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侍女重新給山月端上了酒,這是典型的塞外烈酒。山月平時其實不怎麽飲酒,軍營裏也有禁酒令,只不過是不滿于息吾私自将她的酒換成了茶,才說自己喝慣了烈酒。群臣都在盯着她看,她讓侍女換碗來,把酒杯撤了去。

“我們在塞外都是用大碗喝酒,酒杯太小,喝起來感受不到那種滋味兒。給本将換只大碗來!”她給自己滿上,一口氣将酒灌入喉,烈酒的火辣在喉和口腔內蔓延,喝罷,又倒了一碗,敬酒道:“祝吾王萬壽無疆。”

衆臣舉起酒杯,說着“祝吾王萬壽無疆。”

息吾說了幾句套話,便讓晚宴繼續進行。他看着山月喝了兩大碗酒,心裏很不是滋味。山月的臉出現了酡紅,但意識很清醒,作為一個塞外女軍可不能承認自己酒量差。她喝着烈酒,像在發洩自己的不滿,在宴會上喝酒,沒什麽不對的,只不過在息吾的眼裏格外刺眼。

“蘇楠,山月酒量如何?”息吾問起坐在不遠處的蘇将軍。

“在我們這一群軍官中,酒量還算可以,但……發起酒瘋來,非常的可怕。”

“可怕?”

“把這雍和殿拆了也不為過,有一次她心情不大好,喝了好幾壇酒,沖進敵人堆裏殺了三天三夜,回來時渾身都是傷。從那時候起,我們就開始禁酒了。”

“是該禁,讓她別喝了,影響軍容。”

“是。”

蘇楠走到她身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山将軍,我有點悶,陪我出去透透氣吧。”

怪只怪在山月聽力太好,剛才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裏,礙于情面,蘇楠沒有直接說這是王不給她喝酒,而是委婉地說自己要出去透氣,她說了句“好。”順手就把酒壇子給抱進了懷裏。山月轉身離去,沒有看到息吾的神情。貴為君主,手下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與自己唱反調,大概會不悅吧?但同樣貴為君主,過于限制臣子的行為,也太過專.制了。

山月抱着酒壇子跟着蘇楠來到禦花園,大殿內依舊熱鬧,有她沒她,宴會都在進行,在戰場上她是中流砥柱,但在朝野,她存在與否并不重要,本就是個只會打仗的武官,也不會有權貴巴結,她也沒什麽權力,這個宴會着實無聊,若不是礙于君臣關系,她才不會來這個純屬浪費光陰的宴會。高貴的王還限制她,這裏的人統統都要講規矩禮法,條條框框讓人透不過氣來。一介武者,哪懂什麽禮節,在塞外自由慣了,怎會甘心被囚在這宮裏。她倒有些羨慕小白了,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

禦花園很安靜,這裏破敗的很,沒有人來打擾她們。

“蘇将軍,怎麽不見你喝酒?這就雖與我們呈臨的酒不同,但很是可口,要不嘗嘗?”她把酒壇子送到蘇楠跟前,蘇楠卻拒絕道:“戒酒很久了,我待會還要送你回去呢,瞧你喝成什麽了。”

山月又喝了一口,臉上的酡紅更加明顯了。“這兒又不是呈臨,誰都不認識我,就算丢臉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酒鬼是誰?嗝~真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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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楠搶過她的酒,執行着王給她的任務。

“你只有不高興的時候才會喝酒,今天誰惹你不高興了?那個雲翠?”

“哼!一介婦人,有啥好生氣的,是他惹我生氣,憑什麽管我!還不許我喝酒?老娘偏要喝最烈的酒!”山月猛地搶過酒壇,更加放開手地喝,蘇楠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可別發酒瘋,這兒是皇宮!”

蘇楠怕她把禦花園拆了,或是傷着別人,正打算送她回她的戴月居,剛把她扛上背,卻見不遠處立着個人影,他靜靜地看着山月撒酒瘋,這人影站在那裏,蘇楠一下子就認出他來了,剛想行禮,可背上還有個酒鬼,酒鬼嘴裏還唱着歌:“天上的星星呀~是我的影子……我會一直保護你~”

她唱着唱着就哭了,嘴裏又倒了好大一口酒,又繼續唱着不着調的歌。蘇楠覺得實在丢人,又不好發作,山月卻突然從蘇楠背上跳下來,一個輕功,直接飛到了雍和殿的屋頂上,接着唱那首歌,一邊喝一邊唱。從宴會出來的大臣們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山月坐在屋頂上,衣服有些散亂,頭上的珠翠也不知掉到何處了,男人和女人看到這一幕有的在看好戲,上了年紀的皺着眉說“有失體統”。

