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健

高健沒說話,只是周身氣質更加深沉,像是被觸犯了的帝王一樣,只要陸家聞再稍微跨前一步,就能觸碰到他的底線。

陸家聞肚子裏塞滿了無數的話想對高健說,他甚至想要跟高健坦白他的來歷,他重生的過程,只要高健願意讓他看看高銘,所有的一切都不成問題。但最後的理智拉拔着他,讓他把那些秘密盡數逗咽回了肚子裏,沒有人會相信他荒誕的來歷,高健這樣崇尚絕對力量與權力的人更不會相信。

“高叔叔。”陸家聞苦澀地說,“我就想見見高銘,就一眼,成嗎?”

“我叫你上來不是為了見他的。”高健坐在病房門口的橫椅上,修長筆直的雙腿弓起,目光森冷地看着陸家聞,“高銘沒事,等恢複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等他出院後,我會把他送出國。”

“沒事?”陸家聞不相信,“高銘真的沒事嗎?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

“我比你更了解我的兒子。”高健說,“他在乎你,所以由我來通知你這個消息。”

陸家聞:“……”

高健說:“高銘會在國外待十年甚至更久,如果你真心實意地把他當做朋友,願意接受他這十年的變化的話,你們十年後還可以再見面,繼續當朋友。但是——”高健頓住,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這十年內,我不希望你們再有任何牽連。”他毫不留情,殘忍地說,“你的成長速度追不上高銘,你在他的身邊只會拖他的後腿。而他生存的環境,就注定他只能盡快盡早地往前爬,往上爬。”

陸家聞咬着牙,說:“可是高銘需要我,您确定您養出來的是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功人士,而不是一個戰鬥機器嗎?”

高健沉默了片刻,那股濃郁的壓抑死氣纏上了陸家聞的身體,高健忽然站起來,以壓迫性的高度站在陸家聞的面前,冷聲說:“我是在告訴你這件事情,而不是在詢問你的态度。”

陸家聞:“……”

高健說完就大步離開,陸家聞大着膽子扯住了高健的胳膊,眼眶紅紅的,“高叔叔,那你讓我看一眼高銘吧,我想确認他有沒有事!”

高健擡了擡胳膊,陸家聞抱得更緊,高健沒再掙紮,說:“進來。”

他帶着陸家聞進到高銘的病房裏,儀器發出一連串滴滴滴的聲音,點滴從透明的醫療道具中滴落下來,正是這些冷冰冰的東西在維系着高銘的生命。

病床上的高銘一張小臉慘白如紙,就連嘴唇也失去了原來的顏色,身體各處都連接着醫學儀器,緊閉的雙眼讓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命氣象,安靜得像是一具新鮮的屍體。

陸家聞跪在病床前,死死地拽緊床單,滿心都是對自己的恨意,如果不是他的話,高銘也不會生病,在醫院的時候為什麽就不能小心一點,明知道高銘身份特殊還帶他到處亂跑。為什麽自己不能再沉穩一點,重生這一次都做了什麽啊……以為能有機會跟高銘在一塊兒了就樂得開了花,覺着能黏在高銘身邊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可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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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配不上高銘,還害了高銘,這一次重生的機會不只是讓他能夠一味地享受跟高銘在一塊的時光,他也必須要成長才行啊,成長得十分強大,強大到能夠保護高銘,再也不讓高銘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情啊!

“銘銘……”陸家聞咬着唇,壓抑着湧現出來的難過心情,“銘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看過了?”高健用腳輕輕地踢了踢陸家聞,陸家聞也沒什麽反應,繼續死死地盯着高銘沉睡的面龐,“他什麽時候能醒?”

“腦內淤血散了就能醒。”高健說。

“多久能散?”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高健冷冷地說,“看完了,你可以滾了。”

“高叔叔,我會走的,我想等高銘醒過來再走。”陸家聞垂死掙紮,他心裏知道的清楚,高健讓他走,他沒有一點留下來的可能性。

“所以你不管你爸爸了?”高健很好地抓住了陸家聞的軟肋,陸家聞身體一顫,“高叔叔你就不肯留給我們一絲一毫的餘地。”

高健冷笑了一聲,态度不言而喻。

陸家聞放棄掙紮,從地上站起來,臨出病房前,他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高銘,那一眼似乎跨越了無限的時空,有關高銘的所有畫面都紛至沓來,被送到了陸家聞的眼前。

