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抱錯的豪門公子
皇帝一劍放倒太子，服侍皇帝多年的內侍們倒還罷了——他們大多清楚前因後果，知道太子之前做下了讓陛下完全不能容忍之事，而且二十年前陛下手刃兄弟他們還歷歷在目。
出去把親爹搬來當救兵的七皇子卻驚呆了：啥？！我小舅子是我……異母兄弟？！
七皇子跟五皇子一樣，心裏不大瞧得上太子，覺得太子這個哥哥純是占着元後的親兒子的好處才得以被封為太子，論才能見識完全不如他，可姬預身世太子會弄錯乃至于害錯人……這個七皇子實在不信！
然而他呆立在原地一時回不過神，內侍和侍衛們已然紛紛上前，七手八腳地要把太子……搬開來。陛下再氣，還是要給太子療傷的不是。
皇帝見這些人畏手畏腳，當即發話，“不要傷到我兒！老四你們先弄走。”太子也行四來着。
七皇子再一次驚呆了：太子注定廢了，小舅子……不，這個新兄弟就要踩着太子飛升了不成？！
皇帝哪裏管得了七兒子內心作何感想，他直接吩咐，“去把老趙請來！”
老趙就是深得皇帝信任，更有機會好好研究皇帝從廢後娘家抄來的幾本精妙藥典的老太醫。
七皇子領命，扭頭就跑去喊人了：他父皇心裏還有怨氣，他留下做什麽？！
別看姬玉衡光看外表整個人都跟快燒起來一樣，但他神智相當清醒，用餘光觀察着局勢的同時并不耽誤他嫌棄太子，“只是肩膀中劍，居然能疼到暈過去。”
他當然有資格嘲笑太子嬌氣，畢竟他本人肩關節習慣性脫位，這麽多年下來非常能忍痛。穿越到這個世界，換了健康的身體，能身體力行地親自侍弄花花草草，他已經挺滿足了。
小光團想到就說：“哀莫大過心死？”
“他要是知道拼死一搏，跟皇帝互毆，我還敬他是條漢子。”
“太子有這個膽量，皇帝能這麽看不上他，還毫不猶豫地一劍刺過去罵？”小光團忽然光芒大作，“哇，皇帝……皇帝對你好感一舉沖破了五十點！你四姐好感也過了五十，委托人任務和系統任務一起完成，給你點贊，給你扣6，給你撒花吹彩虹屁！”
謀劃了這麽久，結局符合預期，姬玉衡內心相當平靜，只想說：皇帝反應有點慢。不過皇帝都沒細想就選擇先賞太子一劍救下他，也挺夠意思的。
支撐到現在，姬玉衡感覺差不多，尤其是額頭上被覆上一只微涼的大手，他心說我可以放心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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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姬玉衡醒來時，頭疼得不行——好像有個人抓住他發髻，把他拎起來，整個人都墜在發髻下面那團頭皮……這麽疼，口中滋味又苦又澀又腥又甜，他先問小光團，“給我灌藥了？”
“皇帝召了老太醫來。老太醫說你賣相和當年先太子很相似，皇帝聽了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救你，然後下令把太子關起來。藥熬好了，還是皇帝親手給你灌下去的。”
五十點好感擺在哪裏，皇帝這個便宜爹願意照顧兒子，姬玉衡不覺得哪裏離譜，“現在他有充足的理由廢掉太子。”
“不止呢。太子妃和太子左衛率分別帶人想看望和救出太子，都讓早有準備的皇子捉了個正着。”
姬玉衡正要回話，內侍忽然向靠坐在搖椅上的皇帝輕聲禀報，“承文侯到了。”
姬玉衡不出聲了，他對身世曝光後皇帝與姬文輝怎麽交代很感興趣。萬一他倆真掐起來，他再裝作适時被吵醒的樣子爬起來勸架，也完全來得及不是。
不過姬玉衡實在想多了。
皇帝和姬文輝君臣相得大半生，有他們獨到的相處方式。皇帝親自給姬文輝倒了杯茶，“你都知道了？”
姬文輝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他此時的神情滿是說不出的難過，“聽說此事我還松了口氣。當年是我對不起她，明明答應她修身養性好好過日子……反正我負了她，她負我也是應當的。您……卻對得起她。”
皇帝憶起當時表妹抱着他的胳膊痛哭，他當時的想法是表妹就是想借他報複伯硯又如何？
