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死醉一生

栢起回頭的這一眼，看的姬夜是從頭到腳，渾身毛骨悚然的。她不過叫了一聲慕容奕，用的着那麽。。。那麽。。。那麽一會兒的驚訝，一會兒的。。。悵然若失嗎？難不成，‘慕容奕’是他與凡塵女子間，用的情郎名諱。想到此處，姬夜忽而感覺自己拿到了栢起的什麽把柄，奸詐笑意不由得浮現面容，直到聽見秀姑開口詢問：“這位姑娘是。。。？”

姬夜這才收斂回神，上前兩步，積極伸手，想要握一握鄉親父老的勤勞雙掌，卻見秀姑一手挽着竹籃，一手拉着女兒。只好讪讪笑着收回，相握作罷道：“我姓姬，名夜，姜水人氏。”

“姬夜姑娘，跟着慕容少俠稱呼我秀姑即可。”秀姑上下略一打量姬夜穿着樣貌，又瞄了眼她許久不見的慕容兄弟，會心一笑。臂彎一勾竹籃，推上姬夜後背，往村裏去。“姑娘，這是第一次來我伏羲村吧，不知慕容兄弟有沒有和你說，今日是我們村一年一度的水節，很是盛大熱鬧。”

“哦？”姬夜不知，側眸望了眼沉默跟上的栢起，回眸對秀姑道：“他沒有和我提起此事，只是說今日來此，有好酒喝。”

“有有有，有的是好酒。我還記得慕容兄弟的酒量那真是一個絕，從沒見過像他這麽會喝酒的人，那年，他路過我們村的時候，指名了就是為酒而來，村裏酒量好的，見他那麽會喝酒，便要和他比試，最後是慘敗而歸，足足醉了五六天。”秀姑好客，一路拉着姬夜和菲兒，有的是話說。

偶爾遇到一兩個村民，看見慕容奕皆是盛情邀約今晚酒宴，叨念起過往之事。

“姬夜姑娘，你與慕容兄弟且在村子裏逛會兒，我回家放下東西，還要忙活今晚的宴會，就先不招呼了。”走到村子中心廣場，秀姑終是舍得放下了姬夜小臂。

“您既忙着，那便快去吧，需要我幫什麽忙嗎？”姬夜真心相助。

“不用。”秀姑自然是不會麻煩貴客，連忙說道：“姬夜姑娘只要晚上與慕容兄弟來參加宴會，我就很高興了。”說罷，便帶着自家女兒先行回家去了。

秀姑一走，姬夜走近一路與村民噓寒問暖的栢起，望了眼這個村子用木板鋪滿的地表，還真是想誇村民一句。“慕容奕，你說這兒的村民多聰明啊，沒有地磚便用木板，幹幹靜靜的。為人還熱情樸實，與中原繁華城鎮的凡人真不好比。”

“殿下。”栢起忽而面色淡然，不帶一絲玩笑的對姬夜道：“還請不要稱呼小神為‘慕容奕’。”

“為何？是你對他們說，你叫慕容奕，他們凡人可以叫得，我怎麽叫不得了？”

“是！”栢起肅穆，凝望姬夜擡眸的忿然目光，告訴她：“這天地之間，任何人都可以稱呼我為慕容奕，就你不行！”

“栢起，你！”姬夜心中一堵，氣住了嗓門，稍有停頓，擡手狠狠往身側一甩，張口朝栢起大喊：“你若是對我有何成見，直說便是，無需拐彎抹角的。。。不叫就不叫！”

話音剛落，姬夜怒不可遏的左右不是，跨步便朝秀姑離開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撂下狠話。“我走了，這又不是我要來的，你去找可以叫你‘慕容奕’的紅顏知己陪你喝酒去吧！”

栢起眼睜睜的望着姬夜憤然離去，又不得阻攔，心中亦是懊悔不已，他怎會因此種小事，說出這一番話來。姬夜是夜叉公主，他也從沒有一刻忘卻過自己的身份。

他是栢起，天帝座下，第一神将栢起，不是焉國君王慕容奕。焉國？慕容奕？早已亡于千年之前，他又為何至今，仍苦苦執着不放。

焉國可抛，慕容奕可棄，然唯有一人，他栢起若非湮滅，絕不相負。

紫雲缭繞，夜色漸深，一輪明月挂于星空之中。伏羲村一年一度的水節在村中最為寬廣的幾祭祀廣場舉行，來往村民紛紛搭起了篝火，端上了酒席。栢起一人坐在被他稱之為野花的野花大樹下，靜靜的看着雖是繁忙，卻各個面露喜色的村民來回走動的身影。

忽而肩頭被誰重重的敲打了一下，一個村民在他身旁坐下，擡了擡戴着叮叮當當挂飾鏈子的臂腕，又輕輕捶了捶他的手肘道：“神君，方才是姬夜無禮，神君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是我不該拿神君名諱開玩笑的，還請栢起神君念在姬夜是一時玩心，無意冒犯，原諒我，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夢死醉一生（2）

栢起緩緩側頭，望向身着伏羲村象征性服飾的姬夜。赤紅粗布衣衫穿在夜叉公主的身上，意外古樸真實，好似她本來就是此久居的村民。

夜風徐徐吹動樹枝抖落些許花瓣，跌落女子長及腰下的一頭烏發，一朵銀花墜飾輕輕倚在額角發髻，伴上她柔和目光，甚是嬌弱可憐。

“其實，我才賭氣說完要走的話，我就氣消了。。。只是拉不下臉面，與你致歉。我姬夜公主長這麽大，上萬歲的人了，可還沒向誰說過不是，神君就。。。不要。。。生氣了。”

