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暗示】

“你明白了?”

林樂默然,良久才緩緩點點頭:“明白。”

如果不是他的一磚頭,方山淮就不需要把方越再送去美國。如果方越不去美國,那方山淮也許就不會死,也許不會再撈這一行。

最差最差的結局,也會是方山淮就算仍然做這一行,可如果沒有自己那一板磚,方越仍不用去美國。不去美國,方越就可以陪方山淮,而不用像現在這樣,直到二十歲以後才被允許回國。而且每次回國的時間都不長。

林樂其實不是很理解這種父子分離的感覺,因為他對自家的父親更多的是敬畏,而不是敬愛。所以,他不懂得方澄桦失去那幾年,到底是失去了什麽。他只能猜測,或許,那會是無比珍貴的。

他只能深深理解的是,失去父親後的感覺,那是一種六神無主的感覺。

良心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不,不止。方山淮很聰明,他繼續做這一行,無論是毒品還是勒索敲詐開賭場,都會害了不少人。因為他的聰明,這些年一直沒被警方抓住證據。”

“但方山遙不如方山淮,所以如果換了方山遙做這些事,根本害不了多少人。所以,你明白了?”

林樂覺得自己是一只蝴蝶,扇動一下翅膀,卻導致現在的不同。可他僅僅只是給了當年的方越一板磚,怎麽會害到那麽多人,難道那些人全都是被他害的?這應該算在他頭上嗎?

難道方山淮開賭場賣毒品敲詐勒索綁架,這些都要怪他?難道人家去輸得傾家當産,吸毒吸得全家死光,全都要怪他?那到底這世界還有什麽人沒有罪過?

林樂苦笑,他覺得這好像一個天大的陷阱,一旦跳進去,自己多半只有內疚死這一條路可以走。可是,這些事,又當真與他無關?

起碼,方澄桦和方山淮的命運因為他的一板磚而改變了,原本可以很幸福的一個家庭,因為幼時的一板磚,所以分崩離析,所以無法相聚感受親情。

只是,幼時的一板磚有如此威力?只是真的可以這樣計算?

林樂糊塗了。

“你又錯了,這些是不能怨你,但确實因你而起。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論你多大年紀,做的多麽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甚至一個動作,都有可能為別人造成一生的傷痕。”

“或者,你應該知道一下!”良心頓了頓:“十二名單你是很細心選過的,你認為你對他們的傷害是很小的。其中有一個人,你或許不記得了。我可以提醒你,當年在初中的時候,你曾經惡作劇,把一個內向的男同學的褲子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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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看來,那只是一個惡作劇,但是……”良心輕輕一嘆:“但是,他卻因而從此變得更內向,沒有交過女朋友,幾乎沒有朋友,非常孤獨的生活着。”

林樂怔怔的望着良心,至于嗎?只是一個板磚,只是一個惡作劇,也能造成那麽嚴重的後果?難道自己真的做了那麽多的壞事?從小就壞得無藥可救?

國家法律還規定孩子做的事,不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呢。

可是,良心不是法律,良心是良心。

望着良心漸漸消失,林樂怔怔的目光收回來。正好聽到方澄桦的悲傷低語:“如果我沒有打你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多陪陪爸了。”

深深嘆了口氣,林樂苦笑着,無論先前到底在想什麽,聽到這一句話,已經足以使他心酸了:“對不起!”

方澄桦呆看着林樂:“為什麽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被送去國外!”林樂覺得自己好像很難接受一板磚引起的蝴蝶風暴,但是眼前的事實卻也由不得他不低頭。即使他覺得這與自己無關,卻還是不住的在心裏對自己說,就當是做好事,僅此而已。

其實,林樂知道這不是做好事,他的心中深處是知道的。

方澄桦苦笑:“沒什麽對不起,只是小孩子的打鬧罷了。”

“你願意原諒我嗎?”林樂不想放棄眼下的好機會,他盯着方澄桦,希望他吐出我原諒你四個字:“我很認真,希望你也能認真的回答我!”

方澄桦覺得林樂會不會對一點小事太認真了,看他如此認真,他也肅然盯着林樂:“我原諒你!”

