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號
酒吧之夜,是三個人徹底放開了玩得最high的一次。
臨川平日裏跟在商戒身邊, 對他言聽計從, 絲毫不敢僭越。
而今天晚上……
喝高的臨川把一整杯的酒直接喂到商戒的嘴邊, 被商戒嫌棄地一腳踹開。
結果這貨他丫的吃了熊心豹子膽,猝不及防間撲過來, 竟直接拉開商戒的衣領, 将酒往領口裏倒,弄得商戒衣襟全沾濕了, 狼狽不已。
“你瘋了嗎!”
江醒醒目瞪口呆。
臨川還一個勁兒傻樂, 說老板就是爽快!
江醒醒嘴角抽抽, 尴尬地看着商戒。
他低沉的臉色就像凍結的冰面, 看樣子,随時都有可能直接幹翻了臨川。
臨川渾然不覺, 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跟着……江醒醒也笑了起來。
縱使有脾氣, 這會兒商戒也發作不出來了。
面前的一個是從小陪着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另一個是他疼愛的女人。
他們要看他笑話, 他能怎麽樣, 只能擺着一張臭臉由着他們笑了。
“臨川,看不出來啊,酒壯慫人膽, 你居然敢這樣惡搞你家大老板。”江醒醒拍着他的肩膀:“小夥子有前途無量啊。”
臨川眯着眼睛說:“你別看大老板總是一個人呆着, 冷冷清清, 其實我知道, 他也希望有人給他捂捂,把他的心腸捂得熱熱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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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狗爪子就伸了過來,想偷襲商戒的胸,讓商戒一巴掌打開了。
“差不多得了。”他冷着臉教訓:“不跟你個醉鬼計較,你還來勁是吧。”
江醒醒從後面抱住了他,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手從他腋下穿過,跟八爪魚似的摸着他硬邦邦的胸膛:“那……我來給大老板捂捂。”
看樣子,她也醉得神志不清了。
商戒順勢起身,将她穩穩地背在了背上,同時像拎小雞仔一樣,拎着臨川的衣領,攥着他往外走。
“回去了,兩個醉鬼。”
“啊,還沒玩夠!不要回去!”
臨川也不樂意回去,咕咕哝哝地抱怨:“不是說好玩通宵的嗎。”
這倆人自然是反對無效,商戒背一個牽一個,把他們弄出了烏煙瘴氣的酒吧。
此刻已是淩晨三點,春寒料峭,風飕飕地刮着皮膚,還有些刺骨的疼意。
商戒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挂在江醒醒身上,将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回身還沒忘将臨川敞開的外套拉練給鎖起來,一直拉到頸部,遮住了他的嘴。
他剛剛被江醒醒捉弄着喝了幾口酒,當然……也不算“捉弄”,畢竟他甘之如饴。
總之車肯定是開不了了,他只能站在路邊攔出租車。
倆喝醉酒的家夥就跟小孩子似的,只要他稍不注意,他們就跑遠了。
臨川現在坐在垃圾桶邊嚎啕大哭,惹來不少路人的圍觀。
江醒醒像個知心姐姐一樣,蹲在他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背:“寶寶乖,不哭不哭。”
臨川叫了一聲“媽”,江醒醒歡歡喜喜地應聲:“哎,乖兒子!”
商戒作為唯一一個清醒的成年人,捂着額頭很傷腦筋。
這倆成年人能別在路邊丢人現眼了嗎!
終于是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商戒扛着江醒醒上車,同時擡腳把臨川給踹進了車裏。
他坐在了兩個醉鬼的中間,七鬧八鬧,艱難地關上了車門。
出租車司機不只一次地透過後視鏡,好奇地打量車後座的三人,似乎也在猜測着三個人的關系。
商戒難得地解釋了一句:“倆孩子喝醉了,我拎他們回去。”
司機尴尬地笑了笑,安靜開車。
江醒醒溫順乖巧地趴在商戒的肩頭,攬着他的脖子呼呼大睡。
臨川見狀,也要将腦袋靠過來,結果被商戒嫌棄地推開了。
“大老板,其實我特別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他迷迷糊糊間開始真情告白。
商戒不耐地說:“閉嘴,不想聽。”
“如果不是當初商總把我帶回來,把我當成家人一樣,教我做事,做人,這些年,臨川還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興許就跟酒吧裏那群人一樣,醉生夢死,虛度一生,又或者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這話留着跟我爸說去。”商戒将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推開了。
臨川慘淡一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要出生,生下來被人唾棄,陸家的私生子,我他媽永遠不能忘記,那個大雨的夜裏,那個男人把我領進家門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
“不管別人怎麽看你,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商戒聲線平穩:“你叫陸臨川,是陸家法律認可的繼承人之一。”
江醒醒腦袋歪了歪:“臨川,你是繼承人啊?”
