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寧城這幾年一直在不停地蓋房子,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我媽單位裏的新房。雖然不是在市中心,但是公交非常方便。因為是城市裏的新區,這附近的工程這幾年一直都沒有停過。一下班回家,就可以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建築工人。附近小吃店的生意一直也很火,大都是靠工地裏的工人維持。一頓飯,五六塊錢就能搞定。

因為是周末,楊玥相親完就急着打電話給我。

七月份的天氣已經是很熱的了,新聞上經常播出哪裏哪裏又高溫橙色預警。寧城七月的氣溫也一直是三十五度以上。這樣的天氣,我一般都在家裏呆着。看着街上的建築工人我都替他們覺得熱,烈日當頭還要乒乒乓乓的工作。

見到楊玥後,她又在不斷地說着她的相親經歷。

楊玥說:“陳溪,你爸媽難道不催你找對象嗎,你都二十八了。”

我舔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說道:“還好啦,我幾年前才和我前男友分手,我媽還以為我還談着呢,所以一直沒催我。”

“你真好,我啊,這次還是上次的那個公務員。”

“假如你覺得不錯,可以試着交往一下。”

“我媽很喜歡他,我也決定考慮一下,人到了這個年齡真的不想再單着了。”楊玥的眼睛飄忽不定的望向遠方。其實我真的很想問她,她是否真的忘記了她的前男友。楊玥說假如真的相處下來覺得還不錯的話,就決定結婚。她輕嘆道:“我覺得我等不下去了。”

我們兩人在商場裏磨叽了好一會兒才走,我向我爸報告了一下我的行程,決定今天不去他們那兒吃飯了,這天熱得要命,還是趕緊回家沖個涼吧。

臨近小區門口時,就看見一堆人在那裏圍着。我以為是誰在那吵架,燥熱的天我只想趕緊回家。可是當我決定走遠的時候,通過人群裏的縫隙看見那裏躺着一個人。醫生的直覺讓我覺得我必須采取措施。

“哎,哎,哎,讓一讓。”我撥開人群向中間走去。“我是醫生,讓我看看。”好不容易走到中間,就看到中間躺着一個成年男子。他面色蒼白,嘴唇幹澀,濕噠噠的劉海兒緊貼着他的額頭,摸了一下還有脈搏。

就聽見有人說:“他剛剛暈倒了。”

我生氣的說道:“那還不趕快叫救護車。”

不一會兒,120就趕到了。暈倒的那個成年男子應該是建築工地上的工人,他頭上還帶着安全帽,汗衫還有殘留的汗漬。估計是中暑,不知他暈倒有多久,還是帶他到醫院裏看看比較放心。走的時候,他的工友一個也沒有去,怕是擔心花錢。我也不指望他們,只能自己跟着120随他去醫院。

挂的是急診,醫院裏面夏天往往比冬天人多。晚上經常有喝酒鬧事兒然後到醫院就診的。上研究生時在醫院裏實習,晚上在急診科經常處理打架鬥毆的患者,病人的态度不好還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因為他們喝酒喝到已經失去了行為意識。

床位加在了走廊裏,人多很吵雜,我在醫院裏的走廊裏坐着,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知為何,我想起來了王尋。王尋的業務能力很強,不知為何他也到醫學院當老師。據說當時有實習醫院要他,是他自己硬要回寧城醫學院。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閃動着的眼睛,不知王尋現在在幹什麽。

就在我想着王尋的時候,醫院裏的護士喊道:“16號病人家屬。”

我急急忙忙的回答:“來了來了。”

“病人醒了,你也不看着。”小護士尖聲說道。

我只能很不好意地說:“好的,這就來。”

那個成年男子醒了,面色稍微的恢複了紅潤。他小聲地說着:“謝謝你。”

“我應該的,你沒什麽事兒,就是普通的中暑,給你打點兒點滴補充一下電解質。”我調了一下輸液器,讓他滴的慢一些。

“哎呀媽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暈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來了,說道:“你要是知道怎麽暈的,現在就不在醫院了。”