“真的?”

“真的!”方澄桦開始覺得有點煩了,這林樂是不是有點過分認真了。

林樂沒有想像中的輕松感,他覺得很可能是因為良心那一番話。想到自己似乎還連累了更多的人,他就沒辦法輕松下來:“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願意為你實現一個願望,只要我能做到。”

方澄桦卻只道林樂還像以前一樣的家庭背景,眼睛一亮,盤算了一下咬牙切齒道:“我要拿回被方山遙拿走的一切!不,我要方山遙失去一切,為他所做的付出代價。你能不能幫我做到?”

“我不殺人!”林樂苦笑,他覺得方澄桦是不是他把當神燈了:“不過,其他的,我可以答應下來。”

方澄桦興奮得眼睛都快掉下來:“真的,太好了,太感謝你了!”

林樂從未想到,原來求得原諒,其實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簡單到方澄桦甚至從未怪過他恨過他的地步,簡單到他發現自己當初選許月绮其實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你想要什麽樣的目的,只是讓方山遙失去一切,還是要他……死?”林樂覺得自己快要變成魔鬼了,竟然在引誘他人謀殺。不知,将來良心會不會說自己又傷害了方山遙呢,他諷刺的笑了笑。

“我要他失去仙臺,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用最惡毒的方法!”方澄桦從來沒有恨一個人恨得如此深,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叔叔。

“對了,你當初為什麽不肯去驗DNA?”林樂想起一事,如果去驗DNA,那就簡單了很多。

“因為我不是爸的親生兒子!”方澄桦苦澀的笑了笑:“我爸有一個初戀情人,因為某些原因失散了。後來他們再次相遇……”

“相見了,我爸也帶去了麻煩,初戀情人被他的仇人殺死,留下一個孩子……”方澄桦簡練的描述了一段故事:“這孩子就是我。”

“可能因為我爸壞事做絕……”見林樂詫異的望着自己,方澄桦無奈:“雖然我是他兒子,這點也不能否認的。可能因為做了太多壞事,我爸和方山遙雖有過很多女人,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孩子。我爸有一次說,這就是報應。所以,爸對我特別的好。”

林樂點頭表示明白,難怪方山遙那麽有恃無恐,原來是有道理的。不過,這一來,他就更加頭疼了,因為幾乎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方澄桦的身份:“你一定要拿回仙臺?”

“不,你想要,我可以全送給你。”方澄桦眼中閃耀着兇光:“仙臺落在什麽人手裏都可以,就是不能落在方山遙手裏。”

林樂點頭,這樣一來,就相對要顯得容易了一些。當然,也僅僅只是相對罷了:“對了,你爸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方澄桦疲憊的思索了一下:“你不提,我倒險些忘了。我想起一件事,去年我回來過年的時候……”

他猛的頓住,盯着林樂半晌。林樂苦笑,看來自己的人品是蠻值得懷疑的:“你懷疑我?”

“是的!”方澄桦很簡單,也很直接:“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件事裏?”

“好吧!”林樂沉吟着,将自己要為人取回*的事娓娓道來。

說到他想通過方澄桦成功奪位而逼迫朱學貴拿回照片,方澄桦啞然失笑:“你的辦法,規模太大了。”

有了這些說法,方澄桦雖未完全信賴林樂,卻也勉強可以接受了,繼續先前的話題:“去年過年我回國,我爸拉我到書房裏談了半天。你也知道像我爸那種人平常是不會喜歡書房的,現在想來,的确有些奇怪。”

“那一天,他在書房裏拿着唐詩宋詞對我唠叨了半天,大抵都是在說,他身體漸漸差了,如果将來如何如何……”方澄桦回憶着,依稀記得那一天方山淮很羅嗦的講了半天,最後把那本唐詩宋詞送給他了。然他卻沒有對林樂全講出來:“現在想想,那天他的表現有些奇怪,似乎在暗示着什麽!”

“暗示……”林樂抓住了這個詞,默默的思索着。

林遠桐留給下的信裏,為什麽要無緣無故的提到那只狗,大家幾乎都忘掉的狗。

這,是不是一種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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