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野狗的日常45

狗群頓時沉寂了下來。

莫虛盯着眼前的廚餘垃圾,冷風刮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透骨冰涼。他一動不動,任憑白色野犬走過來,将塑料袋整個撕得粉碎,全部的骨頭碎塊都展露了出來,零亂的散落一地,刺眼的白,其中沒有頭骨,應該是在烹饪的時候被整個砍掉了。

黃色野狗緩緩的挪動步子,慢慢的移了過來,它低頭嗅了嗅,熟透了的氣息萦繞在鼻尖,這是同類的肉,黃狗只覺得渾身發冷,它看了下這些可憐的小骨頭,細幼得能輕易斷裂,黃狗從一塊腿骨上的清晰裂痕認了出來,這是之前一直和它們一起生活在大棚裏,後腿曾經被意外碾斷過一次的同伴,平日裏有些愛哭,但是很乖,餓着肚子也不搗亂,那還只是一條未成年的狗崽子!

黑色野狗覺得喉嚨一陣發幹,它猩紅着雙眼,尖牙畢露,該死的人類。

野狗的吠叫和哀鳴聲回響在寂靜的垃圾堆上,兩只路過的野鳥停在了一旁的電線杆上,同情的看着下邊的慘劇,面露驚疑之色,這麽小的幼犬被吃掉,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類喜歡吃成年野狗身上的肉,這件事情大部分的野生動物都知道,所以一般情況下,它們都會對這種什麽東西都想吃吃看的生物,敬而遠之。

莫虛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捕魚的人還知道要把小魚苗給放走,吃狗的人卻一律通殺。擡眼見到白影淡淡的安撫了下另外兩條成年野狗的情緒,卻是帶着它們朝巷子口走去,他将尾巴垂下,慢慢的跟了上去。

“你留下。”白色野犬腳步略頓,微微側過頭,黯啞的聲音中帶着一種刺骨的冰冷。

莫虛搖搖頭,沒有停下的意思。

“別去了,與你無關。”白影看了看這條雜毛狗,冷漠的說道,“不是想走麽,請便。”

莫虛微微一怔,對着這條無情無義的白色野犬暗自咬了咬牙齒,沒有吱聲,步伐卻是沉重得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個個淺淺的凹槽。白影沒有理會,而是轉身繼續往前奔走,黃狗不好說什麽,只是沉默的看了雜毛一眼。

它也覺得讓這條外來野狗別跟着的好,那心理承受能力可不一般,如果不小心魔怔了,豈不麻煩,再加上這件事情沒誰怪它,能活下來的奶狗肯定是有的,總比全部餓死要好不是麽。黑狗在憤怒之餘好心的對着莫虛汪了兩聲,見這條雜毛狗勸不動,便只能作罷,去就去吧,受得了就成。

白色野犬在前邊帶路,四條成年野狗往城市西邊的一路狂嘯而去,寒冷的冬天,最忌諱體能的流失,但是衆狗沒有絲毫放慢腳步的意思,仿佛這樣的自虐,更能平複心裏的激憤。莫虛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白影帶着它們來到了小城裏面的一家狗肉店。

這裏是野狗的禁地,方圓百裏都不會出現任何狗群的蹤影,過來不是找死麽。

衆野狗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的繞到了這家狗肉店的後門,因為天氣寒冷,這裏的生意一直很好,只是現在還是白天,所以過來吃飯的人不多,店員也都眯着打盹,沒有留意到四條鬼鬼祟祟的身影。

莫虛跟着野狗們來到了通着後門的廚房旁邊,它們躲在一個垃圾桶的背後,加上附近放着的一些七零八落的紙箱子,可以勉強遮蔽住四條成年野狗的身體,他學着同伴的模樣,伸長脖子往裏邊張望。莫虛不知道這些野狗在看見同類的屍塊被用鐵鈎子吊起來,懸挂在竈臺面上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感覺,似乎白影也不想久留,只是眯着眼沉靜的看了片刻,便帶着它們原路返回了。

莫虛不明所以,只是聽見路上黑狗狐疑的和黃狗交談道,“沒有看見小狗崽的毛皮痕跡,莫非不是他們做的?”殺狗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清理不掉的毛發掉落,在廚房後門處的垃圾桶裏邊,也沒有找見幼犬的絨毛和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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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狗搖搖頭,“不清楚,那天來領養幼崽的人中,沒有發現狗店的人。”它們都将捕狗人的臉都記得牢牢的,當時在公園門口暗地裏蹲守,也是為了避免讓那些人有機可乘。

白影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避開人跡較多的大道,順着每條小巷子,挨個造訪一些小區裏邊的垃圾桶。

“狗店裏面的那些……”莫虛斟酌了一會,試探着開口道,還未等他說完,黃狗就輕輕碰了碰它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一般。

“別理會,都是不認識的,而且我們也做不了什麽。”沖過去也只能是給狗店送上免費的食材,如果被宰掉的是同伴就另說,野狗可沒有多少普度衆生的大義,有的都已經被自己作死了,沒事去直面位于生物鏈頂端的人類,那不叫勇敢,那就是蠢。

黑狗也點點頭,雖然眼裏還是有着不忿,但是顯然它已經适應了這樣的角色,不是兇狼,就要有身為狗的覺悟。

莫虛沉默片刻,問道,“我們現在做什麽?”

