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個個都是廢物。」
坐忘峰的首座脾氣暴躁拍着桌子,那一天各峰弟子一個個禀報滅殺血魔分身,結果還是有漏網之魚,這次死掉的兩個巡山弟子,有一個就是坐忘峰的,血魔的可怕由此可見一斑,坐忘峰的弟子,連自爆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吸成了人幹,成為了血魔恢複元氣的養料。
「大家都是廢物……嗝……」葫蘆峰首座醉醺醺地附和,還打了一個酒嗝。
明月峰首座輕哼一聲,道:「第一只受害的靈獸就在你葫蘆蜂,一群沒用的酒鬼,你們就不能認真點,還是我門下弟子發現的線索,要不然還不知道又得死多少弟子我們才能查出來,要是能再早點發現,那兩個巡山弟子也就不會……」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現在最重要的,最趕緊找出血魔,趁他元氣未複,滅了他,絕不能讓他再逃掉。」小石峰首座站了出來。
「是不是禀告掌教真人一聲?」九靈峰首座猶豫了一下,這樣的大事,十三峰首座不能擅自做主。
「為了先祖劍體被毀損的事,掌教真人正在思過崖上思過,不便打擾,不如我等先拿出一個滅殺方案,請長老們定奪。」小石峰首座沉吟了片刻提出一個建議。
「老石頭就是心眼兒多。」明月峰首座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卻還是道,「成,就這麽辦。」
其它各峰首座也紛紛點頭,對這條建議倒是沒什麽異議。
「那麽怎麽找到血魔,這是個大問題?血魔擅長隐匿,他若潛伏不出,我們很難找出他的蹤跡。」九靈峰首座第一個提出問題。
「派出所有弟子搜山,一寸一寸的搜,本座就不信,他還能藏到石頭縫裏去。」坐忘峰首座粗聲粗氣道。
「不可,這樣做打草驚蛇不說,還有可能引起血魔瘋狂反撲,普通的弟子可禁不住他一下。」明月峰首座沒好氣地反駁。
「是啊,搜山是最笨的法子,一旦血魔逃無可逃,瘋狂反撲,普通弟子的傷亡會很大,得不償失,不可,不可。」盤龍峰首座也反對。
「這不行,那不行,你們說怎麽辦?」坐忘峰首座不耐煩地拍着桌子,「要滅魔,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要是不死人,天魔戰場上,那些除魔修士們早就殺光天魔了。」
「代價當然是會付出的,不過完全沒有必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羅浮劍門的弟子不算多,優秀弟子更少,我們一個也損失不起,所以我們要以最小的代價來滅殺血魔。」小石峰首座說完,轉頭就看向九靈峰首座和葫蘆峰首座,「九靈峰的靈脈靈氣充足,葫蘆峰上靈獸多,這兩樣都是能讓血魔快速恢複元氣的東西,血魔一定不會放過。」
「靈脈是九靈峰的根本,老石頭你少打它的主意。」九靈峰首座一口拒絕,「要說最能讓血魔恢複元氣的,還是修士的精血,你還是先想法子保護好各峰弟子吧,你剛才也說了,我們一個都損失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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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峰首座:「呼……嚕……呼……嚕……呼……」
很多時候,裝睡往往比義正辭嚴的長篇大論更容易達到某種目的,對此葫蘆峰首座一向運用得出神入化。
小石峰首座氣得幹瞪眼,都他媽的是守財奴,也不知道跟誰學來的性子。
「其實用不着破壞靈脈,我們只要抽出一點點的靈氣,溶入靈獸精血裏,再讓人不停地輸入真元,使靈獸精血沸騰,靈氣瞬間擴散幾十倍,足以吸引得血魔欲仙欲死,哪怕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出來搶一把。不過這個人不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血魔不是笨蛋,他現在應該還沒有恢複到對抗金丹修士的程度,明擺着找死的事他是不幹的,最好是在築基期以下的弟子裏挑一名沒什麽前途的出來做誘餌。」一直沒有說話的修羅峰首座開口了,不愧修羅之名,一開口就出了很陰損的主意,羅浮劍門的弟子一個也損失不起,但犧牲一個沒什麽修煉天賦的,也不打緊。
