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十年後的特級的等級評定不适用于現在這個時代。
但是——高專的前輩們和老師也都不是瞎子, 他們應當是看得明白裏香和乙骨的能力水平的才是。
所以這個任務就很奇妙。
“與其說是特級任務,倒不如說是把我們當成了咒靈清剿機?”裏香貼在未婚夫身上充當人型挂件,不滿地嘟囔道。
【窗】傳遞回來的情報, 指明祓除的咒靈, 到現在為止,還沒看見一只一級以上的,倒是數量稱得上龐大。
乙骨憂太心态很是平和,他微笑着說道:“不管是什麽等級的咒靈,終歸是對人類有危害的吧……嗯, 裏香醬除外。”
裏香雙手環着他的刀鞘, 清滅咒靈的全過程她都無需參與,只用當一個旁觀者就好,或許正因如此,她幫乙骨憂太拿刀鞘時, 手感都不免有些生疏。
啊, 明明裏香以前也是會用刀的來着——和憂太還是情侶款呢。
偶爾也會這樣感慨。
他們如今所在的這座城市雖說不比東京,但也是繁華可觀的大城市了,滋生出的咒靈,也與城市的人口數量呈正比呢。
祈本裏香乖巧地站在天臺的欄杆後面,乙骨憂太幹淨利落地祓除了最後一只咒靈, 便毫不拖沓地躍回天臺的前緣,從欄杆上翻了過去。
裏香小步跑上前,把刀鞘換了一只手握住,從兜裏掏出一只手帕,為乙骨憂太擦拭他額上的汗滴, 還有沾到的灰塵。
“辛苦啦——阿娜達(親愛的), 今天的工作量完成了?”
裏香故意踮起腳尖, 凝視着乙骨憂太清亮的雙眸,捕捉到他眼底翻湧而起的一絲羞意。
“……嗯。”為了配合她的動作,乙骨憂太彎下腰來,目光定格在腳尖上,卻擋不住未婚妻暧昧的言語飄進耳中。
他細聲呢喃道:“裏香要是無聊的話,可以不用等的。”
“才不呢。憂太不覺得,這很有一種‘丈夫結束工作後回到家,然後妻子在玄關處迎接說歡迎回來’的既視感嗎?裏香還沒體驗夠呢。”
乙骨憂太雙手捂住臉龐,頭頂似乎都在冒煙:“裏香……別說這麽,動搖人心的話……”
哎。憂太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純情呢。
祈本裏香嘻嘻笑着扒住他,熟練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被他單手托起,她像是指揮司機行車一般高高地揮手道:“走吧憂太!目的地是樓下對面的餐廳!”
這家餐廳據說在這附近是廣受好評來着。
正如每家店都有自己的受衆,像是這種餐館,多半是一家人前來,或者是和客戶商談生意的地方,像乙骨憂太和祈本裏香這種的組合,反而不多見。
——因為一般來說,小情侶不都喜歡去更具有情調的店嘛。
當然了,倘若這兩人在內心已經默認雙方是“已婚夫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請問是兩位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服務生将他們引至一處靠窗的座位,帶着甜美的營業式笑容:“那麽請入座,祝二位用餐愉快。”
乙骨憂太若有所思地瞥了服務生一眼,然後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面前就多了一張放大的女孩的臉。
“不可以去看別的女孩子哦,憂太。”
裏香雙臂交叉,小臉嚴肅,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X。
乙骨憂太“撲哧”地笑出了聲,他縱容地說道:“不是看別的女生啦,是更後面的位置,有兩個人比較讓人在意……裏香,真的是小醋壇子啊。”
“還不是因為憂太這麽優秀,一不留神就把別人勾走了,招蜂引蝶呢……”祈本裏香意味深長地說道。
乙骨憂太摸了下自己的臉頰,這個,他應該高興嗎,被未婚妻誇獎了?
“而且要說醋壇子,明明是我們兩個彼此彼此……”裏香眼睛一亮,“啊,飯菜來了,這家餐廳好快!”
裏香“噠噠”地從對座位置跑到乙骨憂太的身邊,蹭着他的手臂坐下,俏麗的小臉揚起,期待着什麽不言而喻。
乙骨憂太默契十足地拉過餐盤,給自家懶得動手的小未婚妻剝蝦殼,在她湊過來時,蝦肉連着手指被她含入嘴裏。
乙骨憂太:“……”還好他事先洗過了手,真是,會有細菌的哦。
祈本裏香幸福地笑眯了眼,她這才悠悠地兜轉回了剛才的話題:“憂太剛剛說在服務員後面的那兩個人?哪邊?”
既然憂太都說了有點在意,那就八成錯不了,這兩個人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吧。
乙骨憂太擡了擡下颌,示意裏香看去。
從他們的座位上,能毫無遮掩地看到對角的桌位,裏香只是回頭瞅了一眼,頓時覺得口中的蝦肉索然無味。
“……”她艱難地咽下蝦肉,低聲說道,“為什麽會有人主動讓咒靈纏在身上啊,好奇怪。”
乙骨憂太默默地低頭,看着四肢并用纏着他的咒靈·小未婚妻。
注意到了乙骨的視線,裏香惱羞成怒:“裏香當然是不一樣的啦!難道裏香不比那個大型蠶寶寶一樣的咒靈可愛一千倍嗎!”