“不是,我是私生子。”
“私生子是什麽?”
“就是你爸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聽起來好慘哦。”
商戒揉了揉眉心,這家夥平日裏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世,甚至都避諱自己的姓氏,這會兒喝醉了,問什麽說什麽,真是……傷腦筋。
七歲那年的滂沱大雨之夜,陸臨川的母親因車禍意外去世,他被陸家的家主領回了陸家豪宅。
家裏有三位兄弟,而他混在中間的私生子,在陸家舉步維艱。
陸家家主有愧于自己的正妻,因此,無論家裏那位女主人如何苛責陸臨川,陸家家主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臨川在陸家的生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真的還不如院子裏的那條狗。
父親面前,兩位兄長裝出兄友弟恭的模樣,而父親離開之後,他們便兇相畢露。
他們給他吃狗食,放惡犬咬他,在他的飯菜裏加料,冬日裏把他扔進冰冷的湖中,險些要了他的命……
而這所有的一切,家裏的女主人,也就是兩位兄長的母親,她從來視而不見。
陸臨川在陸家過了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直到十三歲那年,惡劣的兄長們在他的飯菜裏放蟑螂藥,送去醫院搶救,險些要了半條命。
這件事讓陸家家主也意識到,不能再把這個孩子留在家裏了,否則不僅家裏鬧個雞飛狗跳,媒體也會知道,屆時對他乃至公司都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于是他将臨川托付給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商戒的父親——商言,他将他帶回自己的家裏。
當時陸家家主的原話是,讓他活着就行,如果這小子出息,将來自己有了本事……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商言明白,家裏稍大的兩個孩子脾性惡劣,難成氣候,小兒子又嬌氣頑皮,唯獨這位少言寡語的私生子,看上去竟然還挺穩重。
三歲看老,陸家家住對陸臨川,心裏是有所期待的。
這件事,陸家家主要求嚴格保密,就是擔心家裏的兒子們,容不下他這樣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
因此商言讓陸臨川跟着商戒,初中、高中、然後一道出國念大學,回來之後幫着管理公司,在殘酷競争的生意場上摸爬滾打。
雖然陸臨川名為商戒的助理,但實際上,整個集團旗下幾十家企業,無論是總裁還是董事,誰能不給陸臨川面子。
寶劍鋒從磨砺出,無論是陸家家主還是商言,對于陸臨川都是寄予厚望。
在商戒思忖的片刻間,出租車已經抵達了望江別墅,仆人們匆匆過來,将臨川扶了下來。
商戒叮囑他們好好照看他,而他則将自己的妻子抱進了屋,沒讓仆人幫忙。
半夢半醒間,江醒醒感覺有人扒光了自己的衣服,連文胸帶子都被解開了。随後,便是一陣融融的暖意漫遍了全身,她睜開眼,驚喜地發現自己被浸泡在了滿是白色泡沫的浴缸裏。
鼻息間是沐浴露的檸檬薄荷清香味,周遭無比溫暖。
她面前的男人坐在小板凳上,高大的身軀顯得有些憋屈,他手裏拿着泡沫浴球,撈起她白皙的手臂,替她擦拭。
他眉宇微蹙,幫她洗澡都洗出了平日裏工作的嚴謹與認真的架勢,這條手臂擦過之後,又了另一條手臂。
江醒醒蜷縮着雙腿坐在浴缸裏,沒有說話,只是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像只不吵不鬧的小貓咪,任由他幫她洗澡,溫順乖巧。
商戒倒是也能做到心無旁骛,用浴球沾了泡沫,替她搓了手臂,肩膀,脖子……
再往下……雪球一半以下漫在了滿是白沫的水中。
他盡職盡責,不過這一次不是用浴球,而是換了他溫熱的手掌。