「我坐忘峰已經犧牲了一個弟子,這次的名額別從我這裏挑。」坐忘峰首座第一個舉手贊成,同時也把自家門下的弟子全部摟在懷裏護得嚴嚴實實。
「我修羅峰也死了一個。」修羅峰首座淡淡笑着響應,他只負責出主意,然後的事兒就跟他沒啥關系了。
九靈峰首座黑着臉道:「九靈峰出靈氣。」
葫蘆峰首座:「呼……嚕……呼……嚕……呼……」
這四峰都有足夠的理由被排除了,剩下的九峰首座争了個死去活來,最終名額落在了明月峰的頭上,怪只怪明月峰首座嘴賤,把自家門下在血魔這件事的表現狠狠誇了一通,本來是想表達自家門下弟子已經出了力不應該再被犧牲,不料大概是語氣神态太過得瑟,犯了衆怒,于是八峰首座連手對付他一個,一張嘴哪裏說得過八張嘴,一雙拳頭也打不過八雙拳頭,甚至連人選八峰首座都代他定奪了,就你明月峰那個出了名的廢物了,不二人選。理由有二,一來,天賦不好的弟子多的是,可搞出廢物名聲的,獨這一個,既然是廢物,自然在該犧牲的時候,就頭一個要站出來犧牲,再者,血魔線索也是他發現的,看,這是天意啊,注定在滅殺血魔這件事上,這名弟子要一肩扛到底。
散會後,走到無人處,明月峰首座一巴掌打在自己嘴巴上,恨恨地吐出一句:「讓你嘴賤。」
等回到明月峰主殿,從收藏裏翻出幾件對域外天魔有克制作用、關鍵時刻能保命的靈器,讓人給那個廢物弟子送去,然後又恨恨地左手打右手。
「讓你手賤。」
洛奈何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那些不良首座們列入滅殺血魔計劃中犧牲品的範疇,他這會兒正苦着臉,擺出一副五心朝天的姿勢,努力又刻苦地修煉着。
姿态是擺出來了,至于效果……咳咳,經脈裏真元爬的速度那叫一個蝸牛,雖然慢,但是好歹也是一寸一寸地流動着,總歸,這個樣子,完全是做給不遠處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窗沿上的那個「監工」看的。
「師叔,這幾天怎麽看不見似鳳了?」
一個周天循環好不容易結束,洛奈何就像無骨蠕蟲一般趴在了雲床上,修煉歸修煉,必要的休息還是要有的,在這一點上,蘇樂也沒苛刻到底,允許他真元運行一個周天就休息小半個時辰,以免徹底激起他的反彈,再來一次離山出走,還美其名曰做任務。
「牠回東海了。」蘇樂抿着小酒,曬着太陽,瞇着眼睛,表情惬意至極。
「好……羨慕……」
洛奈何嫉妒了,為什麽那只小紅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由自在,自己卻要被逼着修煉。
「監工」斜瞇着眼睛看了看他,一眼就看出他隐藏在羨慕之下的嫉妒,面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道:「你還是期待牠晚點回來的好。」
洛奈何頓時毛骨悚然,強烈的危機感一下子從天而降,猛地從雲床上挺起身體,道:「師、師叔,你別吓我,我可是不禁吓的,吓死了我,你上哪兒再找像我這麽可愛英俊的師侄去。」
「吓死你,我還省事了呢。」蘇樂瞪了他一眼,為這家夥,他費了多少心力,要不是他盯得緊,再過十年,這笨蛋也還在養氣期上徘徊呢。
「師叔,你好無情。」洛奈何哀怨了,從雲床上下來,蹭到了蘇樂的腳邊,「修煉有什麽好的,我資質平庸,再苦修也飛升不了,幹嘛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修煉上面,逍遙一日是一日才是道理。」
「休息時間結束了,去修煉。」
蘇樂不愛聽這個話,果斷地提前結束休息,腳一踢,把這個學小狗蹭腿的家夥踢回了雲床上。
「啊,我受傷了……」
準備耍賴的家夥在雲床上號了兩聲,眼見「監工」神色不善,立刻見風轉舵,盤腿打坐,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憋了半天的氣,還是靜不下心神,眼珠子轉了轉,開始使出轉移話題大法。
「師叔啊,你說血魔會躲在哪裏?」
「不知道。」
「師叔啊,你說我們要是找到血魔的藏身地,然後跟蹤他,等他吸食靈獸精血的時候,我們再突然殺出去,把他吓走,把靈獸帶回來烤了吃,我的真元會不會增長得很快?」
不喜歡修煉的家夥,三句不離投機取巧。
「監工」氣笑不得,一瞪眼,道:「你的真元會不會增長得很快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死得比靈獸還快。」
「也不一定啊,血魔畢竟受傷了嘛,他全盛時期,師叔和我加在一起,再有十個也打不過,但是他現在傷得很重,前些時候接受巡山任務的弟子,有凝氣期的,也有養氣期的,可是最後被血魔吸幹精血的兩名弟子,都是養氣期的,這就證明血魔現在的實力,頂多也就是比養氣期強,比凝氣期低,就算他最近吸食了不少精血恢複元氣,最多也就是和凝氣期差不多的實力,師叔你現在都是築基期了,總不會幹不過他吧。」
