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管我

“那他什麽時候開花?”陳延青少量的灑了些水在枝葉上面。

“你數數他有多少片葉子。”

陳延青狐疑着,沒多問,拿食指一片一片點數,“1,2,3……14,14片呀。”

段霄洺溫溫的嗯了一聲,才說,“要長出25片左右才會開花。”

“這是什麽規矩,”陳延青嫌棄的給外部最長的那片葉子彈了個腦瓜崩,“給你澆水你就得開花,明白嗎?”

葉子随餘震搖擺了兩下,大約是不服氣,段霄洺無奈的發笑,放下手裏的噴水壺,“走了,回屋吧。”

“好。”

“洺洺,吃藥了。”

剛進屋,段媽媽便拿着藥和水進來了,陳延青在矮椅上坐下來,看着段霄洺乖巧的把藥吃完,等段媽媽出去後,才問他說,“藥很苦吧?”

“甜的,”段霄洺答道,“跟大白兔奶糖一個味道。”

“你不是在騙我吧?”

段霄洺回來在他對面坐下,“騙你是小狗,”說完,給他倒了杯茶,又道,“在鄉下玩夠了?”

陳延青十分沉重的點頭,“根本就沒有玩,我只是換了張床睡,”話尾音很倉促的停滞了,陳延青想起伏城跟他讨論床的事來,随後甩了下腦袋,“唔,沒事,假期還有一個多月呢,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在做兼職。”

“你做兼職?”陳延青頗為荒唐的伸長了脖子,“段霄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沒有啦,”段霄洺寬慰的解釋,“在購物中心的射箭俱樂部做收銀,就做在那裏收收錢而已,跟我上課沒什麽區別。”

陳延青又遲鈍了一下,“射箭俱樂部啊。”

“嗯,伏城暑假會在那裏免費做教練,我閑着沒事,也過去玩玩兒。”

“所以那天他來看你你們就在商量這個事?”

“對啊,”段霄洺說,“我們是去那個俱樂部談這件事,前臺那個女孩辭職了,我就接下來了。”

“那他還跟我媽去鄉下?”

“可能也想休息幾天吧,”段霄洺随口說,“我去的時候,老板說伏城跟他延後了一段時間。”

“那你……”

“我今天休息,輪班來着。”

陳延青像是聽懂,又像沒聽進去,神思游離了一會兒,又聽見段霄洺說,“吃奶糖嗎?”

從段霄洺家裏出來,陳延青手裏又多了袋奶糖,以前給的散糖裝在一個玻璃罐裏,之前給的一袋也還沒吃完,陳延青往回走的路上,一直把糖颠在手裏,走過了公交站臺也沒察覺,直到一個聽起來很不悅的聲音在前頭叫了他一聲,陳延青才擡起頭,而後道,“劉成?”

“喲,還記着我呢?”

他身後跟了幾個熟臉,陳延青來回看了一圈,“都要上大學了,你們還跟連體嬰一樣呢?”

劉成手裏夾了根煙,朝他走近後,将煙霧悉數吐在了他臉上,“奇了怪了啊,平時在學校一學期不帶碰見你一回,自從伏城來了之後,大街上也能碰見了。”

“真不巧,”陳延青瞧着他,“其實我平時也很少在路上碰見成群的鬣狗。”

“嗯,嘴皮子還挺硬,”劉成跟他身邊的人對視了一圈,“那走吧,一起玩玩兒。”

陳延青還未說出拒絕的話來,脖子便被一左一右兩個人夾在了臂彎裏,掙紮無用,多說也無用,劉成扔下煙頭,用腳底攆滅了,那時候陳延青心裏不好的預感已經充斥到喉頭,奇怪的是他反而沒什麽害怕的情緒,就像那次去四班找他,也是這樣,心裏的憤恨讓他感覺不到恐懼。

陳延青後來想,以前語文老師上課時說過一句題外話,我從不驚異于人們的邪惡,卻常常驚異于他們的無恥。

那天圍攻的拳腳落在身上的每一個地方,他甚至沒有讓自己發出一丁點痛苦的聲音,附近商鋪的老板路過巷口,轟走了那幫鬣狗,問他需不需要報警,陳延青說沒關系,我自己會去。

嘴裏有鐵鏽的腥臭味,陳延青一瘸一拐的從巷子裏走出來,打車去了派出所,民警了解完情況才将他送去了醫院,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裏空無一人,陳延青從兜裏掏出在回來的路上買的一本老黃歷,翻到今天的日期,紅色加粗的數字14下頭寫着:宜會親友 忌喬遷

“嘁,到底準還是不準啊……”

傷是在夜裏開始疼的,沒辦法睡覺,他起來喝了好幾杯水,第二天原本要去鄧老師那裏報到,陳延青打了電話告假,鄧老師是答應了,唐萍的電話很快就打了回來,問他幹嗎不去,陳延青随口扯了個謊,“肚子疼,拉肚子了。”

唐萍默了一陣,不知信了還是沒信,只說,“錢包在我房間櫃子裏,自己買吃的。”

“知道了媽。”

挂電話前,唐萍還說,“這邊結束的早,我月底就能回來了,自己照顧好自己。”

“嗯,挂了。”

陳延青将話筒放回了座機底座上,一手扶着電視,另一手捂住肚子,又從衣服下擺伸出去,揉了揉,肚子疼是真的,陳延青想,就是疼法不一樣,這也不算撒謊吧……

又回房間睡了一個下午,傍晚的時候實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他才起來,慢吞吞的穿了衣服下樓,門剛開,伏城路過他門口往樓上去,見他出來,腳下緩緩停了下來。

“不是要去培訓班?”

