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在八樓全體醫護人員的層層把關之下,馮之吱的古早文學和周生的暗黑文學被扔了出去,陶冶情操的閱覽區正式完成。
馮之吱功成身退,終于挺直腰杆穿回了護士服。
回來上班這天正好趕上醫護牆上的照片更新,她難得起了大早化了個心機裸妝。
遲基早上一起來就看見床頭站着個側臉柔美、眼含碎星的白衣天使小姐姐,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更快了。
“吱吱……”
“啪。”
一塊冰毛巾無情扔在他臉上。
臧索面無表情地從馮之吱身後走出來:“周主任會診回來了,今天安排給你做評估。趕緊起床。”
聞言,遲基的臉色微妙起來。
說起來,他來德安就是為了這份精神評估報告。評估要求兩個以上的權威醫生以及檢訟雙方同時在場,看起來似乎沒有一點空子可以鑽。
他沉吟着,不期然看見臧索投來的探究的目光,心底微沉,強自鎮定對視了兩秒,笑嘻嘻轉向馮之吱:“馮護士,早啊。”
洗漱過後,馮之吱跟臧索一左一右領着遲基拐過聯橋去到隔壁大樓。
路上遲基的眼睛直勾勾往馮之吱身上拐,臧索腳步停了停,手上墊板往他肩頭敲了敲:“眼睛,看前面。”
說着單手抓過馮之吱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左邊。
遲基的眼睛自動過濾了他這個巨型生物,腰肢柔軟度很好地往後折了三十度:“吱吱,你今天的口紅色號特別好看,像荔枝沙冰。”
對,沒錯,他不僅是一個能分辨女生口紅色號的婦女之友,還會熟練運用荔枝沙冰這種浪漫又可愛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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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馮之吱表現得很驚喜,瞅一眼臧索,很有禮貌地也往後仰了仰:“謝謝呀。回去我介紹牌子給你。”
臧索:“……”
兩個傻子。
周主任是個小眼睛微胖身材的老年人,地中海發型已經半白,正雙手插兜等在門口。身後還站着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馮之吱猜測應該是遲基的律師或者檢察院那邊的人。
把人送到,幾個律師先帶着遲基去簽什麽文件。
馮之吱站定,跟着臧索喊人:“周醫生好。”
不像脾氣暴躁的分院長,周醫生是醫院返聘的老專家,性格很和善,目光在馮之吱身上轉了兩圈,樂呵呵道:“小馮啊,好久不見了。”
“上個月我不是還幫您染頭發麽。”馮之吱微微踮腳,望了眼他的發根,“那個染發劑可能不太好,下次我幫您找個持久度好一點的。”
周主任摸了摸耳朵上方灰白色的新發,恍然:“看我,老了,記性都差了。”
“最近身體什麽都還好吧?”
“挺好噠。”
“嗯。”他看一眼臧索,“等着你們倆的喜糖。”
馮之吱矜持一笑,心裏想,身邊這個狗男人心裏根本就沒有我,只有他的存折本!
簡單交談幾句,周醫生擡腕看了下表:“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他扭頭對房間裏另一個臉生的護士說:“你跟小馮先回去吧,兩個小時以後再過來接一下病人。”
說完,從門後拎了個略微沉甸甸的禮盒袋:“土特産,幫我交給他們趙護士長,具體的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圓臉護士還沒有點頭,馮之吱積極地舉手表示她可以順手帶回去的。
結果一接過來就手滑了下。
禮盒裏面是鐵皮包裝,裏頭可能是阿膠之類的東西,加在一起分量不輕,外頭只有兩根細細的繩子做提手。
馮之吱平時在八樓沒有什麽粗重的活,漸漸都忘了自己右手只有三根指頭了,一下子都沒有拎起來。
那個護士沒有來得及收起臉上的錯愕,馮之吱看在眼裏,下意識蜷了下手。
臧索握住她的右手背在身後漫不經心揉了兩下,面色如常地把禮盒單手拎起來,轉交給那個小護士:“麻煩你。”
“不、不用客氣。”
……
走在透明的空中走廊,圓臉護士看起來還有點恍惚,幾次偷偷別過眼睛看馮之吱欲言又止。
馮之吱兩手空空站在旁邊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抓了下臉:“你老是看我幹什麽呀?”
