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河破碎,一曲铿锵行軍路。

勢掃草寇肝膽裂,多年沃土征戰地。

兵甲批寒歇蒼翼,紅纓長.槍擲地深。

寥寥騎兵與日增,哪勘刀光血紅染?

今生若得平安世,一生孤寂也淡然。

兵臨池下,黑白血色俨然在。

一生一世,并肩作戰情誼纏。

世人看不清人世間紛繁,他們記得人世間疾苦,卻無法頓悟一生的貪嗔癡恨愛惡欲,世人皆是恍惚繁華悄然過往,然而那今生所擁有的七竅玲珑心卻是染上了點滴黑氣,最終落入輪回,前世今生化作煙霧随風飄逝。

駱易潭與溫默珏一生過得可算苦悶,卻依舊可以在苦難中前行,即便是慘遭命運開得玩笑也能堅持己心,笑對人生。他們縱橫沙場整整二十多年,從一開始那邊境小城的邊防小兵,一步步打到管轄京城中原的将領。他們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拯救了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黎民百姓,用自己半生的孤獨換回了半壁河山。

但人終有一死,當他們二人雙鬓暈染蒼白,當細細的皺紋偷偷爬上他們的眼角,當敵軍将領的長劍穿過駱易潭的胸膛,當溫默珏為救被圍困的易潭哥而身中十幾只鐵箭時,他們壯麗波折的一生,終是畫上了句點。

本來,他們應該不知不覺地離世,然後悄然無息地轉世,從今往後,誰也不記得誰。但恰逢酆都城酆都大帝需求鬼差,他們兩位作為人間立功的将領,被率先挽留。兩人那個時候還并不知道鬼差到底是個什麽差事,但一想到之後依舊會與對方在一起,便毫無猶豫地選擇了留下。

原本,兩人在酆都城生活得倒也快活。必要時候去凡間抓抓惡鬼,閑着的時候還可以在自個家中看個閑書,但随着兩人職位的上升以及任務的難度增加,兩人再次開始立足戰場之上。只是這裏,不與人間相似,那些魑魅魍魉,惡鬼魔物簡直如同洪水猛獸一般,不僅長的猙獰恐怖,而且殺傷力也是可怕到無法比拟。

再後來,仙魔兩界發生了天地無法撼動的劇烈碰撞。幽都作為仙魔兩界唯一的交彙點,成了不可避免的犧牲品。

一場不知何處才會是結局的戰争再次拉開了序幕。

戰争前夜,溫默珏神色冷硬地邁入了駱易潭的房門……

駱易潭清冷的面容因為這不速之客而揚起了歡喜的笑容,但下一刻卻覺得眼前一抹黑,一瞬間天昏地暗,時空如同扭曲了一般旋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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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奇詭的現象轉瞬即逝,駱易潭驚駭地伫立在原地,眼前青山連綿,空氣中氤氲着濃濃的濕氣,而這條泥濘道路的盡頭是一座隐約可現的小村莊。他伸出雙手,卻覺得這雙手玉玉蔥蔥,虎口處那道綿長的疤痕不見了蹤影。他整個人懵了,他怎麽也不會忘記,在他成為鬼差之後,他曾經與溫默珏一起抓捕一個修為高達三萬年的老妖魔,那次戰役,贏得勉強,而自己也因此差點失了右手。而如今,這雙手,雖是有些老繭,卻是連一絲刀痕的影子也沒有見到。

他腦中竟然混沌一片,阻礙着他的思考。

“易潭哥!駱易潭,你走那麽快作甚!?”

他渾身猛然一顫,心中警鐘大作。

他現在到底在哪?他到底是誰?他又到底要去往何處?!

