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拿真的箭來
“嘶~”
陳延青坐在床尾,在伏城給他後背上擦藥時不斷的發出這樣的聲響。
“你能輕點嘛?”
伏城沒吭聲,手上倒是輕了些,除了一些軟組織挫傷,大部分都是淤青,藥膏不能抹到傷口,伏城格外小心了些。
淤青處抹完後,他才問,“紗布呢?”
“桌上,”陳延青說着,回頭望了下,察覺自己看不到,又擰回了身子,“那個不用換,醫生說可以隔一天換一次。”
“好,”伏城應着,拿了睡衣給他,“穿上。”
衣擺從腰間掠過,陳延青擡了下胳膊,算是活動筋骨了,“好了,多謝,你可以上去了。”
“我要是不走呢?”伏城還坐在他身後,說完話,将他用過的藥瓶蓋子蓋好,面前還攥在手裏,“劉成幹的?”
“……我要是說自己摔的,你信嗎?”
“你說我就信。”
伏城語氣裏一點起伏都沒有,陳延青反而有些生氣了,踢掉拖鞋,從床尾爬到了床頭,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你走不走啊?”
“不走。”伏城起身去了他衣櫃面前,從裏頭拿出自己的睡衣,往浴室去了。
伏城洗完澡出來,陳延青最後下了一道逐客令,可是抗議無效,身上還酸酸疼疼的,于是從櫃子裏拿出了伏城一直用的被子,還讓他睡外面。
“派出所來電話說找到了他們,”伏城說這話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躺下了,陳延青不想感受更多的痛感,平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只聽着伏城說完了還問,“陳延青,你不會跑嗎?”
“我跑的了嗎?”陳延青很快接話,“說的跟我有風火輪似的。”
左右是讓他知道了,陳延青也沒了繼續逞能的心思,“奇了怪了,他怎麽不找你,偏找我跟袁野呢?”
“柿子要挑軟的捏不知道嗎?”伏城動了下,陳延青雖然看不清,但他知道,伏城應該正看着他。
“我找過他的,”伏城說,“看來沒什麽效果。”
陳延青雖有些訝異,但也沒什麽多的情緒,只說,“你能不能別再騙我了?”
“騙你什麽了?”
陳延青本想說從段霄洺那裏聽來的消息,或者他随口說的什麽被抛棄之類的,仔細想想根本站不住腳的話,嘴裏過了一圈,出口的卻是,“剛接的那個電話。”
“警察也是不拿到證據不給罪名,我總要看到了才能确定那電話裏說的是不是真的吧?”
這麽一想,也有道理,察覺思維跑偏,陳延青突然翻了個身,随後便發出了連綿的呻吟,“我的媽,這藥抹了比沒抹還難受!”
伏城很快跟過來了,在陳延青話剛說完的時候,他用那個熟悉的姿勢将他抱在了懷裏,還跟他說,“傷痕恢複期産生的疼痛是剛産生時的三倍,你現在推開我,只會更疼。”
陳延青抓着他手腕的勁兒停頓下來,其實伏城的話他連标點符號都沒信,但他不想動了,不知道為什麽,喉嚨有些酸脹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一瞬間喜歡上了身下這張床,喜歡這滿屋子的昏暗,好像這方寸之地陡然間變成了專屬于他的烏托邦。
伏城的呼吸打在他後腦勺上,困意也逐漸席卷了陳延青的思維,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伏城還在身邊。
陳延青輕手輕腳下了床,洗漱完直奔鄧老師那裏。
培訓班不遠,出學校坐兩站公交就到了,陳延青在一堆擁擠的課桌椅中,吃力的找到了一個空位,坐下後便開始做卷子,鄧老師就坐在前頭,跟他說做完拿去批改。
事實上,陳延青一個題也做不出來,早上醒來後又在床上躺了一陣,天亮之後,房間裏變得亮堂,不大不小的房間,沒有一個角落可以躲過光線,他也想,烏托邦或許并不存在,否則那滿腔的羞愧是從何而來。
那天回家後伏城已經走了,之後的幾天也沒再來,中間他去過一次派出所,劉成沒有被拘留,看民警的态度,大約是他家裏托了關系,付了點罰款就沒事了,陳延青沒太猶豫的在案情處理結果通知書上簽了字。
唐萍回來那天剛好是月底,陳延青身上的傷好了大半,淤痕也淡化了不少,當時酸疼的感覺一去不複,一進家門見到唐萍,生命力立刻超額恢複了。
“媽你什麽時候到的?”
“下午,”唐萍在廚房,似乎又在做好吃的,滿房子裏都是香味,“鄧老師說你們今天試做高二的題了,怎麽樣,難度大嗎?”
“還行,”陳延青走到廚房門口,又想起從姥姥家帶回來的盒子,被他放在餐桌上,半個月沒碰過,這會回去看了一眼,盒子外的方巾已經被打開過了,便折回廚房問,“姥姥給的東西你看啦?”
“嗯,已經放鍋裏了。”
爐子上咕咚咕咚的,陳延青湊到他媽身邊膩歪,“炖肉了又?”
唐萍噙着笑,“饞吧?一回來就炖上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吃的不好,這不是為母做得不到位嘛,補償給你。”
陳延青嘿嘿一笑,繞過去揭開砂鍋蓋子看了一眼,切成片的八月劄夾雜在裏頭,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和諧,“媽,姥姥摘的野果子曬幹了還能吃嗎?”