高健親自把陸家聞送出了病房,在電梯門前,高健雲淡風輕地說:“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高銘失憶了,你不用惦記他會想起你,不用想着從他這裏找到任何突破口,徒勞無功而已。”說完,高健回身,沉穩而又決然地回到了高銘的病房。

陸家聞的心跳在幾分鐘後才恢複正常,他仿佛這時候才聽明白高健說的什麽話,身體一下子垮了,靠在牆根底下嚎啕大哭起來。

高健回到病房裏,将被陸家聞拽過的西裝外套脫了丢在沙發上,手指勾送了領帶,解開最頂上的襯衫扣子,煩躁地說:“見到他最後一面,滿意了?”

病床上的高銘睜開眼睛,望着高健,反問道:“應該是我問,爸爸滿意了嗎?”

“不滿意。”高健身體陷在沙發裏,沉聲說:“讓我去騙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這是我們的交易。”高銘冷冷地說,“這是你教給我的,不是嗎?”

“是。”高健心裏憋屈,卻也不知道說什麽,“所以你願意老老實實地出國了?”

“嗯。”高銘點頭,“等我能出院了就去。我不會食言。”

“我也不會。”

“我失憶的事情,他信了?”

“不知道。”

高銘:“……”

“信不信得看你。”高健說,“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會從你的态度上來判斷他應該做什麽。”

父子倆同處一屋,卻像是兩個陌生人一樣,高健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教高銘,高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冷漠,理智,願意用一切代價去交換他所需要的,這是他想要的高銘,可內心裏卻又覺着空虛。

這是他高健這輩子唯一的兒子啊……

您确定您養出來的是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功人士,而不是一個戰鬥機器嗎?

想到陸家聞說的那些話,高健心裏越發扭曲糾結。

高健站起來,對高銘說:“我出去抽根煙。”

“爸爸注意身體。”高銘說。

陸家聞哭夠了之後就抹幹淨眼淚下樓了,到病房的時候,陸連海正在洗手間給陸家聞洗衣服,聽見開門的聲音時,探出頭來一看,瞧見陸家聞那副沉悶的樣子,頓時怔住,把濕漉漉的手放衣服上抹了抹,問道:“怎麽了?”一想到陸家聞是幹嘛去的,陸連海的火氣就上來了,眉頭一挑,瞪眼說:“被高家的欺負了?”

“沒。”陸家聞抽了抽鼻涕,揪了一截子衛生紙把鼻涕都給擤幹淨了,“就是看清了一些事實。”

“唉……”陸連海嘆了口氣,真心心疼自己兒子,好好的小夥子,雖說平日裏自己對他也是挺兇的,但到底是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就這麽遭了欺負,高銘那件事雖然有責任,但是不能全怪在陸家聞身上。

“寶貝兒子啊。”陸連海把陸家聞抱在懷裏,疼愛地拍了拍陸家聞,“這件事啊,過去就過去了,咱們也別想太多,到時候出了院,收拾收拾回小北村,那裏才是咱們的家,等回了家啊,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爸想辦法帶你去縣城裏念書,一樣有出息!”陸連海琢磨了一會兒,又說,“不是有句古話說得好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啊!”

陸家聞跟着點點頭,說:“爸,我跟你回小北村,但是之前,得等等,學校裏一些事情得處理。”

三天後,陸家聞正式辦了出院手術。出院後兩天就趕上一中開學了,陸家聞開學那天特別尴尬,作業一點兒沒做,齊清之前還打了好幾通電話問陸家聞要作業抄,結果半點沒抄着,聽了陸家聞編排的闌尾手術之後嘆了口氣,沒辦法,就只有另謀高就,找別人抄出去。

高銘退學了,這件事在學校裏也被壓下來了,拿的是轉學的名義,陸家聞開學之後,看着旁邊空蕩蕩的座位,心裏也空蕩蕩的,上課老走神,盯着那座位看,總覺着高銘還坐在那兒一樣。一直到原本坐在那兒的小胖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沖着陸家聞咧嘴笑了笑,陸家聞從又被殘酷的現實拉了回來。

陸家聞留在這兒是想要确認高銘到底失憶沒有,他一直覺着高健是在忽悠他,哪那麽容易就失憶啊,真以為現實裏跟韓劇演的一樣啊。

可他沒機會見到高銘,他在高銘住的山腳下就被攔下來了,那裏看守森嚴,跟個牢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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