洛奈何并不笨,尤其是在琢磨着怎麽樣能偷懶的時候,就更顯得聰明,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蘇樂想罵他,但一轉念,又忍住了,反而微微笑道:「不錯,你說的有道理,但問題是,你要怎麽找到血魔的藏身地?前些時候那麽多弟子巡山,連他的影子都沒發現,反而還被害了兩個。」
洛奈何哈哈一笑,道:「師叔你考不倒我,要逮血魔很容易,守在昭陽臺外面就成了,咱們羅浮劍門的先祖們的法相,對域外天魔的吸引力,可不在精血靈氣之下啊。」
域外天魔沒有形體,就連血魔那一團血珠的模樣,還是吸食了太多精血以後才幻化出來的,想要修煉成魔中之魔,登臨魔王寶座,就先要得到一副絕佳的軀體,而羅浮劍門先祖們的法相,簡直就是為域外天魔量身訂做的一般。
「那麽……又有一個問題了,你要怎麽上昭陽臺?」蘇樂慢條斯理地又問。
「呃呃……」洛奈何傻眼了,昭陽臺,那是他一個普通的凝氣期弟子能随便上去的嗎?就是十三峰首座想要上去,還得先通報呢,整個羅浮劍門內,只有掌教真人和長老們才能在昭陽臺上來去自如。
「去修煉,再試圖轉移話題,就做好去潛龍潭洗澡的準備。」
蘇樂臉一沉,洛奈何只能灰溜溜地重新打坐,眼觀鼻,鼻觀心,五心朝天。
昭陽臺……蘇樂抿了一口摻了水的「一萬年太短」,醇厚而濃烈的酒香,帶着一股灼燒般的刺激感,順喉而下,隐約幾分醉意讓他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稍稍透出平日裏被隐藏得很好的冷冽鋒芒,如寒夜中被月光反射的冷冷刀芒,嘴角邊漸漸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洛奈何的主意很不錯,要滅殺血魔,以昭陽臺上的先祖法相為誘餌,是最保險、也是最安全的方法,但是,羅浮劍門那些上層人物肯定不會采取這個方法,活着的普通弟子,哪裏比得上那些死去的、但是卻都曾經帶給羅浮劍門無盡輝煌的先祖們重要,哪怕只是一具沒有任何生機的法相。
一具法相,就是一段輝煌歷史,而一個普通弟子,他到死也只是個普通弟子,也許他一輩子為羅浮劍門所做的貢獻,都不如這一次舍身為餌的貢獻大,犧牲哪一個,這在那些看中榮耀的上層們的眼裏,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題。
只是不知道,誰會是那個被犧牲的。
目光不經意地落在洛奈何的身上,蘇樂嘴角邊的笑容,多出一分冷意。但願被犧牲的不是眼前這個一向黴運照頂的家夥,否則……大鬧羅浮劍門這種事情,其實幹起來也挺順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帶着幾件保命靈器和一份首座谕令的執事殿弟子,正撒着腳丫子在小石峰上到處亂竄。
「奇怪了,平日裏明月峰那個廢物,不是最喜歡在小石峰上偷看景陽師弟的嗎?人呢?」
執事殿弟子消息不夠靈通,他不知道,現在景陽已經不在小石峰了,自從養好傷後,他就又一次進入了劍池。
縷縷清風,輕柔得像落在掌心裏的一根白羽,柔柔的,癢癢的,舒爽而清涼,這是一個風的世界。
這是景陽第一次來到劍池時的感受,直到他踏足跨過那塊寫着「劍池」二字的石碑之後,他才知道自己錯了,這不是一個風的世界,而是一個劍的世界,每一縷清風,都是一道劍意,或輕柔似風,或寒冷如刀,或淩冽似劍,或厚重如山,或威重如天,或轟鳴如雷,它們變化莫測,沒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侵體的會是什麽樣的劍意。
羅浮劍門享譽整個修真界的無上劍體,就是在這一道又一道劍意侵體之下,千錘百煉而成。
景陽第一次進入劍池,沒能堅持幾天就退了出去,這讓他的信中充滿了挫敗感,彷佛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某種東西,被現實狠狠地一錘敲碎。修養了十幾天之後,他又平靜下來,前往姑蘇臺采集了幾種對恢複身體有效的草藥,準備再次進入劍池,雖然中間出了一點小小的插曲,讓他幾乎連命也丢了,但是景陽心中那被現實狠狠一錘敲碎的某種東西,卻像野火燒不盡的春草,又一次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連死亡都讓他挺過去了,還怕區區劍池?