他不後悔……時至今日他依舊不後悔。忽然知道表妹還給他生了個兒子，更是意外之喜。
“對不對得起，你得問她。”皇帝又不容置疑道，“讓預兒搬到我這兒來，方便照顧，也讓他好好陪陪我。”
姬文輝沉默片刻，颔首應下。
姬玉衡感覺姬文輝早就有些懷疑卻又不敢肯定，而且第二任妻子的相好橫豎就那麽一個……姬文輝查知真相又如何，能對原主乃至于現在換了裏子的他怎麽樣？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姬文輝不去追究，那麽看在姬文輝對兒子還不錯的份兒上，皇帝現在也不會追究他。
姬玉衡又感慨了一回，“是只老狐貍。”同時又很服氣，“他居然不怎麽雙标。”
小光團接話道：“真的很難得，不奇怪那麽多女人都對他趨之若鹜，也就是這幾年他年紀大了……”
姬玉衡默默聽君臣兩個一起追憶了一會兒往昔，姬文輝才在皇帝的示意下告退。
這個時候皇帝扭過頭看向新得的兒子，“醒了？”
姬玉衡緩緩睜眼，努力擡手，躺着對皇帝拱了拱手，更努力擠出個笑容，“醒了。”
這副半點不見外的模樣把皇帝逗笑了，“你早就知道？”
姬玉衡當然選擇說真話，“母親在筆記的夾頁裏塞了張小紙條。我和四姐都看到了。”
皇帝點了點頭，“以前我都拿不準，如今看來你母親病逝必與我的原配妻子有關。”
不然太子就算知道姬預身世又怎麽樣，好好許諾拉攏，讓這個弟弟助他一臂之力不是更好？
好麽，連一聲皇後都不願意稱呼了。
換位思考一下，元後拼上性命，才在皇帝心裏有個位子，發覺皇帝并不愛她，心有所屬表妹又特別長情都罷了，但發現表妹給皇帝生了兒子，元後無論如何都忍不下，這才決定暗害對方。
姬玉衡卻覺得沒這麽簡單，任務都完成了他完全可以說公道話，“母親留下的筆記密密麻麻都是各類解毒的方子。您的原配妻子對沒對付她，她都是真的重病，不想茍延殘喘。”
皇帝苦笑，“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念想。”
在姬玉衡看來，王夫人無非是丈夫在外亂搞她也做得到，而且她的外遇對象連聲名赫赫的丈夫都得忍氣吞聲。王夫人和姬穎母女也算是一脈相承了。姬玉衡道：“我給您留什麽念想，”他想起王夫人還留了本孕期日記，越琢磨越覺得那日記是寫給皇帝看的，“我娘給您留了就成。”
姬玉衡話剛說完，腦門上就挨了輕輕的一巴掌。
皇帝手臂收回得很慢，姬玉衡稍一伸手就穩穩抓住了皇帝的手，他歪着頭漆眸閃爍，“爹？”
這臭小子！簡直和他娘一樣怎麽看怎麽喜歡。皇帝任由兒子握着他的手，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嗯。”
小光團适時提醒姬玉衡，“皇帝好感到了五十五。”
姬玉衡問：“完成任務咱們走了，這馬甲怎麽辦？”
“你來決定死遁，還是留下意識複制體活完原主餘下的壽命，而且我能在這個世界留下道标，以後你願意的話可以付出點數故地重游。”小光團進一步解釋道，“意識複制體可不是那種機械的不能變通的意識複制體哦。”
“我知道，智能程度不亞于你是不是？”
“是的呢。”
這個世界，仔細想想真就沒一個好人。
不提志向高遠的姬文輝和四姐姬穎，侯府老太太就想孫兒孫女高娶高嫁讓她成為天下難得說一不二的老封君；李夫人指望兒女給她撐腰，做個名副其實的侯夫人；五姑娘目标是寵妃乃至于皇後，三位皇子廢太子妃元後皇後乃至于王夫人一樣各有目的，尤其是三位皇子各有心上人，然而利益當前那點感情都能抛到九霄雲外……
再說兩個好感超過五十的親爹皇帝和四姐姬穎，皇帝的确對他另眼看待但未嘗沒有借他順理成章除掉太子的打算；四姐姬穎亦然，了解弟弟身世後就存了利用的心思。
相對重情的原主在這樣的環境裏注定難有好下場。
要不是他簡單粗暴地破局，後果實在難料。
姬玉衡就說：“留下意識複制體。”這個世界不值得他再繼續耗費心血心力，投注感情。
話說今年秋狝出了大事，皇帝第二天便匆匆返回京城。
皇帝要看表妹留下的筆記日記，姬玉衡在乾清宮偏殿裏養病，那麽回承文侯府拿這些東西的任務就落在了姬穎身上。