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他的皮膚黝黑,但看上去很清秀,不同于以往接觸過的男性。也許是因為職業的問題,平時接觸到的男性大都是像王尋一樣,戴着标準的眼鏡,渾身有一種卓然天成的儒雅氣息。而我面前的這個成年男子則是陽光的,像一個孩子一樣。他歲數應該不大,說不定和我的學生們是同齡人。

“那你休息吧,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走了。”我起身打算離開。

他好似想起來了什麽,立馬挺身坐起說道:“謝謝你,那個錢我會還你的。”

“你除了謝謝還會說別的嗎,錢不用着急還,沒花多少錢。”

他咽了一口吐沫,抿了抿嘴說道:“謝謝你,錢一定是要還的。”

他非要還錢,我也沒辦法。想來他也是普通的建築工人,雖然沒有花多少錢,但那說不定是幾天的飯錢。本來想要當好人,不收那些錢,但卻遇到一死心眼的偏要還。

沒有辦法,我只能留了我的手機號給他,但是告訴他因為平時的上課,有的時候不能接電話。他從護士那裏要來了筆和紙記下了我的電話號碼,我們在醫院門口分手。

我交代他說:“你的身體素質太差了,平時多運動,多吃點兒好的,天太熱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勞累。中暑太嚴重會死人的。”

“嗯,謝謝你。”他手裏緊捏着他紅色的安全帽。走的時候一再囑咐我他一定會還我錢的。我開玩笑的說道:“嗯,一定等着你還錢,我不會和錢過不去的。”

星期一回到學校,将我和王尋出的卷子交給了主任。主任又問道:“陳溪,你到底要不要參加那個項目啊。”為了不讓老媽再鞭策我我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主任的要求。主任笑嘻嘻的說道:“這就對了嘛,小青年應當适時的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今年王尋也去。”

王尋也去?他一般很少參加學校裏的項目研究,不知怎麽今年參加了。他很少與人接觸,一般學校裏的非必須要求參加的活動他很少參加。當然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不少上頭的領導都說:“看王尋那眼神,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啊。”一般每當這時候,主任都是笑臉相迎:“小青年比較有主見,有自己的個人空間嘛,何必計較呢。”主任是誰,和別人說上幾句話就能稱兄道弟。送走了一個個铩羽而歸的領導,我對主任的敬佩又添了幾分。

不由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主任瞥了我一眼,長嘆道:“也就我能護着你們,要是別人誰願意要管你們的爛攤子。”

主任是十裏八鄉的老好人,要不是院長非要讓他當主任他還真不願意幹。主要是,科室裏的人大多受過他的關照,不少醫院裏的領導都是他的學生。主任當老師當了快小半輩子了,臨了才當上了主任。關鍵是沒人好意思和他争啊,辦公室裏就他資歷最深。他最後衆望所歸的當上了我們教研室的主任。當上了以後還說:“多多批評,多多指導。”

王尋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就讓我和其他的幾個老師幫忙代課,下個學期在補回來。王尋不在還有點兒想他,因為平時我們坐對桌。中午休息時我總是喜歡吃點兒小零食,而王尋則是喜歡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

我嘎嘣嘎嘣的吃着零食,王尋只是皺皺眉頭。他越皺眉頭,我就吃的越越響,我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仿佛激怒他我就會很得意。想來王尋也是凡人,我不相信,他不會沒有動作。可是他沒有什麽也沒有做,連看我的表情也是很平靜的。但是我上課回來就看見,桌子上放了一盒巧克力,然後一張便利貼上寫着----中午請吃巧克力,不要吃薯片,謝謝。

我估計這事兒也就王尋能辦的出來,一聲不吭的。真的是一聲不吭,我總是向楊玥抱怨道:“他到底是不是人,會不會生氣啊,我受不了。”“那你還喜歡招惹他,自讨沒趣。”

所以那天晚上我看見王尋不同尋常的一面,事後還是很興奮的。表面上見到他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其實心裏在暗暗的說道:“嘿嘿,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喽。”不過,可惜的是整件事情的主人公比我還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害我郁悶了好些天。

