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九靈峰離得遠了些,洛奈何決定先跑葫蘆峰,還可以順便到竹葉青那裏再蹭一壇子好酒,當然,這些都不着急,反正任務獎勵的靈器,都落入了他的儲物袋裏,也就不急着做任務去了,先到小石峰上轉轉去,好多天沒去了,也不知道景陽師兄從劍池回來了沒有,嘻嘻,景陽師兄還欠他一場劍舞呢,這個債不讨回來,他幹什麽都不得勁兒。
「喲,這不是洛師弟麽,好多天沒看到你來小石峰了,也難怪了,景陽師兄不在嘛。」
就在洛奈何剛剛跑上小石峰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一名小石峰的女弟子,正是當初最愛捉弄他的那幾人中的一個,姓曾的那位師姐。
「師姐好。」洛奈何也不在意,男子漢大丈夫,怎麽會跟一個女人計較呢,「請問曾師姐,景陽師兄從劍池回來了嗎?」
「咦,你不知道嗎,景陽師兄在劍池修煉出了岔子,識海受了重傷,正在首座殿裏養傷,首座說了,誰也不許打擾,你白來了,見不到他的。」曾師姐嘻嘻笑着,湊近過來,「洛師弟,你喜歡誰不好,偏喜歡景陽師兄,他那樣的性子,可不好接近哦,不過師姐我支持你,放心,景陽師兄一出來,我就來通知你,你要怎麽謝我?」
「誰、誰說我喜歡他?」
洛奈何的額頭上,迅速挂下三道黑線,這是哪個混蛋散播的謠言?雖然景陽師兄在練清風劍訣時候的模樣是很讓人心動啦,但是除此之外,誰會喜歡那個冷冰冰的家夥呀。
哦,對了,自己跟他也算有過生死與共的經歷,不過那是個意外,可不是因為自己喜歡他才拼命去救他,誰料得到蜀山的那個混蛋風月居然會騙了他的靈器溜之大吉。
「還嘴硬,信不信我拿火符燒你。」曾師姐做出一副兇狠色,威脅了一句突然又笑了,「那天在執事殿前當衆表白的不是你麽,膽子好大啊,真不怕景陽師兄一巴掌拍死你,哼哼,咱們小石峰多少人暗地裏喜歡他,可是敢跟他當面表白的,一個也沒有,景陽師兄沒當場拍死你,讓他們吃驚得眼珠子差點都掉出來,對了,你還是趕緊下山去吧,幸虧是碰到我,要是碰上他們,你今兒個就別想囫囵着離開。」
「造謠,這是造謠,我、我什麽時候告白了?」洛奈何吼了起來,一張臉脹得通紅,那是急的,哪個混蛋造這種不負責任的謠言,要是讓蘇樂聽到了,還不活活掐死自己。
曾師姐明顯誤會了,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別急別急,你越急就越心虛,我知道你害羞了,這臉紅的,仔細看看,也有幾分可愛。」
「我沒有……」洛奈何更急了,臉上紅得幾乎滴出血來。
「噓,別說了,有人朝這邊過來了。」曾師姐修為高些,五官靈敏,聽到了一絲人聲,頓時認了出來,「是萬秀兒師妹,哎呀,她可喜歡景陽師兄了,你快走吧,不然教她看見了,要找你麻煩,師姐我到底是小石峰弟子,到時候可不會站在你這一邊的喲。」
「我……」
洛奈何簡直就是含冤莫白了,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硬是被曾師姐用力一推,往後退了幾步,不料後面有一處凹空,他一腳踏空,直接沿着山道咕嚕着滾了下去,可謂是倒黴倒到了家。
「哎喲,洛師弟,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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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師姐的聲音搖搖地傳來,然後被山風一吹而散。
「我了個去,曾師姐妳就是故意的……」
洛奈何最後只爆出一句粗口,灰頭土臉地趴在了小石峰山腳下。
「洛師弟,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嫌走下山太慢了?」一個飽含笑意的聲音響起。
洛奈何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沒好氣道:「竹葉青師兄,你好悠閑啊,麻煩你別急着笑,先扶我起來行不行?」
竹葉青哂然而笑,彎腰将洛奈何從地上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笑道:「受傷沒有?」
洛奈何龇牙咧嘴,揉了揉後腰,嘴上卻道:「少看不起人,我好歹也是凝氣期修士了。對了,竹葉青師兄,你不在葫蘆峰釀酒,怎麽跑到小石峰來了?」
「聽說景陽師弟受了傷,我送一壺補天酒過來,裏面有醉月果汁液,對調養識海很有好處。」
竹葉青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洛奈何飛快地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只玉瓶,面帶谄笑地遞到了他的面前。
「幹什麽?」竹葉青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一絲不太妙的預感揮之不去。
「這個……竹葉青師兄,你看師弟我也傷得不輕,是不是也該用補天酒調養一下。」洛奈何指着自己臉上的幾處擦傷,恬不知恥地道。
竹葉青嘴角抽了抽,道:「補天酒是調養識海的,洛師弟你好像……只是……一點點的皮外傷吧……」
「誰說的,剛才我腦門撞在山岩上,識海也受傷了,只是師兄你看不到而已。」洛奈何指着腦門上被蘇樂用玉簡拍出來的紅印,更加恬不知恥,「師兄,我也沒多要,裝滿這一只玉瓶就行了,剩下的你還給景陽師兄送過去,我絕對不會占他的便宜的。」
竹葉青看看那只玉瓶,容積起碼占了酒壺三分之二的容量,半晌無語,這不叫占便宜,那什麽叫占便宜?
