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DARKNESS -

0.

厭惡的事情。

無法接受的事情。

都是他們認同的事情。

适合的事情。

樂意做的事情。

卻從他們身上反射出質疑的刺。

為了不受其傷害,只得不帶有任何情緒。

兩顆心髒不帶任何情緒地跳動。

簡直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這裏是存在的盡頭。

沒有任何事物,只有我的存在。

我是這裏唯一的存在。

1.

醒來時我發覺自己正置身于不見底的深淵中。

就像在漆黑的大海上,沒有風浪,沒有波光,身體無法動彈,只能緩緩沉下去。

像是回到了母體,那些水居然無法讓我窒息。

不對,這裏沒有水,我只是在飄渺的黑暗中不斷下墜。

這是在哪?

我不能動,甚至連眼睛也無法睜開。

我所看到的這黑暗深淵究竟是什麽?

它昏暗如幽冥。

“這就是死。”

女人年輕蒼白的聲音從黑暗深處傳來。

那是我的聲音?

死亡原來空無一物,我突然感到十分滿足。

在我活着的時候,就十分期待死亡。

因為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墜落着死去,是件多麽令人愉悅的事情。

墜落和飛翔在我看來毫無差別,只是多了一個永恒的盡頭。

她一定也會贊同這個觀點。

2.

深淵的盡頭,我看到了她。

她是端木暗。

是我自己。

“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我問她。

她笑而不語,微笑地看着我,就好像看着多年不見的老友。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我。

我想躲開,可是依舊動彈不得。

“單單是存在于那個世界,就已經是你存在的意義了。”

她溫和地說。

所以眼前這個和我一樣的身影一定不是我,因為我從沒這麽想過。

“你是誰?”

于是我緊張地問。

她的笑容依舊溫和,慢慢開口,說出了那三個字——

“端木暗。”

她的手終于觸及到了我。

談不上冰冷,也談不上溫暖。

她的右手,我的右手,十個手指合在一起,手掌也貼在一起,大小正好一樣。

可是依舊沒有任何感覺。

我的右手,在死前就已經不複存在了吧。

她放下手,給了我一個笑容,便消失在了深淵裏。

我開始上浮。

就像深海裏的魚吐出的氣泡。

不斷向上,不斷向上,不斷向上。

我聽見了人說話的聲音。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他似乎在說明着什麽。

我聽見了儀器運轉的滴滴聲。

滴滴——滴滴——滴滴——無休無止,就像我活着的時候心髒跳動的頻率。

我聽見了金屬物件與金屬物件敲擊時清脆的聲音。

我聽見了輪子滾動的聲音,開門的聲音,關門的聲音。

我還聽見了無數來來往往的腳步聲。

眼前依舊是空無一物的黑暗,那些聲音圍繞在耳畔,看不見,摸不着。

它們遠遠地傳來,恍若隔世。

我還是無法動彈。

任憑身體慢慢向上漂浮。

我突然想起深海魚兒吐出的氣泡在到達海面那瞬間炸裂的形态。

啪嗒——

清亮,幹脆,最後的剎那還反射着海面陽光刺眼的光芒。

然後氣泡破了。

上浮的速度比下墜時要慢得多。

因為迷惘。

對于死亡的堅決,對于生還的猶豫。

可我還是莫名其妙回到了這黑色海洋的表層。

似乎可以呼吸到若有若無的空氣,看到若隐若現的波光。

透過海面我看到了一輪滿月。

那是一輪巨大的血紅色的月亮,好像離開水面後伸手就能觸及到它。

可是它們來了。

它們在我腳下不斷地拉扯。

留下來,留下來,你要留下來。

做選擇的時候,心中不能有迷惘。

“單單是存在于那個世界,就已經是你存在的意義了。”

她說過的。

不,是我說過的。

我的腳開始恢複了知覺,将深淵裏的那些手蹬落。

我的腰腹部開始有了知覺,奮力沖出水面。

海面上的空氣溫暖清新,我開始大口呼吸着。

我找回了我的呼吸。

醒來時我發覺自己正置身于漆黑的病房中。

身邊顯示生命特征的儀器還在機械地發出平穩的聲音。

月光透過窗簾投射進了一大片模糊的光線。

似乎睡了太久,我想起身下床走動一會兒。

可是右手卻沒有任何知覺。

我用左手支撐慢慢坐起,在模糊的月光裏,我的右手被厚厚的繃帶包裹着。

它不能發力,似乎我的意志無法傳遞給它。像身外之物一樣附在我的手腕上,好像早就已經不是我的了。

我這才模模糊糊回憶起一個女人面目猙獰地朝我揮着某樣尖利物件的情景。那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病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一條小縫。

“誰?”

