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又見九月（上）
七月裏燥熱的天氣讓我孤枕難眠。想來也睡不着覺，便起身收拾東西。爸媽已經把房間收拾好了，就等我回去。
我打開櫥子準備拿出幾件衣服。原本收拾的就有些淩亂的東西，在我的強拉硬拽之下顯得岌岌可危，果不出然，東西窸窸窣窣的全掉下來。幾個罐子也随之落下。
我蹲坐在地上拿起罐子一看，原來是先前買的孕婦奶粉。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極度悲傷的情緒，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來。聲音在房間裏久久回響，顯得更加凄涼。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悲傷的情緒被無限放大。慢慢地将我吞噬，像是沒入整個黑夜之中。恍惚間我能夠聽見孩子的悲鳴。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刺眼，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和我搶奪孩子。我将雙手支在地上，抽泣聲像是汽車馬達，我用力去呼吸着稀薄的空氣。
待我回過神兒來，一切又恢複了平常，萬籁俱寂。我已然是不完整的了。
靜坐了好一會兒，又再次把東西放回原處。我擡起頭來看表，已經是淩晨。擡起沉重的腳步上床休息，很久才肯入夢。在夢中窸窸窣窣的來了很多人。夢到了學生時代，夢到了我的家人，夢到了王尋。他們依次登場，賣力表演。
早晨醒來時，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從鏡子中看，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袋很深，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我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最近有考試需要老師監考，在教務處拿卷子的時候遇着了主任。主任說是要為我辦一個小小的歡送儀式。他說：“正好你要去上海上學，咱教研室就給你辦個歡送會，老師們也算是借機聚一下。”
我說：“哎呀，不用啦。”
“一定要呵。”
和主任推來推去，他執意要辦，我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主任說：“到考試完我回辦公室通知一下他們。”他拍了我的肩膀很是高興地走了。想着王尋遲早也會知道，就借主任的口把這事告訴他好了。
考試周結束後，教研室的老師們都回到辦公室進行閱卷。
楊玥由于懷孕穿的十分寬松。她懷孕這件事一時也成為了辦公室裏老師們談話的話題。主任就問她：“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啊？”
楊玥一臉幸福的說道：“我老公喜歡女孩子，我覺得男孩女孩都無所謂啦，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天下的父母都一樣，”主任接着說道，“只要孩子好比什麽都強。”
辦公室裏其餘的女老師也聊起了她們孕期的事，講起了孩子成長的點點滴滴。此時，我覺得這些聲音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我擡頭看向坐在我對面的王尋，他絲毫沒有被老師們的談話所打擾，仍在一絲不茍的在閱卷，面無表情。我心想，或許他不喜歡孩子吧。随即我輕嘆了一口氣。
主任就在這時說道：“陳老師要去上海攻讀博士生，咱教研室也給陳老師辦個歡送會呵，大家統一下時間。”
我用餘光看見王尋猛地擡起了頭，我沒有去看他，說道：“趁着自己還算年輕，提高一下自己。”
有老師說：“陳老師去上海也順便把自己的個人問題解決一下呗。”
我笑嘻嘻的應道：“怎麽可能，別的地方的男人哪有我們學校的男老師優秀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大家的一片歡鬧聲中，閱卷變得輕松許多。
不過我能明顯感覺到王尋略顯焦躁的情緒。他翻試卷的幅度漸漸變大，筆劃在紙上的力度也随之加重。他時不時投射過來的目光被我一一拒絕。果不其然，王尋發來短信問我到底怎麽回事兒。
我回他下班以後再說，之後便拿着謄寫完的成績單去教務處彙總。
當我從教務處出來時就看見王尋在門口站着，我被他吓了一跳。他緊接着拉起我的手就向走廊深處走去，路過一間實驗室便推門而入，之後便将門反鎖。他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
他怒視着我說：“你為什麽沒有給我說你申請在職讀博的事？”
我對上他的眼睛說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好嘛，我沒必要什麽事都告訴你吧。”
王尋愣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嘴張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我冷抽了一聲接着說：“我不是開玩笑，我說過的，不結婚就分手！”我上下打量着王尋，此時的他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似乎還沒有接受這件事。
我企圖甩開他的手，卻發現他在不斷地用力。我吼道：“你輕點，王老師。”
“陳溪，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就不能再等等嗎？”他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異常憤怒。
“憑什麽，我的孩子不能再等了。”我強撐着說道。
王尋的眼神開始飄忽不定，雙手不斷地顫抖着。他支支吾吾的說：“你懷孕了？”
“曾經有過！”
“什麽叫曾經有過？”
“是你說無論如何也不會和我結婚的。王尋，是你說的！”這句話幾乎是從我嘴裏一字一字蹦出來的，我咬緊牙關接着說道：“我能等，我的孩子等不了！他已經沒了！”
我看着王尋的眼淚逐滴落下，之前緊抓着我的手頓時沒了力氣。他松開我的手，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從他的嘴裏緩緩地說出幾個字：“對不起。”
