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HANDWRITING -

我的前同事端木有個怪癖,在說那些稀奇古怪的妄想出的事情時,總是一臉有理有據的樣子,那副表情就像她存在的世界和我們看到的日常是不一樣的。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她的性格使然,長時間的自我封閉讓她活在一個虛幻的世界裏,于是總覺得自己有超能力和魔法之類的,還覺得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想害死她的邪惡勢力。

“我不是普通的人類,我是魔女,紫貝鎮的魔女。”在我剛認識她時,她就一本正經地如此說過。

“……那個魔法陣是我畫的。”在回紫貝的路上,我曾問她被苗苗媽媽關在地下室的細節,她平淡地解釋,“醒來後發現手斷了,流了很多血,所以我就用血畫了一個五芒星陣圖,這是黑暗魔法的召喚儀式。”

所以當已經斷了一只手,在墨林齋一邊練字一邊打工的端木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死者林文遭受了黑暗神的詛咒時,我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黑暗神啊,真是厲害得不得了。”

我帶着嘲諷的笑回應她。

她什麽也沒說,低頭看了看辦公桌上的時鐘,“六點半了。”

對于一般日常的事情,她的依舊話很少,當下的潛臺詞就是:現在六點半了,快上課了,我不跟你聊了。

于是我說,“那你先去忙吧。”

她詭異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上課,我帶你去看黑暗神。”

林姝每天六點半到七點之間都要出去吃飯,因此端木打算從辦公桌抽屜裏偷偷取到書房的鑰匙。

“你來撬鎖。”她指着抽屜,擡頭看着我說。

我不知道端木是通過何種途徑知道我會撬鎖這門技藝的,因為對“黑暗神”言論的莫名其妙,我沒多說,迅速從抽屜裏取出一大串鑰匙。

林文的書房在整個墨林齋的最裏間,經過了兩間大教室和一條幽深的走廊。

“現在墨林齋的事務都交給林姝代管,聽說等夏天結束,這裏要轉讓出去。”

端木一邊小聲解釋着一邊推開書房的門,一股濃烈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書房很大,裏面的裝潢達到了一種仿古的極致,一整套紅木家具顯得十分嚴肅,書桌上擺着筆墨紙硯,博古架上琳琅滿目全是瓷器和青銅器古董,牆角大大小小好幾個瓷缸裏盛着字畫卷軸,一旁還有個小香爐,屋子裏那濃烈的檀香味就是由此而來。

林文生前一定是個崇尚古風的雅士。

“這就是黑暗神。”

端木站在博古架旁,指着牆上的一幅畫說道。

這個端木的腦子進水了吧,居然離譜到指着一幅畫告訴我這是殺死林文的兇手,而且還帶着個神乎其神的名字。

“黑暗神是紫貝鎮黑暗勢力的最高象征,幾十年前曾被一個通靈書法家用墨封印在一幅畫裏,就是你眼前這幅。”

這是一幅古代年輕女人的肖像畫,工筆手法将女子的一颦一笑描繪得惟妙惟肖,那些繁複的衣帶似乎被風一吹就會飄起來。女子畫像旁還有一列龍飛鳳舞的小字,“生于黑暗,死于光明”。

“就這個?”我白了一眼端木,“你是說她殺死了林文?”

“恩,可能封印被解開了。”她正色道。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浏覽器,在搜索框內輸入“紫貝鎮黑暗神”,出乎意料的是,竟真的搜索出了數百條相關結果。

作為紫貝鎮土生土長的我,居然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說——

大約在六十多年前,紫貝鎮遭受了一次大規模的傳染病,當時的情形慘不忍睹,受到波及的人數相當龐大,幾乎到了一個家庭出現一例感染則整個家庭便會消亡的地步。

後來有一位雲游的書法家來到鎮上,告訴居民們這場災難是黑暗神所為,這是個無比邪惡的靈體,所到之處必定帶來無盡的災難。恰好此人擅長通靈,在與黑暗神對峙了七七四十九天後,終于将其封印在了他随身攜帶的一副古代仕女圖中。

