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叫我大哥

那天一整天陳延青都在伏城的指導下學習那拉不開的弓,直到最後一箭射中八環,相較于之前無數次的空靶,陳延青認為自己已經有了質的飛躍,于是轉手将弓拍在了伏城胸口,“我累了,學會了,不玩兒了。”

伏城接住弓,聳了下肩頭,放回了牆邊透明的櫃子裏,再回來的時候,陳延青已經癱倒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了。

“餓嗎?”伏城站在他面前垂着眸子問。

陳延青摸了摸肚子,而後點頭,“你這麽問,是很想請我吃飯吧?”

“太想了,”伏城說,“不給你花錢我都不自在。”

“那行,”陳延青站起身就往外走,“吃串兒去!”

從購物中心出來,陳延青打了輛車,跟師傅說了去小吃街後就又不動彈了,也不是刻意不動,舉了一天的弓,兩條胳膊酸的跟要腐朽了似的。

伏城瞧見,将手心攤開放在他面前,陳延青看見,不知所以的問,

“幹嘛?”

“揉揉?”

“不用,”陳延青下意識縮了縮離他最近的右胳膊,“我沒那麽嬌氣。”

伏城收起手,沒說什麽。

到了小吃街,陳延青找了家熱鬧的館子,要了一桌子烤串,還十分于事無補的要了瓶奶,“你喝什麽?”

“純淨水。”伏城說。

陳延青便将菜單遞給那老板,“再加一瓶純淨水,就這些。”

老板拿着單子走後,陳延青才将視線放到他身上,他穿了件白色的翻領運動外套,頭發好像理過,鬓角沒了多餘的發茬,整個人比離開雁城前精神了些許,看來那邊确實是他的補給站,陳延青出神的想,補給這一次,又能撐多久……

被打量的人這會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說了不要想我麽?”

“誰,自戀也要有個限度好嘛,誰想你了?”

“誰想誰知道咯。”伏城言語間,将手肘搭在了桌子邊緣,身子因為這個姿勢而朝他靠近了些,“怎麽樣,上次的月考,多少名?”

“前五十。”

“那不錯,”伏城笑說,“我不在,你竟然一切如常。”

“這什麽話?我又不是你的附件!”

“我以為就快是了呢,”伏城似乎想起了什麽,話鋒一轉,“你看過港片麽?”

陳延青點點頭,“怎麽?”

“古惑仔,無間道,看過?”

“嗯。”

“不如我收你做小弟,不用你跟關公敬酒,叫一聲大哥就得了。”

“?”陳延青詫異于這個人去一趟香港,回來竟産生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伏城,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不願意?”伏城自顧自的問。

“來,您二位的串兒,”老板端來一盤肉串,放在桌上,“沒上完,先吃着。”

伏城給點頭示意,等他走後才重新看向一臉莫名的陳延青,“考慮考慮,叫聲大哥,以後我護着你。”

陳延青好氣又好笑,轉而将嘴裏的要怼他的話置換了一下,“你護着我,你怎麽護?護多久?”

“高三結束都可以。”伏城很快說。

“你不打算再回香港了?”

“這串兒辣嗎?”伏城沒答話,拿了一串肉放到嘴裏,咀嚼過後迅速皺起了眉頭。

陳延青愣愣的看着,他對伏城這個決定不知道做何情緒,九樓現在有個大了肚子的孕婦,他這一回來,要從那小家夥在娘胎裏呆到小家夥出生、滿月、一周歲,也就是說,他要看着人一家三口相親相愛,相濡以沫。

吃完飯要回學校,陳延青還是沒有對伏城的提議做出回複,但他吃飯時很慢,慢到伏城暫時把那個提議給忘了,公交來了一趟,他也拉着伏城不讓上,等過了三四趟,伏城生拽着他上了車。

兩人一前一後,慢悠悠的晃回職工宿舍,到了樓底下陳延青才跟他說,“今天去我家睡麽?”

伏城在上樓梯,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陳延青看過去時,他低頭看着地面,“這次要交多少房租。”

“五百。”陳延青說。

“行,”伏城這才回過頭,“五百就五百。”

唐萍看見伏城也是一愣,從陽臺晾了衣服進來,伏城乍然出現在客廳裏,唐萍上前拍了下他胳膊才說,“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你這也長個兒了,多高了?”

“187。”伏城說。

“還是你個頭大,延青才剛180呢。”說着,瞧了眼陳延青,“你今天不會專程去接伏城了吧?”

“我沒有啊。”

“那你一早就不在?楊老師今天來接你去吃飯,說家裏沒人來着。”

“哎呀媽,我跟老楊吃什麽飯啊真是,”陳延青不耐煩的說完,往卧室裏去了,嘴裏還道,“進來整理你衣服!”