出聲的少年不過十五出頭的青蔥模樣,他一雙濃眉精神抖擻,滿是污跡的臉上有着一雙靈氣璀璨的雙眸。那眸光震懾人心,襲擊着駱易潭嗡懵的腦袋。

他本來混沌一片的腦海被打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一瞬清明之光從那指縫般狹窄的縫隙中照耀下來。

他徐徐轉過身,眼中本來渾濁的污穢之氣如今一掃而光。他想起來了,他如今正是去尋找還魂草的路上,他如今的身份是酆都城的白無常,他沒有時間在這幻境中多待片刻,若不然,他們兩人或許都将迷失在這幻境之中。

他細細思考着剛剛來到那片花圃的時候,是否有什麽特殊的異像,又或是聞到了特別的氣味。

那個時候,他們兩人都只是尋找着還魂草的蹤跡,走到花圃中央的時候,鼻腔似乎有聞到一股異香,那香味帶着一絲甜膩,混雜着九幽泉水浸泡過的薔薇的芬芳。

小白須臾片刻便想了個通透,這生長在極陰之地與極陽之地的迷魂花不是攝魂扣還是什麽?

攝魂扣,他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那是一種極難存活的迷魂花,只有在極陰極陽之地方可存活,它唯有子時左右開花,且花期短暫,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瀕臨凋零。本來它若是不靠近蓬萊仙島,這種花也沒有開花的可能,但如今正好初五,天時地利皆合适,它所開的花也就極為茂盛繁美。

離開酆都城之前,清明也曾千叮囑萬吩咐他們一定要小心不要着了這種號稱“魔花”的道,沒想到他們卻還是不夠小心。

他暗自咬牙,心頭莫明擔心起黑無常來。那個木愣子,若是同他一般迷失在幻境之中,那可是如何是好?這種花,雖然不會致命,但若是一直被圍困在它的環境之中,肉胎凡體自是被硬生生地消磨光生命,而即便他們這種不老不死的無常,也将永生永世被圍困其中,無法逃脫這循環的命運。

本來他還不清楚攝魂扣到底會讓人回憶起什麽,現如今以他的經歷來看,攝魂扣的幻境竟然是使中術之人回憶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也是最痛苦的時光。一生抑揚頓挫,反而讓他人無法區分現實與回憶,直教人喪失判斷力,将回憶當做現實,而将現實忘卻。

只是,現如今,小白雖是知道了自己身處幻境之內,卻是不知該如何掙脫幻境。他正思忖着出神,卻聽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易潭哥,你在想些什麽?”眼前有只手掌晃動,小白一擡眼,看到的便是一臉迷茫的少年黑無常。

溫默珏看易潭哥總算回過神來,才繼續道:“易潭哥,你剛剛怎麽了?怎麽突然一臉嚴肅?”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溫吞地退了兩步,讨饒道:“哥,對不起,下次我再也不會出去了。可是如今母親病重,若是我只是呆在家中,豈不是不孝?……”

小白神色複雜地望着眼前低着頭委屈解釋的溫默珏,心中思考着:這家夥到底是黑無常本人呢,還是自己的夢境呢?若是幻覺,為何他給他的感覺如此熟悉,如此溫暖?

低頭望着眼前面容依舊稚嫩青蔥的少年郎,他的皮膚雖然被陽光曬得黝黑,但膚質卻是極好,在陽光下,那皮膚看起來吹彈可破。他些許黑發翹起來,看起來傻頭傻腦的,又有些狼狽。

小白抿着嘴半蹲下身,雙眼平視着眼前的少年,語氣平穩,開口道:“溫默珏,之前你問過我,若是你喜歡我,我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他的聲音缥缈,但卻帶着一絲篤定。

而眼前的少年郎卻如同被束縛住了一般,本來生動活潑的表情簡直就如同一灘死水,浮不起一絲波瀾。但小白卻還是淡淡地開口,嘴角扯出一絲釋懷的笑意。

“當時我驚慌失措,嚴詞拒絕了你。我不曾想過這次的拒絕,竟會讓我們分開了那麽多年,我好不容易将你找回,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原來你在我的心中已然這般重要。”他擡起五指分明的手掌,溫柔地撫摸着那張滑膩的臉頰,淺笑着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願意。”

