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三(5)
少年兒郎終歸是沖動,心高氣傲。阿紹在家中也是受父母寵愛的,如今在蘇笑面前低聲下氣還換不得她坦誠相待。他心中豈會無氣?
蘇笑還在房中說道:“先生,你先回去吧!”
阿紹更是怒從心頭起,她居然以為是先生在門外?不過,莫名的,他心裏頭舒坦了一些。她只當外面的人是先生才會将他拒之門外。如果她知曉了他的身份,定然不會如此待他。阿紹低聲說道:“蘇笑,是我。”
此言一出,蘇笑更加驚懼,顫聲說道:“阿紹,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麽話,明天說,明天說!”
她的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裏,也不敢發出聲響。——其實,這時的她若是連忙穿衣,也不會有尴尬的。偏偏她在危急關頭,急智全無。
阿紹憤懑,犟勁上來了。你不要我進去,我偏要進去!他猛地一推門,那門被闩得緊緊的,推不開。
蘇笑急了,聲音裏都帶着哭腔:“阿紹,你要是敢進來,我就永遠都不睬你!”她這時,才想起來慌裏慌張地去裹衣服。
阿紹暗自用力,狠狠地踹了一腳,門被踹開了。
蘇笑哇的一聲哭了。
阿紹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眼前的一切卻分明告訴他,蘇笑是個女子。他心頭的迷霧似乎被人用手撥開,之前的種種不解,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他這才明白,他為何一直在乎她,她的怪異,他對她的怪異之情。只因她是個女子啊。
蘇笑哭得很傷心,娘親說過,女人若是被別人看了身子,那麽就只有上吊自盡來證明清白了。她還沒有念完書,她還沒在父母面前盡孝。她就要死了麽?
阿紹卻幾乎要手舞足蹈來表達自己的歡喜了,她是個女子,她是個女子……他們之間再無阻礙。然而,眼下她哭得這樣傷心,他也只能收斂了喜意,結結巴巴地說:“你別哭,你別哭,我帶了桂花糕。”
蘇笑也不搭理他,一個勁兒地在心裏感嘆自己的命苦。
阿紹這才慌了手腳,他褪下自己的外衫:“你別哭啊,我回去禀明父母,我會娶你的。我,我,我什麽都沒看到的……”
梁頌聽到動靜,披衣來看,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早已翻起千層巨浪。
阿紹慌忙将蘇笑擋在身後,顫聲道:“先生,先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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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頌兩道眉毛皺的死緊,沉聲喝道:“滾出去!”
“先生……”
“滾出去!”
阿紹卻一動不動,固執地看着梁頌,堅定地搖頭:“不,先生,我……”
梁頌上前揪起他的衣領,一提一放,将他扔到了門外,順便關上了房門。動作之快,讓阿紹瞠目結舌。他還在雲霧中,就已經在房門外了。
蘇笑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梁頌背過身去,溫聲說道:“你別怕,我自有辦法讓他把今天的事,爛在肚子裏。”
蘇笑低着頭不說話,她心裏很亂,茫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阿紹在門外不停地用拳頭砸着房門,心中焦急一片。先生會不會把蘇笑趕出書院?那他不是就見不到她了麽?他口中呼喊着:“先生,你別怪蘇笑,你……”
梁頌扶額:“真是個呆子。”他直到聽不見蘇笑穿衣的悉簌聲,才轉過身來。他溫聲說道:“你不用怕,我當然不會像他說的那樣……”
“先生……”蘇笑已經平靜下來,“我……”
梁頌道:“我是你哥哥,你不用害怕。”
梁頌打開了房門,直視阿紹:“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情,如果我在外面聽到半個字……”
他面無表情,聲音低沉,在夜色下冰冷得可怕。
阿紹卻不怕他:“這話正是學生要對先生說的。”阿紹不喜歡先生的态度,仿佛他和蘇笑才是同一國的,而他阿紹只是個外人。
梁頌輕哂:“也好。”他轉身離去,這是蘇笑和阿紹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阿紹見梁先生走遠,連忙大步走進蘇笑房中:“蘇笑,我……”
蘇笑不看他:“阿紹,你別說了好不好?我們還是好兄弟,還像以前那樣,你,我,劉意,我們還是好兄弟。”
阿紹心中苦澀:“好兄弟?可你明明是女人,我,我怎麽把你當兄弟?”
蘇笑身子發顫:“你是要逼死我麽?我娘說,被男人……,被男子,是,是要自盡來證明清白的,我……”
阿紹慌忙說道:“還有別的方法啊,我娶你,我娶你不就萬事大吉了嗎?我可以娶你啊,我們不是處的很好嗎?”
