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不想死在這兒

“姥姥。”

陳延青仍舊乖巧的叫了人。

老太太身子還算硬朗,就是長得過于‘物理老師’,進屋的時候手裏拎着一籃蔬菜,看見陳延青後也沒多的表情,同樣生硬的‘诶’了一聲。

這尴尬的氛圍唐萍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接過老太太手裏的竹籃,“新菜都長好了?”

“都是些時令蔬菜,”老太太說着話,踹了豆豆一腳,“出去玩兒去!”

豆豆嗚嗷了一聲,飛奔了出去。

陳延青這才放松了些,躺回椅子裏,順手拿了餐桌上的老黃歷翻閱起來。

豆豆出去後,唐萍就跟着老太太去了廚房,說話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媽,你最近腰還在疼嗎?”

“沒有,好長時間不疼了。”

“不疼才好,我給你買的藥你該吃的吃該抹的抹知道嗎?”

“你哪那麽婆婆媽媽的,”老太太還有些不耐煩,“行了,把米洗了,我做飯。”

翻騰了一陣,唐萍問,“米在哪兒呢?”

“你說你,回來幹什麽?”

“……”唐萍羞愧的撒了個嬌,随後又問,“剛家裏有客人啊,我看桌上泡了茶的?”

“嗯,你二叔他們兩口子,”老太太猶疑着,說,“琴子她娘家那邊有個叫黃傳勝的你知道吧?”

“我哪知道……”

陳延青聽了會兒就沒興致了,黃歷上說今天宜安床,忌出行,他偏過頭看向外頭,天氣好的不像話,“這忌的哪門子出行……”

游神間,外頭豆豆又狂吠了幾聲,陳延青起身,走到大門口,扶着門框踮起腳,無奈院牆圍着,除了院門附近哪兒也看不到。

接着雞又叫了,聽起來有些慘烈,陳延青心下不好,怕是豆豆又追隔壁的老母雞去了,鬼使神差的,擡腳就往朝大院門口走,出了院門又朝那撲棱的聲音望去,離他三十來米的路牙子上,只見豆豆攆走了幾只母雞,獨自圍着一個小草叢轉圈,一邊轉圈還一邊吼叫,陳延青平白咽了口唾沫,猶豫了好久才輕輕叫了聲‘豆豆’。

豆豆似乎沒聽見,理也沒理他。

“豆豆?”陳延青又叫了一聲,還是沒被搭理,緊接着稍稍加大了音量,“豆,額,豆豆啊!”

“嗚汪!”

豆豆停下腳步朝他看過來,陳延青吓得一哆嗦,在豆豆作勢朝他跑過來的時候,一轉身撒丫子往屋裏跑去。

豆豆是急吼吼的跟來的,速度快到幾乎跟陳延青前後腳進門,陳延青一聲‘媽’還沒喊出口,豆豆就在他腳邊卧下了。

“?”陳延青眯着眼瞧它,見它乖巧的卧着,舌頭耷拉在外頭,呼哧呼哧喘着氣,眼睛還巴巴的望着自己,不多時便往後退了一步,豆豆也動了,只不過是匍匐前進,跟在他腳邊。

“你幹嘛?”

“嗚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陳延青一個激靈,重新跳上了椅子。

唐萍是這時候出來的,站在廚房門口往外看了一眼,“豆豆,你可別吓唬他了,小時候就讓吓尿過!”

豆豆聽懂了似的,收起舌頭舔了一圈,随後又哈吃哈吃的喘上氣。

“你好好的啊,別亂跑。”唐萍囑咐完又回了廚房。

人剛進去,豆豆就站起來了,下巴搭在椅面上,又在陳延青極度的恐懼下咬住了他鞋頭。

“我天,你幹嘛啊,我白鞋!”

豆豆喉嚨裏嘤嘤了兩聲,一人一狗對峙好長時間,陳延青才發覺它好像不是在折騰他的鞋,形容的準确點,應該是在把他往外拽。

拽……陳延青抓着胸口的衣服,試探性的伸出了那只被他含住的腳,動作一出,豆豆便下意識的往外跑,到了門口察覺人還沒跟上,就又折了回來,重新含住他腳尖往外拉。

“你,要我去哪啊……”

豆豆也不叫,就拉着他腳讓他跟着走,陳延青大致是看懂了,小心翼翼的下了椅子,又跟在他屁股後頭往外走了兩步。

豆豆就這麽帶着他,時走時停的,往院門外走去,一直走到了他剛剛欺負那幾只母雞的地方。

“帶我來這幹嘛?”陳延青左右看了一圈,雞已經走了,這就是一條路而已,沒什麽特別的。

豆豆這次走到了路邊的草叢邊,先是嗅了嗅,接着拿腳刨地刨了一陣,陳延青再蠢也該知道這地方有寶貝了。

“你,你藏什麽在這了啊?”陳延青對豆豆的戒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暫時挪開了一部分,他走到豆豆刨土的位置,彎腰下去,什麽也沒看見,又靠近了些,草叢雜草太密,陳延青不耐煩的伸手去扒開,就是這時候,一根樹枝粗細的東西突然蹿了起來,陳延青只覺得手背刺辣了一下,定睛看去,身上的汗毛一根不落的站了起來——

“啊媽!!!!”