一天,二天,三天,四天,五天……
景陽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劍池裏究竟待了多少天,他只知道,每一次劍意侵體,都像是一場淩遲,他的身體被劍意切割得支離破碎,體無完膚,痛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他只能機械地在幾乎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往嘴裏放一把草藥,然後清醒地繼續承受着那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痛苦,偶爾他也會想起那個幾乎跟他一起死去的明月峰廢物。
如果是那個廢物,恐怕寧可跳水自殺,也不會像他這樣在劍池裏苦挨的吧。想想那個廢物被劍意侵體給痛得哇哇大叫的樣子,景陽就覺得,其實那所謂的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痛苦,并不是真的那麽痛,因為直到現在,他仍然能堅持着不退出去。
退縮,只要有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是那個明月峰廢物,景陽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但他清楚一點,只要挨過劍池這一關,他就可以永遠站在高處俯視着那個廢物,再也不會出現讓那個廢物壓在自己身上去抵擋半空中落下的碎石的那一幕。
他不想承認,在姑蘇臺外,那個廢物救了他一次。
這種事情,絕對……絕對不能再發生,所以,他要變強,要強到永遠都俯視着那個廢物。
可是,自己為什麽要跟那個廢物争高低?這個想法在景陽的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細品,又一道劍意突然來臨,如山厚重,恰恰是他的飓風劍意的克星,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壓力,一下子掃去他所有的雜念,全神貫注地開始應對面前的危機。
當好不容易挺過這道劍意的錘煉的時候,景陽整個人都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精疲力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勉強吞下一棵恢複元氣的草藥,感受着微弱的藥力在腹中漸漸擴散,再擡頭,卻發現面前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
「師叔。」
他恭敬行禮。整個劍池裏,除了他是凝氣期之外,其它所有人都是築基期。本來就只有築基期的弟子才有資格進入劍池煉體,景陽修為未到就強行進入劍池,雖然說對修煉大有好處,但也離不了外物的支持,築基期弟子就完全不必用草藥來恢複身體元氣。
「自讨苦吃。」
女兒紅冷冷哼了一聲,他知道這個小石峰的弟子,在凝氣期就領悟到飓風劍意,天分極高,但是還沒修煉到築基期就進入劍池煉體,顯然好高骛遠了,半途而廢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他從景陽面前走過,徑自尋了一處平整的石面,盤膝而坐,掌心一翻,取過懸在腰間的黑木葫蘆,抿了一口酒,籲出一口充滿酒香的長氣,環繞在身體四周,化成寒針般的氣息,迎接着一道呼嘯而來的劍意。
景陽垂下眼簾,心中鼓起了一團氣。他認得女兒紅,不久前還是凝氣期,想不到這麽快就已經變成築基期的師叔了。他生出一種緊迫感,如果沒記錯的話,女兒紅跟蘇樂應該是差不多時候拜入羅浮劍門的,現在女兒紅都是築基期了,那麽蘇樂他也不會落後太遠。跟明月峰那個廢物比起來,他更在意的是蘇樂,如果說他先前只覺得要跟那個廢物一争高低的話,那麽對蘇樂,他就是生死相争,每一次見到蘇樂,一種生死宿敵你死我活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
寒意撲面,景陽的神色一斂,這次是寒冰劍意嗎?他提起精神,正要抵抗,忽又覺得不對,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面對寒冰劍意了,可是這次來襲的劍意有些不對勁,寒冷中,夾雜着一絲血腥味。
這是什麽劍意?