伏城領會,跟唐萍點了下頭,跟進去了。

晚上,陳延青依舊睡在外側,胳膊從下午開始酸痛到現在,越發的嚴重了,輾轉反側到背對着伏城,右手揉左胳膊也一點都使不上力氣,煩躁間,身後湧來一陣溫熱,伏城湊過來時發出了一聲低喘,到他耳後,手從他肩頭滑到胳膊上,力度很适中的替他揉着酸疼的肌肉。

陳延青原本擰了一下身子,被他摁住了,“別動。”

陳延青安分下來,胳膊的酸痛感在伏城規律的揉捏下有所緩解,這中間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陳延青感覺自己都有些困了,才說,“你累了就別捏了。”

“沒事,”伏城說,“還是決定不叫大哥麽?”

“你要是為這個替我揉胳膊,那就算了,回頭我給你揉回去。”

“不叫就不叫吧,”伏城又貼近了些,問他,“衣服也沒給我扔掉,知道我會回來是嗎?”

“……”陳延青想說梁月是有提過一嘴,但話到嘴邊又打消了,現在提到梁月,他就會想到她肚子裏的孩子,想到似乎一直不被愛的另一個小孩。

“陳延青?”

“嗯?”

“你不叫我大哥,我也護着你。”

陳延青在酸痛中又一陣好笑,“香港那個地方是教你重新做人了?”

“說不準是雁城教的。”

陳延青還沒問清楚什麽意思,又聽他問,“好點沒?”

“嗯,好點。”

話音一落,被子裏鑽進風來,背上暖烘烘的感覺一下子消散,陳延青空落落的躺平了身子。

伏城回到了原位,跟他說,“睡吧。”

高考結束後,高一高二恢複了上課的秩序,袁野去複查,課間操過後才來學校,一進教室,瞧見伏城,臉上的表情精彩的陳延青差點沒以為他抽筋了。

“我天大哥,你回來了!”

伏城嗯了一聲,視線落到他腳上,“你好了?”

袁野不住的點頭,坐在椅子上,轉了轉腳踝,“一條嶄新的腿!”

“不錯。”

“诶,我還說暑假去香港見你呢,結果你先回來了?”

“很遺憾。”伏城收回視線,桌上是堆積成山的試卷,他望了一陣,桌子下的長腿伸到陳延青椅子下,輕輕踹了他一腳。

“幹嘛?”

“幫個忙。”

陳延青看了眼那一堆卷子,勾起嘴角,“不可能。”

伏城還要說什麽,伏校長在門口晃了一下,坐在門口的同學朝這邊喊了一聲,“伏城,校長找!”

陳延青一怔,伏城已經走出去了。

昨天他拉着伏城窩在家裏做聽力,好懸沒讓伏城上樓去,今天伏校長就來了,陳延青想,大約是瞞不住了。

伏城出去後就跟着伏校長走了,陳延青好久才腰杆一軟,沒精打采的将臉埋回了課本裏。

直到中午吃飯,伏城也沒回來。

受傷過後,袁野格外不撲食了,等人潮洶湧完,才拉着陳延青往食堂去。

“你想什麽呢?”袁野說着話,圍着他繞了一圈,“不是,我發覺自打伏城來咱班之後你就老這樣,他給你下蠱了?”

“我怎麽了?”

袁野擡手拿食指指着他的臉畫了個圈,“這副心不在焉,跟個望夫石一樣的,神情。”

“別瞎說,”陳延青鼻腔裏嘆氣,“我就是擔心伏城接受不了。”

“接受什麽啊?”

“沒什麽……”陳延青抓住他袖子往前推了推,“走吧,一會兒沒飯了。”

倆人還沒走到食堂,就見前頭起了一陣騷動,袁野好奇的話還沒問出口,前頭的人群齊刷刷讓開了一條通道,陳延青擡起眼皮看去時,伏城打橫抱着一個人沖了過來。

“叫救護車!”

伏城是看見他了,沖他吼完,又道,“趕緊的!”

他跑近了些陳延青才看清,他懷裏抱着的是誰。

“段霄洺!”陳延青拔腿跟上伏城,“段霄洺!醒過來!伏城他怎麽回事?”

伏城腳步越發的快了,路上迎來了幾個老師,都在為伏城開道,陳延青着急忙慌的問,“老師打120了嗎!”

“打了打了,”說話的是段霄洺班主任,“他有藥的,在口袋裏,先給他藥!”

“沒用,”伏城大吼,“他吃不進去,趕緊催救護車!”

“好,好,在催了!”老師馬不停蹄的撥電話,陳延青一路跟着跑,段霄洺在伏城肘彎裏躺着,臉色異常的慘白,額頭上冒着虛汗,嘴唇也毫無血色,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段霄洺發病,陳延青只覺得心髒跳的很快,快到他滿腦子只剩下濃郁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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