「洛師弟……」
「師兄?」
「你是鐵了心,就是要蹭我的酒喝吧?」
「嘿嘿,師兄明鑒。」
竹葉青以手撫額,搖了搖頭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道:「算我怕了你,這裏還有一壺補天酒,給你。」
「謝謝師兄。」洛奈何眉開眼笑,他哪裏真的會去占景陽的便宜,就是猜出竹葉青手上肯定不只一壺補天酒,「師兄大恩大德,師弟我以後一定會報。」
「別,報答什麽的我不要,只要洛師弟你別見我一次就敲詐我一次,我就謝天謝地了。」
「嘿嘿嘿……嘿嘿嘿……」
得了便宜,洛奈何就趕緊跑路,免得竹葉青回過神來又後悔,這次便宜可占大了,補天酒啊,不但能調養識海,而且對神識的增長也很有好處,虧竹葉青居然舍得拿出來,這可是完全不下于猴兒果的好東西。
「好東西,要分一半給師叔,不過也不着急,還是先去葫蘆峰取靈獸去,嘿嘿,取出精血融入靈氣,那剩下的皮肉筋骨……嘿嘿嘿……」
想到将要得到的好處,洛奈何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葫蘆峰早已經逮住了一只靈獸,捆得嚴嚴實實的,洛奈何到達葫蘆峰的時候,一名弟子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根中空的竹管插入牠的心口放血,很快就放出一小瓶的心頭血,然後這名弟子猛地抽出竹管,迅速給靈獸的傷口上藥。失去了不少心頭血,這只靈獸明顯變得萎靡不振,連身上的毛都褪色了不少。
「這、這位師兄,難道這只靈獸不給我嗎?」洛奈何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有些口吃地問道。
那名弟子給了他一個白眼兒,道:「靈獸何等的珍貴,給你一份心頭精血就偷着笑吧,還想要整只靈獸,作夢去吧。」
事實證明,現實和理想的差距很大,大到洛奈何一下子從天上落到地上,他的靈獸皮肉筋骨,全都飛了,嗚嗚,可惡的首座,怎不早點說清楚讓自己來取的是精血不是靈獸,白高興一場,好失落啊。
耷頭耷腦地離開葫蘆峰,洛奈何慢吞吞地往九靈峰走去。
羅浮劍門在整個修真界中,雖然只能算得上是個二流門派,但是方圓也至少有八百裏,十三峰之間的距離實際上并不近,尤其是葫蘆峰的位置在西北,九靈峰的位置在東南,正好成一個對角線,距離最遠,如果洛奈何的修為到了築基期,可以短距離飛行,從葫蘆峰到九靈峰走直線,大抵半天就能到,可是現在靠兩條腿走,還得繞着彎走,那可就得做好夜宿野地的準備了。
「這條岔路,往左應該是坐忘峰,往右是落梅峰,哎呀呀,難辦啊……」
天快黑的時候,洛奈何在一條岔路前停了下來,考慮是不是該找個地方過夜,有張床總比待在野地裏好,坐忘峰和落梅峰是最近的兩座山峰了,不過一個是動不動就自爆的瘋子聚集的地方,一個卻是只收女弟子,往坐忘峰去求宿,生命沒保障,往落梅峰去,很有可能被那些防備心極重的女弟子們當成色狼一樣窮追猛打。
「啊啊啊,難道真的只能夜宿野地,我不要啊,沒吃的,沒喝的,沒有遮風擋雨的屋子,沒有柔軟舒适的床,甚至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可以數星星。」
就在洛奈何捶胸頓足的時候,旁邊密林中飄出一個冷淡的聲音。
「女兒紅師叔?」
