形态,兩者貼合, 剛好無縫銜接。
如果說鑽石的寓意是“情比金堅”,這個設計的寓意便是“囚你為籠”,在微妙的黑色裏,又添上了蜜桃般的顏色。
是祈本裏香的口味了。
“憂太,我先給你戴上吧。”女孩這般問道, “好不好?”
“……”乙骨憂太沒有回應。
他神色怔忪, 和鑽石色彩一致、卻更加璀璨奪目的瞳眸裏,目不轉睛地、忠實地收入女孩的倒影, 在視網膜上刻下她的一舉一動, 滲着血絲, 流入心脾。
裏香先是捧起他的手, 剛想把他無名指上那只簡樸的戒指卸下,卻被乙骨憂太按住了手心,他向她搖了搖頭。
裏香眼眸眨巴,她展顏一笑, 接着便從善如流放下他的左手,轉而擡起他的右手, 緩緩将那只嶄新的鑽戒推上了右邊的無名指。
乙骨憂太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切。
右手的無名指, 代表着戀愛、甜蜜的相愛之中。
左手的無名指,代表着結婚、或已心生成婚的意願。
兩邊都是合适的。
小姑娘像是對待什麽精貴的藝術品般, 仔仔細細地把鑽戒推到了他的手指底端, 然後便大功告成地拍了下手。
一扭頭, 裏香便看到乙骨憂太笑吟吟的神情。
他向她伸手:“現在該我了吧, 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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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是的,現在輪到他了。
祈本裏香眨眼都舍不得,看着少年從紅絨裏拿出另一只鑽戒。
緊接着,少年單膝跪地,溫柔地托起了她的手心,同樣在無名指處,為她戴上了另一只的鑽戒。
他離得太緊了,那樣低垂着頭,臉部離她的手不過幾厘米的間距。
裏香的指尖微微蜷縮,不自覺地僵硬着,她幾乎能感覺到少年的溫熱的鼻息撲灑在她的手指上,在一片濕熱的感觸裏,屬于戒指的冰冷金屬感是如此清晰。
被推至無名指的結婚鑽戒,象征着永結同心、心脈相連。
乙骨憂太阖目,他輕柔地吻上女孩的指尖。
裏香的手猛地一顫:“!!!”
她快要抑制不住面部上升的熱氣,将白皙的臉頰熏得通紅。
“裏香。”耳畔處的嗓音,讓她浸泡在少年的溫軟情意裏。
“再做個約定吧,裏香。”
“四年之後,裏香就嫁給我,成為我的新娘好不好?”
祈本裏香今年十二歲,再過四年,剛好到了日本的法定結婚年齡。
曾經的約定,他們已經等待太久了。
命運如同笑話一般,玩弄着他們的生死別離,跨越了七年的時光,超越了生死的界限,他們因為愛情而聯系在一起。
“嫁給憂太……”裏香呢喃着,她懵懵懂懂地重複了一遍,“和憂太結婚嗎?”
“嗯。”
“憂太想要和裏香結婚嗎?”
“當然了。”乙骨憂太将女孩擁入懷裏,他的下颌擱在裏香的肩膀上,摩挲着她的耳垂,“我想要裏香。想要得不得了。”
“裏香也想要憂太。”她回抱少年,聲音歡悅,“那就和憂太約定了,四年之後,裏香要成為憂太的新娘!”
“……好。”他把臉埋在女孩的發絲之中。
這一次。
這一次,可絕對、絕對不能再失約了啊,裏香。
………
此時此刻,剛從審訊室回來的蘭波:“……”
他的手懸在半空,還維持在要敲不敲的姿勢上。
蘭波不禁陷入了一個迷惑。
在場的,到底他是法國人還是那個乙骨是法國人?
為什麽乙骨憂太比他還會??
他安靜地在門外當了一會兒雕像,等到确認門內沒有傳出說話聲了,他才敲響房門,示意自己的存在。
沒過多久,門就被裏面的小姑娘打開了。
祈本裏香“啊”了一聲,說道:“蘭堂先生,您回來了?”
“嗯。”蘭波淡淡地略過裏香,目光投在少年的身上,然後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上凝固了幾秒,“……乙骨憂太是吧?五條悟有點事情找你,和我出來一下。”
“好的。”少年禮貌答應,路過裏香時,還無比自然親昵地揉了下她的發頂。
蘭波:“……”
嗯,他很冷靜,分得清輕重緩急。
蘭波一路上都沒有和乙骨搭話,擅長察言觀色的少年看見他冷淡的面部線條,也自然不會不識趣地多話。
氣氛一度十分冷凝,仿佛到了南極。
乙骨憂太被他帶到了五條悟的所在地,剛想回頭道謝,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乙骨:“……”啊,走得好快。
感覺這個新老師不太喜歡他的樣子,是錯覺嗎?