下班回家,老媽早早的打電話給我:“陳溪,你今天必須回家吃飯,我都好些天沒見你了。”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媽媽诶,我們就周末沒見而已啊,我星期六出卷子,星期天楊玥喊我出去,我這都是有原因的。”“沒有什麽好商量的吧,今天必須回家吃飯。”

我只好灰溜溜的收拾東西回爸媽家吃飯。或許是人長大了總有一段時間想要逃離父母的管教,比如現在的我。我很是羨慕張潔可以在外面自己生活,張潔卻不屑的說道:“哎呦诶,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足吧你。”

回家以後,我坐下後正打算夾菜。擡頭卻發現,爸媽端坐在餐桌前,我意識到好像有什麽不對,但是菜已夾起,不好收回。我就這樣硬着頭皮使勁的将菜咽下去,我潛意思裏覺得應該有什麽事兒發生,而且是關于我。我不好再在我爸媽灼熱的注視下吃下去飯了,我猛地放下了碗筷,腦子裏不斷地回想最近有沒有幹什麽對不起他們的事兒。

我媽終于按捺不住了,說道:“接着吃啊,不好吃嗎,接着吃。”雖然這本應是一句極其溫柔而又正常的話,可是硬是被我媽說成了惡狠狠。

我搖了搖頭表示我不吃了。我瞟了我爸一眼,他人家直接望向了我媽忽略了我的求助。我媽吼道:“陳溪,要不是今天我看見李建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我都不知道你們早就分手了。”沒錯,李建就是我的前男友,我們和平分手沒有什麽不對,錯的就是我當時沒有告訴我媽。我媽一直以為,我們還一直在進行,她還很滿意我的現狀。每每聽到她認識的人有介紹對象的,她總會說:“哎呀,我家小溪有男朋友了,都談了好幾年了,男孩子很不錯的。”

我媽接着吼道:“我說我就納了悶兒了,李建怎麽和別的女孩子這麽親密,我回頭就翻出了張潔的電話給她打電話。誰知道你和李建早就分手了。”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手機,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有張潔的還有一個陌生號碼。

“陳溪,你就這樣騙我,虧我還在外面說你有男朋友了,還很恩愛,沒想到分手好幾年了都沒有告訴我們。”我媽氣鼓鼓的開始用筷子敲碗,我心想還好我不是那碗。我小心翼翼的又再次瞟了我爸一眼,投去了我求助的目光。

我爸終于發話了:“那個,孩子都已經大了,自己心裏有數。”

“你還好意思說,都是你教育出來的好孩子,真是出息了。”

“這哪能是我教育的,你是她媽,難道你沒有教育她啊,而且,孩子都那麽大了,幹什麽事她心裏有數。”我只能默默的盯着碗,其實我卻在心裏默默為我爸叫好。

“你們不愧都是姓陳的,你們倆可是一家子,我和你們不是一家子。”

就是這樣,因為我的個人原因導致了一場家庭大戰。我點頭哈腰的好生的答應了我媽許多無理要求,才把我放出家門口。走的時候,我媽滿臉笑盈盈的說:“沒事兒,小溪,只要你聽媽的話,我們一定會找到比李建更好的男人。”

聽到這句話我就有一種渾身慫掉了的感覺,本以為可以再過幾年肅靜日子,誰知那麽快就到頭了。人啊,平時可不能太得意,我想我在也不能嘲笑楊玥了。

上大學的時候對于我談戀愛的事兒一貫的政策是不反對也不支持,說白了就是不支持。但是我媽為了表現出她的民主,把“不反對”只好捎帶上咯。後來在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媽覺得我年齡也不小了,總是喜歡旁敲側擊,暗示我應該找個男朋友。那時候剛好有個人喜歡我,我就答應了。

回自己家的路上,我向張潔回了個電話。張潔在那頭向我表示深切的哀悼。“你媽給我打電話時,都要氣炸了,你都不知道,我喊阿姨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那是,我媽可不是一般人。”