姬夜低頭，不好意思的向栢起說着心裏的大實話，她與他拌了兩句嘴，便想去找秀姑先冷靜一下，再想法子與他和好，畢竟兩人朋友一場，用不着為了那麽點小事，而鬧得絕交吧。

她即為女子，臉皮薄點，還可先行說和，栢起乃是九天天地戰神，總不好讓他一個男子。。。去與她。。。說些。。。什麽吧。。。

“是。。。栢起不是，不該遷怒于姬夜殿下，栢。。。我。。。”栢起啞然，難言心中苦衷。

姬夜奇怪，昂首看向栢起，居然又見栢起雙眸泛着微微的水光，這倒是真是奇了。。。忽而回想，栢起曾經問過她‘若小神真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殿下可會相幫？’便開口問之：“神君，可是有什麽需要姬夜幫忙的地方，姬夜必定全力以赴，決不推辭。”

“如今，殿下已是願意與小神一起調查滄州妖魔之事，已是感激不盡，再無所求。”

“你倒是說呀，若沒有事，你又怎會。。。那麽難過？究竟有什麽事，如果你願意說于我聽，我是不會。。。對不起你的。”姬夜俯身靠近栢起，輕聲輕氣的一邊說，擡手撫上了他的肩頭。不知為何見他難過，她也覺得難過，居然。。。要難過的落淚了。

即刻站起身，她別過頭去，擡手快速抹去了眼角溢出的眼屎，一定是眼屎，見秀姑正與大夥忙于上菜，她微微側頭，對身後男子道：“我去幫忙，你別走，就坐在這，一會兒，我來叫你。”

腳下才走一步，姬夜身形即是一滞，她想聽到栢起應答，再去幫忙。

栢起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擡頭對姬夜背影道：“有勞。。。你了。”

姬夜沉默颔首，快步走到了秀姑身旁，笑着詢問她該去哪兒取碗筷。來來回回很快就和村婦們一起準備好了宴會的好酒好菜，一桌的美酒佳肴，而男人們也已搭建好了篝火，歡快的唱起了歌兒。

“秀姑，我去叫。。。他過來。”姬夜說着，轉身卻已見栢起已向她走來，兩人相距不過僅有四五步之遙。

“這麽大個人了，還用的着叫嘛，姬姑娘還真是寵着你家相公。”一名村婦見此，口不擇言的把心中所想全全說了出來。

秀姑聽了，趕緊幫笑意尴尬的姬夜，打圓場。“三姑，慕容兄弟與姬姑娘只是好友，不要瞎說。”

“呦，我看着郎才。。。”

“三姑。”未及三姑吆喝完，姬夜趕緊叫住：“趕快吃飯吧，您看您也太瘦了，要多吃點才好。”

三姑努力尋找到自己的小蠻腰，擡手一插，翹起臀部，朝着姬夜飄眉眼。“我也覺得我最近瘦了。”

“嗯嗯。”姬夜應和着，眼睜睜的看着三姑上衣接縫處都快崩了，遮目為難之餘，反倒顯得她有幾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說到底，她是真覺得，栢起心裏頭有人，但絕對與她，沒有半點幹系。她與栢起，終是朋友一場，不會再有其他。。。

為求熱鬧，酒席桌子排成了一個大大的‘口’子形，中間燃着篝火，想跳舞的，想一起唱歌的便繞着篝火跳，篝火唱。姬夜與栢起則坐在左下角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觀賞着村民熱情的歌舞。

姬夜瞧的高興，沒有注意到一個白須老者端着酒杯朝他們這兒踱步而來，等到聽見老者蒼老的聲音才從篝火歌舞中抽出視線，望向了不知何時坐在栢起一旁的白須老者。

“慕容俠士，兩載，少俠依舊風度翩翩，而老夫已是老喽。”

“村長過謙，慕容慚愧。”

姬夜見栢起頗有小輩對長輩的尊敬含蓄，真覺得栢起，太像個人了！。。。像凡人了。他比起神來，更像人。

“這位是慕容好友，姬夜姑娘。”栢起繼而向村長介紹姬夜。

姬夜即刻十分有禮的朝村長略一點頭，款款說道：“此次，多謝村長款待，我是第一次來伏羲村，非常喜歡此地秀麗風景和這兒的村民。若是可以，還真希望可以長居此地。”

村長一縷白色胡須，眯着不大好的老花眼，笑的慈祥。“姬夜姑娘，喜歡這兒就好，若是不嫌棄，可多住幾日。”

姬夜欣喜形于色，當下看向了栢起。

方拿起酒杯的手一頓，栢起挪動目光，對上姬夜詢問的神情，稍一搖頭，否定了姬夜多住幾日的念頭。

“哎。”姬夜嘆氣，只得作罷。“多謝村長，奈何我們還有要事，不能久留。”

“那便今夜玩個盡心，老夫就不打擾二位了。”村長說笑着，起身離去了。

姬夜望着村長佝偻的背影，心中一酸，忽而明白了栢起為何不準她多留于此，他們是神，不是凡人，不可與凡人久居，此是天令，亦是常理。

“你說，要是一個神，傾心于一名凡人女子，那該怎麽好？”随意看向栢起，姬夜忽而發覺！她好像。。。又說錯什麽話了。趕忙改口，輕聲說道：“不不。。。不是，我是說，我萬一喜歡上一名凡人男子，那該怎麽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