月色下,一襲白衣的女兒紅緩緩飄出,要不是腳下拖着長長的影子,洛奈何幾乎以為自己遇到了豔麗妖嬈的山鬼,一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能夠化為人形的靈獸。
「想要找地方休息的話,往這個方向走半個時辰,就是劍池。」女兒紅指向他來的方向,顯然是剛從劍池裏出來。劍池是修煉劍體的地方,自然也提供休息之處。
洛奈何兩眼瞪圓:「師叔,你耍我玩兒吧,劍池只有築基期的修士才能進去,我去了連門兒都進不去。」
女兒紅沉思了一下,認真點頭:「也是,那你還是數星星吧。」
洛奈何:「……」
女兒紅沖他一點頭,身體又飄了起來,顯然準備飛走,不料雙腳才離地,就被洛奈何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
「不要走啊,英俊無敵善良至上的女兒紅師叔,你就大發善心,幫師侄我進入劍池休息一晚吧。」
洛奈何死皮賴臉的本事,在整個羅浮劍門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只不過平時大多都用在了蘇樂身上,連蘇樂都對他沒有抵抗之力,更何況是女兒紅,他的性子雖然清冷,但顯然拿死皮賴臉的家夥是沒有辦法的,總不能真的一巴掌拍死吧。
劍池,名雖為池,其實卻是一座四面環山的山谷,當年創立羅浮劍門的祖師爺收集天下萬劍,在山谷之外設立了一座十面埋伏大陣,經年累月,萬劍雖已鏽蝕殆盡,但劍意長存,更吸納天地元氣,一化二,二化三,三生萬劍,原本的萬道劍意,萬年來已變化成千萬、億萬道劍意,所有的劍意交彙在一起,如萬水歸川,将小小一座山谷變作了一座劍意之池,站在山頂往下望去,只能看到濃霧彌漫山谷,其實卻是劍意已經濃烈到幾乎呈現霧化的狀态,如果再過上幾萬年,真的化作水也不奇怪。不過真正站在劍池的出入口的時候,反而卻完全感受不到濃霧,卻是一股清風拂面。
「要是景陽師兄在這裏來上一段劍舞……」
風拂衣袂,劍氣如虹,再加上那張美得充滿壓迫感的臉,好似傳說中姑射神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真是太美了……洛奈何浮想聯翩,一時間心中氣血激蕩,不能自已,忍不住就往前踏了一步,一只腳頓時就踏進了劍池之中。
「哇……啊啊啊好冷……我了個去……」
眼前景色一變,美人沒了,清風拂面變成冰山雪原,洛奈何無巧不巧地正撞上一道冰雪劍意,冷得他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想要退出去卻已經來不及了,剎那間就被凍成了冰棍。
女兒紅無聲地籲了一口氣,站在劍池入口想入非非,也只有這個被蘇樂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才做得出來吧。他袖手旁觀,并沒有上前救人的意思,反正也死不了人,頂多吃點苦頭罷了,再說,洛奈何也不是自家師侄。
「咦,又是一個凝氣期的弟子?」劍池入口的一側,立着一塊寫着「劍池」兩個大字的石碑,一名看守劍池的弟子從石碑後面探出半個腦袋來。
「師兄。」女兒紅冷淡地對着那名看守弟子點點頭。
「是女兒紅師弟呀,你不是剛走,怎麽又回來了,還帶了一個凝氣期的小輩兒?」
「是個小賴皮,死拉活跩地要我給他在劍池,尋個落腳的地方過夜。」女兒紅随口答道。