拇指的指腹略有些粗砺的質感。
她白皙的臉蛋懸挂着水珠,白裏透着潮紅,眸子裏水波蕩漾。
商戒是真的在幫她認真地洗澡,放過了那敏感的小兔子,他将浴球遞到她手上:“醒了,自己洗。”
于是江醒醒将泡沫不負所望,将水和泡沫甩了他一臉。
商戒:……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以至于某人想生氣都沒辦法板着臉。
“想玩是吧?”他拉了拉衣領,挑眉問。
江醒醒笑着點頭。
于是商戒慢條斯理地脫了自己的衣服,進了浴缸。
……
家裏仆人大多數是從老宅子裏跟過來的,太了解這位少爺自小到大的性格。
他沉穩,冷漠又自律。
不過結婚以後的少爺,改變了很多。
有時候早上起來,能看見夫人下樓梯都是扶着牆側着身子……可見,這位“自律”的少爺失控起來,到底有多恐怖。
那天晚上,江醒醒求了商戒很多次,到最後她覺得自己可能都要廢了。
重新被男人裹着浴巾抱回到床上的時候,遠方天際已經泛了魚肚白。
“嘩啦”一聲,商戒将遮光的窗簾全部拉上,回身躺了下來,吻了吻她的額頭:“鬧了一晚上,快睡。”
江醒醒安穩地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商戒躺在她的身邊,看着她溫馴寧靜的睡顏,心底感覺到被一陣融融的暖意包裹着。
原本以為,這這一生都要這樣冷冷清清地度過了,興許是老天見他太孤獨,為他送來了一個熱鬧的女孩子。
有她陪着,商戒生平第一次感覺,活着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商戒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他夢見了冷冰冰不見天日的廢棄工廠,這次,不僅僅是她,還有一個穿着肮髒的黑色夾克的男人。
夢境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看不清所有人的臉,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男人手裏拿着尖銳的刀子,他抓着女孩那綢緞般烏黑的頭發,直接将她拖走了。
商戒憤怒地吼叫,想要沖過去,将女孩從他的手中解救出來,可是他被繩索捆綁着,動彈不得。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男人欺負她,打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毫發未損,可是那個年幼的女孩卻飽受折磨,那些可怕的場面幾乎将他的靈魂撕裂了。
他從來不是一個冷漠的孩子,恰恰相反,因為優秀而孤獨的童年歲月裏,也只有這一個女孩願意陪伴他。
她溫柔善良,安安靜靜,就像上帝遺落在人間的天使,是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存在。
現在,她遍體鱗傷地做在他面前,柔軟的手指頭一點點鑽進他的掌心,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她。
他承認自己懦弱,無助……他心中的那點驕傲已經全被恐懼所吞噬,他沒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商戒哥哥,你別怕,我是裝的。”她爬到他的身邊,虛弱地說:“其實一點都不疼,我……我裝得很痛苦,這樣他就會輕些打我。”
“真的嗎?”
“真的。”
女孩睜開一邊紅腫的眼睛,對他說道:“我以後要當大明星,以後你只要看到我手指頭在動,就說明……我是在演戲。”
“你看。”她擦掉臉上的血跡,勾動着自己的無名指:“這是我們的暗號。”
**
商戒從夢中驚醒過來,猛地坐起了身。
江醒醒坐在他的身邊,長發淩亂地垂在肩頭,臉部輪廓的線條柔軟,眼神也很溫柔,她的小手緊緊攥着他的手指頭,問道:“做噩夢了嗎?”
商戒猛地一把将她抱進懷中,嗓音嘶啞,無比沉痛:“你騙我,你是在騙我!”
