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夢後樓臺高鎖6
樓酒說到做到。
姜謠醒得早,不再需要尚辭或者高柏背着了。她雖身體虛弱,但底子還在,五個人有驚無險進了醫院,尚辭與姜謠組織醫院裏的幸存者,隔離觀察的隔離觀察,救治的救治,聯系基地的聯系基地。
樓酒則教聞千書如何用一些設備。
她從醫院找到一卷新的防咬帶,給聞千書練習:“不能纏得太緊,但也不能松開。”
她低着頭,給聞千書纏,有時會碰到聞千書手臂,指尖涼得很,但動作很快:“大概這樣。”
聞千書現在痛并快樂着。
她一面想要樓酒多教幾遍,同她說說話;一面又害怕裝傻顯得自己真傻,給她留下壞映像。
聞千書記憶力與觀察力驚人,不怕高也不怕喪屍,更不怕吃苦,這些東西真難不住她。
待幾人忙完,也檢查好隔離牆。尚辭忙不疊去洗了個澡,等他舒舒服服抽着煙,披着外套出來時,一眼看見地上一個喪屍。
尚辭:“……”
然後他看見他們隊隊醫一腳踩在喪屍脖子,給“咔咔”張嘴的喪屍套上廢棄的拘束器,又在金屬制的拘束器外頭裹了厚厚幾層棉紗。接着她再拿雙廢棄手套,愣是給喪屍套上,把它指甲封住了。
喪屍被她死死踩着,一個勁掙紮,拘束器砸在地上,發出悶響。樓酒見還是止不住聲音,幹脆咔嚓将它頭一別,拿膝蓋抵着讓它碰不着地,自己又伸手去給它手套裹了幾層棉紗,用繩子捆好。
尚辭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這兩個人形的物種,到底哪一個更像喪屍。
樓酒捆好,站起來。
她只穿了件背心,對一邊道:“過來。”
尚辭就看着他們隊撿進來的“小白花”小跑過來,乖乖問:“姐姐,我纏的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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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酒看了眼她手臂上的防咬帶:“嗯。”
她将自己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讓她穿好,然後擡手拉好拉鏈:“去試試。”
樓酒擡腳,喪屍掙紮着爬起來,奔向她,卻被她一踢,轉向聞千書。
聞千書根本不怕,手起刀落,就插在它額頭上,可惜秦書身體弱,這一下沒穿進頭骨。但聞千書反應非常快,直接向前一撲,靠着自身重力壓下去,将刀插穿了喪屍。
自己整個人壓在喪屍頭上,把它釘在地。
喪屍不再動彈,聞千書歪着頭看一會兒,随意将刀片□□,往地上擦了擦。而後她擡頭,剛巧背對樓酒,正對着尚辭,露出一個笑。
挺甜的。
如果不是在這種場景下。
樓酒開口問:“還怕喪屍麽?”
聞千書點點頭:“不怕啦。”
尚辭:“……”
一個真敢問,一個也真敢答。
尚辭嘴角抽了抽,憐憫地看一眼那喪屍,說道:“別練太晚,明早要出發。”
接着他打着哈欠,回了房。
今晚高柏和姜謠守夜——這兩個人一個路上睡足了,一個躺了太久,又心事重重,睡不着。
搜查隊歷來擠一間房睡,好互相照應。
樓酒推門進去時,尚辭已經睡着了。尚隊長睡姿很好,不打呼也不磨牙,規規矩矩,動也不動。
樓酒讓聞千書先去洗澡,自己俯身打地鋪。聞千書拆了防咬帶,垂眼笑着看地上的尚辭,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但還沒等她拆穿尚隊長假睡的狀态,手裏就被塞了個小包。
樓酒:“換洗衣物。”
“我的,可能有點大。”
就女性而言,樓酒個子不矮,比秦書高小半截。
聞千書愣了一秒,不管眼前的尚隊長了,抱着衣服去洗澡了。
樓酒目送她離開,問:“怎麽了。”
尚辭坐起來:“你們怎麽一個兩個都能看出來。”
樓酒:“我是看她反應發現的。”
尚辭:“啧。”
他本想裝睡,看看這小姑娘兩副面孔,到底圖個什麽。可惜裝睡裝得挺失敗的。
他捋一捋頭發,問:“你還是想拉她進五隊?”
樓酒:“嗯。”
她摘下拘束器,揉了揉眉心:“她看東西很毒,應變能力很強——我們的偵查是短板。”
五隊的兩個偵查兵上回都受了傷,現下沒和他們在一起,偵查暫時是他們三個輪着做。但尚辭和樓酒都有別的工作重心,偵查的重任就挂在高柏身上。
高柏偏偏不是這個料,在臨時停靠點就出了岔子,被喪屍摸上來了才發現。
尚辭:“可是她下手也太狠了。”
那一針要是真戳下去,聞千書不死也得去條命。尚辭不大喜歡這種劍走偏鋒的隊員,總覺得控制不住。
尚辭嘆口氣:“要是姜謠那隊沒出事就好了,她們隊更喜歡這個風格。”
“沒事。”樓酒,“秦書下手狠,但人挺乖的,多教教就好了。”
尚辭:“?”
挺乖?
誰乖?