姬穎回娘家的時候，承文侯姬文輝一如既往在乾清宮與皇帝議事，商量着徹底把先帝廢後餘孽一網打盡，以及如何處置太子。
等姬穎回到宮中，皇帝已經與宗室重臣商議完畢，廢太子圈禁終生——明面上他的罪名是大逆不道。皇帝一旦下定決心，誰都攔不住，直接讓大學士拟旨。
和先帝廢後餘孽勾結他肯定會越陷越深，最後對皇帝下手，實際上他對異母弟真的出手了，所以怎麽說都不冤枉。
太子都廢了，皇後更不會留着，而承恩公不至于被抄家但爵位是丢定了。幾代人的積累一朝散盡，他這次不是托病而是真病，看似有一病不起的樣子。
至于承恩公的女兒，曾經的太子妃，自然沒有第二個選擇：陪着丈夫兼表哥一起被圈禁，直到年老再無威脅，才有可能讓新君赦免。
廢太子肩上帶傷，憔悴得很是陌生，他甚至連話都沒說出來，就讓內侍和侍衛一起合力塞進了步辇裏。
此時和七弟一起來“監工”的五皇子生出了“今夕何夕”之感，畢竟前兩天他還在和母妃算計怎麽再坑太子一把。
然而想起母妃也盯了坤寧宮許久，甚至偷偷聯系過幾次……五皇子雙手冰涼，他看了眼身邊平靜依舊的老七，內心五味雜陳：他還以為老七會為廢太子妃求個情，結果老七屁都沒放一個。
罷了，他現在先顧好自己吧！回頭好好問問母妃，如果母妃真牽涉其中，太子固然倒了，他……也沒戲了。
乾清宮偏殿裏，姬穎向姬玉衡描述老夫人、李夫人和五妹得知真相時分別作何反應，姬玉衡聽了就問，“五妹怕是一時半會兒想不開。”這姑娘一定在懷疑人生，覺得自己白白重生一次。不過能避開渣男，承文侯府又穩如泰山，她橫豎不虧。
姬穎笑道：“她人都呆住了，李夫人更是當衆演了個變臉好戲，唯獨老太太有些受不住。不過我瞧着她也是裝的。養大了皇子，老人家心裏未必沒有自得，只是對咱倆的娘親沒有好話。”
姬玉衡亦笑，“反正老太太沒膽子罵之于口。”
姐弟倆相視一笑。
與此同時淑妃與五皇子則被一起召喚到了乾清宮。
淑妃被兒子耳提面命，最終選擇和盤托出老實交代。結果是淑妃被降為嫔，五皇子攙扶着走路有些踉跄的母親走出乾清宮，想起剛剛父皇的陰沉表情心中只剩“僥幸”二字了。
老實說翻看摯愛表妹筆記日記，更親眼看到那封最終未能寄出的短信，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
之後關外捷報頻傳，皇帝的心情都沒好上多少。
這個時候姬玉衡感覺自己該上陣了。皇帝是個明君，他很樂意開導一下，“您別讓病人替您擔心了。你拉着臉，我這病都養得慢了。”
皇帝笑道：“那你別看我啊。”
皇帝挺吃這套，會開玩笑說明心情好了一點。姬玉衡又道：“政事兵事都還算順遂，你為什麽愁？”為逝去的愛人惆悵沒錯，但皇帝不是會把惆悵專為煩惱的“庸人”，“您想讓我認祖歸宗？”
皇帝點了下頭，他并不瞞着這個最讨他喜歡的兒子，“我想貍貓換太子說不說得通。”
姬玉衡忙道：“爹啊，使不得。我不上玉蝶又如何，京裏還有誰不知道我的身世。”
皇帝看着無比真誠的兒子，嘆了口氣的同時也輕松了少許：這個兒子似乎對皇位沒興趣。
姬玉衡接着道：“其實兒子一直想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皇帝定睛看了這個兒子一小會兒，“先成婚再說。”
姬玉衡眼睛都亮了，“您答應了？爹您太好了！”
皇帝微皺眉頭，“都二十來歲的人了，怎麽還跟孩子一樣！”
姬玉衡笑而不語。
又陪了皇帝一段時間，姬玉衡病愈後和姬穎一起回承文侯府待了半天。
別人就算了，姬文輝都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明白孩子，以後要多為自己着想。”
姬玉衡笑了笑，“我出面使苦肉計，對誰都好。放心，”他側過頭看了眼同樣溫柔地望着他的姬穎，“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當然，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還要再見廢太子一面。
廢太子雖然被圈禁，但用度什麽的并不缺，只是他人短時間內瘦得脫了像。兩人對坐良久，廢太子終于問出了口，“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的？”