也許是太久沒有說話,聲音有些生澀地從喉嚨裏發出,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一只手推開了病房的門。

那是一只鮮血淋漓,殘破不堪的女人的手。五指的皮膚已經裂開,露出駭人的關節,若不是推門的動作,根本無法分辨手心與手背——它們都已皮開肉綻,隐隐露出觸目驚心的手骨。

可它卻帶着長長的尖指甲,那指甲還散發着若有若無的幽藍微光。

手的主人無聲地走到我面前,咧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她的臉與回憶中那個揮着武器朝我砍過來的女人的臉重疊,雖然這張臉已經滿是鮮血和傷痕難以分辨出此時的表情。

有種感覺,她像是被人剪成碎片,又拼湊到了一起。

我連忙驅散這種妄想,盯着這張破碎的臉。

我見過她。

我見過她不止那一次。

在某個傍晚的醫院裏。

或是在某個滿是霧霾的小鎮的路邊。

地道,對了,還有地道裏,她舉着手電。

記憶的碎片回來了,拼在一起。

她要我的命。

滿身血污的女人發出類似野獸的吼聲,伸出那殘破不堪的手朝我撲來。

我從身下抓着枕頭扔向她。

可是枕頭直直穿過她的身體,落到了她身後的地上。

我拖着毫無知覺的右手滾下床,她好像沒料到我會躲到床底下,一邊焦慮地發出急促的低吼聲,一邊慢慢蹲了下來。

她的動作十分遲緩。我顧不上去考慮所發生的這一切的緣由,趁她還在磨蹭迅速從另一邊鑽出床底,拉開門跑出了病房。

她一定不是人。

我一邊跑一邊想。

她是因為要殺死我所以和惡魔做了交易麽?

我一邊想一邊回頭看。果不其然,她跟在我身後不遠處,張牙舞爪。

走廊似乎沒有盡頭。

那些緊鎖的病房門鏽跡斑斑,根本沒有打開它們的可能。就連一般深夜裏走廊根部發亮的通往樓梯或是電梯的指示燈也沒有。

這是個完全漆黑,沒有盡頭的走廊。

我只有拼命向前跑,理智告訴我不能停下來。

因為我還聽得見她在我身後不遠處發出的低聲怒吼,猶如困獸一般。

除此之外,走廊裏只剩下我的腳步聲和我拼命的喘息。

眼前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

我條件反射般準備揮手求救,可這該死右手根本無法擡起。

“快、快救救我!”

我喘着粗氣的求救被無視,兩個人影緩緩朝我靠近。

靠近的速度機械而緩慢,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就連腳步聲也沒有。

我停住腳步,屏住呼吸。現在走廊裏唯一的聲音只有我的心跳了,可他們依舊在緩緩逼近。

我被前後夾擊了。

那是兩個穿着病號服的男人。

其中一個臉色青白,用白眼球呆滞地看着我,另一個渾身上下打着繃帶,就連腦袋也無法幸免。

白眼球的腦袋一歪,發出了一聲低吼,繃帶男也立刻附和起來。

我身後那支離破碎的女人也發出凄厲的聲音。

四周開始變冷。

越來越多的黑影來到了這個走廊。

10

它們低語着不斷靠近。

女人已經來到了我跟前,那張破碎的臉擺出一副獵物到手的得意神情,她伸出那發着微光的爪子,冰冷的觸感瞬間漫上了我的脖頸。

它們都圍了上來,周身越來越冷,氣溫似乎降到了冰點。

我的左手胡亂揮着,似乎想擺脫那些無形的束縛,可是它們沒有實體,我只能打到空氣。

即便如此,這也是我最後的掙紮。

右手依舊像塊硬邦邦的橡皮,我憤憤地用另一只手解開那些惱人的繃帶,手腕處剛縫合的傷口和我那慘白的壞死掉的右手呈現在眼前。

明明剛找到了那麽一點點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

所以麻煩你動起來!拜托了!

動起來。

動起來。

動起來。

11

大腦似乎開始不停抽搐,我突然惡心得想吐,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我用左手扶着牆,可那突如其來的白光簡直要讓我瞬間失明,我擡起左手擋住了雙眼,直直靠在了牆上。

那道光似乎比午後的陽光還要刺眼,就像核爆炸一樣迅速四處蔓延開。

指縫中我恍惚地看到那些尖叫嘶吼着的黑影一邊四下搖晃一邊迅速被灼燒得一幹二淨。

指縫中視線朝右邊移了一點,那是誰的手?正發着強烈的光芒。

那些光是從我的右手發出來的。

12

醒來時我發覺自己正置身于醫院的走廊裏。

那些指示着安全出口的地燈發出柔和的微光,我環顧四周,并沒有那一扇扇鏽跡斑斑緊鎖着的鐵門,也沒有不見盡頭的深淵。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大窗戶,窗外的夜空裏高挂着一輪明月,月光灑在走廊上。

一切似乎都平和而靜谧。

我擡起昏昏沉沉的腦袋慢慢爬了起來,右邊那毫無知覺的可能要報廢的手上繃帶早已不知去向,手腕處縫合的痕跡依舊觸目驚心。

沒走幾步就看到了門口挂着寫有我名字标牌的病房。

我推開門,房間裏月光灑了一地,白色的枕頭安靜的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床頭的花瓶裏插着一束紫色的鳶尾花。

——裏世界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寫得最爽的一章,大概是因為太中二了^^(前半段是不是有種伽藍之洞的感覺=。=)中二文裏面瀕死與開挂簡直有必然聯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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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希望可以稍稍承上啓下,從第一視角解釋下女主為什麽如此熱衷于作死(具體真相還需下文慢慢揭開),同時因為女主開挂開啓靈異線。

因為臨時起意想寫靈異線,于是之後的兩個小故事存稿被推翻了,可能會用到之後的故事裏。

這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攤手(

ps,紫色鳶尾的花語是“好消息”^^

昨天發的那章,看了親們的評論,又提醒我了幾個之前沒意識到的雙子塔詭計,謝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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