小護士臉頰燒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有點好奇。”她的目光在馮之吱的斷指上落了兩秒,又怕冒犯似的很快挪開:“是天生的嗎?”
“不是,車禍。”說起來馮之吱還覺得有點羞恥,“評上職稱的時候太高興,出去喝酒酒駕撞了車,醒過來就少了兩根手指。”
“哦……”
“你是新來的吧?”
畢竟她的“光榮事跡”早就被全院通報批評了,一提起北院八樓三根手指的小護士就知道,“哦,那個開車躲債主在高架橋連環十八撞然後被□□趁亂給剁了兩根手指的那個,誰不知道”。
流言誤我!
“嗯,我剛結束實習期,從二院轉過來的。”
又安靜地走了一段路,小護士鼓起勇氣說了一句:“其實,我聽說過你……還有臧醫生。”
“啊?”剛經受過古早文學的熏陶,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冷面醫生俏護士嗎?”
“……”
“差不多吧……你們青梅竹馬的感情好感人。”
馮之吱想說感人個屁,臧索這個人就是個沒有感情的醫科寶典成精。不過她想了想,說:“也還好。主要就是臧醫生從小學就開始纏着我,纏了十幾年實在太煩了,我就答應他求婚了。”
小護士說想不到臧醫生看起來脾氣躁躁的原來私底下這個樣子。
馮之吱跟她咬耳朵:對對對,臧醫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其實是個嘤嘤怪。
……
最後回南院的時候小護士還挺真情實感:“吱吱姐,下次我再來找你聊天。”
馮之吱點頭,叮囑她:“記得帶炸雞。”
“好。”
護士長拎着禮盒幽幽從身後走過去:“這麽敗壞你們家臧醫生的名聲你有什麽好處?”
馮之吱下意識慫了下,弱弱地挺了下腰板:“我就嘴上占他一點便宜都不行。”
“那你虛什麽?”
“沒有啊。”
沒有沒有沒有。
……
臧索一從周醫生那邊回來,馮之吱就殷勤地跳了出來:“你回來啦!”
臧索瞥她一眼,習慣性先去洗手。
馮之吱跟條小尾巴似的綴在他身後,等他關上水龍頭,又遞上紙巾:“擦擦。”
“又說我壞話了?”
馮之吱搖頭,盡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真誠:“沒有,護士長說就差我們兩個的照片沒有拍了,我們趕緊過去。”
“哦。”
拍照的過程其實很快的,兩個人互相幫忙整理了一下領口,在藍色幕布前一站,咔嚓一聲就拍好了。
馮之吱自來熟地跳到攝影老師旁邊:“師傅,我請你兩包煙,你幫我們兩個好好p下圖行不?”
攝影師樂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帶過來的器材包,裏頭玲琅滿目放了五六條煙,各種牌子都有。
馮之吱皺了下鼻子:這群作弊怪!
不過不要緊,她有兩條煙。
雖然有點對不起臧索……
她毅然決然地轉過來,懷裏兩盒雲煙鄭重其事放進包裏:“師傅,不要給他p了,這兩條都是我的。”
臧索:“……”
回去的路上,馮之吱偷偷瞥他,晃了下他胳膊,很沒有誠意地說:“你不要擔心,你長得好看,閉着眼睛拍都是我們八樓的時尚标杆。”
“呵呵。”
馮之吱繼續貶低自己:“我就不一樣了,我吃藕,一想到我醜醜的照片要挂在你的旁邊我就覺得玷污了你……”
臧索嗤了一聲,摁着她頭頂轉了個彎:“你個小護士的照片不挂我邊上。”
“哦哦,原來是這樣子啊。”
馮之吱被壓着腦袋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感覺好像是沒有生氣。
她舒了一口氣,心思活泛起來,指着窗戶外頭明媚的日光說:“臧索,你看這個陽光,是不是跟當年你趴在地上給我拍畢業照的時候一樣燦爛。”
……
馮之吱畢業那會兒,臧索剛結束了一段時間的見習,在家閑賦了段時間,每天跟一些狐朋狗友相約網吧。
那天中午日光正盛,馮之吱抱着單反興沖沖跑進臧索家,正巧撞見臧索背着個單肩包站在玄關換鞋,看見她,動作半點沒有停頓地抓起帽架上一頂黑色鴨舌帽往頭上扣。
長長的帽檐壓下來擋住了他帶着零星半點厭世氣息的眼睛。
馮之吱原地蹦了兩下吸引他的注意:“臧索臧索,你下午有事情嗎?”