我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這三個字我實在是聽過太多回了，他只會辜負我，他只會對不起我，他不曾辜負過他人。這三個字在本就空曠的實驗室裏，聲量被無限放大，不停地回響在我耳邊，萦繞在我腦海中。
我歇斯底裏的說道：“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說完便奪門而出，留王尋孤身一人呆在死氣沉沉的實驗室裏。
走廊好似漫漫無盡頭，周圍的無不在吞噬着我的體力。我艱難的邁起步子向廁所走去，沖進廁所中的一格反鎖好門，蹲坐在地上無力的嗚咽着。
一閉眼就能歷歷記起王尋身體的每一細部。他肌膚的感觸還真真切切的留在我的手心，語言還萦繞在我的耳畔。我所有回憶都頹然無力，恰如窗玻璃上挂的雨珠一般從現實領域緩緩地地滴落下去。紛至沓來的景象從周圍世界将我的所有盡皆吸幹。
四周的一切物象都變得蒼白無力，我像是置身于水中的溺水者般，一切都在崩塌。“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不停地拍打着臉企圖使自己清醒。最先醒來的是自己的肉體，而我的靈魂仍在我內心深處垂死掙紮，拼命喘息。
收拾好心情重回辦公室。王尋已經坐在那裏，我盡量不去看他。但他就坐在我對面，此時正用他那無比痛苦的眼神注視着我。我連拉開座椅的時候都顯得頹然無力。坐下後，我努力使自己投入到閱卷過程中去。
閱卷過程不盡人意，我先前收拾好的心情在見着王尋之後悄然崩塌。先前因為一直有小川陪着，與王尋也沒有真正碰面。今天真說上話後，他悲寂的眼神将我的一切吞噬，可是一切都已一去不複返。
下午回到家後，看見爺爺站在陽臺上時不時的在張望着什麽。我問他，他也只是笑笑便什麽也沒說。直到後來才知道，他遠遠注視的人是我的父親。從父親兒時就開始在他無從看着的地方，遠遠地注視。
不一會兒，父親就回來了。爺爺很是高興地去給父親開門，進門後就問東問西，問一天的工作情況，問他累不累。我開玩笑的說道：“我爸都那麽大了，您不應該再那麽疼他了。”
老爸笑呵呵的沖我說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佯裝生氣的樣子對爺爺說：“是啊！”
爺爺聽見後臉上像是笑出了一朵花。
在廚房裏，我邊洗菜邊對父親說：“爸，我申請了在職讀博。”
老爸切菜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他說道：“嗯，我是同意的，你媽估計不會是很同意。她覺得你年紀漸漸大了不中留，想要再看着你幾年，直到你結婚。”他繼續在切菜，接着說，“我倒是無所謂，我覺得你長大了，自己有自己的主見。現在大齡未婚女青年也不差你這一個，寧缺毋濫嘛，這我都知道，爸爸只想盡可能的讓你過自己的生活，自己覺得快樂就好。”
我笑嘻嘻的說：“謝謝爸，到時候你多在我媽面前美言幾句。不要讓她生我氣啦。”
“呵呵，那是一定的，我不幫我閨女我幫誰！”
過了好一會兒他停下手中的活兒，正兒八經的說道：“小溪，你媽平時念叨你爺爺的話你別記在心上，她就是那麽一人，什麽事兒都愛斤斤計較。”
我點了點頭繼續洗菜。
因為正恰逢暑假，回家後經常和爺爺在家裏聊天。他總是在我面前提起我兒時的事情，說道：“小溪，你和你爸爸真像！”最後自顧自的小聲嘀咕道：“你爸和你奶奶像的很。”
爺爺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喜歡下樓到小花園裏下棋，回來的時候會給我買冰棒。他高興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皺紋也變得好看起來，說道：“小時候你最愛吃冰棒了。”
媽媽看到後會說：“爸，咱家冰箱裏又不是沒有。”
爺爺接着說道：“沒有這種呵，小溪喜歡吃這種冰棒。”他還是一副很滿足的樣子看着我接過他手中的冰棒。
過不了幾天，我們家裏的冰箱出現了一大堆那種爺爺經常買給我的冰棒。雖然沒有人問也沒有人說，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媽買的。我當着我媽的面，對爺爺說道：“我只喜歡吃您買給我的冰棒。”爺爺一臉的褶子又像是飛了起來。
之後我就聽見爸對媽說：“你明知道小溪最疼她爺爺，你還偏這樣幹，這不是自讨沒趣嘛。”
我媽氣鼓鼓說道：“我是她媽。”
“孩子長大了，你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鉗制她了。”
“再長大也是我孩子。”
我聽到後不由的深深嘆了口氣。他們關于我的成長問題一直在争論着，我也無心理會。媽從小就喜歡為我安排好一切，看似是愛我，實際是從各方面鉗制着我。想要讓我走她鋪好的路。她認為她為我安排的一切都是好的，而我自己做的往往都是錯的。
歡送會被安排到了放假後的第一個星期天。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又到了主頁君的時間了 主頁君這幾天一直在看《來自星星的你》 叫獸 都敏俊xi~ ╭(╯3╰)╮
今天請到了王尋來讓主頁君問他幾個問題吧。
主頁君：“沒談戀愛前對陳溪是什麽印象？”
王尋：“怎麽會有那麽能鬧騰的人。她很可愛，很幼稚，很善良。”
主頁君：“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
王尋：“漸漸地目光開始追随她，一開始我自己也很糾結，甚至曾經為此懊惱過。我覺得我和前女友分手後不會再愛上別人了。但她就像是空氣一樣，不知不覺已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有時擡頭看電腦的時候，就偷偷的看她在做什麽。我意識到我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她像是我生命中無盡的陽光。”
主頁君：“你是更愛她還是你前女友？”
王尋：“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陳溪不是她，她也不是陳溪。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我也無法将我的前女友徹底忘記。”
主頁君：“可是你這樣已經傷害到了陳溪。”
王尋：“總有一些事我們自己也無法判斷對錯，就在一瞬間做出了決定，無謂好壞。不是A就是B，我也無法預知結果。傷害到她，我也只能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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