看守弟子噗哧一笑,道:「這倒好,做個冰棍兒也能過夜了,也不想想這劍池是他小小一個凝氣期能來的嘛,白日裏那個叫景陽的,不就是重傷而出,這些小輩兒啊,一個個心高氣傲的,也罷,須教他們吃些苦頭才知道怕字怎麽寫,女兒紅師弟你自去吧,這個小賴皮我替你看着,待天亮的時候,再拉他出來。」
「那就有勞師兄了。」
女兒紅一拱手,轉身就走,當真是半點不拖拉,一點救洛奈何脫離苦海的意思也沒有。
洛奈何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無情抛棄,這會兒他不但全身都被凍成了冰棍兒,就連眼耳口鼻五感,也一起被冰封了,只剩下識海裏的神識,還勉強能動彈,保持了意識的清醒。
不過如果可以選擇,洛奈何情願自己連神識一起凍結,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的感覺太痛苦了,好像困在一棟漆黑冰冷的房子裏,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夠脫離這種狀态。
「女兒紅師叔不會不管我了吧……」
可能只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也可能過了幾個時辰,反正洛奈何已經煩躁得幾乎想大吼大叫了,可是自己還是被冰雪劍意封成了冰棍兒,忍不住就開始懷疑女兒紅已經丢下自己走了。再想想女兒紅那不冷不熱的性子,還真的大有可能。
洛奈何頓時洩了氣,腹诽了一會兒,他決定自救,不就是冰雪劍意嘛,有什麽了不起,咱也有劍意,以劍意破劍意,小菜一碟。
說得容易,做起來卻不容易,以劍意破劍意,方法是沒錯,可是洛奈何識海中的劍意,卻是時靈時不靈的,根本就是聽宣不聽調,使足了九牛二虎之力,那團小小的霧氣就是紋絲不動,那副懶洋洋的樣子,要多氣人就有多氣人,要是洛奈何現在能動,早就氣得跳腳大罵了。
也許可以試試用神識求救。
洛奈何又想出一個法子,凝氣期的神識并不太強,脫離體外的距離有限,而且稍微一碰就散,不過在劍池裏煉體的築基期弟子應該不少,如果運氣好讓他找到一個,只要拉他一把,讓他退出劍池的範圍,眼下的困境馬上就能迎刃而解。如果讓洛奈何知道,景陽就是在劍池內釋放出神識去探查劍意才弄成了識海重創的下場,他肯定不會做這麽危險的事。
無知者無畏。
砰!
他的神識正要離開身體,冷不防就撞上了冰雪劍意,要論神識的凝結程度,洛奈何比景陽還遠遠不如,不但神識立刻就被撞散了,而且一股比冰雪還要寒冷的氣息,迅速沿着他的神識蔓延到了識海。
慘了。
哀號一聲,洛奈何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他連切斷神識都來不及,正想着自己要小命休矣的時候,識海中央那團一直懶洋洋的不聽話的霧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一下子炸了開來,從霧團表面上探出成千上萬縷細若毫毛的霧絲,張牙舞爪地向着那股敢于侵犯它的領地的冰雪劍意沖去。
敢闖老子的老巢。吃了你。
如果霧團會說話,肯定要這樣大吼一聲。洛奈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霧絲像是餓了七天七夜一般,纏繞着冰雪劍意,一點不剩的全部吞噬了,他甚至隐約聽到了咯崩的啃咬聲。
幻覺,肯定是幻覺。
他下意識地甩甩腦袋,咦,能動了?
