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釋與自述
他怎麽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喜怒哀樂,費盡心思,都和他有關。
——衛惟
周五下午快放學時,育津北校門口和對街已經等了一大群人。這都是平常事。但今天門口排開幾輛摩托車,個個造型兇猛,看着就張狂。最顯眼的,是排在最前面的一輛挎鬥摩托。
挎鬥摩托上坐着兩個女孩子,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皮褲,一個正正經經地穿育津南校校服。摩托車上還有一個空着的位置,很明顯在等着接人。
其餘幾輛摩托車上的人也都是少年人,有的穿南校校服,有的穿便服。
蔣弘等人也在,他們在等着那個閑的沒事非得來拿作業的鄭沣。應仰面無表情站在一邊,他忘了他是為了什麽讓蔣弘拉來的。
蔣弘吹聲口哨,和他說,“那不是顧千金的車嗎?”
不知道顧千金是哪個,但是以前飙車的時候見過這輛挎鬥摩托。好好的車,非得改裝成挎鬥的,還是兩人坐的挎鬥,加上騎車的,這車能坐三個人。人家都是飛起來飙車,這車比蝸牛散步還慢點。
這車全市找不出第二輛。他們都是超速,這車超載。
“你媽同意你把車騎出來?”黎曼問她。
那個穿皮夾克的女孩嘆一口氣,“你就放心吧。”
“苓苓,”黎曼拽她,“你一會兒可不能喝酒。”
顧苓仰天長嘯,“我敢喝嗎?你們倆一邊一個,比我媽還厲害。”
“你都敢把車騎出來。”
“車放在鳴鋒家,我媽不知道。再說了,我還不是為了哄衛惟開心。”
這聲音完完整整傳入旁邊人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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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了?她為什麽不開心?我怎麽不知道?”
“她不開心是因為一個男的。這是有人告訴我的,說衛惟心甘情願被人欺負。要是讓我知道那個男的是誰,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她不開心就喜歡吹風,這個時候騎車才能有風。我還不是為了哄她開心。”
蔣弘聞言看向應仰。
黎曼剛想再問,看見校門口出來的人,“出來了出來了!”
衛惟跑過來,把書包扔給黎曼,跳進車裏,又伸手拍拍顧苓,示意可以走了。
轟鳴聲響起,幾輛車眨眼就沒了影。
包廂裏有個小隔間,三個女孩子擠在裏面,說分開這段時間的事情。
“你的戀愛談的怎麽樣了?”衛惟伸手拍顧苓的頭。
“挺好的啊,反正比你讓人欺負的不高興要好。”
“誰告訴你的?”
“你管誰告訴我的,反正是你讓人欺負了。”
黎曼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含糊不清地說,“到底怎麽回事啊?”
衛惟靠在她身上,想了想說,“其實沒什麽,沒人欺負我。我已經不生氣了,也沒不高興。”又說,“就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你很喜歡他嗎?”黎曼問,她不太明白這些。
“我也不知道。其實這種感覺很不清楚,我和他關系也很不清楚。我已經想過了,實在不行就算了,反正這個時候也不适合幹這樣的事。沒事,”衛惟想了想又自我安慰,“以後還有別的人呢。”
衛惟突然接到蘇夏打來的電話,雖然她們三個在包廂的隔間裏,但還是能聽見外面的鬼哭狼嚎。衛惟趕緊拿着手機跑到相對較安靜的走廊上去接電話。
打完電話要回去,衛惟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衛惟擡頭看清人,沒好氣地要走開。那人不讓。
她換個方向,人跟着她換個方向。她再換個方向,人再跟着她換個方向。
衛惟擡頭,“讓讓。”
人家不讓。
“勞駕。”
人還是不動,不想被勞駕。
“借.....”
“還不理我?”應仰打斷她的話。
衛惟一句“借過”生生卡住。
衛惟沒說話,只擡頭看他。十幾厘米的身高差,衛惟本可以勉強和他平視,但現在兩個人挨得太近,衛惟擡頭才能看清他。
應仰也低頭,他把她困在他身體和牆壁之間,這個姿勢和距離,他能看清她長長的睫毛。
“真不理我?”
