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池希烨醒過來的時候,還躺在自己的床上。
被打濕的睡衣已經換過一身了,手腕上被自己咬傷的地方也被白紗布整整齊齊地包裹住,手背上貼着一小塊膠布,應該是打過點滴了。
他身上已經沒有再發熱,池希烨看了一眼時間,不過才過去兩個多小時。
如果晏丞單純地把他鎖在房間裏沒管,發情期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地結束。
他摸了摸自己手背上殘留的針口,心下一片了然:大概是晏丞怕他失去理智不管不顧跑出去遇到危險,幹脆把他鎖在門裏,叫醫生過來處理了。
池希烨這樣想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去解讀晏丞的行為,給他找最好的借口。
但實際上,就是晏丞把他獨自丢在房間裏了。
池希烨赤着腳下床,試探性地壓了一下門把,開了一下自己卧室的門,沒鎖。
他把手松開,又坐回床上去。
池希烨的膝蓋曲起,手臂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心裏細細回想發情期的一點一滴。
他當時腦袋不清醒,但記憶沒有問題,現在發|情期平複下來後,還能完整地回想起來整個過程。
卧室裏的暖氣照常運轉着,往外輸送着暖風。
池希烨坐在這樣的溫室裏,卻手腳冰涼。
他閉着眼睛,面無表情,眉毛舒展着,整個人冷冰冰的,像是在複盤一場和自己完全無關的往事。
他記憶裏最清晰且深刻的記憶,是晏丞着急地推開門後,突然變得難看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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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晏丞的臉色會這樣難看?池希烨自己問自己:是因為擔心我?還是因為……
下一秒,晏丞眉頭緊皺,極輕地掃了他一眼,右手擡起,側過頭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因為Omega的信息素。
池希烨下了結論。
“哈……”池希烨想起最開始晏丞拒絕标記他,他還自己給晏丞找了臺階下,覺得對方溫柔至極,就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自己還真是自作多情的典範,所有自作多情的跟他比,都不過爾爾。
沒有一個Alpha會在聞到自己喜歡的Omega發|情期的信息素時做出那樣的反應,雖然這種發|情期散發味道吸引交|配的事情在池希烨看來和野獸無異,但這也側面說明了基因本能的無法克制性。
這樣想來,晏丞對他真的是一點喜歡都沒有。
但為什麽呢?
是什麽讓晏丞這個高高在上的人放下自己的架子,對他無微不至,關心至極?
池希烨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疑問和線索都像線團一樣攪在一起,解不開,理不明。
腿曲起太久有點發麻了,池希烨将腳平放,上身動了動,餘光看見桌子上的反光,猛然轉頭。
那是他和晏丞在游樂園的合照,被池希烨打印了出來,放到相框裏面,和他跟池希澤的合照并排放在一起。
池希烨死死咬着牙,思路一瞬間清晰起來,時間從這一刻開始飛速往後倒退。
游樂園裏,對他說“站到我左邊來”的晏丞。
某一天早上,再也不見蹤影的咖啡機,和再也不喝咖啡的晏丞。
飯桌上,吃着咕嚕肉說“我替他吃”的晏丞。
廚房裏,若有似無地打探着他家裏往事的晏丞。
他第一天來這個家裏,推開門時看到桌上擺放着的小盆栽。
最後是……最後是婚禮當天,看到他右眼下的紅痣,第一次失态的晏丞。
故事早就開始了,只是他沒有絲毫察覺,自己不過是個不起眼的配角。
而他的哥哥,明明該是個主角,卻被他這個莫名其妙的配角所頂替。
對于他們兩兄弟來說,這都是一場無妄之災。
但他哥哥是Alpha。
恐怕晏丞是聞到了他的屬于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才發現自己無法接受了吧。
池希烨的胃部翻湧起來,他捂着自己的嘴,拔腿沖向洗手間,半分鐘後,洗手間傳來不斷幹嘔的聲音。
池希烨起來到現在沒有吃任何東西,他沒有東西可以吐了,卻仍然覺得惡心,膽水不斷上湧,苦到驚人。
他好不容易才吐完,撐着自己去洗手臺洗手洗臉。
水道裏的水冷得刺骨,卻在這個時候成了最好的清醒劑。
池希烨擡頭看着鏡子,鏡子裏的自己眼眶通紅,眼尾沁着淚水,眼睛裏一點光都沒有,看起來憔悴不堪。
這是你嗎?鏡子裏的池希烨問。
這是我嗎?鏡子外的池希烨問。
當然不是,這麽軟弱、這麽脆弱,怎麽會是我。
池希烨直起身子來,走進卧室拿了一套自己帶過來的毛衣和牛仔褲,一一挂在浴室的架子上。
剛換上不久的睡衣被他毫不猶豫地脫掉,丢到髒衣簍裏。
水很快就熱了,整個浴室被霧氣籠罩着。
池希烨站在花灑下面,頭發被打濕了,一縷縷黏在他的脖子上。
“傻、逼。”
池希烨張開嘴,吐出一句粗話,也不知道在罵誰。
池希烨穿戴整齊後從浴室裏走出來,任誰都看不出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怎麽樣的風波。
晏丞不在家,池希烨自在地在房子裏逛了一圈,又給安安開了包妙鮮包。
安安吃得頭都不擡,池希烨摸了摸它的後背,小聲問:“如果我能好好地回來,我就帶你走,好不好?”
安安“喵”了一聲。
池希烨笑着親了口安安的後腦,又回到走上去,停在他從來沒有進去過的,晏丞的書房門口。
他當時不在意,但現在回想起來,晏丞一直在阻撓他進書房。
晏丞真的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沒有直說不能進,反而降低了池希烨的好奇心。
池希烨挑起嘴角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推開書房門走了進去。
書房裏面很普通,書架上擺着各種各樣的書,桌上放着電腦和文件,還有一個相框。
池希烨挑了挑眉,食指指尖滑過桌面,繞到電腦椅上坐下,看清楚了相框的正面。
“哦?”池希烨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張照片居然和他卧室桌子上放的那張一模一樣。
還是那張他只露了左側半邊臉的游樂園的合照。
池希烨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鼓了鼓掌:“晏丞,真有你的,既打了游擊戰,又能把我當作池希澤。”
他感嘆了一下,就開始在書房裏翻箱倒櫃,才剛拉開第一個櫃子,就不得不把自己剛剛的誇贊給吞了回去。
池希烨看着最容易被打開的,右手邊第一個櫃子裏池希澤的照片和資料,有點無奈。
看,晏丞這個男人是有多有恃無恐,才會連藏都不想藏?
池希烨将裏面的資料全部拿出來,大致地翻了一翻,就把它們全部丢進了碎紙機裏。
他把池希澤的照片整理了一遍,一張張翻看好後疊得整整齊齊,擺在桌面上。
他不準備離開書房,幹脆用等晏丞的時間打開了電腦,打印了兩份文件,又分別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等了多久,樓下的門終于被打開。
腳步聲一步步向書房靠近,池希烨靠在椅背上,十指交疊放在膝蓋上,擡頭看着出現在門口的人。
“回來了?”池希烨打招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