說是洗澡,其實也就是拿水沖一沖,擦幹淨了事。聞千書沖洗完,去翻包裏的衣服,往身上套——一件洗得發白的迷彩短袖,一條長褲,還有一次性內衣內褲。
聞千書套完衣服,甩着濕漉漉的頭發出去,路過尚辭時,忍不住又看他幾眼,挑挑眉。
聞千書當年生病躺床上,聽父母吵架,聽母親要錢,又發燒頭痛渾身疼,常常一整夜一整夜地失眠,偏她母親又被人騙了,認定了她失眠是小鬼作祟,非要花大價錢買符水給她吃。
聞千書被逼得不耐煩,幹脆學會了裝睡,她一宿一宿地疼,一宿一宿地醒着,卻裝作睡得很沉。
聞千書此人實在是個偏才,裝睡也能裝成行家。她觀察着病房裏旁人的樣子,翻身,打呼,樣樣出挑,處處自然。尚辭在她眼皮子底下假睡,跟班門弄斧沒什麽區別。
可惜尚隊長要演就演全套,就不管她聞千書,自己蒙着頭睡。
聞千書屈膝坐到樓酒旁邊,剛想無情地拆穿尚辭“別裝了,不累麽”,頭上就被蓋了塊布:“擦擦頭發。”
聞千書一愣,下意識擡手,順着布擦了擦,卻意識到對方聲音有變化,不再悶悶作響,而是偏冷,帶些沙啞,非常好聽——聞千書掀開蓋在頭上的棉布,擡眼看見了樓酒的側臉。
沒戴拘束器的側臉。
真好看。
聞千書直接移不開眼,立刻不管尚辭了。
樓酒脫下外套,穿着那件被汗打濕了的背心。
長期的高空架訓練使得她身上每一處線條都優美流暢,恰到好處,不多餘也不拘謹。
此刻她站起來,聞千書正好能看見她的背——一片霜色,沾着汗珠,微微低頭時,能看見漂亮的脊背與蝴蝶骨。
順着蝴蝶骨向外,肩頭有一道疤。
那似乎是一個喪屍留下來的咬痕,痕跡猙獰斜側——成了一彎鈎月。
像是泛着波光的湖,湖面映着月色與月。
聞千書愣了。
可能是察覺到聞千書目光,樓酒拉了拉背心,道:“你先睡吧。”
聞千書:“嗯。”
她躺下來,閉上眼,腦海裏卻全是月亮。
天上的月,人間的月。
眼角的月,肩頭的月。
聞千書長呼一口氣,擡手蒙住眼。
月光卻無孔不入,淌進房中床上,避無可避。
末世文是一個很奇特的種類,奇特在不管你做了多麽完全的準備,一定會遇見突發情況。有喪屍的喪屍感染,有怪物的怪物吃人,就算一切都好,人類之間也非要鬧點矛盾。
聞千書睡得正香,直接被人揪着領子拖起來。
聞千書:“……”
她一睜眼,果然是高柏。
大高個急得厲害,一面同他們說話,一面拿了拘束器往聞千書臉上扣:“底下的門給打開了!”
他個子高,錯估了聞千書的高度,拘束器直接給扣在了眼睛上,被轉身的樓酒看到,拿來給她戴好。
尚辭胡亂披了外套,蹬靴子:“怎麽會被打開的,你們不是看着麽?”
高柏急了:“看着呢,誰知道好些個喪屍直接翻過牆,有人混在裏頭,趁機把門給打開了!”
尚辭:“什麽?”
“活人怎麽可能混在喪屍堆裏?”
高柏:“我不知道——我也沒看清——”
高柏:“姜隊引開了,讓我們趕緊把樓上的人帶走。”
縱然是尚辭,此刻也是滿眼發黑。他咬牙,鬼使神差地想起樓酒那句話——“我們的偵查是短板”。
今天姜謠才說了,這批喪屍不對勁,高柏還是不會警惕一點!
尚辭心中默念:“高柏不是偵查,不是偵查,他只負責運輸與通信——”
尚辭氣笑了:“高崽啊,阿爸對你好失望。”
高柏:“?”
尚辭大步向外走,抓了防咬帶纏上,戴上拘束器:“跟着小樓去上面!”
他眼神沉沉,掃過外頭的走廊。
漆黑的長夜,冰冷的燈火,潮濕的空氣。
外邊不知怎的起了風,一陣陣的,拍在窗戶上。
聞千書卻沒聽他話,反而湊到窗戶前,突然道:“姜隊在那裏。”
尚辭一愣,發現窗外狂風大作,一個人影在牆頂奔跑。姜謠動作敏捷,幾乎是落地又起,像一只牆上的貓,悄無聲息。
尚辭皺着眉看她,卻聽聞千書道:“她可能想把喪屍引進地下關起來。”
尚辭:“地下停車場?那個封不住啊。”
聞千書:“不是地下停車場,這個醫院有個關節科在負一樓。他們關節科之前在整修,就暫時挪過去了。”
聞千書:“我路過底下咨詢臺看到的。”
尚辭眉頭更緊。
那個咨詢臺他今天路過了兩次,也掃過一眼,卻沒看見。
聞千書:“就貼在桌面。”
尚辭一怔,定定看着聞千書。
聞千書身後站着樓酒,淺色的瞳看向他,點點頭。
我們的偵查是短板——
尚辭突然笑了聲,同樓酒說:“你說得不錯。”
言罷,他從褲袋裏摸出個煙盒,丢給離他最近的聞千書:“小瘋子,跟着小樓上去,讓她保護好你。”
“我去幫姜隊。”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比心(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