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還記得嗎
2020年6月,衛惟應邀出席碩士畢業演講。
她淡妝柔麗,穿淺色襯衫和牛仔褲,開口大方,字字珠玑。教授對學生贊賞,學生憧憬變成她的将來。
而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這不過是她優秀半生中的随意一場。且毫無感情,只是多次不重複的麻木表演。
她的靈魂不在這裏。
等到衛惟重新坐回座位上,身邊親近的老師用中文和她說話:“衛,你的曾經已經是過去,希望你有更好的将來。”
衛惟笑了笑沒說話。
她是個表面與實質不同的人。單單看來是個永活象牙塔裏的年輕學生,溫柔和善到冷淡。其實她今年二十六歲,能明媚鋒利到讓人移不開眼,且身家背景令人咋舌。
對人不溫不熱,宛若高處不可近觸宇宙。甚至從無誇張哭笑示人,從來得體一如規章。
可有人知道,她原來不是這樣。
典禮結束,衛惟一個人走在路上,遇到好友許昌源捎她一程。手機分享過一張照片,是她一個人走在林蔭道上的背景照。
綠葉陽光寬道樹影,她在中央顯眼,其他人都淪為映襯。
衛惟拿着手機看這張照片看到出神,半晌才聽見許昌源的半截話:“那天在費城聚會,我和陳普白都喝多了,還有個醉過頭的齊逸陽。”
“嗯,”衛惟回神,“又找了誰接你們,你又被誰笑話了?”
許昌源頓了頓,正經道:“一個高中校友。”
他說個名字:“應仰。”
車裏空氣瞬間安靜到凝滞,大黃蜂都心虛到降了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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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惟面無表情看手機,許昌源感覺自己的臉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死就死吧,許昌源踩了油門:“衛惟——”
“我到了,你停車吧。”衛惟按滅手機屏幕。
許昌源的話折斷在嗓子裏——“你們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
第二天衛惟回國,時間稍緊,不做逗留。她在安檢處回頭一望,看見許昌源在不遠處,滿臉關切,好似冀希他們能重溫舊夢,從頭來過。
衛惟不禁笑他真是婦女之友,管得實寬,還昧着良心滿嘴跑火車。
四十分鐘前,許昌源送她去機場,滔滔不絕。
“你不覺得他人真是不錯?要我我才不送醉鬼。你是不知道,真是帥的要命,一表人才,家財萬貫,財大氣粗,操,你看我幹什麽,我不是說那個器.粗。”
“你還看我,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他粗不粗你不比我清楚?”
“衛惟你……”
事實是衛惟根本不屑理他,許昌源再演不下去這獨角戲,單手打方向盤撓了撓頭發,最後屈服認輸,語重心長:“你倒是說句話。”
“說什麽?”衛惟擰開瓶蓋喝口水,再從儲物箱拿一瓶新的塞他懷裏,“請你潤潤嗓子?黑的抹成白的,他給你多少比例投資?”
“沒有,”許昌源像被戳破的氣球,“他和陳普白是MBA同學,現在還有生意往來。”又甕聲甕氣,“你們那時候在高中多出名。”
原來世界這麽小,小到轉一圈都記得那些陳年舊事。
“多出名?榜樣還是教訓?”衛惟自嘲。
許昌源實話實說:“分不清楚,你都是。”
到了機場,衛惟下車,她的行李只有一個小型尺寸的皮箱,不需要許昌源幫她搬運。
她拉箱子進去,許昌源掐滅剛點的一支煙,叫住她:“衛惟,你聽我再說一句。”
衛惟回頭。
許昌源說:“三年前我就見過他。就你生日前一天,在你樓底下。我晚上十二點從外面回來,看見他站在那兒抽煙,淩晨下雪我關窗戶,看見他還在那兒。”
“當時淩晨四點,下着大雪,他就在你樓底下站了一晚上。”
許昌源說完,衛惟點點頭往裏走,沒有多問。
有什麽好問的?腿長他身上,他愛往哪站就往哪站。愛站多久就站多久。
和她說什麽,又不是她讓他站的。
衛惟登機,頭等艙空姐笑意盈盈,應要求給她送來毛毯,衛惟向她道謝。給許昌源糾正錯誤。
應仰,從來沒人誇贊這人不錯。相反他一身惡名,是衆人避之不及。
應仰,三年前出現在普林斯頓打破平靜的人,她十六歲遇見的人。他們不是什麽榜樣和教訓。即使是他荒唐到極點,讓她欲罷不能。
正如別人說過的,應仰是踏破了天也要捧着她去摘星星摸月亮。最最落魄時候也會把她寵到天上。
他們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至于現在,是從前的旁觀人靈驗:感情太複雜,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
所以她想要回去看看。
衛惟轉頭看見近在咫尺的藍天白雲,靠在座椅上拉下了眼罩。
眼前一片漆黑,像終結盡頭,又像黎明前刻。讓她突然想起那片被精心侍弄的瑪格麗特。
記憶好清楚,是她先栽在了暴徒身上。
而後暴-徒為她松開拳頭,改做-愛花慈者。
作者有話要說: 使用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