哦,對了,冰雪劍意已經被霧絲吞噬了一小部分,這樣說來……自己不是很快就能擺脫眼下的困境了?大喜過望之下,洛奈何吼了一聲:「小霧,吞,給我使勁吞。」
哈哈哈哈,連聲音都能發出來了。
霧團很賣力,似乎冰雪劍意是一頓美食大餐,它吞得不亦樂乎,不一會兒,就把這道冰雪劍意吞得七七八八,小小的身體也似乎憑空就脹大了一圈。
腳也能動了。
洛奈何抓準時機,二話不說就往後退了一步,迅速退出了劍池的範圍,剎那間眼前的景色又是一變,冰雪劍意全部消失了,眼前又是清風缭繞,明月高懸。
「好險……」
擦擦冷汗,洛奈何一擡頭,就看到劍池石碑下,一名築基期弟子脖子伸得老長,兩眼瞪得滾圓,正吃驚地望着他。
「那個……師叔好。」
洛奈何的目光四下一掃,沒看到女兒紅,只能老老實實地對着那名築基期弟子見禮。
「你、你、你、你……」
結巴了半天,看守弟子也沒說出半句完整的話來。凝氣期弟子強行進入劍池修煉劍體,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但在羅浮劍門的歷史上,還是有五、六次記載的,但是凝氣期弟子居然能強行吞噬掉天池中的劍意這種事情,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我、我、我、我……我怎麽了?」洛奈何摸摸後腦勺,有點莫名其妙,不就是自行從冰雪劍意中脫身了嘛,至于這麽吃驚嗎?天才都這樣,咱雖然不是絕頂天才,但好歹也是在凝氣期就領悟劍意的小天才啦,說起來,景陽師兄好像也是剛入凝氣期就領悟了劍意,這麽一比,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麽遜啦,就是稍微有一點點愛偷懶而已。
這樣想着,洛奈何就有點偷着樂。
「怎麽了?你還敢問怎麽了?」看守弟子一陣氣悶,開始懷疑這個小輩兒的師侄是不是故意來調戲自己的,「你是哪峰弟子?報上名來。」
這樣的絕世天才,現在趕緊打聽清楚,要好好巴結才是,不然過個三、五十年的,指不定就變成自己的長輩兒了,那時候再巴結就晚了。
「呃……」
洛奈何的的冷汗又下來了,這位師叔想幹嘛?打聽清楚好告黑狀?這麽說來,好像自己确實是犯了門規,沒有掌教的同意,擅自進入劍池,好像要罰面壁三年。
「那個……哎呀,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首座交給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師叔,咱們回見。」
一拍腦袋,假裝剛剛想起自己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洛奈何一轉身撒着腳丫子就跑。
「喂……回來……喂喂……」
看守弟子一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眼中的「絕世天才」已經跑遠了,跺腳想追,又不敢擅離職守,只得恨恨地罵了一句:「臭小子,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嘻嘻……你沒有機會知道了……」
「誰?」
看守弟子一驚,猛然回首,只見一團血光迎面撲來。
「好像……走錯方向了?」
洛奈何望着頭頂上的那輪明月,如果方向沒有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坐忘峰和落梅峰之間的那條岔路口,可是現實是,他現在正站在一座小山崗上,四周黑漆漆的,全都是密林,遠處是更加黑漆漆的幢幢黑影,月色雖然很明亮,但到底不能拿它當太陽使,所以洛奈何想辨認出坐忘峰和落梅峰的努力失敗了,這意味着他連夜趕路的打算都泡湯了,只能找了一棵足夠粗壯的大樹,然後躺在樹枝上,透過樹葉數星星。
「一顆星星,兩顆星星,三顆星星……」
洛奈何數着數着就昏昏欲睡,半夢半醒,腦中忽然一個激靈,猛地清醒,就這樣睡一覺,似乎有些危險,萬一碰上血魔怎麽辦?像自己這樣弱小又身懷靈獸精血的修士,買一還送一,簡直就是血魔的最愛啊。
一咕嚕坐起來,洛奈何趕緊把首座給的那幾件靈器一股腦兒的掏出來。
一件隐息衣,能隔絕人體的血氣,一件谪仙鹿皮靴,居然是用谪仙鹿的皮做成的,逃命的利器呀,一顆斂血珠,咦?這好像可以用來封印血魔呀。最後一件是一顆雷震子,囧,這不是跟坐忘峰弟子的成名利器——自爆,有異曲同工之妙、號稱「敵死我不活」、自殺榜上排名第九的一次性靈器嘛。
帶着一頭的冷汗,洛奈何趕繁把雷震子收回了儲物袋,并暗自發誓,這輩子絕對不使用這顆雷震子,然後才穿戴上隐息衣和谪仙鹿皮靴,又把斂血珠挂在脖子上,仍不覺得安心,又進入識海對着那個憑空大了一圈的霧團作揖拜求,請這位小爺挪一挪身子,好歹用霧氣把這片密林籠罩起來,這樣即使血魔真的來了,一時半會兒也絕對找不到他。
不知道是洛奈何的态度良好打動了霧團,還是剛剛吃飽喝足想要活動一下筋骨,識海中的霧團懶洋洋地抖了抖身子,頓時就抖下了大約十分之一的體積,乍一看去,倒像是霧團張開一張小口,打了個哈欠,然後從口中噴出了一縷霧氣,不緊不慢地溢出了識海,一接觸到外界,一縷霧氣就變成了成千上萬,頃刻間,整個小山崗都被濃霧籠罩得嚴嚴實實。
洛奈何心神一動,突然間大喜起來,他竟然能感受到霧氣籠罩範圍內的一草一木,無論是剛吹過的一縷風,随風搖擺的草葉,還是意外闖入的一只小蟲子,都清清楚楚地映射在他的識海中。
妙,太妙了,這簡直比用神識探查更厲害,可惜自己的能力還太弱,要是這霧氣能籠罩整個羅浮劍門,那血魔還能有藏身之地嗎?