衛惟側開臉。
一陣酒氣,這人喝酒了。
“你退後,別靠這麽近。”
應仰看見她的臉突然間發燙,連耳垂都變紅。像是被酒氣熏蒸過的蝦,一點點從透白變成赤色。
他調戲她,“你沒喝酒,怎麽就微醺成這樣?”
衛惟推開他,“微醺不微醺的,其實是看人臉皮厚不厚。臉皮厚的,喝多少也臉紅不了。”
衛惟說完轉身要走,應仰拉住她,又笑道,“別這麽大脾氣。”
衛惟猛地回頭,她突然覺得她以往說衛誠臉皮厚,不要臉,真是冤枉衛誠了。
她長這麽大,就沒遇見過這樣颠倒黑白,睜着眼說瞎話的人。
衛惟正要掙開他的手,應仰先她一步把手放開,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退後一步,說,“我沒喝醉。”
“我和她不熟。”
“那天沒親上。我沒讓她親。”
衛惟聽着他這麽認真地說話,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應仰又退後一步,這個距離她只要稍稍擡頭就能看清他,他也稍稍低頭看着她,眼神溫和,彬彬有禮得像個紳士,好像剛才那些調戲沒有發生過。
她聽見他足以蠱惑人心的要命聲音,“衛惟,你為什麽不理我?”
衛惟有點招架不住,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應仰,一舉一動,一字一句,都像是對她張開的魔網。
“真的?”
她聽見她的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回答這個。
應仰失笑,“真的。”
“衛誠說你抽煙。”
衛惟說出這話來又急忙咬住嘴,她到底在說什麽?!
應仰順着她的話答下去,“原來抽過,現在不抽了。”
衛惟不知道她是怎麽回去的,美色誤人,男色當前,她又中招了。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他荒唐,他不靠譜,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怎麽把握你,他仗着你的勢欺負你,他明明白白的恃寵而驕。
但就是讓人欲罷不能。他稍稍低個頭,你就能把一顆心給他捧上去。或者,你根本就受不了他低頭,你會拿一切慣着他,即使他讓你低下高貴的頭顱。
有人說這個是犯賤,可能對衛惟而言,文雅點,這個叫喜歡。
衛惟坐在沙發上,覺得沒有哪裏不對。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太生氣了。她生氣快,氣消的也快。
——
應仰推開旁邊的人遞過來的煙,自己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衛惟乖的像只羊,一只偶爾會伸出蹄子踹一腳的羊。他皮糙肉厚,被踹一腳就當逗她玩。
但并不是這樣,衛惟不是溫順的綿羊,她是一只驕傲的天鵝,永遠昂着頭的那種,摔一跤都像在溜冰的那種。
他不相信小天鵝的示好,他想看她低下頭,意料之外,她低下了,她沖他低頭示好。
他還是不相信,他開始頻頻試探。不是故意,這就是他的本性,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令人憎恨厭惡。
然而她照單全收,還收得毫不猶豫,并不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這倒是讓應仰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比如她被球砸到的時候,他突然間覺得生氣。那球要是砸到他,他也不會怎樣,蔣弘惹的事,蔣弘會給他們讨回來。但是到了衛惟身上,他當場想把那人打趴下讓他道歉。
比如葉珍訓話,他會因為那些話坐立不安,他迫切的想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他寧願被葉珍罵一頓的人是他。