姬玉衡坦誠道：“你不斷我前程，就沒有後面這些事。但是，”他笑得雲淡風輕，“你心裏清楚，身為元後之子，陛下注定不會讓你登基。”
姬玉衡走出圈禁廢太子的院子，就聽廢太子狂笑出聲……笑聲過後是嘶吼，再後面就是嗚嗚痛哭之聲了。
姬玉衡自覺該做的都做了，回到乾清宮偏殿，告訴小光團，“結算任務，咱們走吧。”
他不用和任何人道別。
小光團歡快地回應他，“走啦！”
一回生二回熟，經過些許的扭曲和拉扯感，姬玉衡視野恢複，他低頭看看：嗯，雙手又半透明了。
小光團提醒他，“因為你在上個世界完成了兩個任務，所以你現在可以使用數據庫和系統商城啦。不過在打開數據庫和商城了解詳情之前，咱們先抽個獎？”
“好啊。”姬玉衡說完，就看到一個金色大轉盤忽然出現在眼前，他來不及看清盤上內容，就讓不停閃動旋轉的金光晃花了眼……靈魂狀态的他原來也能花眼嗎。
他忍着雙眼不适趕緊喊停，大轉盤瞬時減速并徐徐停了下來，指針指着灰色的“通用蔬果肥料”，其他部分依舊是金燦燦一片，而轉盤右側忽然慢速飄出一段文字：品質說明，黑色極差，灰色較差，白色一般，綠色優秀，藍色精良，紫色極品，金色傳說。
姬玉衡再次看了看指針所指的那幾個灰字，問小光團，“總覺得你在坑我。”
“絕對沒有！”宿主完成了新手任務，小光團長了張臉出來，有一對豆豆眼和一張嘴巴，“我已經盡力調高你的中獎幾率了！”
姬玉衡不知為什麽，能感覺得到小光團說得是實話，而且剛長出臉來的小家夥不太會做表情，卻着實委屈……得快哭了。
“我信你。”他是得趕緊哄一哄，“期待有點高，我信你盡力了。”
小光團把嘴巴坳成了沖下的月牙，“別看不起這個灰色品質通用蔬果肥料，在咱們現在所出的時候這東西算半個黑科技了。”
姬玉衡就說：“你一向靠譜……我套上馬甲就盡快試一試。”
小光團眨了眨豆豆眼，“我幫你念一念背景和委托人生平。”
總結歸納一下，這個世界影射的是本“主角為抱錯豪門真公子”的男頻爽文。
這次的委托人是真假公子之中的假公子。
他剛出生就被別有用心的生母調換，然而養父母在短時間內就意識到了不對，卻詭異的默認了……因為豪富的養父母也有他們想要攀附的頂級豪門，那家子有個智力有缺陷的小姑娘，養父母不舍得自己的親生兒子給人家當童養夫，幹脆順水推舟了。
委托人活到二十五歲，未婚妻多次病重，而頂級豪門因為家族成員先後遭遇意外，正處在動蕩之際，真公子又非常上進且出色，養父母仗着頂級豪門發展得不錯漸有底氣，終于在真公子創立的公司上市之際公布了真公子的身世。
委托人年輕，而且這些年被養父母有意養廢，這個時候倉皇無措，求助于其他家人和朋友的時候，被接連告知他們只拿他當真公子的替身。
姬玉衡聽到這裏，看看委托人照片再看看真公子的相貌，就很詫異，“一點不像，無論是五官還是氣質。”
小光團解釋道：“不是那個替身啦。”
姬玉衡怎麽聽不懂，“玄學替身？”
小光團擠了個笑臉出來，“是的呢。不過那個說委托人可以當真公子替身，給真公子擋劫，養父母以及委托人親朋都深信不疑的玄學大師……是個騙子哦，前後騙了養父母總共七八千萬。”
姬玉衡都忍俊不禁：惡人自有惡人磨。
小光團繼續道：“你別笑啊。這位委托人可比上個世界的慘多了，真公子戾氣很重氣量狹窄心狠手辣還不辨是非，他目前不好報複別人，就專盯上委托人了。現在網上委托人黑料無數，黃賭毒三樣均沾，現在真公子找來的狗腿正要讓這些謠言坐實。”
于是姬玉衡趕緊套上馬甲……他意識清醒但手腳有些不聽使喚，所以問題來了原主這是讓人灌了多少酒啊？
他正在适應，身邊一身名牌的青年一把搭住他的肩膀，遞了根煙過來。一聞那味道姬玉衡就想問：這是加了多少料？
他怎麽思量，都不耽誤他猛地一把接過那支煙，抄起桌上打火機點上，卻有意一口沒碰，踉踉跄跄起身往包間的衛生間裏沖。
包間裏一群正和樂得神智都不甚清醒的公子哥們見狀還不停起哄，姬玉衡坐在馬桶上，兩只手指穩穩夾住那支正微微燃燒的證物，另一只手握持手機，發消息報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