他的擁抱幾乎可以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江醒醒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锢碎了。
她想要掙開他,而他将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頸項發絲中,全身都在顫抖:“你很疼,你在騙我……”
江醒醒從未見過商戒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她輕輕拍着他的背,柔聲安撫:“沒事了,只是做噩夢而已。”
“不是夢。”
商戒能夠感受到那種痛徹心扉的情緒,恐懼、心疼,還有絕望……那不僅僅是夢,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他經常會這樣子無意識地勾動手指頭。”商戒動了動無名指:“可是我卻沒有這個動作。”
“是啊。”江醒醒看着他細長的無名指,如筍節般修長:“第二人格是會經常這樣做。”
“這就說明,他真的知道所有發生的一切。”
江醒醒不解地問:“你到底在說什麽?”
商戒突然回過頭,抱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問:“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什麽事?”
然而,還不等江醒醒回答,商戒立刻自顧自地說道:“不,你別講,不能告訴我,我必須自己去回憶,只有我自己想起來,我才能……”
才能徹底痊愈。
江醒醒擰着眉頭:“我覺得你的病好像越來越重了。”
不,她不會明白,他就快要好起來了,輪廓已經漸漸浮出水面,只差一個鈎子,就能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勾出來。
那個女孩……
商戒兀自休息了片刻,總算恢複了些許平靜。
他回頭捏了捏江醒醒的臉頰,聲音虛浮:“剛剛吓到你了。”
江醒醒滿臉擔憂,打開了他的手,幫他擦掉額間的薄汗:“你到底夢到了什麽?”
“夢到一個女孩,她……她騙了我。”
江醒醒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噢!你夢見女人了。”
夢裏叫着別的女人,醒來卻抱着她,江醒醒好氣啊!
商戒蒼白的嘴角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想什麽,跟那些事沒關系。那個女孩小時候跟我一起被綁架過,吃了很多苦,有人傷害她,而我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只要一想到夢裏的情景,他心如刀割。
“是沈念念嗎?”
“不是。”商戒搖頭說道:“不是她。”
不知道為何這麽篤定,但商戒幾乎是處于本能,心裏已經認定了那個女孩,絕對不是沈念念。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江醒醒也很疑惑:“我聽梅夫人和臨川都提到過,小時候跟你一起被綁架的女孩,就是沈家的女兒啊。”
“是沈家的女兒。”商戒漫不經心地喃喃道:“但不是沈念念。”
“難不成沈家還有兩個女兒?”江醒醒沒弄明白商戒的意思:“不對呀,沈初言說他只有一個妹妹。”
商戒越是用力去回想,腦子就像一個越吹越大的氣球,難受得快要炸開了。
“好了好了,別想了。”江醒醒心疼地抱住他的腦袋:“慢慢來,說不定不去想的時候,它自己就回來了呢。”
“嗯。”
商戒轉而問道:“現在幾點了。”
“都已經下午三點了。”江醒醒說:“你睡了一整天。”
想到昨天晚上浴室裏發生的事情,他不禁挑了挑眉。
“是嗎。”
江醒醒打了個呵欠,又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這才是放假嘛,每天睡到自然醒,人生沒有比這更惬意的事情了。”
“還要拖着我跟你一起放假。”
“你平時那麽忙,抽時間陪陪我,也是應該的呀。”
商戒寵愛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浴室洗漱。
江醒醒斜倚在門邊,看着他,他赤着修長的上半身,頂燈從上方落下來,照着他白皙的皮膚,深咖色的眸子顯得異常通透,五官輪廓深邃而明晰。
三十歲,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這個時候的男人,已經沒有了青春期男孩的莽撞與青澀,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商戒又偏偏年少早熟,使得他無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清淡閑遠的模樣,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隐藏着一片深邃的大海,看似平靜,實則暗湧起伏。
江醒醒穿着白色的高領毛衣,趴在門邊像只小奶貓似的,好奇地問:“待會兒回公司嗎?”
“不回,今天放假。”
江醒醒一下子就來勁了,撲過來想抱住他。
商戒連忙往後退了退,示意自己正刮胡呢,想讓你老公破相你就來。
江醒醒吐吐舌頭:“那你收拾這麽整齊,去哪裏啊,能帶我一塊兒嗎?”