臧索朝她晃了下手裏的手機,對着那頭的隊友說:“你再喊個人,我現在過去,十五分鐘。”
說完,掐了語音,還她以無聲凝視。
馮之吱頓了兩秒,自顧自說:“太好了!我跟室友約了今天拍寝室畢業照,你來幫我們拍照片吧!”
“……”
臧索不耐煩地把她撥到一邊:“沒空。”
“幫幫忙啊!下個月我幫你買早飯!”
“不要。”
“這是我最後一次的畢業照了!人家都有美美的畢業照呢!我只有一個傻傻的學士服。”馮之吱一路跟着他走下小區樓梯,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不管馮之吱怎麽低三下四地請求,臧索完全不為所動,到最後已經非常煩躁了,五指成爪摁在她頭頂,用拎保齡球的姿勢拿住她的頭:“再煩我拿膠布貼你嘴了啊。”
馮之吱低頭安靜兩秒,拍開他的手就往回走。
“不去算了,不稀罕。要不是玉玉她們的男朋友在實習沒有空過來,我才不來找你!網瘾怪!”
她踢着腳一路碎碎念走到小花壇前面,被臧索叫住了。
“幹什麽?”她兇巴巴轉過去。
臧索沉默半晌,右手擡起來,拇指指背刮了刮眼下,說:“去哪拍?”
印象裏,那也是臧索狗男人生涯裏為數不多的高光時刻,上天下地跟着她們宿舍跑了整整一個下午。
……
馮之吱擡頭去看臧索,底氣稍稍足了那麽一點:“我也不算造謠,你就是很早喜歡我了對不對!”
臧索瞥她一眼,輕描淡寫恩了一聲。
承認了!
馮之吱瞪大眼睛。
“那你平時對我那麽壞!”
“而且還是我追的你!”
“而且而且你還那麽拽地說年紀到了跟我湊活一下!”
太過分了!
馮之吱像個河豚一樣鼓起來,還沒有說什麽,臧索忽然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推進身旁空置的小會議室,推拉門在她身後閡上。
面前這人高大的影子幾乎擋住了僅剩的光線,狹小的空間裏一下子陰暗了。
他明明不愛喝牛奶,怎麽不聲不響就長得這麽高了。
馮之吱對比了下兩個人體格的差距,溜溜地改口:“應該的應該的,我追得光榮追得偉大。”
臧索弓着背把她抵在門上,目光深邃,慢吞吞地吐字:“我就是很早喜歡你了,那又怎麽樣?”
他的眼窩從小就比一般人深,平時不正兒八經看人就算了,這會兒沉着眼深深看過來,殺傷力大概能抵得上一百句情話了。
馮之吱心口撲通撲通直跳,一下子就不生氣了。
他這麽理直氣壯地,她的氣勢反而弱了下來:“也不怎麽樣。就……以後你要表現得明顯一點啊。”
“行啊。”
臧索彎了彎唇角,不假思索地俯身過來,輕含住她紅潤的唇。
淡淡的樹莓香甜在唇齒間彌漫開,唇色被潤澤得通紅。
他垂眸看了眼,挑着唇惡意說道:“荔枝沙冰,沒了。”
“……幼稚。”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