喀嚓!
一聲輕微地裂響将洛奈何從狂喜中驚醒,什麽聲音?一番探查,他才發現,剛剛不小心闖入霧氣籠罩範圍的那只小蟲子,在蹦跳的時候,突然就變成了一塊冰團,掉在地上冰團就碎了,連帶蟲身都跟着一起四分五裂。
這……這是冰雪劍意?
洛奈何目瞪口呆,敢情霧團雖然吞噬了冰雪劍意,可是明顯有些消化不良,還有一些殘存的冰雪劍意隐藏在霧氣中,時不時就闖出來肆虐一番。
這要是有人不小心誤闖的話……洛奈何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劍意是好東西,可是自己領悟的這種詭異莫名的霧氣劍意,不但危險性高,而且好像還大大的狡猾啊。
想到這裏,洛奈何頓時睡意全無,興致大起。說起來,自己對霧氣劍意似乎了解得很不夠,這也太不應該了,這會兒有工夫,就好好琢磨一下,發掘出霧氣劍意的更多能力,将來打架鬥毆陰人,嘿嘿……嘿……
砰!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将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洛奈何驚醒,差點就摔下了樹去,吓得他趕緊抱住了樹枝穩住身體,然後才四下張望,呃……他忘了,密林被濃霧包圍,視線穿不過去,不過這爆炸聲真耳熟,好像……不,肯定是坐忘峰的弟子又炸體了。
一滴冷汗從腦門上垂下,這麽響的爆炸,這名弟子恐怕已經粉身碎骨了吧,幸虧自己沒去坐忘峰投宿,不然真的是怎麽死的也不知道。
咦?不對啊,好端端的,粉身碎骨做什麽?就算是修煉,頂多炸條胳膊腿兒什麽的,除非是……遇到敵人?
羅浮劍門內部眼下只存在一個敵人——血魔。
洛奈何的小眼神兒,開始變得閃亮閃亮的。這麽強的爆炸,就算是血魔,也要受重傷吧,坐忘峰的瘋子們修煉的兩敗俱傷功法,能在羅浮劍門內威名遠揚,可不是吃素的,據說當年,羅浮劍門的祖師爺,在跟一大幫子修士搶羅浮十三峰這塊洞天福地的時候,就是靠三千名修煉了這種功法的弟子壓陣,硬生生将那些修士吓得沒人敢上前半步,這才一舉奠定了羅浮劍門十數萬年的不朽基業。
有便宜不撿是王八蛋。
仗着一身的靈器,洛奈何開始摩拳擦掌。
左前方開始不停地有光芒閃現,一看那金燦燦的顏色,洛奈何就知道,坐忘峰的弟子們在聽到爆炸聲響後出動了,那些閃現的光芒,其實是修煉出劍胎的修士,修煉出劍胎,就意味着可以踏着飛劍禦空而行,每一道光芒都代表着一位築基期修煉圓滿半只腳已經踏入假丹期的修士。
想從這些人手裏搶血魔,好像有些困難啊。洛奈何摸摸鼻子,自己才只是凝氣期的小輩兒而已,不過呢,自己也是有優勢的。
他轉動着眼珠子,嘿嘿笑着把那份靈獸精血給取了出來。
來吧來吧,可愛的血魔,你最最喜歡的晚餐在這裏哦。
自動送上門來的血魔被自己給抓住了,總不能說,他是從長輩手中搶貢獻吧。打着如意算盤,洛奈何找了個離靈獸精血遠一點的地方埋伏下來,手上緊緊抓着明月峰首座給的那顆可以封印血魔的斂血珠。他不怕血魔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把靈獸精血拿走,因為他有濃霧,只要血魔一進入被濃霧包圍的密林內,他馬上就可以知道,而血魔卻發現不了他,有這樣的優勢,如果還抓不到重傷下的血魔,他幹脆直接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剛埋伏好,洛奈何就心神一動,有人在碰觸濃霧的邊緣,難道是血魔?來得好快。
對方很小心,只在濃霧邊緣游走,偶爾用樹枝在濃霧裏揮一下,又迅速退出,洛奈何雖然能掌握住濃霧籠罩範圍的一切,但是他也同樣受濃霧限制,無法看到濃霧外的情況。