“去見勞倫斯醫生。”
“噢。”
想到勞倫斯那家夥,江醒醒感覺還有些畏懼,本能地就要說不去了,而商戒卻開口邀請道:“你陪我一起吧。”
“哎?”江醒醒蹙起了眉頭:“要我陪你啊。”
男人慵懶地應了一聲:“不願意?”
“沒有沒有,你昨天都陪我玩了,照理說,我是應該陪你去看病的,這沒話說,只是我之前答應勞倫斯離開你身邊,現在巴巴地和你一塊兒去診所,會不會有點出爾反爾……”
“腦袋這麽小,想得還挺多。”
“他不僅是你的醫生,還是你的好朋友。”江醒醒嘟哝說:“但講實話,我挺怕他的。”
商戒刮完臉上的胡茬,走過來用下颌的青頭蹭了蹭她的臉:“有我在,他吃不了你。”
**
令勞倫斯意想不到的是,商戒這一次過來竟然會帶上江醒醒。
過去所有的談話乃至催眠的診療,都是處于封閉而保密的環境,而現在他将她帶過來,也就意味着商戒會毫無保留地讓這個女人知曉他的病情。
江醒醒規規矩矩地坐在診療室的白沙發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很懂禮貌,不敢随便亂碰診療室的設備儀器。
勞倫斯和商戒隔着一張木質的紅桌,相對而坐,勞倫斯略有些責備地問他:“為什麽帶她過來。”
商戒倚在靠椅上,慢條斯理地回答:“即便是普通的病人,複診都有家人陪伴,作為醫生沒必要感覺奇怪,更何況,她是我的妻子。”
勞倫斯淡淡一笑:“從什麽時候開始,一貫清高的Louis也需要人的陪伴了。”
商戒沒理會他玩笑話裏夾雜的那一絲拈酸:“談正事,昨天晚上,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他将昨晚的夢境簡要地向勞倫斯複述了一遍。
勞倫斯聽過之後,臉上略有喜色:“Louis,已經快要完整了,只要你能完整地回憶起所有的一切,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你的病一定會很快地好起來。”
“這件事很蹊跷不是嗎,我怎麽都想不通,跟我一起遭遇綁架的人分明就是沈念念,可是為什麽,我好像很抵觸這件事,本能的直覺告訴我,不應該是她。”
“或許就是問題的關鍵了,需要再一次催眠治療嗎,多嘗試幾次,或許能夠成功。”
“今天不用,只是想過來和你聊聊。”商戒說道:“晚上還要去看電影,不能弄得筋疲力竭,所以,下次再說吧。”
“看電影?”勞倫斯挑挑眉,看向坐在沙發上乖巧地翻閱雜志的江醒醒:“是陪你的女朋友嗎?”
“陪我的妻子。”商戒提醒他:“勞倫斯,不要太過置喙我的私生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朋友之間的交往應該保持限度。”
“你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病人。”勞倫斯毫不謙讓地反擊:“在你的病全部好起來之前,所有不确定和不利于治療的危險因素,都應該被排除在外。”
他那一雙碧色的眼睛緊緊盯着商戒,壓低聲音:“第二人格有多麽愛她,你應該感同身受,你覺得他會甘心被扼殺,永遠離開她?”
商戒沉了沉臉:“這由不得他。”
他的反應讓勞倫斯知道,自己準确地戳中了這個驕傲的男人的命門:“Louis,創造歷史的人注定永遠孤獨,你跟我才是同一類人,你現在的生活,只會讓你變得平凡而普通,你明白嗎。”
“勞倫斯,你真是個瘋子。”
很多時候,天才和瘋子僅有一步之遙。
勞倫斯眼角輕微地顫了顫:“那麽你又怎麽能确定,當你和她做ai的事情,她心裏想的不是另外一個男人?”
商戒的手攥成了拳頭,白皙的手背上漫着青色的血管脈絡。
“我警告你,這樣的話永遠不要再說第二遍。”
商戒緩緩站起身來,雙手撐在勞倫斯的桌前,湊近了他,以極其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商戒。”
勞倫斯不再說話。
商戒像拎貓咪似的,拎着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江醒醒的衣領,大步轉身離開了診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