她一看這麽多人,瞬間放棄了這個大屋頂,一個翻身就不知飛到什麽地方去了。大臣們一邊贊着武力高強,一邊說她生性灑脫,其實畫外音就是她沒個女子該有的賢德,他們剛想和王客套幾句就打算回家去,卻見這位主兒臉色鐵黑,連忙告辭。

蘇楠有點擔心山月,想去找她回來,卻聽息吾道:“不必了,朕知道她在哪。将軍趁早歇息吧。”

“是。”她只好作罷,轉身向西苑走去。蘇楠走後,息吾向某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道走去。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不遠處還傳來特別幽怨的歌謠,在這寂靜的宮裏,很是陰森恐怖。歌謠一直規律地傳進他的耳內,直到突然一聲慘叫,歌聲戛然而止,徹底打亂了他的步伐。風掠過,狹長的小道上沒了息吾的身影。

息吾趕到時,山月坐在地上,衣服被劃破了,手上和腳上都有傷痕,宮燈照耀下,還能看到傷口流着血,腳邊是條斷枝的樹桠,她的嘴裏還念叨着:“破樹!還沒軍營裏的結實。”

像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山月天生的警惕讓她爬起來躲到樹的後面,可腳邊的酒壇子被不小心碰到,滾了出去,她還想去撈那個酒壇子,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反正快喝完了。

突然身體像被什麽東西一撞,便被人從背後抱住,這氣息她非常熟悉,那股獨特卻又不知如何形容的香氣讓山月的酒醒了大半,也不掙紮了。

“月兒……”

聽聽這聲兒,磁性得讓她一個不好男色的都把持不住,他的氣息呼在耳邊,酥酥麻麻的,帶着似有魔力的誘惑。她不說話,因為沒什麽好說的。

“生氣?”他依舊抱着她不放。“是因為我不許你喝酒?”

她不吱聲兒,息吾一直抱着她。四周陷入一片安靜,山月實在忍不住了,便說道:

“陛下,君臣之間,還是要有些距離吧?您九五至尊,臣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生您的氣。”

息吾的聲音響在耳邊:“你不是說,息吾惹你生氣,不許你喝酒,你還要喝最烈的酒氣死他。”

“那是臣下酒後失言,請陛下莫要放在心上。陛下,能放開臣下嗎。”她掙紮了幾下,剛有松動,息吾抱得更緊了,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鉗得她半點行動的機會都沒有。只聽他又喚道:“月兒,我好想你。”

“臣下也日日挂念京都,望隰京平安穩定。”

“你,一點都沒想過我?”

“有,每每遇到險情,臣下都會擔心京都的軍力是否完備,隰京會不會失守,會不會對陛下的大計有影響。”

“……”息吾陷入沉默,顯然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接着又在她耳邊說道:“月兒,我喜歡你。一見鐘情那種喜歡,雖然你是不信的。”息吾依舊抱着她不放,怕一放開她就跑了。“月兒,做我的王後,我答應你,誰都不知道你是王後,這個位子只有你配得上。”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嫁給一個對她有所隐瞞的男人。但如果為了國家大計,臣答應便是。”山月的聲音帶着酒醉的慵懶,但卻冷靜得很。

“我會努力的,有些事情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你知道越多,越危險。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人就是你的了。”他抱得更緊了,生怕她不信。山月多想說一句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但對方身為九五至尊,顯然是不能說的,但面對他近乎哀求的語氣,她終歸還是妥協了。一個明天就是王上的人,哀求着一個女人當他的王後,他明明有一百種方法推她上那個位置,卻用了最笨的方法。

她思索了一會兒,說道:“臣下還是軍人。王後只是個虛職。”

“王後可不是個虛職,我若出了什麽意外,這個國家就是你的了,當然我人都是你的,天岩自然是你的。”

山月不想管這些,她對權力一向看得很淡。

“陛下,臣下還有個條件。”

“你說。”

“臣下還是住在戴月居,不搬去任何宮殿,陛下也不要搬到我附近的宮殿。臣下可以不去塞外,但要參加隰京的軍隊。”

“好。”

“陛下與我僅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像陛下現在這種未經臣下允許的舉動,出現三次,臣下就離開隰京,陛下也別想找到我。”

息吾瞬間就把她松開了,問道:“這次算嗎?”

“自然是算的。”

“摸手可以嗎?”

“不可以。”

“摸……”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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