那場災難過後,紫貝鎮只剩下不到一千的居民,而那個通靈書法家也不知去向,那副古代仕女圖也在動亂中遺失。

端木告訴我,在她第一天去墨林齋時,因為長輩熟識的緣故,她被林文邀請到書房見面。當時林文頗為得意地向她介紹着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這幅仕女圖,還透露已經有其他人向他開價,都在一千萬元之上。

六十年前的那場傳染病我倒是聽說過,那是之前聽爺爺提起,他們雖是在那之後從青川縣鄉下遷至此處,但對于那場浩劫依舊頗有耳聞。那是鼠疫引起的,由于當時沒有自來水這種淨水系統,供人們生活飲用的水井中也感染了病毒,這樣才導致疫病的大規模傳染。

後來從城市裏來了許多醫生和志願者,他們組成救援隊将病人隔離,并提供了特效藥,抑制住了疫情,那場災難才結束。重見光明的紫貝鎮裏生還者只剩幾百人倒一點都沒誇張,據說鎮上東郊那些荒涼廢棄的工廠,就是建在那場災難時期亂葬崗的所在地,直到現在,紫貝的東邊依舊荒涼。

我索性把浏覽器關了。

直到四月底,我已經陸續到墨林齋練字數次,除了探究林文的死因意外,我的字意外地變得好看起來,連辦公室裏八卦的同事都發現我的字跡大有改觀。

周五下班後我照例來到墨林齋練字,還沒踏進門就和匆匆忙忙朝外跑的端木撞了個正着。

“怎麽了?”我問。

“小黃和林姝吵起來了。”她面無表情地說完,便跑到街市上去了。

我來到會客廳,林姝正坐在辦公桌前翻看着一些資料,見到我便起身笑道,“沈先生,抱歉,我們的員工有些事要處理,所以今天的課程取消了,門口有通知,您進來時可能沒注意到吧。”

她神情自若,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吵架的跡象。

在我來墨林齋學習的這段時間,和這裏的工作人員也開始慢慢熟識。據說林姝和林文熟識多年,她是個幾乎沒有缺點的完美女人,如果一定要說不足,那就是被墨林齋的其他女性成員所嫉妒。

當然這不包括端木暗,她可能連嫉妒這種高級情緒是什麽都不清楚。

這種嫉妒主要來自小黃,她是教入門班小學生練字的老師,墨林齋還有位老師,人稱大白,是提高班的老師,小黃和大白都師承林師傅,對林文十分忠誠,所以林文請他們來當老師,他們也在所不辭。

這兩人性格迥異,小黃是個直性子姑娘,遇到小孩子搗亂她就會亂發脾氣,還經常為一點小事和林姝唇槍舌劍,她說話直來直去,還曾經直白地對端木說,“不要浪費時間練字了,你沒天賦的。”

大白性格沉默寡言,感覺是個有故事的中年男人,書法造詣相當高,墨林齋上下對他很是尊敬。他的話很少,但總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覺。

墨林齋還有個和端木一樣的“雜工”,人稱陳媽,她的工作就是采購日常用品以及做清潔,她每天早上來這裏打掃一次,午後再打掃一次,之後便下班回家。據說她是個閑不住出來打工的主婦。

林文死在書房的那個午後,這些人全部在場,當然還包括端木。

“小黃怎麽了?我是看到端木暗匆匆忙忙跑出去……”我問她。

林姝擡擡眉毛,似乎沒料到我會多管閑事,随即一笑,波瀾不驚地說,“沒什麽,就是一點小摩擦,你也知道,她性子急……”

“是因為你最近偷偷賣了不少林師傅的字畫吧。”我也笑着對她說。

“被沈先生知道了啊!”

她沒有絲毫驚訝,捂嘴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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