黃狗朝前邊努了努嘴,“白影在順着那輛垃圾車的必經路上排查,看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因為小垃圾堆所能容納的廢棄物有限,所以那一輛臭氣熏天的垃圾車,也不是每個地方都去的,這無異于能稍微縮小下尋找的範圍,饒是如此,它們也跑了快大半天,莫虛後邊都覺得四肢發軟,本來就不是很強健的身體,現在開始嚷嚷着要造反。

它深深吸了幾口氣,将不适忍了下來。

白影不動聲色的看了跑在後邊,眼神裏透着疲憊的雜毛狗一眼,若無其事的轉過身,朝衆狗淡漠的說道,“看完這個小區,你們先回去。”

黑狗怒火未消,馬上不依,“我不累,再多看看幾處。”

“我繼續找,有線索了通知你們,大棚裏也需要留守。”現在地盤紛争四起,其他狗群可不會念叨着曾經的交情,能活着,才有機會回憶過去。

白影堅持如此,狗群裏地位分明,兩條成年野狗只得答應一會就回去,至于那條外來野狗……黃狗看了看莫虛不太舒适的面色,一張狗臉繃得緊緊的,它心下嘆氣,這只是必須要拖回去休息的。

四條野狗商量了一會,動作卻沒有慢下來,這個小區不大,僅僅有三個垃圾桶,它們仔細的挨個詢查,在翻開最後一個的時候,還是失望了,垃圾車搜羅得很幹淨,其實沒有剩下什麽。

黃狗和黑狗活動了下腿腳,準備把雜毛給勸回去,這條外來野狗什麽都好,就是心思有點難猜,完全不知道它那種“別攔我,你們不懂”的眼神,想表示什麽,還時常透着一種生無可戀的淡漠和冷郁,它們私底下猜想可能是曾經被哪條母狗給抛棄了,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裏創傷。

莫虛突然擡頭嗅了嗅空氣之中,隐約的氣息随着風飄來,得益于它有一個好鼻子,很快發現白影也朝同樣的方向望去。四條野狗此時站在距離垃圾桶不遠的一個灌木叢旁邊,它們看見兩名男子朝這邊過來,其中一個正提着黑色的塑料袋,兩人一邊走,一邊閑來無事的唠嗑。

“王哥,你家昨天做的什麽菜,我在隔壁都聞到味了。”一名剃着平頭的青年好奇的問道,他裹緊身上的皮衣,打了個哆嗦,手裏拿着一個廢棄的快遞盒,蓋子沒有蓋緊,裏邊露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碎,是下來丢廢品的。

被叫王哥的是男子也就三十出頭,稀疏的頭發被梳得油光呈亮,看上去頗有幾分精英的氣質,他笑了笑,“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鍋狗肉罷了。”

“吃狗肉啊,那可真香,我還沒吃過。”青年撓了撓頭,有些遺憾,“早知道昨晚就上門讨一塊嘗嘗了。”

“小陳,你可不是錯過了嘛,都說狗肉香,狗皮脆,狗湯正,天冷的時候吃,不上火又能補身子,好東西啊。”王哥得意的說道,“而且昨晚我親自下廚,最後一家人吃得連湯底都不剩了。”

“錯過了錯過了,那狗肉是去店裏買的?”青年把手裏的快遞盒子壓成扁扁的,掀開垃圾桶蓋子,将其丢了進去。

“沒有,運氣好,是之前我老婆從那個小公園裏邊帶回來的,可嫩了,狗齡還小着呢。”王哥将手裏的塑料袋系緊,随手丢了下去,“昨天收拾完了這一袋垃圾忘記拿下來,自己殺狗是有點麻煩。”

“您還會殺狗?這需要技術吧。”青年滿臉的佩服,掏了掏衣兜,遞過去一支煙,他連殺魚都笨手笨腳的,有機會得好好學學。

王哥也不客氣,接過後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舒服的吐出兩個煙圈,擺擺手道,“嗨,技術算不上,就簡單講講,殺狗主要是擊打鼻子的時候務必一招致命,這個動作要快,然後割喉放血,撥毛弄幹淨,熱水燙過後,再用火燒。”

青年一臉驚嘆,“這麽麻煩。”

王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好吃的就是要費功夫,磨刀不誤砍柴工,年幼的犬只不容易見到,狗肉店都只賣成年的大狗,弄完後開腔切成兩半,落油鍋炒一炒再下煲和配料一起煮,我和你說,那香滑細嫩的口感,可不是那些大狗能比得上的!而且得來全不費功夫,一毛錢都沒有花,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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