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親
掩藏在伏城身體裏的那把箭其實并不鋒利,只是橫插在他心裏,傷了他自己。
陳延青任他抱了很久,在他說後悔的那句話裏這樣篤定的想,如果他真的有想過讓梁月生不下這個孩子,那自梁月肚子大了之後,他不會息事寧人一般躲在房間或者外面,至少,很長的一段時間陳延青沒再聽到過樓上有争吵的聲響。
陳延青沒有将這些說給他聽,只告訴他,“段霄洺說,男孩子不開心也可以哭的,你哭吧,我不告訴別人。”
伏城沒哭,安靜許久後像是從那層看不見摸不着的情緒裏沖了出來,偏頭将嘴唇抵在他耳朵上,“陳延青可以哭,伏城不可以。”
陳延青不理解,還要說什麽,被伏城拉着手往外走去,可剛一出洗手間門就跟楊向安撞了個正着。
楊向安很快诶了一嗓子,“找你們半天,快來,我先送你們回去。”
陳延青和伏城交握的手默契的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察覺楊向安在看,便跟他說,“行,剛好伏城有點不舒服。”
“那走吧,車子我開到門口來了,保安催着呢。”
陳延青抓住伏城手肘,等他回過頭才說,“我們先回去,這邊有大人在。”
伏城說好。
車子從醫院開走,到了宿舍樓下,楊向安沒有下車,透着車窗戶叮囑,“回去好好睡覺,明天還得上課呢,醫院那邊的事明天回來了再跟你們聊。”說完便開車回醫院了。
上樓到了家門口,陳延青也還是沒松開手,“今天跟我睡。”
伏城忍不住打趣,“怎麽,今天不覺得我占地方了?”
“嘁,愛來不來吧。”說完開了門進屋,伏城緊跟着也進來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被陳延青徑直拉去了浴室,伏城靠在洗手臺邊,看着他調好水溫,又拿來換洗的衣服。
陳延青出去前跟他說,“什麽都不許想,洗完趕緊出來,我等着呢。”
“不用等,一起洗。”接着,伏城稍一伸手就将門關上了,陳延青立在他面前,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
熱水流失的水汽将浴室填了一半,陳延青被伏城脫幹淨後帶到了花灑下頭,伏城不怎麽說話,擠了洗發水抹在他頭上,按摩式的用指腹在他頭皮上游走,陳延青能看見他下巴上快要冒尖的胡茬,還有他喉結頂起的小山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摸上去了,從下巴到喉結那根弧線,一來一回,再次摸到喉結時,它很明顯的上下蠕動了一下。
“你喜歡就給你好了。”伏城說。
“拿掉你的喉結也太詭異了,我看看就好。”
洗發水混着熱水流淌下來,陳延青難忍的閉上了眼睛,伏城很快拂去了他眼睛上的水漬,手沒有挪開太遠,捧住了他的臉,“你幾歲了?”
“17,怎麽?”
“幾號生日?”
“12月20號。”
“那再等等。”伏城說着,将花灑拿下來,對着他滿是泡沫的頭沖了一陣,可能是沖擊的太猛,陳延青對于‘那再等等’是等什麽的疑問也被沖散了,最後報複性的跟伏城拿水和泡沫打了一架,直到水霧越堆越厚,他幾乎要看不見伏城的時候,才從浴室出來。
那天晚上,躺下沒多久就轉鐘了,陳延青睡在外側,翻過身和他面對面,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許久不怎麽說話的伏城那會兒很輕的嗯了一聲,将他摟進懷裏,“我老是騙你,你不生我的氣?”
“當然生氣了,不過氣過了就好了,現在想想,那也不算騙吧。”
“你還挺大度。”
“你可以這麽認為。”
話說完,只覺得他被抱緊了些,沉默了有一會兒才聽見伏城問,“小孩子,應該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不會的。”陳延青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敢那麽肯定,但第二天心不在焉的上了一天課回家的時候,唐萍看起來平靜又有些喜悅。
“媽,醫院,怎麽樣了?”
“梁月命大,沒摔出什麽大事,就是早産了三周,”唐萍說,“孩子要在保溫箱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醫生檢查了,裏裏外外,沒有太大的問題,早産兒裏的幸運兒。”
“那就好,”陳延青嘀咕着,“沒事就好。”
松了口氣,正要往卧室裏去,唐萍又叫住了他,“延青,你跟伏城現在,還有別的矛盾嗎?”
“啊,沒,沒有啊,幹嘛這麽問?”
“我是想,不如還是讓那孩子下來跟你睡吧,梁月回頭把小娃娃帶回去,伏城沒法休息的。”
“......”陳延青頓了頓,勉為其難的說,“也可以,你自己跟他說吧。”
“诶,好。”唐萍樂呵着,嘴裏道,“要麽怎麽說我兒子心地善良呢......”