蘇笑搖頭:“阿紹,我困了,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
她滿臉求懇之色,眼中瑩瑩含淚。因為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垂在肩上,更顯得小臉只有巴掌大小,格外惹人憐惜。
阿紹一時恍惚,胸中豪氣萬丈,她說什麽,他都是肯的。他忙不疊地點頭:“嗯嗯,我們明日再仔細商量。你先休息,你先休息……”他幫她倒掉了水,掩上了門,心裏歡喜無限。
蘇笑舒了口氣,靠在門上,卻早就淚流滿面。她不停地拭淚,可淚水卻越流越多。她的委屈,又不能對娘親說,只能一個人默默流淚。
過了好一會兒,蘇笑打開房門,阿紹已經不在門外,但是梁頌房間的燈還亮着。她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他門口。
方才的變故中,有他在,她覺得安心許多呢。或者這就是他說的家人吧?
蘇笑在他門口來回走動。她猶豫着,也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梁頌卻打開了房門:“怎麽了?”
蘇笑像是被猜中了秘密的小孩兒,羞紅了臉,嗫嚅:“先生,我,我睡不着。”
梁頌溫聲道:“夜風大,外面冷,你進來吧。”
蘇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連連點頭:“嗯嗯。”
梁頌将身子側到一邊,任她進來才重新掩上了門。
那廂,阿紹回到自己房中,才發現桂花糕還在懷裏。他一拍腦袋,再去一趟好了。走在路上,他有些擔憂,她若是睡着了,他就先離開。他就遠遠地看一眼,不去打擾她。
阿紹既興奮又期待,夜已經很深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困。一想到蘇笑是女子,一想到他們可以再一起,他就樂得合不攏嘴。
然而,當他從角門處拐過來時,卻看到蘇笑站在梁先生房門口。他們在說什麽,他聽不清楚,他只覺得熱血上湧,充滿了整個腦袋。方才在他腦海裏影影綽綽的想法,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剛才混亂,他的整顆心都在蘇笑身上,也不曾留意到先生的不對勁兒。現在回想起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先生知道蘇笑是個女子,先生一點都不驚奇。蘇笑對先生也格外信任的。他再深想一些,先生為何單單要蘇笑住在松竹園,真的只是為了就近照顧他麽?
先生和蘇笑站在一塊,夜色下格外和諧。阿紹看不下去了,他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着蘇笑走進先生的房間。
房門被重新掩上,房內的燈光似乎變亮了一些。阿紹看不清房中人的身影,他終是轉身離去,失魂落魄。
他的确是比先生年輕,可是先生身上有他所沒有的氣度。
夜風地吹在他身上,阿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感覺到冷意從四面八方襲來。他懷裏的桂花糕,早就冷掉了。
梁頌剪了剪燭花,又添了一盞油燈。到現在他還沒習慣這裏昏暗的燈光,他随口說道:“你不要熬夜讀書了,對眼睛不好。”
他話一出口,微微一愣。他記得梁逍最愛晚上抱着厚厚的典籍翻看,如癡如醉。而蘇笑,似乎沒有這個習慣。
蘇笑倒是沒注意到這些,她搬了小凳子坐下,抄着手,揚起小臉看着他。
梁頌嘆了口氣,她的眼睛純淨漂亮,是深不見底的黑。梁家人的眼睛都是純黑色,梁逍變成了蘇笑,這一點竟也沒變。他不由得心頭一軟,倒了熱茶給她:“你拿着暖手,夜裏寒氣重,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宋代就有了暖瓶,讓梁頌吃驚的是,這個夢境中雖然朝代不清楚,但是暖瓶居然也存在,而且頗為精巧。
蘇笑呆呆地接過茶杯,小聲說道:“你待我真好,我要是有哥哥,應該也是這樣吧。”
梁頌微怔,手輕輕一頓,若無其事地道:“我本來就是你哥哥,你又忘了。”
蘇笑說不出話來,她低着頭,小聲說道:“你不要總這麽說。我們,我們,你的妹妹是梁姑娘。”
梁頌默然,只靜靜地看着她。
蘇笑尴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身子在小凳子上扭來扭去。她最終還是出口說道:“你別這樣看我,怪不自在的。”
梁頌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
蘇笑偷偷舒了口氣,她轉轉眼珠,試探着問:“先生,要不我們義結金蘭吧?”
梁頌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義結金蘭?我的親妹妹,還需要義結金蘭?”
蘇笑眼珠亂轉,不與他目光相對,神色卻極為無辜:“我還以為你是嫌我輩分比你低呢。我姓蘇,你姓梁,怎麽會是親兄妹?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也只是前世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梁逍小時候,親自下廚做飯,奈何并不理想。
她端着給哥哥吃,異常熱情。
梁頌非常感動,果真是親妹妹啊。他連聲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做的有。”
梁逍:“我知道你有,可是只有你吃了我的之後愛 書 樓 發 布,我才好吃你的啊。”
作者說,我本來以為兄妹很有愛,奈何喜歡的人不多。好吧,這個故事盡快完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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