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夢一(4)

“那你也是假的了?”梁逍打斷了他的話,“你都是假的,你說的話還能是真的嗎?”她沒好氣地道:“你下次騙人的時候編個新鮮的故事。我十歲以後,就不妄想自己是神仙了。漏洞百出的謊言還敢拿出來騙人!”

她有些失望,他遞水給她的時候,她真的以為他是個好人的,原來是個騙子啊。

“我沒有騙你,這幻境中只有我們是真的,我特意來到你的夢裏,就是為了找你。”梁頌解釋,“你長這麽大,我何曾騙過你?你只要相信這裏是你的夢境,你就會相信我說的話。”

他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邏輯也不大通。梁逍偏着腦袋,秀眉微蹙,她眼睛轉了轉,略一思索,轉身就走。這個人不大正常呢。

留下梁頌原地淩亂,哭笑不得。她這是做什麽?是怕他會傷害她麽?

他不是攔不住她,只是他分明感覺得到她莫名其妙的敵意。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如果能好好思考一番他的話,肯定會很容易就想明白的。

梁頌仍舊拿着油紙,尾随在她身後,暗自搖頭。她拎着裙裾跑得飛快,卻也只是普通人的速度。他的妹妹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在沉淵中确實是受苦了。

一路上,梁頌無數次地想象過妹妹在幻境中的家。他也曾想過她會出身貧寒,她可能會住茅草屋破窯洞之類的房子,但事實讓他吃了一驚。

眼前是房子雖然老舊卻幹幹淨淨,門前土地幹裂,卻明顯有被翻整過的痕跡。他猜測着他們曾經在家門口種過菜,可能都是旱災鬧得,或許妹妹之前的生活不算富足,卻也沒有現在這樣艱難。他心中稍感安慰。

梁頌習武,現在暫用的這個殼子也是習武多年,他走路極快,步履又輕,直到他跟着到了家門口,梁逍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居然一路跟蹤至此。

不過,既然是在自家地盤上,梁逍底氣充足,也不甚害怕,直接回家叫了阿爹和弟弟出來,說是有歹人上門鬧事。

莊稼人熱血沖動,梁家阿爹拿着鐵鍬就和兒子氣勢洶洶地出了門,大聲吼道:“是哪個混蛋到我家鬧事?”

當他看到女兒所說的歹人,不由得愣住了。他下意識地就認為女兒是誤會了人家,待看到梁頌手裏的油紙,他便明白了幾分。哦,原來是有後生小夥給阿逍獻殷勤,阿逍不解風情啊。

梁莊民風開放,梁家阿爹并不讨厭觊觎自家女兒的後生。相反,他看到梁頌衣履整潔,對其第一印象頗好。今年是災年,他們家靠着一些餘糧和妻女的精細,勉強可以糊口,不至于餓死。而梁頌衣着光鮮,應該是不愁吃穿的。阿逍如果跟了他,也是好事一件。

梁頌一怔,啞然失笑,他的視線越過梁家父子,停留在躲在梁遙身後的梁逍身上,勾起了唇角,來鬧事麽?

梁逍悄聲對弟弟道:“就是那個惡人,形貌猥瑣,一看就不是好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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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遙一噎,姐,你沒看錯吧?這也叫形貌猥瑣?他整整衣衫,站在姐姐身前,對這梁頌拱了拱手:“不知這位兄臺如何稱呼,似乎不是我梁莊的人呢?”

其實,梁遙是記得梁頌的,梁家門口,梁豐身旁。梁頌模樣清俊,氣度不凡,與梁莊粗犷的氛圍不同,讓人想忘記也難。但是,今天與大地主梁家談判成功,梁遙不願意與眼前這個人交惡。

梁頌眯起雙眸,這就是她說的弟弟?他有些不快,做出這麽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是給誰看的?他還會欺負他妹妹不成?

對方的不理睬使得梁遙微微尴尬,他提高了聲音,重複了一遍。

梁頌這才回過神來,淡淡地道:“梁頌,我叫梁頌。”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妹妹,叫做梁逍。”

他這話一出,那邊梁家三口都呆住了。梁逍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膽大,在自己阿爹面前,還敢口出狂言的。

梁家阿爹掏掏耳朵,疑心自己聽錯了,誰?難道自己早年在外面曾經遺落過一個孩子?看這眉清目秀的,倒也像他的種啊。他仔仔細細思考了一番,确定自己沒做過對不起自家婆娘的事情。他心裏難免有了另外一種可能,不會是婆娘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吧?也不可能啊,自家婆娘是個賢良的,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想了又想,梁家阿爹忍不住顫顫巍巍地問:“你,莫不是我兒子?你阿娘是誰?”關系梁家血脈,他不得不慎重,從久遠的記憶裏搜尋一番,自己年少的時候曾和誰有過一夜風流。可能是歲數大了,他委實想不起來了。

聞言,別人倒還罷了,梁逍直接趴在弟弟背上,笑得說不出話來。阿爹還真好騙,她都不相信,阿爹居然還信以為真。

姐姐當着外人的面,跟自己拉拉扯扯,梁遙頗有幾分尴尬,又不好落了姐姐面子,只得扶住姐姐,不教她太過失禮。

梁頌墨色的眸中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惱意。很好笑麽?她笑成這個樣子?她和她弟弟倒是親近,哥哥卻早忘的一幹二淨了。

梁家阿爹還在追問:“你真是我兒子麽?”老人家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也想從天而降多個兒子,一方面他又怕家中婆娘來跟他鬧。最讓他憂郁的是,他實在是不記得在外面還遺落過一個孩子了。

他放下鐵鍬,接過梁頌手裏的油紙:“唉,回來就回來吧,還帶這麽些吃的。現在缺糧食,你有吃的應該藏起來才是啊……”

這真是親兒子啊,不是親兒子,怎麽會把這麽緊缺的食物拿出來送人?