他閉上眼睛,以自己的神識去捕捉這道夾雜着血腥味的劍意。劍意無可捉摸,眼不見其形,耳不聞其聲,只有神識可以捕捉得到。景陽還沒有修煉到築基期,他的神識很弱小,剛一碰觸到這道劍意,只覺得一股針刺般的劇痛,沿着神識傳導回識海。
噗。
如遭重擊,景陽噴出一口血,只覺得識海被這股劇痛攪得一片混亂,知道自己受了重傷,他當機立斷,切斷了那道神識與自己之間的連系,立刻沖出了劍池。
「不自量力。」
不遠處,女兒紅睜開如同黑玉一般的眼睛,眼底深處,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白皙的五指,淩空捏出一道靈訣,打在景陽噴出的那口血上,血液迅速收縮,化成一粒米粒大小的血珠,落在了女兒紅的掌心中。
「誰……是誰……啊,景陽師弟?」
執事殿弟子翻遍了整個小石峰,都沒有找到洛奈何,正怏怏地下山,準備再去明月峰碰碰運氣,誰知道剛走到小石峰山腳下,迎面就看見一股旋風卷着一道人影刮了過來,這旋風虛弱無力,跌跌撞撞地,正好力竭落地,跌在執事殿弟子的身前,把心急火燎的執事殿弟子吓了一跳,退了兩步定睛一看,才發現摔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就是景陽。
「去、去找首座……」景陽擡起眼,勉強吐出幾個字,就暈了過去。
「是劍意所傷。」
小石峰首座搖了搖頭,這名弟子雖然天賦出衆,但是以凝氣期的修為,強行進入劍池煉體,受傷在所難免,肉體上的傷也就罷了,這次居然搞到識海也受到重創的地步,實在是……唉,就算有靈丹治療,至少也要休養半年才能痊愈。
大袖一拂,一股精純的真元貫注到景陽體內。
噗!
又噴出一口瘀血,景陽才從昏迷中漸漸清醒過來。
「首、首座……」
勉強喚了一聲,只覺得識海之中,那股針刺般的劇痛不減反劇,痛得他下意識地抱住頭,俊美的面龐扭曲得不似人類。
「別說話,還嫌傷得不重啊。」
小石峰首座斥責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只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顆通體雪白散發着濃郁清香的丹藥,塞進了景陽的口中。
「收斂心神,清除雜念,抱元守一,氣聚丹田,從現在開始,三天之內,你要不思、不言、不動,直到把這顆調識丹的藥力全部吸收。你識海受創太嚴重,不想留下後遺症修為大減,就照本座說的去做。」
景陽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勉強盤坐起身體,想要告訴小石峰首座劍池中有一道劍意有問題,但還未開口,便覺得識海之中又是一陣劇痛,痛得他幾乎暈厥過去,連一個字都沒有辦法說出口,只得暫時按捺下來,按照小石峰首座所說的,收斂心神,抱元守一,摒去腦中一切雜念,開始全力吸收調識丹的藥力。
小石峰首座在旁邊觀察了一陣,确認景陽已經開始穩定地吸收藥力,這才放下心,轉頭看向執事殿弟子,皺眉道:「你是執事殿的?怎麽跑到小石峰來了?」
執事殿弟子一臉恭敬,老老實實道:「弟子是來找尋洛奈何師弟的。」
小石峰首座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斥道:「明月峰那個廢物?明月峰的弟子,你跑到我小石峰來找?」
「這個……這個……」
執事殿弟子的目光在景陽身上偷偷地打了轉,誰不知道洛奈何最愛偷窺小石峰上這個有名的天才弟子,前陣子還有人聽說那個廢物當着許多人的面,對景陽告白了呢。
小石峰首座顯然看出執事殿弟子在想什麽,腦門上頓時垂下幾根黑線,沒好氣道:「好了,雖然你做事沒譜,但你不是我小石峰弟子,我也就不教訓你了,該上哪兒找人就上哪兒去,下次別再跑錯地方了。」
執事殿弟子苦着臉,趕緊行了一個禮,退出了小石峰主殿,垂頭喪氣地往明月峰跑去。既然在小石峰找不到洛奈何,也只能去明月峰碰碰運氣了,希望這個廢物今天沒到處亂跑。
堪堪走到洛奈何住的小屋前,正要敲門,突然眼前人影一閃,吓得執事殿弟子連忙收手,定睛一看,換上了恭敬的神色。
「蘇師叔,你怎麽在這裏?」
蘇樂微微一笑,道:「我來找洛師侄,他不在,就在這裏等他。怎麽,執事師侄也是來找他的?」