想當年,醫鬧還比較嚴重的時候。我媽上班在門診給人看病,有一病人估計是喝醉了,嘴裏罵着娘伸手就打了我媽一巴掌,我媽緊接着也就給他一巴掌。那病人摸着自己的臉,酒醒了一半,灰頭土臉的就走了。事後再來看病看見我媽就跑。我媽的這一巴掌在全院都出名了,在醫療界挂起了一場醫務人員捍衛自己權利的運動,醫院領導為了糾正這種“不良”風氣,最後只能對我媽說:“小阮啊,對待病人還是要客氣點的哈。”

不過現在再也沒有人敢像以前一樣無視醫務人員的利益了。因為國家制定了相關的法律,醫生有權在為病人醫治時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但是我媽成了走在時代前端的最強音。

給張潔打完電話後,我才想起來好像還有個陌生的號碼,不知是誰。突然眼前想起了那天喜歡抿嘴的小哥兒。不會是他吧,那麽着急還錢,想到這兒,我就又笑了。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呢。

晚上和老媽的持久戰耗費了我太多的體力,我決定洗洗睡覺。

在浴室裏,看着自己既不飽滿也不圓潤的身材就止不住的嘆氣,自言自語道:“真是不争氣,怪不得沒有男朋友。”鏡子裏的我齊耳短發,身材纖細,皮膚白皙。“你說你長得也不賴啊,為什麽留不住男人。”說實話,女人到了我這個年齡,不想談戀愛是假,誰想一直單着啊,誰不想要愛情的滋潤,或許我真的應該好好聽我媽的話接受家裏安排的相親。

留短發留了很長時間,大學開始我就剪掉了我一頭烏黑的長發。我覺得為什麽一定要長發飄飄呢,穿上隔離衣還不成了女鬼。我下定決心要做個和別人不一樣的女生。我剪掉了長發,穿起來了越發中性的衣服,天天和男生達打成一堆。按張潔的說法就是:“你就這樣糟蹋自己吧。”

那時候在學校裏和男生還組了個樂隊,名字叫做LUO,當時我還很光榮的成為了樂隊的主唱。為了配合樂隊重金屬的風格,我過年的時候還染了一頭紅毛,氣得我媽差點兒沒給我剪喽。

一開始我覺得很不錯哦,到後來我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發現,所有有機會發展為男朋友的人一律都被我發展成了男性朋友。

畢業時,樂隊裏一好哥們兒向我表白,那孩子喝高了之後嗚嗚的說:”小溪我喜歡你啊,我就是喜歡你。”當時我一聽到這話我就懵了,我心想,哥們兒我初戀還在呢,要不給你得了。可是都已經快要畢業了,錯過就錯過了吧,真是可惜了我對他的好感。

張潔總是說我:“人家小姑娘喜歡男生,都是羞澀的暗示,你呢直接撲到人家身上和人家稱兄道弟,你傻啊你。”

沒錯我就是傻,這種傻也已經改不過來了。我現在依然是一頭短發,穿着很中性的衣服。

洗完澡,正準備睡覺。有人打電話進來,還是那個陌生的號碼。

之後電話又打來,原來是那天的那個小哥兒,說是要還錢。大夏天的即使開着空調,心中也好像有許多小怪獸一樣,它們總喜歡在不經意間撩撥我。

我于是約他今天晚上見面,正好他的工地就在我家附近。約了我們倆都知道的的一個小花園門口見面。

我穿好短褲和polo衫出門照了照鏡子,頭發有點兒長了,不過我不打算剪了,就這樣留長吧。

小哥兒在門口等着,他應該是提前很早就來了。因為我平時約人有早到的習慣,沒想到他比我來的還早。我揮動着雙臂招呼他:“我來了。”他還穿着那天的汗衫,運動短褲,頭發貌似剪了,比以前看起來清爽很多。

我笑嘻嘻的說道:“那麽着急還錢吶,來的那麽早。”

小哥兒習慣性的抿了抿嘴嘴說道:“不早,不早,我叫戈川。”

“嗯,戈川,我叫陳溪。”

戈川用手拉起領口扇了扇風說道:“這天兒挺熱的。”

“是啊,你回去有沒有聽我說的話啊,不要在高溫時高強度的工作。”