“不是。”梁頌額頭青筋突突直跳,不怪妹妹想象力豐富,有這樣的父親,真是難為她了。他艱難地道:“我妹妹叫梁逍,僅此而已。”但是手裏的紙包他倒沒吝啬,交給了梁家阿爹。

梁家阿爹不大明白:“你是說,你的妹子和我家大姑娘同名兒?我這大姑娘的名字,還是村裏的先生取的,本來只說是給兒子取名,因為是龍鳳胎,吉利,就一起取了……”他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很松了口氣,不是自己孩子也好。

梁遙幾次給父親遞眼色,想制止他的話,卻都被父親無視。他想教父親歸還人家的東西,無奈,父親回錯了意,揣的更緊了。他只得作罷,低聲向姐姐詢問事情經過。

梁頌揉揉眉心,心裏是濃濃的無力感。他還記得自己的目的,他是來勸回妹妹的。他沖梁逍招招手,盡量柔聲說道:“梁逍,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梁逍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在自家門口,她可不怕他。她悄聲對弟弟說了經過,着重強調了梁頌的無禮和魯莽。

弟弟輕哂,只怕是認錯了人,或者就是姐姐所說的頭腦不大清醒,不然無法解釋梁莊無人聽過對方的名頭。他今天心情極佳,對任何人都有很大的善意。他笑道:“這位兄臺定是認錯了人,人有相似,認錯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到了門口,兄臺若不嫌棄,可否移步到寒舍小坐?”

他這話也只是客氣一番,畢竟沒有誰連主人都不認識,便要去家中拜訪的,更何況這個自稱叫梁頌的人一看就是清高自許目無下塵的,肯定瞧不上他家的鄙陋。

可惜,梁莊最有學問的秀才梁遙這次猜錯了。梁頌颔首,竟是同意了。

他居然同意了!

梁遙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勢同騎虎,只得僵硬地道:“兄臺裏邊請。”

梁逍揪着弟弟的衣服,小聲道:“你怎麽就讓他去咱們家呢?”她邊說,邊偷偷瞧着梁頌,真不知道這個人安得什麽心。阿爹也真是的,一點吃的就收買了。

梁頌看在眼裏,暗暗好笑,他是怎麽以為她在幻境中是沉靜的呢?微風拂過臉頰,他的心微微一沉,猛然記起這是幻境,當務之急不是研究妹妹在沉淵中的性格,而是告訴她真相,勸她回去。

蘇素還在現世守着他們,他擡手看看腕上的紅痣,殷紅如血,也就是說他在幻境中并沒有逗留多久。可是,在這裏,他度日如年,比起陌生的會帶來新鮮感的妹妹,他更想看到的是他在現實中那個與他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妹妹。

梁頌鄭重地見過梁家二老,縱使他們都是虛幻的,他也感謝他們照顧妹妹這十幾年。他這态度,讓梁家阿娘自以為摸着了他的心思,笑得甚是慈愛。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梁頌本就一表人才,阿娘對他的外表還是很滿意的;再問到家世,梁頌不解其意,只拿幻境中的家來回答。

整個梁莊就這麽一家大地主,其實跟土皇帝也差不多了。梁家阿娘琢磨了一會兒,雖然梁大地主家名聲不大好,但是這後生瞧着還是不錯的。既然說是在外學習多年,那麽想必品行要比梁二少強很多。她将自家掌櫃的拉到一邊,細細商量,說了自己的打算。

阿爹本來就為這麽好的後生不是自己的種而遺憾,聽婆娘一說,越想越在理,不由得一拍大腿,連連稱贊。阿逍跟了他肯定吃喝不愁。

——他們想的很好,唯獨忘了當事人的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講個小狐貍的事情。

蘇素近來迷上了看電視,恨不得把電視機搬進畫裏去。不過,由于千年的文化差異,很多時候,她看得似懂非懂。

一天,閑來無事,梁頌問她看的什麽節目。

蘇素一本正經地回答:“洗澡節目。”

梁頌暗自稱奇,到底是哪家電視臺這樣三觀盡毀,節操掉光,怎麽會有洗澡節目呢?

一旁的梁逍忖度着猜測:“不會是跳水節目吧?”

梁頌一琢磨,覺得有道理。終究是好奇,次日中午蘇素看電視時,他特地去看了看,瞬間淩亂。

他清楚地聽到主持人說:“男生女生向前沖。”

小劇場,只為娛樂,與正文無關。不喜勿拍。不是為了給某節目打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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