很快,他便沒心思再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了。
因為五條悟把審訊報告推到了他的面前。
白發青年靠在辦公椅上,腳尖點地,不停地轉圈圈,在乙骨看報告時,一個人打發這無聊的閑暇時光。
乙骨憂太的眉頭擰緊,冷若冰霜:“這些就是全部情報了嗎,老師?”
五條悟攤手:“啊。用盡手段也只問出來了這麽多,再審下去就死了,所以先暫停一段時間。”
他緩緩說道:“這次的團體交流會入侵,很顯然是蓄謀已久。對方的這些戰力,可以說,如果不是憂太你及時趕回來,恐怕他們真要得逞也說不定。”
“……但我奇怪的一點是,他們背後的主使人是誰,為什麽會這麽清楚高專的內部情況,還能操縱一千多只咒靈大軍。”
“這個問不出來嗎?”
“嘗試着問過,但是咒靈不說,詛咒師那邊……精神情況有點問題,嘴裏喃喃着‘和尚’什麽的,除此之外便沒有更多信息了。”
“但是可以确認一點。”五條悟停住了轉悠的動作,他平視着乙骨憂太,“他們無疑,是盯上了祈本裏香。”
乙骨斂眸:“……我知道。”
“抓住了這幾個特級咒靈不算什麽,只要他們的幕後主使沒露出尾巴,他們的團夥就還能再度擴大。只要有時間,這點損失遲早能彌補回來。”對方應當還有後手,讓此次損害不至于傷筋動骨。大概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咒靈一個個的毫不畏懼,還有心思對他和蘭波陰陽怪氣。
畢竟咒靈和人類不同,雖然說特級也少見,但比起特級咒術師來說,咒靈的數量無疑是更多的。
尤其是在五條悟“六眼”誕世之後,為了維持平衡,咒靈的實力都普遍拉高了一個檔次。
思及此處,五條悟瞥向乙骨憂太,這個他篤定能在未來與自己平齊的學生。
每每看到他時,就算是五條悟也會油然而生一種感慨,“啊,雖然走上了教師的路過程很心累,但好歹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行進的,忍耐一下也未嘗不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未來的支柱,眼前的少年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五條悟說道:“憂太,我還需要告知你一件事。”
在少年望來後,銀白發的青年如是說:“關于裏香的複生原因,至今是個謎團。”
“我曾經懷疑過和咒靈團體有關,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的嫌疑是排除了。”
“那麽為什麽,解咒成功後的裏香會再度現世呢?”
“抱歉,老師。”乙骨憂太神情平靜,“我也不清楚。”
他不在乎什麽原因,哪怕是陰謀陷阱也好,只要能讓他見到裏香,他甘之如饴。
“這樣啊——”五條悟伸了個懶腰,“不過這件事也不着急,暫且沒發現危害性,憂太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只不過,憂太。我們都不明白裏香重現世上的原因,這種情況下,你能安心嗎?”
乙骨一愣,他抿緊了唇。
五條悟輕描淡寫地戳破他一直在回避的現實:“就像裏香忽然現世一樣,萬一哪天,她忽然又消失了,你該怎麽辦?”
“……不會的,五條老師。”乙骨輕聲說。
“哦?”五條悟調笑着,“你這麽肯定嗎?”
“嗯。”黑發的少年揚起頭,眼眸裏暗色席卷,如潮水湧流,平靜的冰層之下,有不可視的機質。
他微笑道:“裏香不會離開我的,老師。”
他雙手攏起,摸上指腹處的戒指,金屬質感被大腦感知到,像是在為他接下來的話語提供依據:“我已經放走過她一次了。”
七年前,無法接受裏香死亡的他,以自身為囚籠,困住了女孩的靈魂,将愛意化作詛咒的鎖鏈,纏繞她身,不得解脫。
他已經給過她一次,回歸自由的機會了。
去年解咒,裏香的靈魂在他面前消散,被鎖在籠子裏的百靈鳥終于重回天地間,他雖心生空洞,可他認為那應當是正确的。
……如果,她不曾回歸的話。
他本以為融入自然萬物的百靈鳥,在某日的清晨,在他還未發覺的時候,叽叽喳喳地啼叫着,撲扇着小巧的翅膀,飛回了名為“乙骨憂太”的牢籠之中。
“這是裏香自己的選擇。”
他早就給過她抉擇的機會了。
然後她選擇了回來。
所以、所以……
“我不可能再放走她了,對吧。”
劉海的陰影下,是少年溫雅如初的笑意。
“五條老師,你知道的。”
“我無法再失去裏香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