“嗯,沒有。現在太熱了,政府下命令了,太熱就不讓動工了,有的時候晚上做工。”

“那也很辛苦”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現在見他比上次見他好很多,他看上去很瘦但是很結實。

他看見我在打量他不好意識的整了整他的衣服說道:“給你錢。”是幾張抓皺了的紙幣,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汗液。

我說道:“我餓了,你要是有空的話陪我吃飯吧。”

“當然有空。”我就這樣拉着戈川到了一家面館吃菜。

要了幾份涼菜又要了兩瓶啤酒,我問道:“能喝點兒?”他微微的點了點頭,真不錯,一醉解千愁。喝了一會兒,我覺得還不夠就不停的要着啤酒。戈川喝了一瓶就點到為止了,他拗不過我,只能看着我喝。

我說:“你瞧那天,沒個人送你來醫院,因為他們都怕花錢。”

他接着說道:“主要是他們都被醫院治怕了,不敢去醫院了,覺得一去醫院就要花很多錢。其實他們人很好,平時都很幫我。”

和小川聊的越多越覺得他是個極其開朗的男孩子,他講到上學的時候和朋友們一起打群架。“你知道不,就從對面來了很多人,拿着板磚,然後他們衣服的扣子開到這兒,”小川說着把手橫到胸口那裏示意“我都看見他們的紋身了。”

我被他給逗樂了,笑着說道:一開始見你,覺得你挺腼腆的,沒想到竟然被你給騙了,你就是一小痞子。”

小川把汗衫撩起來接着說道:“那天個不是虛嘛。”說着向我展示他的臂肌。“我接着給你說哈,當時我看情況不對,就接着跑了,誰知道跑的時候把鞋給跑掉了,就那種夏天穿的涼拖。”小川指了指他現在穿的涼拖。

戈川慷慨激昂地繼續說着上學的趣事,我都能被他極度誇張的表情給逗樂,他邊說邊手舞足蹈。

戈川喝了口啤酒說:“我潤潤嗓子哈。”他低頭用汗衫擦了一下汗,接着講到:“後來啊,我爸知道我在學校的那點兒事兒,就死活不讓我上學了,說我把他的老臉都給丢盡了。”

和戈川聊了很多,我喝的有點兒多。戈川點到即止沒有再喝,我問他為什麽不喝了,他說:“因為喝酒誤過事兒,所以就不喝了。”

“哎呦诶,沒想到你還那麽有原則。”

戈川直了直身子說道:“哥哥我可是從江湖上混過的人,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你別老是在我面前充哥哥。”戈川看起來也就是二十歲左右。“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可是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姐姐才對。”

“沒想到你都三十了,看起來不像,要我看啊也就二十。”

我喝了一杯接着含糊不清的說:“沒呢,還沒三十呢,不過也快了,你還挺會說話。”

“我也不比你小多少,我今年二十一了。”我們接着又東聊西扯了很多。

聊到後來,我自知自己喝的有點兒多,戈川也看出來了,他把我送回家。應該是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了,我有點兒飄飄然但又很高興,我們就這樣愉快的定下了以後要經常出來喝酒。我開始變得很絮叨,說:“我們這叫以酒會友,你這個小哥兒還是不錯的嘛。”

“好了好了,還好我不是什麽壞人,你喝成這樣也不怕別人占便宜。”

我喊道:“來啊,來啊,姐姐我沒有男朋友,誰願意來誰來。”我上樓的時候腳步有些不穩了,戈川看着我幾近不省人事說道:“要不要叫你家裏人來接你。”

“沒,沒有,我自己住。”戈川只能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已經體力不支的扒到了我家門上,我必須一只手扶着門才能開門。到家後戈川就把我放到床上,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生活的還挺有品位。”他又沖着不省人事的我輕笑了幾聲,我知道我一定很狼狽。什麽為人師表,我就是一小流氓。