“怎麽不能吃了,那是中藥呀,”唐萍在處理雞腿肉,嘴裏道,“你小時候你姥姥也給你吃過,豆豆吓唬你,好幾天夜裏都睡不了一個完整的覺,你姥姥摘回來給你吃了不少。”
“...”是被豆豆吓到過,但陳延青的确想不起來吃過野果的事,不過按照之前在山上對這玩意兒的熟悉感來判斷,唐萍肯定是沒蒙他的,轉而又想,姥姥這次又摘野果子,大概也是因為他被蛇咬了吧。
唐萍也想到這裏了,扭過頭問,“手上的傷好了嗎?”
“好了,早沒事了。”
“那就好,哦對了,伏城呢,你要不要喊他下來吃飯?”
“不用,”陳延青正色道,“你以後別老喊他了。”
“怎麽了這是?”唐萍狐疑的看他,“吵架了?”
“沒有,你就聽我的吧,你也要給他空間讓他跟家裏相處吧,”陳延青想了想,又說,“不過媽,你對他好,也不完全是因為校長會給你升職吧?”
“這孩子,說什麽呢,”唐萍神色嚴肅了些,“大人的事,你還不能完全理解,但也不用做一些無謂的分析知道嗎?”
“我知道,我老媽天下第一好,我也知道。”
唐萍嘁笑了一聲,叫他出去等着了。
射箭俱樂部今天客人不多,這會天黑了,店裏的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段霄洺整理好今天的賬,而後去大門口關上了卷簾門,再往回走,路過外頭的練靶場徑直往裏面去,進門前,vip室內傳出來一聲慘烈的尖叫。
段霄洺恍若未聞的走進去,将整理好的大額現金交給了老板,“還沒結束呢?”
老板抿着嘴點點頭,“伏城這是有點暴力了,折騰人一天了,現在還不放下來。”
“不聽話的人是得好好教育,”段霄洺也頗讓人意外的說,“老板你先回吧,我跟伏城走的時候會鎖好門。”
“行,你看着點他啊,別玩過火了,我這店還得要呢。”
“明白。”
老板走後,段霄洺才叫了伏城一聲,“過來喝點水。”
“嗯。”
伏城握着弓的胳膊放了下來,腰上箭袋裏已經空了,他走到段霄洺面前,接過水喝了幾口,才說,“幾點了?”
“十點半,你打算什麽時候放了他?”
段霄洺朝那一排靶子看去,正中間的靶位上站着一個人,雙手朝後被纏在柱子上,腦後是一個大型的靶盤,雖然大,但環與環之間的距離極小,這本來是店裏用來做游戲體驗的魔鬼靶子,由于過分的細密,大多數人是射不到精确的環位的。
“明早吧,”伏城說,“你先回去。”
“我陪你,”段霄洺說,“我帶藥了,那邊沙發也可以休息。”
伏城注視着他,片刻,又回身看向靶子前的人,平靜的問,“能堅持麽?”
“靠,你他媽放了我!”劉成扯着嗓子喊,無奈這兒就跟個監牢一樣,從下午開始他就産生了一種無助又絕望的感覺,早上被伏城帶來這裏的,就綁在這靶子前,伏城站在他前方,一根又一根的箭從耳邊呼嘯而來,要是伏城沒個準星,他現在就是個人體漏鬥了。
“還早,急什麽。”
伏城說着話又走回了原位,中途補了箭在腰袋裏,當箭心重新對準他的時候,劉成已然欲哭無淚了,“你到底要玩多久啊,瘋了吧你,你以為這他媽是香港嗎,我出去就能讓你坐牢你信嗎!”
“不信,不過你可以試試,你走不走的到警局去。”
砰——
箭穩穩插在了他耳邊的靶子上,劉成腿更軟了,“算了算了,我錯了,大哥,我錯了還不行嗎,別玩兒我了!”
伏城簡潔的要搖了下頭,“別動啊,我也會失手的。”
“別他媽搞了!”劉成崩潰的嘶喊,“你要我做什麽你直說就是,玩他媽一天了有勁嗎!”
“有啊。”答話間,伏城又射了一箭。
劉成不僅站不住,現在心态也已經沒的救了,“我不就踹了他兩腳嗎,你比他還記仇,他是你爹嗎?”
段霄洺從沙發上投了目光過去,“他爹你敢踹麽?”
劉成啞口無言,伏城才說,“我也沒傷到你,陪我玩玩,你也不樂意,那你要怎樣,挨一頓揍?”
“……我,我跟他道歉總行?道歉也道過,上次在你們教室外頭,你不是聽見了嗎?”
“你意思像那天那樣道歉?”伏城說完,扭頭問段霄洺,“要不,幫我拿沒有防護的箭吧。”
“好。”
段霄洺起身,往櫃子那去了。
劉成一開始沒聽懂,随後偏頭瞧了一眼,這才發覺伏城今天射的箭都是玩具箭,箭尖帶的是吸盤,這會說真的箭,段霄洺拿了一袋箭回來,伏城抽了一支,放在弓上,剪尖銳利,隔着這段距離,還未射出就摧毀了劉成那點殘破不堪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