陳延青火速回房間關上了門,視線落在那張床上,琢磨着是不是真的該換張大點的床。
只是片刻,人又沖了出去,唐萍收拾着茶幾,問他去哪,聽見他囫囵說了句找人,之後家門就被關了個嚴實。
陳延青上樓敲開伏城的門,那人站在裏頭,手裏拿着個面包,“怎麽了?”
“我媽說梁老師沒事,孩子也沒事。”
“哦,”伏城帶上門跟進去,又将手裏的面包放在他眼前,“你,吃麽?”
陳延青忍住沒翻白眼,“謝謝,我有飯吃,不吃這些。”
“你上來就為了給我報個信?”
“嗯,”經這一問,某人手朝後胡亂指了指,“那什麽,也沒別的,就想讓你也知道下結果,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伏城看着他,沒做聲,但在他剛轉身要走的時候重新将人拉了回來,“別扭什麽。”
“誰別扭了...”
話說了一半被伏城帶去了房間,房門不僅關上,還反鎖了,面包被放在櫃臺上,陳延青被抱上了床,伏城将他壓在身下,跟他接吻。
陳延青覺得接吻和英文單詞一樣有記憶性,還可以自由發揮,伏城壓着他,好一陣後,親吻從他嘴唇挪到了他側頸,接着撥開他外套,在他頸窩和胸口吮吻,親吻發出輕輕的聲響,陳延青摸着他耳朵,燥熱的呼出一口氣。
伏城應該聽見了,回到他面前,“壓痛了?”
“沒有,”陳延青略帶委屈的看着他,“我,我也不知道。”
伏城卡在他腿間的大腿往上蹭了蹭,陳延青也沒躲,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現在和伏城一接觸,身體就會出現這種迅速腫脹的反應。
和伏城四目相對,對方只是湊過來又吻了下他嘴角,說,“再等等。”
陳延青瞳孔逐漸聚焦,瞪着他問,“你昨天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不然呢,你要是想現在也可以,我輕點就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我十八歲生日過後你就不會輕點了是嗎?”
“也可以是這個意思。”
“我,”陳延青擡腳踹他,掙紮間還是被摁住了,聽着伏城說,“我也想,很想,但是現在不可以。”
這和成不成年好像沒關系,陳延青往深了想,又覺得伏城考慮的并非沒有道理,也許今天聊到這件事是對的,至少兩個人都能夠明白,他們終會卷入情欲的橫流當中,而在十八歲來臨之前,他只需要一次又一次的确認,自己是否真的願意。
“知道了,”陳延青擡起胳膊環住他脖子,用聽起來很是命令的口吻跟他說,“親。”
伏城好笑,順從的貼下身子重新親他......
外頭開門聲響起時,陳延青沒聽見,但伏城停了下來,摸着他下唇瓣說,“我爸回來了。”
“額,”陳延青掀開他坐了起來,“我回去!”
“留在這,”伏城說,“我出去看看,等我。”
伏城說完起身出去了,門在陳延青眼前被帶上,外頭響起了說話的聲音。
陳延青走到他書桌前坐下,在他桌上一堆書裏拿了一個本子,紙張被反複使用後形成磋磨的膨脹感,使這本子看起來陳舊又厚實。
伏校長似乎在跟他說醫院的情況,陳延青只能隐約聽兩句,随後便翻開了那個筆記本,扉頁右下角簽了伏城的名字,他的字下筆很輕,尾筆也沒有很浮誇,有當收則收的規矩,陳延青賞心悅目的看完,又翻了一頁,而後才察覺,這不是筆記本,而是畫冊。
第一幅畫是一只流浪狗,嘴裏銜着一根絲帶,絲帶很長很長的拖曳在地上,看起來這只狗似乎還逆着風,臉上的毛和頭頂的耳朵都和絲帶一起朝後倒去。
第二幅還是那條狗,只不過是個背影,它靜坐在馬路邊,眼前是車水馬龍的街頭......
“不負責任不是你的習慣嗎?”
伏城的聲音格外明晰的傳進來,陳延青手上的畫冊也翻不動了。
“怎麽現在怪我了?你可以在你娶第二個老婆後還在外面花天酒地,讓你老婆挺着個大肚子一個人在家裏,現在摔跤了就立刻把責任推到我和阿姨身上,對,就你沒問題,你是神,你是造物主,左右不管誰給你生的孩子都是你的累贅不是嗎!”
“你!”
“我怎麽?我很肯定,現在這個也是,未來不管有多少個都是!”
“誰允許你這麽跟我說話的?你給我滾!”
伏城的聲音很快平靜下來,“當然要走了,我惡心壞了。”
陳延青手上動作還停滞着,門就被他從外頭打開了,手腕被伏城抓在手裏,那會聽見他很倉促的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