乙骨憂太順從地點頭:“嗯,可愛一千倍。”
那只纏在黑發男人腰際的咒靈,雖說裏香的“大型蠶寶寶”的比喻很貼切,但顏色并不是蠶寶寶一般的可愛乳白色。
不過或許是他們和咒靈打交道久了,審美都有些歪曲了的緣故,乍一眼看到這只蠶寶寶咒靈,還怪醜萌的。
并不是咒靈在襲擊人類,而是人類主動飼養咒靈。
這一點,換了別的咒術師可能不敢置信,但好巧不巧,坐在這裏的是乙骨憂太——一個同樣在飼養咒靈,并且以後還要和咒靈結婚的男人。
“憂太……很在意他們嗎?”
裏香躍躍欲試,被未婚夫慣得有些皮起來的性子開始作祟,她在乙骨憂太出聲阻止前便讓自己的本體融在陰影裏,借着燈光照不到的暗處悄咪咪靠近那兩個人。
她的氣息隐匿水平很好,而且對面二人的咒力波動并不強,那只咒靈也不是攻擊型的,這也是為什麽她有恃無恐。
乙骨憂太有些頭疼:“裏香,偷聽別人談話很不禮貌……”
“或許他們是在談什麽危害大衆的事呢?畢竟飼養咒靈的人很少,一般來說都是詛咒師會做這種事吧?——啊,憂太除外。”裏香倒是有一套自己的理由。
嗯,夫妻倆的言語用詞都很嚴謹呢。
裏香靠在乙骨的懷中,微阖上雙眸,将視野轉移到了本體之上。
裏香的本體融在陰影裏,所以這個視角,是自下往上看的。
所以裏香本體甫一睜眼,就被強勁的腿部肌肉糊了滿臉。
祈本裏香:……哦呼。
乙骨憂太感覺懷裏的小姑娘忽地顫動了一下,他疑惑地向下看去,發現她并沒有睜眼,但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乙骨憂太:裏香你到底在看什麽?
咳,沒什麽,當然什麽都沒有!
一切非憂太的男性,在她眼裏都是滿大街行走的蘿蔔!而且,裏香并不喜歡成熟男性!哪怕這個男人身上沒有她讨厭的氣息也一樣。
裏香屏息凝視,潛得更深了一些,靜靜地聽着兩人的談話。
只是沒一會兒,她的表情就嚴肅了起來。
“……白癡一樣的詛咒師聚集了起來,都是奔着三千萬去的嘛,不過他們殺不了星漿體就是了,那邊可是有五條悟在……”
出聲的就是那個被蠶寶寶咒靈纏繞于身的男人,他懶懶地扯開了一次性筷子,“啪”的一聲,吓了裏香一跳。
女孩拽過了乙骨的手腕,她的眼眸仍然閉合,但右手食指在乙骨的掌心不斷地書寫着什麽。
五條悟,星漿體,詛咒師……
随着女孩食指的動作,乙骨憂太的眉心也愈擰愈深。
他反手寫道:前輩們的星漿體任務,有陰謀?
祈本裏香微微地點了點頭,寫道:而且很可能是那個飼養咒靈的男人一手策劃的,不過奇怪的是,裏香沒在他的身上感知到一點咒力……
乙骨憂太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曉了。
他飛快地寫道:回頭我們再去調查他。裏香,回來吧,太危險了。
可是還有好多情報沒聽到——
裏香悚然一驚。
那是從她的本體傳回來的知覺。
本來應該一無所覺,和合作夥伴聊得投入的那個黑發男子,眼眸忽地一轉,目光直直地釘在了桌底的陰影處,裏香本體的藏身位置。
他的嘴角咧開一個笑容。
祈本裏香毛骨悚然,不知為何明明是毫無咒力波動的人,但卻讓她無端的頭皮發麻。
她頓時慫了下來,決定聽從未婚夫的話,急忙讓本體趕回來,然後将主意識轉移回自己的人類軀殼。
裏香睜開雙眸,在乙骨詫異的眼神裏貼緊他的胸膛,嗚嗚地說道:“那個人,有點可怕。”
“啊。裏香不怕不怕……”乙骨憂太輕柔地拍撫着女孩的背,眼角餘光卻瞥到了那一桌的位置。
之後甜蜜蜜的戀愛氣氛也沒了,他們兩人全程注意着那個黑發的男子,在他用餐完畢,和商談夥伴作別後,他前腳剛離開餐廳,乙骨憂太後腳便跟了上去。
——這時候的天,已然是昏沉一片。
濃厚的烏雲鋪滿了天空,牢密地阻隔着陽光的透入,黑壓壓的暗色,空氣中蔓延的潮濕感,一切都讓人喘不過氣。
乙骨憂太的水平很高,有人群做掩,更加不會被發覺。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那個黑發男子後面,一路從市區來到了郊區,從人群密集處來到了掩體稀疏的地方,最後……目睹他在一處荒涼的墓地停下腳步。
這時,天空雷聲作響,閃電劃破了天際。
淋瀝的雨水傾盆而下,順着發絲滴落。
他們看到那個黑發男人在一個墓碑前駐足,對着墓前已枯萎的花嗤笑了一聲,然後把它踢到了一邊。
他蹲在那個墓碑前,什麽都沒說,沉重的靜默彌漫在空氣裏。
直到雨水打濕了他黑色的襯衫,那男子才慢悠悠地,将頭轉向了他們的方位,懶散地開口:“喂,你們看夠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