半夜醒來的時候,戈川已經走了。夜是寂靜的,我抹了一把臉,濕乎乎的,我竟然哭了。

我自言自語道:“呵呵,竟然喝的有些醉了。”我幹笑了幾聲開始抹眼淚,越抹淚水越多,最後我開始無聲地哽咽了起來,坐在床邊無力的抽泣。這時我想到了李建,想到了我過往歲月裏存在過的人們,他們都一一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但卻沒有一個人現在陪在我的身旁。最後我想到了王尋,揮之不去,愈演愈烈。一想到王尋我就極其懊惱,王尋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寧城這幾年一直在不停地蓋房子,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我媽單位裏的新房。雖然不是在市中心,但是公交非常方便。因為是城市裏的新區,這附近的工程這幾年一直都沒有停過。一下班回家,就可以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建築工人。附近小吃店的生意一直也很火,大都是靠工地裏的工人維持。一頓飯,五六塊錢就能搞定。

因為是周末,楊玥相親完就急着打電話給我。

七月份的天氣已經是很熱的了,新聞上經常播出哪裏哪裏又高溫橙色預警。寧城七月的氣溫也一直是三十五度以上。這樣的天氣,我一般都在家裏呆着。看着街上的建築工人我都替他們覺得熱,烈日當頭還要乒乒乓乓的工作。

見到楊玥後,她又在不斷地說着她的相親經歷。

楊玥說:“陳溪,你爸媽難道不催你找對象嗎,你都二十八了。”

我舔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說道:“還好啦,我幾年前才和我前男友分手,我媽還以為我還談着呢,所以一直沒催我。”

“你真好,我啊,這次還是上次的那個公務員。”

“假如你覺得不錯,可以試着交往一下。”

“我媽很喜歡他,我也決定考慮一下,人到了這個年齡真的不想再單着了。”楊玥的眼睛飄忽不定的望向遠方。其實我真的很想問她,她是否真的忘記了她的前男友。楊玥說假如真的相處下來覺得還不錯的話,就決定結婚。她輕嘆道:“我覺得我等不下去了。”

我們兩人在商場裏磨叽了好一會兒才走,我向我爸報告了一下我的行程,決定今天不去他們那兒吃飯了,這天熱得要命,還是趕緊回家沖個涼吧。

臨近小區門口時,就看見一堆人在那裏圍着。我以為是誰在那吵架,燥熱的天我只想趕緊回家。可是當我決定走遠的時候,通過人群裏的縫隙看見那裏躺着一個人。醫生的直覺讓我覺得我必須采取措施。

“哎,哎,哎,讓一讓。”我撥開人群向中間走去。“我是醫生,讓我看看。”好不容易走到中間,就看到中間躺着一個成年男子。他面色蒼白,嘴唇幹澀,濕噠噠的劉海兒緊貼着他的額頭,摸了一下還有脈搏。

就聽見有人說:“他剛剛暈倒了。”

我生氣的說道:“那還不趕快叫救護車。”

不一會兒,120就趕到了。暈倒的那個成年男子應該是建築工地上的工人,他頭上還帶着安全帽,汗衫還有殘留的汗漬。估計是中暑,不知他暈倒有多久,還是帶他到醫院裏看看比較放心。走的時候,他的工友一個也沒有去,怕是擔心花錢。我也不指望他們,只能自己跟着120随他去醫院。

挂的是急診,醫院裏面夏天往往比冬天人多。晚上經常有喝酒鬧事兒然後到醫院就診的。上研究生時在醫院裏實習,晚上在急診科經常處理打架鬥毆的患者,病人的态度不好還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因為他們喝酒喝到已經失去了行為意識。

床位加在了走廊裏,人多很吵雜,我在醫院裏的走廊裏坐着,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知為何,我想起來了王尋。王尋的業務能力很強,不知為何他也到醫學院當老師。據說當時有實習醫院要他,是他自己硬要回寧城醫學院。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閃動着的眼睛,不知王尋現在在幹什麽。

就在我想着王尋的時候,醫院裏的護士喊道:“16號病人家屬。”

我急急忙忙的回答:“來了來了。”

“病人醒了,你也不看着。”小護士尖聲說道。

我只能很不好意地說:“好的,這就來。”