看來餌還是下得不足啊,要是拿到九靈峰的靈氣就好了,跟靈獸精血一融合,血魔絕對會忍不住撲進來。
這次得下血本了。
咬咬牙,洛奈何從自己的舌尖上逼出幾滴精血。修士身上,只有兩處地方的血,才能叫做精血,一個是舌尖血,一個是心頭血,尤其是心頭血,損失一點是一點,很難再補充回來,所以一旦修士的心髒破碎,就算是修為通天,也照樣回天乏術。洛奈何自然是舍不得心頭血的,只好退而取其次,多逼出一些舌尖血。
這可就是兩份精血了,他不信血魔還能忍得住。
一只手探進了濃霧裏,小心翼翼地,又踏進了一只腳,漸漸地,半個身體都進入了濃霧。
來吧來吧……洛奈何歡呼着,彷佛看到了無數的貢獻點和靈器在向他招手,直到對方連臉都進人了濃霧。
蘇樂?
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洛奈何彷佛聽到了靈器崩碎的聲音,無數的貢獻點化成了一片星光,在他的眼前悄然潰散。
「師叔,你怎麽在這裏?」
他張牙舞爪地跳出來,恨恨地向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撲去。
看不清濃霧裏面的情況的築基期修士懷有足夠的警惕性,敏感地察覺到某種危險,然後随手一揮,一道潮汐劍意如水波般在身前擴散開來,擋住了隐藏在濃霧中的幾道正準備暗算他的冰雪劍意,順便還将某個正張牙舞爪撲過來的家夥給絆了一下。
撲通。
洛奈何以一個完美的五體投地姿态,出現在蘇樂面前。
「我看到這裏有濃霧,就在想會不會是你……」蘇樂蹲下身體,對着摔得七葷八素的師侄,笑得和善可親。
「知道是我還摔我,師叔,你是故意的。」洛奈何十分哀怨。
「這不能怪我。」蘇樂無奈地攤攤手,「誰知道這濃霧裏還隐藏了其它劍意,你總不想我變成冰棍吧,還是你十分想把我變成一根冰棍?」
察覺到隐藏在語氣下的危險感,洛奈何立刻見風轉舵,讪笑道:「哪能呢。」他爬起來撣着衣裳,然後谄笑着拉拉蘇樂的衣袖,「師叔,血魔可能在附近哦?我剛才聽到坐忘峰弟子自爆的聲響了,威力很大的。」
「所以你用自身的精血來引誘他?」蘇樂看看洛奈何手中由精血凝結而成的血珠,面色有些不善。
「師叔,我不會冒險的啦。」洛奈何拍拍身上的靈器,胸有成竹道,「有靈器,還有我的霧氣劍意,一個受了重傷的血魔,何足懼?嘻嘻,現在不是還有師叔你嘛,只要血魔敢來,我包他有來無回。」
「我看你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蘇樂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跟我來。」
「師叔,你拉我去哪兒?」
「去看血魔。」
「啊?等等,我的靈獸精血還沒拿回來呢……」
取回靈獸精血,洛奈何就被蘇樂拖着往一座山頭飛去,籠罩在密林中的濃霧似乎極有靈氣,知道已經沒自己什麽事兒了,迅速收縮成一小團兒,沖進了洛奈何的眉心,回到了識海之中。
「哎哎哎……飛起來的感覺太爽了……」
雖然只是短距離飛行,但是被蘇樂帶上半空的某個家夥,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如上感嘆。
「你很快就能自己飛了。」蘇樂似笑非笑。
「什麽?」
「對了,忘了告訴你,似鳳還有兩天就能飛回羅浮劍門。」
「呃……」洛奈何哭喪着臉,「師叔,說吧,你讓小紅鳥帶了什麽回來?」
就算要死,也得讓他死得明白吧,洛奈何打着寒顫,他預感到,自己的好日子,似乎已經到頭了,前面是一片苦海在等着他。
蘇樂翹了翹唇角,非常愉快地說出一個名字:「東海特産:冰火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