執事殿弟子下意識地往屋裏看了看,可是蘇樂站的角度很不好,正好将屋裏擋得死死的,他什麽也看不到,也沒那個膽子叫蘇樂讓開來,要知道執事殿裏,挨過蘇樂揍的弟子,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咽了咽口水,執事殿弟子只好苦着臉道:「奉明月峰首座谕令,交付幾件靈器給洛師弟,還有首座的一份任務玉簡。」
「首座的吩咐耽誤不得,不過執事殿也很忙吧,你出來多久了,再不回去會誤事。執事師侄要是信得過我,東西交給我吧,等洛師侄回來,我替你交給他。」
蘇樂面上的微笑越發地和善如春。
「這個……這個……」執事殿弟子全身發毛,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每次蘇樂跑到執事殿來揍人的時候,都是帶着這樣的笑容過來的,「那、那就麻煩師叔了。」
将明月峰首座交代下來的東西往蘇樂手裏一塞,執事殿弟子轉身就跑,那姿态簡直就好像背後有一頭猛虎在追趕一樣。
「任務玉簡?」
蘇樂沒理會那幾件靈器,随手往桌上一扔,拿起那塊任務玉簡看了看,上面下了禁制,除了洛奈何本人,其它人都看不到,不過對蘇樂來說,這禁制有等于無,随手一點就破掉了。
随意浏覽了一下任務內容,蘇樂面容上閃現一抹怒色,果然,這群坐着說話腰不疼的老東西,真把洛奈何當成了犧牲品。五指一收,正待把任務玉簡捏成粉末,蘇樂忽然又改變了主意,比起毀掉任務玉簡,其實還是有更好解決辦法的。
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向上弧度,蘇樂将一道靈力注入玉簡,明月峰首座留在裏面的內容悄無聲息地改動了一點點,然後靈力一收,他迅速将原本禁制恢複原狀。
這家夥喜歡玩鬧,就讓他好好鬧一場吧。目光落在正在修煉的洛奈何的身上,蘇樂眼中的寵溺毫不掩飾。
「咳咳咳……師叔,雖然師侄我俊俏風流可愛無敵聰明伶俐善良純真冠絕羅浮,正所謂智慧與美貌并重,品德與修養兼顧,但是你也不要這樣看着我,我會翹尾巴的。」
洛奈何一個周天運行結束,從入定中醒來一睜眼正好看見蘇樂寵溺地望着他,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嘴裏就胡說八道起來。
斂去眼中的寵溺,蘇樂臉色一板,正要說話,卻聽見洛奈何「哇」地一聲大叫,整個人都從雲床上彈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桌面上。
「靈器,天哪,這麽多的靈器……」
那雙黑幽幽的眼珠子,此刻明亮得像夜空裏的星星,熠熠生輝,那光芒還是金色的。
「喂……」蘇樂無奈地撫額,這家夥沒救了。
「師叔你什麽都不用說,我一定好好修煉,天天向上,争取早日進階築基期,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洛奈何一邊說,一邊樂滋滋地把靈器往儲物袋裏塞。
蘇樂:「……」順手一甩。
「哎喲,師叔你拿什麽東西打我?別打腦門兒啊,會變笨的。」
洛奈何苦着臉,從腦門上摸下一塊玉簡。
「玉簡?哪兒來的?咦,是給我的……哇哇哇,怎麽是首座的手筆?」
「哈哈……哈哈哈,是任務啊,我不用修煉了,有任務耶……」
蘇樂翻了個白眼兒,歡呼中的某個人完全忘記了他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好好修煉,天天向上,早日進階築基期。
「哇哇哇,讓我到九靈峰領取一份靈氣,還要到葫蘆峰領取一只靈獸,唔,取其精血,與靈氣相融,然後放到昭陽臺上,啊,我知道了,首座是想引出那只血魔,哈哈哈,英雄所見略同啊,我就說先祖們的法相是最适合當誘餌的,還是首座考慮得更周到,法相再加上靈氣和精血,我要是血魔,哪怕明知道是圈套,也會忍不住踏進去的。這麽簡單的任務,首座真是太大方了,居然拿這麽多靈器做獎賞,那我只好笑納了,嘿嘿嘿……」
洛奈何笑得像偷了腥的貓兒,蘇樂望着他,也淡淡笑了,像只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