那個成年男子醒了,面色稍微的恢複了紅潤。他小聲地說着:“謝謝你。”

“我應該的,你沒什麽事兒,就是普通的中暑,給你打點兒點滴補充一下電解質。”我調了一下輸液器,讓他滴的慢一些。

“哎呀媽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暈了。”

我噗嗤一下笑出來了,說道:“你要是知道怎麽暈的,現在就不在醫院了。”

他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他的皮膚黝黑,但看上去很清秀,不同于以往接觸過的男性。也許是因為職業的問題,平時接觸到的男性大都是像王尋一樣,戴着标準的眼鏡,渾身有一種卓然天成的儒雅氣息。而我面前的這個成年男子則是陽光的,像一個孩子一樣。他歲數應該不大,說不定和我的學生們是同齡人。

“那你休息吧,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走了。”我起身打算離開。

他好似想起來了什麽,立馬挺身坐起說道:“謝謝你,那個錢我會還你的。”

“你除了謝謝還會說別的嗎,錢不用着急還,沒花多少錢。”

他咽了一口吐沫,抿了抿嘴說道:“謝謝你,錢一定是要還的。”

他非要還錢,我也沒辦法。想來他也是普通的建築工人,雖然沒有花多少錢,但那說不定是幾天的飯錢。本來想要當好人,不收那些錢,但卻遇到一死心眼的偏要還。

沒有辦法,我只能留了我的手機號給他,但是告訴他因為平時的上課,有的時候不能接電話。他從護士那裏要來了筆和紙記下了我的電話號碼,我們在醫院門口分手。

我交代他說:“你的身體素質太差了,平時多運動,多吃點兒好的,天太熱注意多休息,不要太勞累。中暑太嚴重會死人的。”

“嗯,謝謝你。”他手裏緊捏着他紅色的安全帽。走的時候一再囑咐我他一定會還我錢的。我開玩笑的說道:“嗯,一定等着你還錢,我不會和錢過不去的。”

星期一回到學校,将我和王尋出的卷子交給了主任。主任又問道:“陳溪,你到底要不要參加那個項目啊。”為了不讓老媽再鞭策我我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主任的要求。主任笑嘻嘻的說道:“這就對了嘛,小青年應當适時的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今年王尋也去。”

王尋也去?他一般很少參加學校裏的項目研究,不知怎麽今年參加了。他很少與人接觸,一般學校裏的非必須要求參加的活動他很少參加。當然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不少上頭的領導都說:“看王尋那眼神,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啊。”一般每當這時候,主任都是笑臉相迎:“小青年比較有主見,有自己的個人空間嘛,何必計較呢。”主任是誰,和別人說上幾句話就能稱兄道弟。送走了一個個铩羽而歸的領導,我對主任的敬佩又添了幾分。

不由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主任瞥了我一眼,長嘆道:“也就我能護着你們,要是別人誰願意要管你們的爛攤子。”

主任是十裏八鄉的老好人,要不是院長非要讓他當主任他還真不願意幹。主要是,科室裏的人大多受過他的關照,不少醫院裏的領導都是他的學生。主任當老師當了快小半輩子了,臨了才當上了主任。關鍵是沒人好意思和他争啊,辦公室裏就他資歷最深。他最後衆望所歸的當上了我們教研室的主任。當上了以後還說:“多多批評,多多指導。”

王尋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就讓我和其他的幾個老師幫忙代課,下個學期在補回來。王尋不在還有點兒想他,因為平時我們坐對桌。中午休息時我總是喜歡吃點兒小零食,而王尋則是喜歡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

我嘎嘣嘎嘣的吃着零食,王尋只是皺皺眉頭。他越皺眉頭,我就吃的越越響,我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仿佛激怒他我就會很得意。想來王尋也是凡人,我不相信,他不會沒有動作。可是他沒有什麽也沒有做,連看我的表情也是很平靜的。但是我上課回來就看見,桌子上放了一盒巧克力,然後一張便利貼上寫着----中午請吃巧克力,不要吃薯片,謝謝。

我估計這事兒也就王尋能辦的出來,一聲不吭的。真的是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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