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旖旎與痕(四)

冬夜寂靜涼薄,格外容易使無法入睡的人産生孤獨感或是回憶過往。

遲意骨又失眠了。

耐不住翻來覆去的煎熬,她起身踩着拖鞋披上外衣,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燈光走出卧室無聊的在客廳裏來回溜達。

這是她調節失眠的方式,也是她的特殊毛病。

黑暗中無目的地的漫步,靜下心,或許還能得到什麽靈感,只是黑發白睡衣就像恐怖片裏的女鬼,如果王媽起來上廁所看到她,肯定會吓到。

牆上時鐘滴滴答答的響着,她擡頭望一眼,大概能看清楚是幾點。

陳骜與還沒有回來。

因為最近陳立業的原因,陳骜與說為了保護她,所以每天晚上不管多晚都會回家。

本來只有她和王媽兩個人的房子多了一個人,她并沒有不适應,反而是這個人忽然又不回來了,偌大的房子雖然擺滿了家居裝飾,可是還是覺得空空蕩蕩。

在書房前停下腳步打開燈,強烈的燈光刺的她低頭遮住雙眼,等适應時書架上滿滿的書籍映入眼簾。

她是愛書的,比起便捷省事的電子書籍,她更加偏愛紙質,一直以來就沒有斷過買書的念頭。

陳骜與知道,所以給婚房購置家具的時候特地定制了三個大大的書架,分別貼着三面牆壁擺放,而陳骜與自己的工作桌只好放在書房的正中間。

這種奇葩的布局被每個來家裏做客的人吐槽過,但兩人倒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畢竟兩人都屬于實際派個性派,不在乎那麽多。

她的目光略過每一本書,最後定在書架頂的小紙箱上,似乎有些很久沒有想起的事湧進大腦裏。

踮起腳尖不費力的拿下紙箱,不算很重,上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撫去灰塵,把紙箱放在地板上蹲下身子打開,裏面裝滿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雜物。

Advertisement

削筆刀、發卡、手鏈、明信片、風鈴……

亂七八糟的,全部是她沒有舍得丢掉的記憶,從一年級開始直到一切改變的那天。

她把記憶小心翼翼的放進紙箱裏,沒有人去動過,包括她,誰都不想再去觸碰那塊疤痕,就像潘多拉的盒子。

裏面的東西已經顯得陳舊,樣式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發卡上月亮裝飾物也早就脫落。

父親說,要做像太陽一樣的人,把溫暖灑給旁人,永遠在燃燒自己。

而母親卻說要做天上的月亮,清冷皎潔高高在上,渲染着仰望自己的每一個人。

但後來,有一個人說要做星星般的人,璀璨奪目,誰也抓不住,誰也得不到。

還是個孩子的她哪裏懂得那麽多啊,只是發覺他們家中同時存在着太陽月亮與星星,潛移默化的改變着她。

她在雜物的底部翻出了父親送的小玩偶,但突然覺得這裏面好像缺少了什麽。

“你在找那個星星挂墜嗎?”

透着疲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遲意骨轉頭,看到陳骜與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站在門外靜靜的看着她,神色黯然。

“我把它扔了。”陳骜與說道,繞過書桌走到她眼前,見她起身也不做聲,又道:“我看到它心裏不舒服。”

遲意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骜與,臉上挂着淡淡的笑,眼裏卻透露着悲哀。

“它是遲成慕送你的,所以你才一直都珍藏着。”

陳骜與笑着靠近她把她困在書架與自己之間,低下頭凝視,深邃的眼平靜毫無波瀾,近乎冷漠。

燈光被靠近的人擋住,遲意骨仰起頭,嗅到熟悉的氣味,“你喝酒了。”

“嗯。”陳骜與俯身将臉埋進遲意骨的頸窩,唇若有似無的摩擦着她的皮膚,“還找了女人陪我。”

頸間被忽然咬了一口,帶着濕熱的氣息,遲意骨敏感的顫了顫,垂下眼恰巧對上了陳骜與淡漠的目光,“而且,遇到了遲成慕,他說要分開我們。”

遲意骨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似乎找到了陳骜與反常的原因,直視着他,試圖給予解釋,給他一顆定心丸,“誰也分不開我們。”

聞言,陳骜與輕輕笑了聲卻沒有絲毫開心,溫暖的手掌撫上遲意骨的胸口,“可是你這裏,沒有完全屬于我啊。”

遲意骨抿着唇,胸口汲取他掌心的溫暖,不知道怎麽開口。

“太貪心了……太貪心了……”陳骜與喃喃着,“我太貪心了……”

遲意骨怔怔的看着他,像是手足無措又像是在心疼,墨色的瞳仁映出他那張嚣張不再的臉。

“遲意骨。”他把她擁進懷中,尋着她的唇細細輕啄,如雕琢一件珍寶,沒有絲毫情、欲,“你是我的,聽到沒有……?嗯……?聽到沒有……”他不斷的問,低沉的聲音略微沙啞。

“陳骜……唔……”

遲意骨開口喚他,他的舌趁機鑽入與之糾纏,片刻便離開。

“別說,別回答我。”陳骜與抱着她,始終不去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是我吓到你了……”

“是我不好……對不起……”

“我只是沒有安全感啊……”

……

他說他沒有安全感。

遲意骨呼吸一滞,心口泛着疼,看着他慢慢放開自己,接着一步一步的走開。

“陳骜與……”

終于可以完整的喊出他的名字,遲意骨的雙腳卻像是生根似的無法挪動。

“我出去冷靜一下,你快回房睡吧。”淡淡的說完,屋門開啓繼而關上。

門關閉的聲音,如同驚醒了遲意骨,她一顫,趕緊跑了出去,滿腦子都是陳骜與剛才的樣子,平靜淡漠的令她感到恐懼。

是她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對不對,是她一直在折磨他。

那輛黑色的車已經開遠,車尾的燈晃着她的雙眼,隐隐起了水霧。

忘記是誰告訴過她,誰都不能完完全全的在心裏抹去一個人,即便是失憶也依舊存在與你的心裏。

她抹不去遲成慕,不止是因為創傷,更因為遲成慕是自己心裏曾經的人。

淩晨的室外愈加寒冷了,風陣陣刺骨。

遲意骨站在柏油路上,腳上的拖鞋跑掉了一只,絲絲涼意不斷的滲透着,她一直在打着哆嗦。

曾經。

她明白,早就是心裏的曾經。

更明白,不能失去心裏的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