“沒去,”陳延青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出去後關好門,一邊往樓下走一邊道,“少管我。”

伏城叫他噎住,目送着他下了樓。

回家後,梁月挺着肚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見他換鞋便往廚房裏去,出來時端了碗湯,“小城,今天的海鮮湯,你嘗嘗?”

伏城看都沒看,徑直往自己房間裏去,梁月就跟在他身後,在他把門帶上前站在了門框裏,伏城眼疾手快的将門拉了回去,“你瘋了!”

梁月沒怎麽在意,将湯碗遞給他,“喝點吧。”

啪!

碗被揮飛到牆上,碎片和湯食散了一地,伏城伸手握着她胳膊将她推後了幾步,“別再給我炖湯了,這是雁城不是香港,沒人一天到晚喝湯,懂嗎?”

“那,那你想吃什麽,我學着做就是。”

“我吃什麽跟你有關系嗎,”伏城不太耐煩的瞧着她,“你不給我添堵我吃什麽都可以。”

“我只是想你正在長身體,再說你已經開始做兼職了,身體要,”

“梁月,你是不是以為你對我好,我就能忘記你做的事,像個沒事人一樣跟你相處,甚至在未來的某一天感動到叫你一聲媽?”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伏城說,“聯招考試過後我還是會回香港,你可以跟我爸繼續生活在這個城市裏,以後大家不會來往的,能聽懂嗎?”

伏城不等她回話便把門關上了,他看不見梁月發紅的眼圈,但很快,梁月的聲音隔着門傳了進來——

“樓下唐老師剛剛來電話找你,說陳延青今天沒去培訓班報到,讓你看看他怎麽回事。”

少時,門又開了,伏城說,“以後這種事放在廢話前面說。”

陳延青買了些面包回來,看見伏城站在門邊的臺階上,靠着牆,一副等了許久的架勢。

“杵這兒幹嘛?”

“就吃面包?”

“面包怎麽了?總比方便面好吧?”

伏城從臺階上下來,“我也沒吃,蹭一頓?”

“超市又不,遠。”

陳延青話沒說完,伏城就掏出鑰匙開了門,而後率先走了進去,陳延青想,這人是故意來膈應他的吧,跟進去後,拉住了要朝裏走的人,“鑰匙還我。”

“唐老師給的,幹嘛還你?”伏城不僅不給,還拿走了他手裏的袋子,坐進沙發後打開了電視,全然一副從沒離開過的樣子。

“……”

回來這幾天,家裏終于有了說話的聲音,陳延青腰又隐隐作痛了一下,在伏城看過來前折回了廚房,隔着一道牆問,“雞蛋,你要嗎?”

“什麽蛋?”

“荷包蛋。”

“可以。”

伏城隔着小窗戶看着廚房裏的人,“你不想上培訓班?”

“沒有,”陳延青将雞蛋打進鍋裏,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畫着圈的揉着腰身,“明天就去。”

油和雞蛋炸出滋滋的聲響,沒聽見伏城回話便也沒在意,電話随後響了兩聲,陳延青剛要去接,只見伏城已經到了電視邊接起了話筒,他折了回去,雞蛋凝結成型,用筷子翻了個面後,将第二個雞蛋打了進去。

電話什麽時候挂斷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伏城這個沒心沒肺的居然厚着臉皮蹭飯還嫌他煎蛋煎的慢。

荷包蛋被擺在盤子裏,陳延青出來後将盤子放在了茶幾上,而後忍着痛楚在伏城旁邊坐了下來,“誰的電話?”

“唐老師,還能有誰。”

“哦,說什麽了?”

“問你明天去不去培訓班。”

陳延青無話,心說逞這點能真得要點心理素質,不然依着唐萍這性子,他早委屈哭了。

伏城吃的很快,一個面包,一個溏心荷包蛋,外加一瓶牛奶,吃完後,陳延青一個面包還沒吃完。

電視裏是焦點訪談主播的聲音,陳延青一點點吃完後,就着背景音看過去,伏城仰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是豬嗎你,”陳延青小聲道,“豬吃完了還轉兩圈!”

無人應,陳延青收拾了餐盤,洗幹淨後回了房間,不時又拿着睡衣出來徑直去了浴室,創傷藥裹在睡衣裏,他開了花灑,也開了一盞暖光燈,脫幹淨衣服後,對着鏡子給自己上藥。

劉成那幫人沒下死手,不過是仗着畢業了沒人管,報複性的多踹了幾腳,擦到傷處,陳延青到嘶了一口氣,不過擡眼間看見鏡子裏帶着傷痕的自己,突然想起了約塞連,想起了那些帶着創傷的士兵。

這就是男人味兒吧,陳延青神色僥幸的想。

咔噠!

“啊!”

陳延青身子猛烈的一抖,看着突然開門闖進來的伏城——

“有病啊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