唐萍聽着聲兒,跟老太太對視了一下,随後紛紛放下手裏的東西沖了出來,看見陳延青的時候,他正跌坐在路中間,豆豆在他身邊左轉右轉,唐萍飛奔過來,“怎麽了你?!”

“媽…”陳延青又疼又悲戚,手伸到她面前,“媽,我是不是快死了?”

“喲,我的媽,”唐萍也沒忍住叫媽,抓着他手端詳,那上頭是兩個紅點,血滲出來,典型的蛇咬創傷,“媽,這怎麽有蛇的呀?”

老太太接過他的手,“看清了嗎,什麽樣子的?”

陳延青快哭了,“沒看清。”

老太太波瀾不驚的看了他一眼,“沒事,菜花蛇沒毒,跟我去處理一下。”說完要拉着他起來。

“您怎麽知道是菜花蛇!”陳延青又氣又惱,縮回手捂在懷裏,“媽,送我去醫院吧,我不想死在這兒。”

“去鄉裏的診室,”老太太說完,又補了句,“我也被咬過,診室處理這個是老行家了,所以我活到現在還沒死。”

陳延青被揶揄的說不出什麽來,而後要唐萍扶起來,徑直往診室的方向去了。

一個多小時來回,陳延青确實除了傷口疼,其他什麽反應都沒有,診室醫生給消了毒,還耐心包紮了一下,回到家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擺在餐桌上,和唐萍一樣,用防蚊網罩着。

“沒死吧?”見人回來,老太太回了廚房盛飯,恰時唐萍來了電話,接聽後走到院子裏去了,倆人一前一後,只留陳延青坐在堂屋裏,望着自己手上的傷,好一陣委屈。

“好了啊,多大人了,”唐萍回來的時候,三人圍坐在了餐桌邊,她夾了菜到他碗裏,“我下午要回市裏一趟,你好好跟姥姥呆着,晚上我就回來了。”

“又回市裏做什麽?”陳延青還沒應聲,老太太便問。

“學校來電話說下午有個會,關于我們人事調動的,”唐萍說,“托了新校長兒子的福,前些日子聽老楊說,學校打算讓我帶高三了。”

“新校長兒子?”老太太狐疑的問,“跟他有什麽關系?”

“哎喲我這不是照看了他一段時間嗎?”唐萍說這話時看了眼陳延青,那人聽的認真,筷子上什麽都沒有還在往嘴裏喂。

“還的人情債啊。”老太太也陰陽怪氣了起來。

唐萍尴尬的笑了下,又夾了菜放進老太太碗裏,“媽,帶高三苦是苦些,可福利是高一高二沒法比的,我一個人帶着延青,将來他還要考大學,到處是用錢的地方……”

“媽,我吃飽了。”

陳延青撂下筷子起身,“你們慢慢吃。”

而後穿過堂屋,從樓梯口上去,一步沒停的回了房間。

房間裏的景色跟上次來沒什麽差別,老太太從來不給他收拾,意思是根本不動他留在這裏的稱不出斤兩的東西,但有一點,陳延青是有底氣的,比如他随手一摩挲,櫃臺,桌面,一定沒沾灰,比如他一下子倒在床上,被子軟乎乎的,沁着洗衣液的香味。

老太太說過,這是她的房子,只要她沒死,家裏任何一個角落就都不能落灰,老太太還跟他說過,讓他對這件事不要産生什麽矯情的誤會。

陳延青現在就趴在床上,腦子裏是唐萍剛剛的話,就像他從來不去學那些人情世故的東西一樣,他對于唐萍借着照顧伏城的機會給自己謀福利這件事,突然間羞愧的無地自容。

手上傷口還在疼,許是下午了,腦袋昏昏沉沉的,恍惚間聽到有汽車駛來的聲音,開關車門的聲音,以及發動機的轟鳴聲,輪胎碾着地面,聲音越來越遠,陳延青不想動彈,保持着這個姿勢無意識的睡了一覺。

再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陳延青覺得頭脹的厲害,起了身去開窗戶,狠狠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窗外繁星萬裏,空氣中都是山野田間的清香。

醒神花了一刻鐘,陳延青決定下樓的時候,無意瞥見了院門外停着的車,太暗了,看不清,他很快就放棄了。

下樓的時候聽見了說話的聲音,越往下去越清晰,女的是他老媽,男的,不出意外應該是楊向安,陳延青橫着眼睛忍不住嘀咕,這老楊真的是走哪跟哪。

“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下到一樓轉了彎,陳延青望着屋裏坐着的人問,問完就又呆住了,指着坐在另一邊,那個再熟悉不過大個子,“你,你,媽,”

“陳延青,”唐萍嘴裏道,“你怎麽還學會罵人了?”

“不是,”陳延青和伏城的視線相彙,對方很是驕矜的勾起了嘴角,陳延青便收回手,“媽,他怎麽來了?”

唐萍便解釋說,“他一個人在家,我想着也無聊的緊,就帶過來了,剛好你也有個伴兒,你不是覺得姥姥家沒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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