比如那天他聽見她和衛誠的讨論,煙這個東西,他忽然就不想再碰。也沒什麽別的感覺,他看見自己的煙盒和打火機就莫名的煩。他那時甚至有一種感覺,他為什麽會去接觸衛誠給她舉例的那些東西。
當然,應仰身體裏的劣性深種,他的過意不去也只是一瞬間。
在他的喜怒無常的試探裏,他也反感衛惟的示好。
也曾有人示好,但她們見好就收,再想更進一步,應仰就不再理會,她們最後都知難而退。
但衛惟不一樣,她有近乎沈曼華的偏執,她容忍他,她也從來不說到底怎樣,也從來不會更進一步。
父母是孩子接觸的第一人。應仰接觸的第一人,給他留下了太大的影響。影響都過于中性,不如說是陰影。
應右為和沈曼華的結合,首先就是天差地別。一個出自大富的權貴之家,一個是敗落的書香門第。老一輩裏,讀書人瞧不上權貴商人。年輕一輩,讀書女子最終被權貴所困。
花花世界,幾個男人能收心?更何況是應右為這種人。
應仰從小看夠了沈曼華對應右為的容忍和期盼,甚至有卑微的讨好。
他對應右為更是毫無好感。
他的出生讓應氏家族有了長孫。應右為對他寄予厚望,但根本不會正常地教育兒子,他像苛責下屬一樣培養應仰,讓應仰無法忍受。
他夾在兩人之間,向一條維持關系的繩子。他厭煩沈曼華對應右為的偏袒。她溺愛應仰,又總是勸說應仰,張口就是你爸怎樣,你爸怎樣。
女人真是麻煩,又麻煩又傻。這是應仰在啓蒙階段對女人的第一個印象。
沈曼華是個多好的例子,雍容華貴,美則美矣。僅此而已。
應仰後來明白,應右為再不是東西,但他給沈曼華富足奢侈的生活,房子,車子,首飾,衣服,有人定期給沈曼華送來供她挑選。
他還給沈曼華令人尊敬的地位,無論他在外面怎樣,沈曼華依然是他的應太太。應右為會和沈曼華無事一樣溫存,他們還有唯一的兒子。
女人要的,無非就是這些表面東西。這些他都可以給,但他無法接受那種無比熾熱的感情,那種所謂的真摯感情,那種虛假的東西像火一樣讓他難受。
然而有一段時間,他在衛惟身上看見了沈曼華的影子。那種期待,沈曼華對應右為的期待。忍讓,退後低頭的忍讓。那種虛假的東西,讓他渾身難受的東西。
應仰旁觀者一樣地陪同她,他想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應右為什麽都給沈曼華,但衛惟,我什麽都不會給你。
慢慢地,應仰又感覺不是這樣,衛惟根本不需要他給她什麽。她本身有優渥的生活,和睦的家庭讓她沒有任何心理需要。她在日常的交際圈裏,見過他見過的所有東西。
這種感覺讓應仰覺得要命。他變本加厲地想趕走她,她果然走了,在看見他和別的女的親密的時候。
應仰看着她過來,最終在最後一刻偏開了頭。他當時,并不敢真正落實這件事。
這次是真把人惹生氣了。真他媽難哄啊。
應仰不是個會哄人的,從來都是別人哄他。不行就這麽算了,他這麽想過。
他的父母沒教會他怎麽生長,他長這麽大長成這樣一直都是自由野蠻。
他有一群或多或少和他有相同境遇或者臭味相投的朋友,他們一起為非作歹,仗着祖輩的積累肆意明白地揮霍報複。
他知道最基本的生存法則,他知道名利娛樂場裏的逢場作戲和爾虞我詐,但是他不知道怎麽對付一個心無雜念小姑娘,沒人教給他怎麽去應對那種熱烈坦誠的感情。
或許他根本就不相信有這種真實感情的存在,但他又确實沉溺其中,他享受這種感覺并一味索取。沒有別有用心的要求和企圖,沒有令人窒息的脂粉香水味,只有一個女孩子明媚大方的笑和對他毫不掩飾的偏袒和縱容。
他确實在試驗,但也只能他來試驗。到底怎麽樣,也得他說了算。
結果那個女的找到了班裏來,還當着衛惟的面。
他當時其實沒什麽想法,就是看不慣別人給衛惟甩臉。
他可以欺負她,別人不行,一個眼神都不行。
也幸好,她就讓他一個人欺負。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應仰對原生家庭有陰影,我們應仰心裏苦。
顧苓千金第一次警告,管你有沒有陰影,管你心裏苦不苦,你惹了衛惟,早晚要被大卸八塊。
緊急呼叫隔壁陶鳴鋒前來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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