春風乍起,拂過不遠處的湖面,漣漪漸漸散開,遠處歸家的候鳥高亢嘶鳴,娓娓道來纏綿悱恻的絮語,在青山環水處回旋飄蕩。料峭春風越過十裏山地,将鐵血柔情散布,揚起一陣接着一陣的樹葉婆娑。

緊接着,青山破敗,湖泊流失,曲折山路、泥濘土地,在須臾間化為黯淡柔光,霧氣朦胧間緩緩散開,遮蓋住眼前青春飛揚卻神色木然的少年,最終,那少年的身影也化開在了午夜的月色之中,與月光交融。

小白的眼前一黑,身處之地果然是之前所處的花圃之中,只是不知自己不受控制走到了哪兒,他穩下心神,四處觀望了半刻,終在花叢中找到了那黑衣長衫卻昏迷不醒的黑無常。

他趕忙上前,蹲下身将那黑衫男子扶起來,半摟在懷中,随即一手掏出衣裳之內的法袋,又從中拿出一瓶小型琉璃瓶,抵住黑無常的下唇,将一顆藥丸倒出,抵在他的嘴邊。他又騰出一只手,握住黑無常雙頰,動作一氣呵成,不帶一絲卡殼的,一顆赤紅的藥丸也便被黑無常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旋即,他也顧不上被不被魑魅發現了,直接動手施法,為他刺激藥效。

周圍的霧氣散開了不少,黑無常之前受的傷也俨然痊愈,他全身戰栗了一下,悠悠轉醒。

黑無常身體依舊極為沉重,而睡意也是一陣陣的襲來。他剛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姑且算作是夢吧。在那個夢裏,他似乎成為了那個曾經小白說過的叫做“溫默珏”的人。

他倏然清醒過來,此時才發覺自己竟然躺在小白的懷中,一時心中生出一絲不自在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扶開小白摟住他腰際的手掌,手掌撐地站立起來。

小白并沒有在意黑無常的反常動作,只是道:“剛剛我們定然是中了攝魂扣制造的幻境了,我猜想,那攝魂扣應該是将誤入它們領地的外來者困入它們制造的幻境,讓他們永遠活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或者說是溫暖的回憶之中。”

“溫暖?”黑無常一聽,眉頭蹙起。

小白看出黑無常面色不對,不禁也心生疑惑,問道:“難道你的夢境與我的夢境并不相同?”

“不清楚,你夢到了什麽?”黑無常向前繼續探查,卻是已經屏住了呼吸。

小白緊随其後,同樣封住了口鼻,“我夢到了我們的前世。”他頓了頓,解釋道:“也就是你生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凡人。”

黑無常默默走在前邊,卻是沒有停下腳步,而且也沒有像之前一般牽起小白的手掌,只是那般向前走着。這次他靜默了好久,才回了小白一句話。“原來是這樣。”他又靜默了一會,想起自己已然痊愈的傷勢,揚起手掌擺了擺,低聲道:“謝謝。”

小白看着那只在月色下揚起的手掌,淡然道:“不用。”

黑無常再無說其他,只是繼續向前走着。

緊緊跟随着黑無常的小白看黑無常并沒有任何對于自己身前的好奇,心中微微泛出一絲苦悶的酸澀,停下腳步,伸手想要抓住前邊那人寬厚的手掌,卻又強忍住了自己心頭生出的想法,他的雙眼中倒映出一身黑衣的寬廣後背,不禁暗暗咬住了下唇。他晃蕩着身子向前邁開了一步,這才繼續穩步向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者君一直在要不要發文——不如不發了——還是發吧——要不要發文——不如不發了——還是發吧——要不要發文——不如不發了——還是發吧……中不斷的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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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們知道了,作者君最終還是發了……其實我是覺得這個收藏量好低,要不要囤個兩天?

結果,我發覺,收藏量也不會因為我囤兩天而增加啊……

所以,我決定還是加油更吧……

大家記得與作者君多多互動~~讓我安心,麽麽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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